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年不节的,忽然有这样精彩的烟花看,百姓个个都从家中出来了,看了烟花,又顺便带着老人孩子去买点吃的玩的,城中一片灯火通明。
夜凉如水,宝塔之巅更是要冷寒几分。
小姑娘被人严严实实地抱在怀里,漫天璨璨烟花落入她眼中,映得她一双妙目比星海还要明亮灿烂。
看过烟花,赵启恒带小姑娘出了宝塔,去外面玩了好一会儿的烟火炮仗。
小姑娘不敢点火,又想玩,赵启恒牵着她的手与她一起点。炮仗炸开的声音很响,赵启恒替她捂住耳朵,她也跳起来去捂阿恒哥哥的耳朵。
作者有话要说: 是时候给他俩挑个良辰吉日了。
第60章 腊八粥
清凉的冷风中, 喧闹艳丽的焰火带来丝丝温暖。透过燃烧着的绚烂火花,隐约能看见一对璧人在深夜中相拥。
玩闹了这样久,小姑娘的精力耗尽,回程的马车里,她躺在赵启恒的腿上睡着了。
她睡得香,莹白的小脸上泛着胭脂颜色,粉嫩的唇瓣微微张开,大约是玩得太累了,还打着小呼噜,可爱得不得了。
赵启恒今日积累了一日的事情, 第二日白天没空陪裴琼,恰好庄芷兰下帖子请她去自己家里玩, 她自然欢喜地答应了。
裴琼按着阿芷姐姐的喜好, 给她选了好几样礼物,又特地换了身衣裳才出门。
她出了宝芙院, 正往外走,在花园的小径上遇见了裴瑶。裴瑶身边只带着一个小丫鬟。
与裴瑶打过招呼,裴琼就要往外走, 却被人拉住裙摆。
裴琼疑惑地回头。
“姐姐是要出去玩吗?”裴瑶似是有些不情愿, 但还是朝她笑:“带上瑶儿好不好?”
裴琼拒绝了。她与裴瑶又不熟, 同阿芷姐姐见面做什么要带上裴瑶?
裴瑶有些不满,她长这么大,都是被人捧着,很少被拒绝。她人小, 藏不住心事,当即生气道:“爹爹昨日还让你照顾我呢。”
裴二叔昨日在宴席上的原话是裴瑶还小,又从小在外长大,请裴琼多照看妹妹些。倒不似裴瑶说得这般不客气,仿佛裴琼是她的老妈子似的。
不过饶是这样,裴老夫人和裴父脸上也不太好看,宋氏更是冷了脸。
裴琼从小被千娇万宠着长大,满府里看得和眼珠子似的,便是佑瑜佑瑞两个弟弟也都反过来迁就她。
裴瑶不过是个庶女罢了,也值得裴二叔这样给她做脸面,话里话外竟是要裴琼让着她。
还是金氏强笑着打了个圆场才算罢。
现下裴琼见裴瑶这样颐指气使的,才不要理她,抛下一句“那你让你爹带你去啊”便带着一堆丫头婆子们走了。
留下裴瑶一个人站在原地,气得打了一下跟在她身边的那个小丫鬟。
这个家里的人都不喜欢她,都欺负她!都怪爹爹,做什么让自己没事多来找大房的人说话!
坐在去庄府的马车上,裴琼闲来无事,听流苏给她说八卦。
昨日二房可热闹了。裴瑶一个人,就闹出了许多事情,连累得裴二叔也被老夫人叫去训斥。
她一到丰和院,就嫌自己的房间小,说金氏苛待她和她娘,闹着要裴佑瑞的那间房。金氏没理会她,她就哭闹了许久。
后面厨房给她送糕点,她又嫌不如老夫人房里的,追了出去,把糕点砸在了厨娘面前。
等她知道了裴老夫人房里的糕点是冯厨子做的,非闹着要冯厨子也给她做一份。
流苏撇嘴:“不过是个妾罢了,还敢光明正大喊娘。何况满府里谁不知道,那冯厨子是我们老爷特地寻来,专给您和老夫人做甜点的,她一个隔房的庶女……”
紫云拉拉她:“好了。她再怎么也是主子,你少嚼些舌根。”
裴琼听得皱眉,她不太喜欢这个裴瑶,但她们到底是隔房,倒也碍不着自己,只是不知二婶会不会难过。
不多时,马车就到了庄家。
房内,庄芷兰正在绣嫁衣,听下人回禀说裴琼来了,忙放下手里的嫁衣,迎了出去。
裴琼手里捧着好几个锦盒走进来,一见到庄芷兰就冲她笑:“阿芷姐姐,我可想你了。”
庄芷兰见她这忙碌的小模样,好笑地上前点了点她的额头,伸手接过她的锦盒。
“糖糖真的想我?恐怕今日我不下帖子请你,你连我姓什么都忘了。”
裴琼被说得不好意思,她最近同阿恒哥哥在一起玩疯了,确实有些冷落了阿芷姐姐,阿芷姐姐近日又都在绣嫁衣,足不出户的,两人相见就更少了。
说笑间,两人到了庄芷兰闺房里。庄芷兰放下锦盒,给裴琼倒了杯茶。
裴琼喝着茶,看见阿芷姐姐房里摆着的嫁衣,惊叹地睁圆了眼睛:“阿芷姐姐,这嫁衣是你自己绣的?”
