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果树上的小哥哥/芒果树上的少年——那殊
时间:2019-03-16 09:52:26

  “你要我做什么?”
  许久,就在符裕以为木小树要开口拒绝时,他听到了他想要的答复。他无声地笑了,牵动了脸庞上破碎的肌肤,越发显得诡异吓人:“不难,只需要代我把这封信交给肖清让。”
  “木小姐,这一次我并没有恶意。我已落拓到这步田地,我所能接触到的人中也只有你能见到肖清让。故而,只能拜托你了。”
  “谢老先生的行踪,我会尽力去打探。也当是给八年前那件事的赔罪。”
  “这三卷画,我现在就交给你。我相信你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木小树拿着画卷,走出了小室。她凭着记忆顺着走道往回走。
  符裕的话虚虚实实,并不可尽信。刀口里讨生活的人每做一个决定必有他的深意,她不相信他所谓的歉意,更不相信他的赔罪。
  他不知出于何种目的想要利用她,而他身上正好也有她想要的东西。
  各取所需。
  拍卖会场的喧哗声越来越近,走道很快就要到尽头。
  木小树一边思忖着,一边拿起手机给房先生编辑短信。突然,旁边的门被大力掼开,门内的哭喊声失去的门的阻隔毫无遮掩地传入了木小树的耳中。
  她一愣,下意识地想加快脚步离开这片是非之地。谁知,还未待她迈开步子,一只潮湿的手已握上了她的脚踝。
  脚踝处的不适令她打了一个寒颤,她蹙着眉低下头,怎料视野中撞进了一个她怎么也想不到的人。
  那人浑身脏污,布满血痕,原本清秀的脸布满伤痕。他涕泗纵横地抬眼看了一眼木小树,待看清她的容颜后,他的瞳孔骤然紧锁,眼里的绝望和乞求之色来不及收回,握着她脚踝的手却瑟缩着慢慢松开。
  木小树满眼震惊。她终于知道脚踝处粘稠潮湿的东西是什么了。那是血,温热的,新鲜的血。那样多的血从地上那人的手腕的伤口处汩汩流出,他该是拼着怎样的毅力从屋内爬到了这里?
  她顾不得其他,蹲下身捉住那人的肩膀,疾言厉色道:“木泽柏,你怎么会在这里?!是谁把你弄成了这副样子?!”
  木泽柏还未来得及开口,只听门内传来了几声急促的脚步声。
  木小树抬头,看到了两个穿着白色背心的粗壮男人。他们裸露的臂膀上纹着蟒蛇刺青,为首那人手里还握着一根铁棍。
  “金字福拍卖场就是这么招待客人的么?”木小树的声音冷到了极点,她能感觉到她的小腿在微微打颤。
  纹着青蟒男人愣了愣,随即露出了满不在乎的神色:“夫人,他冲撞到了您,我们表示很抱歉。”说着走上来,冲木泽柏的小腿肚子狠狠踢了一脚:“还不快滚回去!”
  “住手!”木小树尖叫。
  地上的木泽柏已疼得痉挛了起来,在他的动作下,地板上有多了几道血痕。
  纹身男人被木小树的尖叫吓了一跳,皱眉:“夫人,我们在管教自己的人。”言下之意是,请不要多管闲事。
  木小树死死地盯住纹身男人,说:“他犯了什么事?”
  男人答:“他欠了我们很大一笔钱不还,按约定,以身抵债。”
  “多少?”木小树冷冷地问:“他欠了你们多少钱?”
  男人不明所以,很快报了一个数字。
  木小树从皮包里抽出支票,写下几笔,甩在男人手中:“够不够?”
  男人瞪大眼睛看着手中的支票。
  “那么,我可以带他走了吗?”木小树的声音又冷又涩。她架住木泽柏的肩膀,把他撑了起来。
  “夫人。”男人又开了口。
  “还有什么事?”木小树不耐烦地回头。
  男人道:“您不能带他走。”
  “钱不够?”木小树蹙眉。这些人想要敲诈么?
  “不,钱够了,还超出了许多。”男人答,“但是,我们的雇主要取他的双手。”
  木小树愕然:“什么?”
