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还未散,裴琼被立为太子妃的消息就已经传到了裴府。
这些日子过去,裴家人对这件事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倒没有过多的意外。况且此时夜已经深了,除开宋氏去了趟宝芙院以外,其他人倒没有什么大动静。
听完娘亲的话,裴琼仿佛没听懂似的,有些云里雾里的。
她这就是要嫁给阿恒哥哥了?
裴琼的嘴角无意识地翘起,好像是在听她娘对她说话,但其实左耳进右耳出,只知道傻笑。宋氏无奈,只好放弃同女儿说话,叮嘱她让她早点睡,就离去了。
赵启恒今夜也兴致很高,谁来敬酒都不拒绝。朝臣甚少见到他这样随和的时候,一个个都大着胆子上前敬酒。
饶是赵启恒海量,喝到最后都有些醉了。
宴会散去后,赵启恒明知道已经很晚了,可酒意作祟,还是忍不住摸到了小姑娘房里。
大半夜的,裴琼屋里点着好几盏灯,小猫咪正兴奋地在床上打着滚儿。
赵启恒到的时候,就见到小猫儿把床上滚得乱糟糟的,被子毯子缠绕成一团,她自己毛茸茸的碎发也东翘西翘着。
小姑娘正傻乐呢,一个翻身居然看见阿恒哥哥站在自己床前。
她呆呆地揉了揉眼睛,像是不可置信似的。等下一瞬确定了站在她面前的阿恒哥哥是真人,立刻欢喜地从床上蹦起来。
小姑娘小脸红扑扑,一双眼睛又明又亮,被深黑浓密的睫毛勾勒着,像是藏着浩瀚宇宙全部的星辰。
她一下就扑到了赵启恒身上。
“阿恒哥哥!”
这一声喊得太响,连在外间睡觉的流苏都听见了,她迷糊着爬起来,边往房里走边问:“姑娘什么事,我就来。”
小姑娘怕她推开门看见阿恒哥哥,赶紧回答:“没事,你接着睡吧。”
她边说着话,边把双手双脚缠在赵启恒身上,无言地撒着娇。
一凑近,她就闻到了赵启恒身上的味道。
是酒味,却一点不刺鼻,还有一股清香,和阿恒哥哥身上的味道混在一起,很是好闻。
赵启恒今日喝了起码三坛的寒潭香,这酒香冽醇厚,后劲很足,他此刻抱着人,脚步都不似往常那样稳。
小姑娘乖乖给人抱着,倚在他怀里嗅来嗅去。这酒酿的醇,她只是闻闻,就觉得有些晕晕乎乎的。
赵启恒见怀中的小猫儿这样爱娇,忍不住轻笑出声。
小姑娘与阿恒哥哥认识这么久,从未听见他笑的,她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晕乎乎地想问阿恒哥哥刚才是不是笑了。
哪想赵启恒喝醉了,莫名霸道起来,把她抱到床上,什么也不说,便压下去吻住她的唇。
小姑娘还未问出口的话就这么被人吞掉了。
阿恒哥哥嘴里的酒香比身上更浓,吻起来和平时的滋味不同,甜甜辣辣的,小姑娘觉得有趣,边同他接吻边咯咯笑。
赵启恒不懂她有什么好笑的,但不满她同自己接吻时还要分神,干脆更深地吻下去,让小姑娘无暇去想其他事情。
吻着吻着,小姑娘忍不住去舔阿恒哥哥唇边残存的一点酒液,又好玩地吸了吸。
这酒很浓醇,她不胜酒力,竟真的有几分醉了,目光都迷离起来,半睁半合的眼里一片细碎的水光。
许久过去,赵启恒才放开她,见她这副样子,忍了忍,只是克制地在她白腻的脖颈间轻轻咬了一口。
灼热的鼻息在打在敏感的肌肤上,小姑娘笑着躲来躲去。可赵启恒醉后十分霸道,见她要躲,干脆含住那块嫩肉吮吸起来。
等他放开时,裴琼皎白细嫩的脖颈上多了一个鲜红的印子。
被这么一闹,裴琼觉得自己不够霸气,她气哼哼地想反压在阿恒哥哥身上,也去闹他。
赵启恒虽然醉了,但小姑娘一动,他的身体下意识就去迁就她的动作,扶住她的腰。
小姑娘轻而易举地压在了她阿恒哥哥的身上。
她得到了主动权,就撑着赵启恒的胸膛,骄傲地昂起下巴,对他宣告。
“以后阿恒哥哥就是我的了。”
她说完,见阿恒哥哥只是看着自己不说话,不依地在他身上晃了晃,去揪他的衣领,骄纵地说:“你快答应。”
小姑娘一点都不重,身子又轻又软的,骄横又可爱地在赵启恒身上说着讨人喜欢的话,宛如一团棉絮,赵启恒怕她飞了,下意识用双手去环住她的腰。
“是,我是你的。”
小姑娘听了这话,一下就轻飘飘起来,她美滋滋地在阿恒哥哥漂亮的眼尾亲了一下,凑到他耳边小声嘟哝。
“以后,阿恒哥哥就是糖糖的……。”
后面两个字,饶是她脸皮再厚,也说不出口,只是嘴唇开合,作出“夫君”二字的口语。
两个人腻歪了许久。
夜很深,房内的蜡烛都已经燃尽,变得一片漆黑。赵启恒酒意上头,小姑娘也累了,两人竟就这么相拥着睡着了。
他睡前隐约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但高床软枕,怀里又抱着香香软软的小姑娘,赵启恒被酒精搅昏了头的脑子就那么放松下来,睡了过去。