嫁衣已经绣了大半。庄芷兰的手最巧,金线细密地勾勒着红绸,把一件嫁衣绣得庄重华丽。
裴琼放下茶杯,走近了细看,边看边赞叹:“若是让我绣,定然绣不了这么好。”
庄芷兰浅浅一笑,调侃她:“糖糖也想嫁人了?”
“嗯。”裴琼应得很快,一点也不知羞。
庄芷兰沉默片刻,问她:“是肃王?”
裴琼爽快地应了,她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颇有些好奇地问:“阿芷姐姐怎么知道?”
庄芷兰心思细腻,兼之很了解裴琼,那日在宝芙院,众女说起肃王的时候,她就起了疑心。何况这些日子外面传得风风雨雨,都说肃王看上了裴府的嫡长女。
既然提到了阿恒哥哥,裴琼就有满腔的话要说。
她对庄芷兰从不设防,把自己和阿恒哥哥的所有事都说了一遍。庄芷兰笑着听她说了,听到昨夜的烟花也是肃王放的时候,更是失笑出声。
怎么这样甜腻,听得人怪不好意思的。
见小姑娘高兴,庄芷兰也就没告诉她,这些日子,上官姐妹和孙碧柔等人,明着暗着同自己打听了好多次肃王和这小姑娘的事。
要让这小姑娘知道了,保准打翻醋缸子。
两人许久未见,有说不完的话,说完了赵启恒,又说起庄芷兰的未婚夫。晚饭时分裴琼才恋恋不舍地回家。
之后数日,裴琼不是在自己院子里纵情玩乐,就是和赵启恒偷偷溜出门玩,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这些日子,裴府众人也逐渐对赵启恒有所改观。
中间还出了件事。
裴琼的外祖母忽然中风,还是赵启恒及时派了几个擅长此道的太医赶到宋府,裴琼外祖母的病情才没有恶化,转而日渐好起来。
因着这件事,宋氏回了趟娘家侍疾,裴琼也去了,赵启恒更是亲去探过病。一时间京中都知道了肃王的心意,裴府和宋府风光无两。
这边热热闹闹,那边皇宫里,严贵妃悄然病逝。一个贵妃连丧仪都没有,草率地葬了,偌大的京城里没有因此掀起半点风浪。
不久就是腊八,宫中设宴。
许是年关将近,喜气足,皇帝虽是久病之人,这两日身子骨也好了些,亲自出席了腊八宴。
大殿上丝竹悠扬,歌舞升平,群臣宴饮,觥筹交错,皇帝给众人赐了腊八粥,又命人往各府赐下腊八粥。
众大臣皆叩首谢恩。
皇帝今日面色红润,因他坐在上首,与下面有些距离,群臣看不出,只以为是他的病大好了。
可刘能公公站在皇帝身边,离他很近,却看出他面色有些诡异,那股精神气像是透支的,眼睛异常的亮。
他有些担忧,但在大殿之上,他不敢轻易有所动作。
这时,皇帝出声命大臣们都起来,他说了些场面话,并当场立了赵启恒为太子。
近日言官屡屡上书,请封太子,朝中拥立肃王为太子的声音很响,皇帝又许久不理政事,早是个空壳了,封肃王为太子是大势所趋。
虽然皇帝在此时提出有些突然,但这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众人倒没有过多的惊诧。
册立太子的诏书其实早已写下,但自严贵妃去后,皇帝却久久没有下旨封肃王为太子,可现如今的局势,他不立也得立。
皇帝看了一眼身边的刘能,刘能边上的小内侍就捧上一早备好的圣旨。
刘能拿起一份圣旨,刚准备宣读,忽然愣住。
圣旨是他亲眼看着皇帝写下并盖上玉玺,也是他亲手放到这金丝沉香木托盘中的。
当时明明有两份圣旨,怎么这会儿只剩一份了!
