他一愣,随即笑了:“好。”
她若想去,那便一起同去。无论是否存在变数,他护她周全就是。
他说:“木泽柏要到明日才会醒来,我请了专业医护人员照顾他,你在这里也做不了什么,还是回去好好休息,明日他醒来我们再来。”
她点点头:“好。”
“我已安排下了,没有人会知道木泽柏在这里。他是安全的,你放心。”他又道。
她还能说什么?他把她的每一丝想法都摸了个透。她不必开口,他已做尽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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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宅。
一身黑色便衫的男人站在窗前,望着窗外出神。他的背影瘦削而有力,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的左手撑着一截拐杖。
“先生,明天的婚宴您要亲自出席?”身后传来女子的询问。
肖清让回头,淡淡地瞥了一眼略显局促的年轻女子。
只这一眼,却叫那女子乱了心神。他的五官太过精致,然而那样细腻的五官却带着浑然天成的阴戾和煞气。纵然在他身边生活多年,她也依然无法在这样的气压下呼吸自如。
“你要替我拿主意么?”冷硬的嗓音在内室响起。
她慌忙道:“不敢。只是……为什么不选择单小姐做您的女伴?”单晓清无论家世、容貌还是举止,俱在她之上。这样云集世家大族的公众场合,却为何让她这一个孤女上场?
肖清让看着眼前的女子。她跟着他已满八年,胆量、气度和眼力都已磨炼出来,只是在面对他时,她依旧如刚被他带进肖宅时的那般青涩模样。
“因为你更适合。”他说。
她愣了愣,没了言语。心里五味俱全,不知何种滋味。
“没事的话,退下吧。”他淡淡道。
她垂眸,安静地退了出去。
为什么选她?
单晓清确实是更好的选择。
只是,单晓清心思太多,他一向不喜欢身边的人藏着不该有的念想。
而最重要的原因,亦是他的私人原因——明日婚宴,不少故人会到场。
那些故人当中,有他藏了多年却求而不得的执念。
作者有话要说:
咳,写了就发,藏不了存稿的作者...
第53章 秘密
单氏的婚宴就在今日。
木小树昨晚直接歇在了祁缙谦的住处,因而不得不让助理大清早就把婚宴要穿的礼服送过来。
送来的礼服并配套的首饰高跟鞋零零总总,折腾得她够呛。她嫌拖鞋吧嗒吧嗒敲着地板太聒噪,怕吵到祁缙谦,因而赤着脚在卧室和大厅间跑进跑出。
总算把所有的装备都挪进卧室,她刚松下一口气,抬眼就见祁缙谦穿着睡袍斜倚着卧室的门框向她看来。
“吵醒你啦?”她缩了缩脖子,满脸懊恼。
他挑了挑眉,走过来一把勾住她的膝弯,把她打横抱了起来:“说过你多少次了,地板凉,不要光着脚到处跑。”
她环住他的脖颈,讨好道:“就这一次,最后一次。”
他低头看她,并不相信。
“快放我下来,我要梳妆。”她挣扎着要下来。
他无奈:“婚宴在中午,你这大清早就开始梳妆?”
她终于落了地,扑向一床的宝贝:“你不懂。”
他笑了:“需不需要我给参谋一下?”
她蹦起来,把他推到门外:“等着看成果就好。”说罢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他无言地看着已然紧闭的房门,末了萧索地摸了摸鼻头。
时针不知不觉已指向了十一。祁缙谦已准备就绪,奈何木小树的房门依然紧闭。
祁缙谦略有些头疼地扶了扶额,不就是梳个妆么?何至于花费这么长的时间?她到底在房间里鼓捣些什么?
忽地就想起有一年,他要带她外出旅行,她也是这般在卧室里磨磨蹭蹭,直到他杵在她的卧室门口,她才恋恋不舍地把毛茸茸的脑袋从衣橱里伸出来。她当时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祁先生,你能不能不要穿得这么好看?”
记忆里,小姑娘撅着嘴,目光盛着些微小委屈。他一边回忆,一边忍不住莞尔。
就在这时,卧室的房门开了。
他抬眸看去,却不经意间愣了神。门边的女子把泼墨似的长发盘了起来,唯鬓角垂下几绺微卷的碎发,平添几分俏皮。平素她总不耐烦往脸上涂涂抹抹,但今日她细细地化了妆。妥帖的妆容将她五官中的古典风韵彻底展露了出来,一颦一笑,皆醉人。修长的颈项间,正戴着他送给她的水晶吊坠,秀而莹润。浅青色的露肩长裙将她的腰身勾勒得极为婉约,风过处,似乎隐隐飘来青荷的芬芳。
她蹬着细细的水晶高跟,盈盈向他走来。水墨画般的眸子在看向他时蕴了几分羞涩,她轻轻地开口:“祁先生,作为你的家眷,我这样走在你身边,不会给你丢脸吧?”