  “我们要确保他的手已完全废掉,才能让您带走他。”男人说。
  木小树下意识地看了看木泽柏的双手。只见他的双手以不正常的角度扭曲着,手腕处伤痕累累,有一些伤痕已结痂,有一些伤痕依然冒着鲜血。
  小柏……该有多疼。
  “你的雇主是谁?”木小树怒得声音发颤。
  男人皱眉:“这个我们不能告诉您。”
  “雇主给你们多少钱让你们废掉他的手,我给你们双倍。”木小树道。
  “这与钱无关,我们办事必须讲求信用。”男人一板一眼道。
  木小树闭了闭眼睛。她的肩膀上,木泽柏单薄的身体抖得厉害,似乎随时都要瘫软在地。
  她侧头轻声安抚道:“小柏别怕,姐姐会带你出去。”
  木泽柏也不知听没听到,他下意识地把脑袋枕在了木小树的肩头,喉咙里的呜咽之声不可分辨。
  “很抱歉,我今天必须把他带走。”木小树淡淡道,“如果你们的雇主怪罪,请他来找我,这是我的名片。”
  两个男人俱是一愣,似乎从没见到这样不讲道理的人。其中一人眉峰一耸,眼里已漫上了戾色。
  这时,走道深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声音响起:“阿武、阿城,让她走。”
  木小树闻声转头,只见符裕不知何时已踱到了跟前。
  两个男人听符裕如此吩咐,又是一愣。其中一个男人皱眉道:“符先生,可是……”
  符裕道:“按我说的做,若上面怪罪下来,我担着。”
  两个男人终于不再言语。
  木小树对符裕露出了感激的神色,半抱半架着木泽柏走出了黝黑的走道。
  ******
  医院。
  消毒水的味道令木小树的神经处于紧绷状态。木泽柏浑身多处伤痕,手脚几处骨折,内脏也有损伤。此刻,他正在手术室内。
  天边已隐隐有了白光,夜色慢慢褪去。这变数横生的一夜很快就要过去。
  她抬头看了看手术室闪着的灯光,低头抚了抚装着画卷的方形纸盒,忽然就有些疲倦。
  如果此刻,祁先生能在身边就好了。
  一个人独自过了那么些年,很多棱角被磨去,很多心防又被筑起,她自以为自己如今已足够冷硬强大,却不想回到他身边后,她才晓得,她对他的依恋并没有随着时间推移而减少。相反,这份依恋深入骨髓,一辈子都戒不掉了。
  她下意识地掏出手机。快捷键一按下,她就能听到他的声音。
  然而,她忍住了。
  她对他撒了谎,她不要再用另一个谎来圆这个谎。
  ******
  一墙之隔,祁缙谦透过诊疗室的落地毛玻璃看着手术室外的木小树。
  他看了看手机,依然没有来电记录。
  他的女孩,依旧如此倔强。
  “手术室里的那位状况如何?”祁缙谦问。
  外科主任蹙了蹙眉,答:“不太乐观。”
  祁缙谦说:“请务必治好他,拜托了。”
  主任敛容:“祁先生,我们尽力。”
  ******
  昏昏沉沉间,木小树觉得自己似乎出现了幻觉。
  为什么,她的祁先生就站在她面前呢?果然睡眠不足的人容易脑神经错乱。
  然而,她听到眼前的幻象轻轻叹了一口气,脱掉西装外套盖在了她的身上。
  她用力嗅了嗅,的的确确是祁先生的味道。
  可是,祁先生怎么会在这里?
  她茫然地抬头,下一秒便跌入了一弯湖蓝色的眸子。
  “祁缙谦?”她喃喃。
  他把她揽在怀里:“我在。”
  “你怎么会在这里呢?”她问。
  “因为你在这里。”他答。
  她吸了吸鼻子,用力揽住了他的腰。
  令人安心的味道。
  祁先生的味道。
 
 
第52章 她的心事
  木小树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正蜷在祁缙谦怀里。
  祁缙谦感到了怀中的动静,低头看来:“还累吗?再睡一会?”
  他们坐在病房的沙发上,凌晨时分她累极,枕着他的臂膀便睡了过去。
  木小树摇摇头,视线转向了病床上的木泽柏。
  麻药的药效未过,他尚未醒来。
  他身上的骨折已处理妥当,然手上的伤太重,只怕要留下后遗症。
  这些年,木泽柏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木家如何能放任本家最小的孙子变成这副模样?