但众目睽睽,刘能不敢出声,只能先宣读手上这份圣旨。
圣旨宣读完,赵启恒跪下接了旨,也受了群臣的祝贺和拜见。
原本众人以为这便是今晚的重头戏了,哪想皇帝忽然开口,解了秦王的禁足,又把下令把远在封地的敬王传回来。
今晚这一出出的,有些臣子没反应过来,但那些机敏的,都已经嗅到了皇帝的心思。
赵启恒看着皇帝突如其来的把戏,又看了一眼刘能的神色,低头和福安说了几句话。
秦王敬王的事,虽出乎赵启恒意料之外,但也不影响大局,他面不改色地看着皇帝。
皇帝下完令,见赵启恒仍是气定神闲,心里一慌,很快就下了决定。他扯出一个笑,转头对怡王说:“今日你众位皇兄都得了赏,也不能漏了你。”
皇帝还未说是什么赏,怡王便笑着跪下道:“谢父皇赏。”
这个儿子倒是一派少年意气,并没有那么多关乎权力欲望的野心,却不知道他能维持多久。
皇帝心里冷哼,面上却没有表现出什么,他一派慈爱地道:“你也不小了,你母妃去前最大的遗憾便是没能见到你娶妻生子,朕今日便赐你一个王妃。”
怡王原以为是些寻常赏赐,见父皇像是要给自己赐婚,很是惊异。他再蠢笨,也知道父皇在这个时候给自己赐婚并不妥当。
但他既不敢反驳,也不敢直接答应,只好喏喏道:“谢父皇。只是,只是儿臣的母妃去了还不足一月,而且太子殿下身为兄长都尚未娶亲……”
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
皇帝眉心深深皱出一道沟壑,出言打断了他的话,“朕知你的孝心,但这是贵妃遗愿,若你真的孝顺,就该即刻谢恩。”
怡王向来怕自己的父皇,他悄悄看了太子一眼,见他面色如常,不似不豫,便立刻跪下谢了恩典。
皇帝紧接着对他道:“朕瞧着裴家长女很好,温婉贤淑,品貌出众,便赐给你为正妃,择日完婚。”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终于写到了简介的部分。
第61章 寒潭香
赵启恒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群臣坐在下面,也忍不住低声议论起来。
谁不知道肃王,也就是如今的太子心仪裴家嫡长女,众人还以为裴家姑娘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妃了。
怡王听到皇帝要把裴家女赐给自己,不敢答应,吓得在原地磕了个头。他一磕完头,肠子就悔青了。
这磕头,可不就是谢恩的意思么。
皇帝见怡王谢恩,露出了今晚第一个有些真心的笑,他正要说话, 却被赵启恒刺来的眼神震慑住,心里忽然一沉。
那是极冷, 极锋利的一个眼神, 藏着嗜血的暴戾,一眼划过, 仿佛皇帝不是他的生身父亲,而一件死物。
“父皇。”
赵启恒一开口,议论声一瞬间就止住了,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连怡王都下意识抬头去看自己这位太子兄长。
皇帝见状, 袖内的手恨恨握了握,却因久病无力,没有握成型就松开了。
赵启恒冷眼扫过众人,在怡王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才把视线对上皇帝。
“父皇病糊涂了。儿臣身为太子,又为长兄,尊卑有别,长幼有序,理当让儿臣先选太子妃才是。”
他说得理所当然,皇帝还来不及说什么,又接着道:“想必您是看中裴姑娘端赖柔嘉、敏慧温良,想指给儿臣做太子妃,只是病中口误,不慎说错了。”
赵启恒说完这话,四周一片寂静,没有一个人出来反驳,皇帝眼睁睁看着他指鹿为马,气得脸部肌肉抽搐了下。
他指了指赵启恒,手指都颤抖着:“你这个逆……”
他尚未说完,激动地咳了起来,刘能赶紧上前去顺皇帝的背。
“陛下您先别急,您慢些说。”刘能边给皇帝顺气边侧耳去听他咳嗽中说的话,再向众人传达出来:“哦,您是说您病糊涂了,其实您早已亲手写下圣旨,封裴姑娘为太子妃。”
众人看不见的御桌底下,皇帝的腰急剧想向前挪动,但他的手被刘能紧紧握住,他一个久病无力之人,一时间动弹不得。
皇帝的咳嗽和缓了些之后,他生生挤出一个笑,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摸到一头虚汗,却看也未看,抖着唇说道:“是朕糊涂了。是朕说错了。朕是准备把裴爱卿的长女赐予太子做太子妃的。”
这时,刘能身后的小太监喜子公公从一边的凤凰木托盘上拿出圣旨,宣读了册立太子妃的诏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户部尚书裴德清之女裴琼明善蕙兰、静柔婉容、淑德含章、雍和纯粹,朕躬闻之甚悦。今肃王册封太子,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裴琼待宇闺中,与太子实乃天作之合,特许配与太子为正妃,钦此!”
皇帝听到圣旨的内容时,眼睛在那一瞬猛然睁大。
这封圣旨早已被他秘密毁去了的!
这个逆子竟然敢伪造圣旨!
他心里一片凄冷,当初他私下毁去这道圣旨,为防万一,连刘能都没告诉。却没想到刘能早就是这个逆子的人了。
圣旨宣读完毕后,皇帝就脱力地说自己身子疲乏,要先回宫休息。他仿佛真的累了,连站也站不稳,只能由刘公公一路搀着离去。
谁也没看到刘能袖下锋芒一闪而过的寒光。
皇帝离场后,场面有一瞬间的凝滞。
但当赵启恒出言请众位大臣继续宴饮时,众人只当没看出皇帝和太子之间的猫腻,皆笑着朝太子和裴父恭贺。
裴父心里明镜似的,他知道今日事有蹊跷。
刚刚皇帝离去的姿势宛如一只暮虎,垂垂老矣,大势已去。
连皇帝都拿赵启恒没有办法,何况今日众目睽睽之下,圣旨也已然宣读了,裴父还能有什么办法,只好捏着鼻子认下了这个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