他走过来,湖蓝色的眸子愈发深邃。他环住她的腰,低声道:“我的家眷这么美,我都不想让她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了。”
她噗哧笑了出来。
他亦柔和了眉目。
他的姑娘,已经长大。
婚宴场地订在N市最豪华的崇憬楼。
木小树挽着祁缙谦的胳膊走入婚宴会场时,亦忍不住在心底喟叹。真是,太奢华了。
来宾已陆陆续续到齐。
不少人认出了祁缙谦,皆端着酒杯过来寒暄。寒暄之余不忘夸了夸一旁的木小树。
原本神色淡淡的祁缙谦在对方提到木小树时,微微噙了笑意:“我的未婚妻。”
木小树对众人礼貌地笑了笑,耳根却爬上了几丝绯红。
在场的俱是政商界的要人,听罢祁缙谦的话,心中已有了一张谱,面对木小树时便越发的恭谨客气。同时,家中有适龄未婚女儿的要人心中不由一阵叹惋,祁家的这位已有主了。
送走第三拨人后,祁缙谦揽着木小树来到了偏僻的角落。
木小树笑他:“大忙人,总算想起要脱身啦?”
祁缙谦有些无奈:“小没良心的,带你来这里吃一点东西。”正式的婚宴还未开始,他担心她饿着。
“我哪里会饿,我在减肥。”她笑盈盈地拿起一块糕点送到他嘴边,“来,你尝一尝,好吃的话我再吃。”
他莞尔,就着她的手把糕点咽了下去。咬下蛋糕时,不忘用舌尖卷了卷她的指尖,说不尽的暧昧风情。
果然,她的耳根又泛起了红晕。他轻轻地笑了,要他试吃,总该有些代价。
“味道不错。”他说着也拿起一块递到她的唇畔,看她小口小口地把糕点吃了个干净。
“二位感情真好。”
木小树抬眸,便见单伯飞不知何时停在了邻桌。他的臂弯里挽着丁雪怡。
祁缙谦对着单伯飞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木小树弯了眉眼:“单伯飞,你们准备的糕点真不错。”
单伯飞笑了:“你喜欢就好。”
木小树并不觉得有何不妥,一旁的丁雪怡却微微蹙了眉。
下意识地,丁雪怡抬眸看了看祁缙谦,奈何并不能从他的神色中看出半点端倪。于是,她鬼使神差地开口道:“伯飞很体贴,总留意着别人的口味。”
祁缙谦转头看了丁雪怡一眼。
丁雪怡却在那淡淡一瞥之下心如擂鼓,像做了坏事被抓包般惴惴不安起来。
单伯飞默了默,很快便礼貌地告辞。丁雪怡也跟着离开了。
“要不要再来一块?”木小树眉眼弯弯地看向祁缙谦。
祁缙谦笑道:“不吃点别的么?你若再吃两块,就与其他美食无缘了。”
木小树肃然:“对哦,我们再看看别的。”说着就拉着祁缙谦往阳台旁的那桌美食走去。
刚一站定,并听一声怒喝自阳台传来——
“你把我儿子藏到哪里去了?!”
这声音,连发怒也要带上几分贵妇式的矜持,怎的如此耳熟。
木小树往前走了几步,便看到一个衣着端庄的中年女人背对她站着。女人对面是深色莫测的姬崇安。
姬崇安的脸上淌着酒红色的液体,那液体顺着脸颊往下流,在他的礼服上漾开了大片污渍。
中年女人手中的酒杯杯口朝下,杯中空空如也。
姬崇安冷着眼擦掉脸上的酒渍,语气讥诮:“你的儿子在哪里,我怎么知道?”
“你把我儿子引入歧途,现在倒撇得干净。你以为木家不敢动你么?”女人的声音傲慢而冷厉。
木小树抬头看了一眼祁缙谦。祁缙谦稳稳揽住她的肩头,准备带她离开这是非之地。
谁知,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女声:“这位夫人,姬总监是我请来的客人。”
木小树回头,只见一个身着灰色连衫直裤的高挑女人正冷冷地向阳台望去。
阳台上的中年女人听到声音后回转过身来,在看到灰衫女人的刹那,她的气焰瞬间小了大半。
“单小姐。”中年女人的声音中带了丝尴尬。然而下一秒,她却对着木小树瞪圆了眼睛:“洛……芬?”