留下屋外捧着瓦罐的暗一。
寒冷的夜风中,瓦罐里装着的腊八粥隐约散发着香味,大半夜过去了也没有凉。
这是暗一用内力温着的。
他见屋里已然熄了灯,在心里偷偷感叹一番。反正这粥到明日也不好喝了,冬夜寒风瑟瑟,不如他去找暗十,两人一起喝碗粥好了。
第二日是休沐,暗一不知主上是个什么章程,又不敢私自进裴姑娘的闺房,一大早就在外面枯等。
直到艳阳高照,一缕缕阳光沿着窗棂蔓延到床上,照出床上一对酣睡的小情人,气氛静谧和谐。
但花梨木拔步床上,蜜色软烟罗的床幔被扯出一条大大的缝,露出了床柱里一个深深的手掌印,并蒂芙蓉杏红锦绫被落在了地上,垫被也是皱巴巴的。
两人身上都只囫囵盖着一条锦鲤戏莲的毯子。
小姑娘整个人被赵启恒完全地圈在怀里,不留一丁点缝隙。她自己还嫌不够,把手脚都缠在了人家身上,两个人简直睡成一团麻花。
好梦正酣时,外间忽然有了些响动,宋氏低声问着紫云这小姑娘今日怎么还未起来。
赵启恒在小姑娘身边,心里绷着的弦总会放松些,但一听到别人的声音,他立刻就警醒地睁开眼睛。
门被推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真·捉奸在床
第62章 黄河
电光火石之间, 赵启恒拧下床边暖炉盖子上的铜珠,往窗户外掷去。
窗户本就开着一条缝,被铜珠带着的力道推开了。于是铜珠直直地飞出去,击中了院中一个大水缸。
“哐”地一声,水缸应声而裂。
那水缸又大又厚,碎裂声十分响,宋氏和紫云都顿住了脚步。
外面的丫头婆子顿时惊呼起来,到处都是细碎匆忙的脚步声,宝芙院乍然乱做了一团。
宋氏思忖片刻,刚踏进门的那只脚又缩回去, 带着紫云转身去了院子。
“何事惊慌?”
廊下一个小丫鬟正拿着铜盆埋头快走,铜盆里装了半盆水, 她没看见前面走来的宋氏, 忽然听见声音,差点摔了手里的铜盆。
还是紫云扶住了她, 又帮她端稳铜盆,同她说:“夫人问你出了何事。”
小丫鬟赶忙放下手里的铜盆,跪下来同宋氏请了罪, 才回道:“不知怎么, 院子里的大水缸突然碎裂, 里面的芙锦鱼全都摔在了地上。”
芙锦鱼是番邦进贡的名贵品种,每条鱼都生得色泽艳丽,鱼尾如蝴蝶对翅一样展开,又长又大, 薄如蝉翼。
阳光照耀下的芙锦鱼,在水里游动时鱼尾流光溢彩,边缘泛着柔和的光晕。
这鱼属吉兆,番邦进贡来之后,一般都是留在皇宫里的。
赵启恒知道小姑娘最喜欢这些漂亮新鲜的玩意,特意扯了个幌子,说这鱼名字里有一个芙字,与宝芙院风水相宜,全都送给了小姑娘。
芙锦鱼十分娇贵,在宝芙院养了一些时日,时常会出一些小状况,好在赵启恒专门派了伺候鱼的人过来,有状况都及时医治了。
这鱼即是天家赐下,又是裴琼未来的夫君送的,宝芙院里的人一向重视。今日水缸裂了,三十余条鱼都在地上扑腾,看得宋氏也皱起了眉。
也不知这鱼这样娇贵,经此一劫还能不能活。
宋氏见装水的铜盆不够,让人去隔壁丰和院借几个,又着人去传专门伺候这鱼的人来。
屋内,水缸碎裂的那一声轰鸣,让小姑娘整个身子都跟着狠狠颤了一颤。
她从好梦中惊醒,惊慌地睁大眼睛,眼神一片茫然,显然还没睡醒。
赵启恒见怀里的人被吓醒,赶紧抱起她,像哄孩子似的摇了摇,低声在她耳边安慰了几句。
昨夜睡得实在太晚,裴琼这会儿困得脑子不清醒,被熟悉的声音一哄,就又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
见小姑娘安然睡去了,赵启恒才把她连人带着毯子一起先抱到贵妃榻上。
很快地,床垫被铺平;破了洞的床幔被捋成一束,整齐地勾在如意云纹紫铜钩上;杏红锦绫被从地上被捡起,叠放在床内侧。
外面人来人往,有些喧闹,小姑娘却睡得安安生生,长而密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动,像华丽的蝴蝶羽翼。
赵启恒收拾好之后,把人抱到床上,帮她把毯子盖好才离去。
时间紧急,赵启恒一面往隔壁街他私有的住宅里赶,一面给暗一下令。
“去王府通知福喜,把我先前备下的礼带上,坐在我的马车里假装是我,先往裴府去。”
“传令暗九,等我引开裴大夫人后,让她找准时机,把宝芙院坏了的床上用具,用新的替换上。”
赵启恒说完,暗一就出去了。
他自己匆匆沐浴过,洗去一身酒气,换了衣裳就往外走,分厘不差地在马车经过门前时悄然上车,换下了福喜。
宝芙院里忙乱了一阵,等鱼都救起来了,宋氏才放下心去了里屋。
她一面往里走,一面吩咐紫云去查:好端端的,众目睽睽之下,这么大一个水缸怎么就这样裂了?