  木小树揉了揉太阳穴,这些只有等到木泽柏醒来才能一问究竟了。
  而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
  她抬眼看着祁缙谦,好几句话滚在喉头,临到嘴边又不知该如何表达:“我……”
  我无意撒谎,我也不想你担心,你为何恰好能在这里,你能陪在我身边真是再好不过……
  他看着她墨染般的点漆双眸中蕴了几丝惴惴,不禁柔和了神色:“不想说就不要说,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再说给我听。”
  她又往他的怀中偎依了几分,道:“我昨晚没有回青湘山别墅。我去了金字福地下拍卖场。我雇的私家侦探得到消息,昨晚那里会拍卖三卷谢怀章的画。”
  她吸了吸鼻子,继续说:“十七年前,谢怀章因为得罪了一个大氏族,被扣上了莫须有的罪名,晚节不保。他的画被哄抢一空,有的流落到了国外,有的进入了黑市。他收集的古玩字画也一样没有留下。”
  “业界内传言说他通敌卖国,为了金钱利益把国家的文物倒卖去了国外。可事实上,他被那些大氏族逼得潦倒不堪,连妻子的诊疗费也一筹莫展。就算最难捱的时候,他也没有动过卖画的念头。”
  “你曾经说过,我一定有一位启蒙绘画的好老师。那个老师就是谢怀章,我的外公。”
  “外公把我送回了木家,后来我再也没有他的音信。”
  她觉得圈着她的怀抱紧了紧,无声地传递着安抚的情愫。
  从来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向祁先生挑明这些。她原想着,等她找到外公,把外公流落在外的字画尽数收回,为他正名,等一切尘埃落定,再和祁先生闲聊细谈这段过往。
  却不料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她对上那双湖蓝色的眸子,轻轻道:“他们以为十七年前我年纪小,不记事,事实上我全记得。”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这个人优点不多,唯一可取的大概就是父母赐予了我略强于常人的记忆力。”
  何止略强于常人。十七年前所发生的一切,包括那些人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她依然记得一清二楚。
  “我要把外公的字画一样一样收回来,为他正名。”她说,“我还要找到外公。我曾起誓,若我有生之年完成不了这个任务,那么我一辈子也不得回归故乡。”
  她的故乡,遥远的南方小城,承载着她生命最初的欢愉之地。
  “我知道你想帮我,但是这一件事,我必须自己做。”
  外公的妥协让她享受了八年宁静的时光,也使她在16岁那年结识了祁缙谦。
  冥冥中自有天意,她一直坚信外公定然在世界的某一处庇佑着他的小外孙女,护她成长至今。
  如今,他的外孙女亦要兑现藏在心里十七年的承诺。
  身后的男人从她说话的那一刻起就没有了声音,只静静地做她忠实的听众。
  现在,她说完了。心里瞬间放松了下来,亦不自觉地升起了几分忐忑。
  祁先生,他会说什么呢?
  说她不自量力?说她榆木脑瓜?
  “小树。”祁缙谦开口道,“我完全尊重你的意愿。你想自己了却这份心愿,那么便由你自己来做。但是,”他顿了顿,“以后不要瞒着我,累了可以找我诉苦,受委屈了可以找我哭诉。你想做什么,我都是你背后的支柱,你若不想做了,那就回来,我永远在这里。”
  木小树怔住。
  “当年在白沙湾,你曾问过我,如果一个人一辈子依附另一人存活,是不是一个悲剧。我想说,如果你愿意在我的羽翼下生活一辈子,那会是我一生的福气。当然,我知道你不会选择这样的生活,你又犟又傲,很多时候还不讲道理……”
  她内心震动,听到此处却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胡说,我哪里又犟又傲,还有,明明不讲道理的是你。”
  他瞥她一眼,继续道:“以后,我们会在一起过一辈子。妻子依附丈夫,天经地义。”
  他不说恋人,不说爱人,而说了夫妻。若在平素,她必然要红了脸岔开话题,然此刻,她却从他的言语中觉察出了厚重的味道。
  祁先生,他在做出他的承诺。
  她红了眼眶,埋进了他的怀里。木小树上辈子修了多少福分,才能在这一世遇上祁缙谦。
  他拍了拍她的脑袋,轻轻地笑了:“明日就是单家的婚宴,如果你太累了,那我们就不去了。”
  他说的是,我们。她不去,他也没有必要出席单家的婚礼了。
  她如何听不出他的语意?
  她在他的怀里笑了出来:“要去的。这场婚礼我们要去。昨晚在拍卖场我见到了符裕,他和我达成了一个交易。我把一封信转交给肖清让,而后他把他所知的有关我外公的一切告诉我。”
  “符裕?”他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我不想在私下里和肖清让有任何接触,所以,我打算在婚宴上把信交给他。”当年诸事她虽已不再介怀,但实在对肖清让提不起半分好感。她从来不打算勉强自己去见一个不喜欢的人,即使事出有因,她也不想与那人有过多接触。
  “还有,我要以……祁先生家眷的身份出席婚礼。”她的声音带着小小的坚定,带着一股宣誓对物所有权的霸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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