木小树知道避无可避了,她扯了扯嘴角:“木太太。”不是大伯母,而是疏远的木太太。
林素音听到这声称呼后,不由眉心一蹙。目光触及揽着木小树的男人时,她的脸色变了几变:“祁先生也在这里。让你们看笑话了,惭愧。”
单珂萦脸色不变,说出的话却毫不客气:“夫人,您的私人恩怨私底下如何了结我毫无意见。但今天是我的婚礼,姬总监是我请来的客人,您无端对他不敬,是不是该道个歉?”
一番话说得林素音脸色青红交替。不管论身份还是论辈分,要她向姬崇安道歉,她拉不下这个脸。
但此刻,她所站的是单家的地盘。
“姬总监,刚刚是我失礼了。”林素音硬着嗓音道。
姬崇安并未把她的服软放在眼里。他整了整礼服,兀自离去,连眼神也不施舍给她半分。
木小树心下暗叹,这姬崇安果然桀骜,不理会林素音也就罢了,他连对前来为他解围的单珂萦也没有半点道谢的意思。
林素音没脸再待下去,寻了个理由便离开了。
木小树和祁缙谦正准备离开,却听单珂萦开口道:“木小姐,姬总监出了些小状况,你能来帮我整理一下礼服吗?”
新娘开口求助,木小树实在找不到理由拒绝。
她抬眼询问地看了看祁缙谦。
祁缙谦微微勾了唇角:“去吧,我在大堂等你。”
她点点头,跟着单珂萦离去。
新娘的休息室在三楼。
小小一室内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礼服,正中央的挂架上,平展着一件雪白的婚纱。
“听闻木小姐是一位很有才华的服装设计师。”单珂萦闲散地开口道。
木小树站在单珂萦身后,帮她整理礼服腰线:“谢谢。”
单珂萦又道:“关于木小姐的一切,我是从我弟弟那里听来的。”
木小树的手顿了顿。
单珂萦忽而轻轻地笑了:“其实,早年我也见过木小姐两面,只不过木小姐没有注意到我罢了。”
木小树心里打了个突。单珂萦想要说什么?
只听单珂萦继续说:“第一次见你是在西城东,那时候你还是个小姑娘。我和几个朋友要给一位故友接风,本来席位已定好,奈何半途伯飞接了个电话,硬是把接风的地点临时改到了西城东。”
木小树一愣。
“后来我才知道,他要赶去那里见你。”单珂萦说,“听说你在酒吧里被乐队痞子欺负,他很生气。”
木小树终于想起,那晚她颇经波折地加入了Wolf乐队,戚功昫刚一答应,单伯飞便走进了西城东。原来,不是巧合。
“第二次是在临隅听风。伯飞忽然到经理室找我,要我把他点的那顿饭的价格改掉。当时我有些莫名其妙,后来才晓得最后付账的人是你。忘了说,临隅听风是单家旗下的产业。”
木小树突然问:“那顿饭的实际价格是多少。”
单珂萦想了想,答:“过了这么多年,我早就不记得了,但恕我直言,当时你付的钱连买下一瓶酒都不够。”
木小树蹙眉。明明当年是单伯飞说自己忘了带钱,她才硬着头皮把第一份工资全部付了饭钱。他这是要闹的哪一出?
“木小姐,你觉得为什么一个男人要这样千方百计地向你借钱呢?”单珂萦转过身,看着木小树。
木小树迎着她的视线:“我也很好奇。”
蓦地,单珂萦笑了:“你不觉得,这是一个男人笨拙地想要和一个女孩子保持联系的方式么?”
木小树不说话。
“你失去踪迹多年,伯飞找了你整整五年。呵,我的傻弟弟,他怎么可能知道你的行踪早就被祁缙谦藏得天衣无缝?”
“你以为单家为何要在与Uren签单后再和TRsam签单?不过是伯飞想要做这单亏本买卖罢了。”
木小树耳朵嗡嗡直响,她艰难地开口:“你为什么把这些告诉我?”
单珂萦说:“木小姐,我的弟弟喜欢你。你是他第一个真心喜欢的姑娘,直到现在他也放不下你。我是个直性子的人,我不想看到我的弟弟自己闷头痛苦。这些事,他是想要烂在肚子里的,但我还是希望你能知晓他的心意。”
木小树喉咙干涩:“我一直当他是我的知心好友。”
单珂萦顿了顿,道:“你若看到他的好,那便和他在一起。你若不能接受他的心意,那么你便和他了结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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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新娘休息室走出来,木小树有些恍惚。
当年的人和事开始模糊起来。她看到的和她看不到却又真实发生的,杂糅在一起,搅得她心绪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