宋氏不禁思虑起来。
昨日糖糖刚被封为太子妃,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裴府,盯着这宝芙院。水缸裂掉的事情,只怕是人为的。
只是不知是谁做的,这人砸碎水缸的目的又是什么?
宋氏心里把可疑的人想了个遍,没有头绪,又盘算着待会儿去找裴老夫人商量。
她一进里屋,就见女儿身上裹着毯子,一头秀发铺散开来,睡得很是香甜。
外面闹了这么一出乱子,这小娇娇倒是睡得着。
宋氏被女儿这没心没肺的睡相气得笑出来。
也不知她昨晚是几时睡的,只怕知道了能和太子成婚,兴奋地大半夜了都没睡,所以此时才睡得雷打不动。
宋氏见女儿身上只盖了一层毯子,怕她冷,把手伸进毯子里摸了摸,感觉十分暖和,又见女儿一张小脸睡得比春日海棠还娇艳,才放心。
没多久,流苏就从外面悄悄走进来,小声地禀报。
“夫人,太子殿下来访。老夫人和大老爷请您也去前厅一趟。”
这也太急了。昨日晚宴才赐下的婚事,今日就这样巴巴地赶来,也不知要做什么。
宋氏面上不动声色,只说自己知道了。
“这孩子昨夜不知是几时睡的,你好好看着,若是中午了还不醒,叫醒她,给她喝点鱼片粥再睡。”
流苏轻声应是。两人说话声音很低,但因为离得近,裴琼似乎听见了,她嫌吵,拧着小眉头往床里滚。
听见床上的动静,宋氏回过身去,她见女儿身上的毯子都滑落了肩头,摇摇头替她盖了盖被子。
她一凑近,就看到女儿脖子上那块红瘢。
宋氏的脸一下就冷下来。
流苏见大夫人忽然不动了,还以为姑娘出了什么事,赶紧小声地唤了一句:“夫人?”
宋氏心里乱成一片,勉强维持着冷静,对流苏道:“出去。关上门。”
流苏不明所以,她见大夫人很是严肃,心里有些担忧,但还是顺从地出去了。
听见门关上的声音,宋氏才沉沉呼出一口气,她的手有些颤抖地去掀裴琼的毯子。
手刚搭上去,又顿住。
宋氏从床上起来,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见连着院子的那个窗口半开着,匆忙走去关上了。
关好窗,宋氏心里才安心了一点,她快步走到床前,绷着脸仔细地观察了女儿脖子上那个红瘢。
这绝不是蚊虫咬出来的。
疑心一起,宋氏的视线就从女儿的脖间移开,开始上下扫视,这么一看,刚刚女儿身上看上去寻常的地方都变得不寻常起来。
宋氏向来知道自己的女儿生得美貌,但她今日凝神一看,女儿何曾如现下这般,嘴唇饱满嫣红,一张芙蓉面如被春雨滋润过的一般,美得隐隐有些惊心动魄。
她的一颗心渐渐沉下去,不知要怎么办才好,连正和院来了婆子,再次请她去前厅都没听见。
宋氏坐在床前,看着女儿沉睡的样子,眉心越皱越紧,一双手无意识地攥紧床幔,仿佛想从上面获得一点力量。
她根本没用力,床幔却“嘶啦”一声被撕裂了。
蜜合色的软烟罗散开,盖了宋氏一头一脸,她心里烦乱,随手将其勾回紫铜钩上。
就是这个动作,恰好让她看见床柱上陷进去的一个巴掌印。
很深,很大,是一个成年男子的手。
几瞬之间,宋氏心里已经飞略过无数个很不好的想头。她回想起之前院内无故碎裂的水缸,心里的不安越来越严重。
是谁做的!
谁玷污了她的女儿!
宋氏心里惊疑未定。
这时候,外面的婆子第三次来催请她去前厅,说是太子殿下问大夫人怎么未到。
宋氏被催得心里一紧,这可怎么办?若是,若是太子知道了昨夜的事……
她越想心里越冷,咬着牙把女儿喊醒。
小姑娘睡得迷迷瞪瞪,听见有人喊,下意识以为是阿恒哥哥,对着她娘软声嗔了一句:“阿恒哥哥别闹。”
听女儿这么喊,宋氏心里忽然又冒出一个猜测:难道昨晚是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