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阿恒哥哥一袭白衣,忽然出现在糖糖面前,好像从天而降似的神仙哥哥一样……。”
赵启恒闻言,忍不住轻笑。
他的下巴抵在小姑娘头顶,小姑娘感到了头顶轻微的颤动,觉得自己被笑话了,不太高兴地蹦跶起来。
“阿恒哥哥你笑什么!”
“神仙一样……那糖糖最后怎么把我当成了妖怪?”
赵启恒说话时,带着笑意的灼热气息打在小姑娘耳畔,她莹白的耳垂霎时红了一片。
她眼中一片水泽,心里很响地砰砰跳了好一会儿,才又能听到外界的声音,恢复正常的思绪。
一回神,她也觉得自己确实有些犯傻,娇娇地哼了一声,故意垂着头不回答阿恒哥哥的问题。
赵启恒少有的不依不饶,他追问道:“嗯?”
“阿恒哥哥不许说了!”
小姑娘满脸绯红,羞赧地给了赵启恒一个软绵绵的小粉拳。
她转了转黑黝黝的眼珠子,想转移话题,没想出什么话,最后干脆对赵启恒伸出手:“快抱糖糖去摘花。”
裴琼头上戴着正红兜帽,映得一张脸越发瑰丽明艳,眼里是一片晶亮的期待。她一把嗓子又清又脆,把命令的话说得理所当然,赵启恒无法拒绝。
他双手握住小姑娘的腰肢,把她举到了树梢那么高。
裴琼被举得这么高,却一点也不怕,边笑边喊,要赵启恒再高一些。
她笑得手上发软,纤白的手使不上劲,不但没有折下梅花枝,反倒摇落了满树的雪。
成片成片的雪倾盖到两人身上。
小姑娘躲闪不及,被砸了满身的雪,连赵启恒身上也都是雪花。她见阿恒哥哥那样惨,顾不得自己满脸的冰凉,赶紧伸手替他拂去身上的雪。
等两人身上的雪都清理完了,小姑娘就握着阿恒哥哥帮她折的梅枝在雪地里画画。
地上积雪很深,小姑娘想在上面划出痕迹要花挺大的力气,她画了一会儿,才画出半个俊逸高大的男子,就画不动了。
还是赵启恒见她没力气,握着她的手与她一起画,在男子身边补上了一个灵秀的小姑娘。
山上比山下冷,何况今日有雪,画完画之后,赵启恒就想带小姑娘先离去了。
可她不肯,这会儿画出了兴致,非拉着她阿恒哥哥一起堆雪人,说是要做和他们俩生得一样的雪人。
雪毕竟松软,很难捏出五官,两个雪人的五官被小姑娘做得歪歪扭扭,十分丑陋,她被逗得倚在赵启恒怀里直乐。
最后是赵启恒把雪压成了冰块,借着内力用树枝雕刻出了冰人的五官。
天气冷,见小姑娘差不多玩过瘾了,赵启恒哄着她先下山,下次再来玩。
天地苍茫,梅林送走一对热恋中的爱侣,又重新归于安静,只留下雪地里一对画像和一双冰人。
数日之后,流言很快平息下来,百姓又一窝蜂地议论起齐家的热闹。
这齐家也不知走的什么霉运,先是接连爆出内帷□□之事,被那说书人一顿改编,生生编出无数个香艳离奇的故事,引得众人议论纷纷。
紧接着,齐家的家主工部尚书齐直锋被查出数十桩罪状,光是近两年,就查出他私吞大量修缮城墙和堤坝的贪腐记录。
在此期间,太常寺卿孙伏也被连贬三级,但这件事比不上齐家内宅混乱,家主入狱这些事来得轰动,百姓们就不那么感兴趣。
尽管这两家出事都是因为朝政上的罪状,但朝中大臣心里都清楚其中的隐因。
但凡为官的,没几个人的手里是干干净净的,一时间朝中风声鹤唳,都在家里暗自盘问有无人参与了日前的谣言之事。
孙伏是个明白人,他心里清楚,自己获罪是因为女儿孙碧柔在那场谣言中的推波助澜,从此约束家人,谨言慎行。
倒是齐家,从里到外乱成了一锅粥,齐斐斐趁乱从家人看管中逃出去,一个人跌跌撞撞地摸到了裴府。
她蓬头垢面的,在裴家门口苦苦求了许久,宋氏没有放她进去。齐斐斐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去找了庄芷兰。
若是齐斐斐真的见到了裴琼,哀求几句,小姑娘心肠软,说不定会答应她点什么,可她最后见到的是庄芷兰,事情就没那么容易了。
庄芷兰知道那些流言的严重性,若放任不管,传到最后,裴琼必然会落得一个祸国殃民的狐狸精名声,到时候别说太子妃,只怕连个平平静静的小官妇人都做不成。
何况齐大人的罪状并不是凭空捏造出来的,那一条条一桩桩都是铁证。
因此庄芷兰直言拒绝了齐斐斐,事后也没有特意同裴琼提起这件事。一场谣言风波,到她这里过就算完了。
这些事告一段落后,赵启恒正式进行了册立太子的大典,搬入东宫,开始了他作为太子的生涯。
裴家也开始了对裴琼作为太子妃的培训。这回连裴老夫人和裴父都狠下心,纵然见宋氏再如何严苛,也没有心软。
这日午间,赵启恒忙得只剩用午饭的时间,但他惦记着小姑娘昨日的来信里的委屈,还是腾出空去了趟宝芙院。
两人一道用了午饭,小姑娘也不顾房里还有人,黏糊糊地腻在赵启恒身上。
“阿恒哥哥阿恒哥哥。”
仔细算算,她都有一日半没见到阿恒哥哥了,实在想得紧。
阿娘让她学宫廷规矩再苦,都比不上她见不到阿恒哥哥的苦。
房里的丫鬟和太监们早就在两人开始腻歪的时候就出去了,这会儿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小姑娘知道阿恒哥哥待不了多久了,很委屈地凑在他唇上,眷恋地吻了好一会儿。
她手里紧紧抓着赵启恒的袖子,嘴上却一副很懂事的样子。
“阿恒哥哥,你要是忙,就先走吧。”
她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就像一只受尽委屈的小猫儿,终于找到了主人,又黏人又爱娇,不舍地喵喵直叫。
赵启恒心里好笑,干脆抱着小姑娘一道回宫,路过门外的时候对紫云说:“同你们夫人说,我带糖糖去宫中逛逛,晚上就送回来。”
小姑娘躺在阿恒哥哥怀里,听他这么说,笑得一双眼比月牙儿还弯还亮,紧紧扒着他的袖子,一刻也不松开。
等到了宫中,赵启恒在前面处理事情,隔着一扇屏风,小姑娘就在后头看阿恒哥哥给她挑的话本儿。
这软塌是赵启恒经常休息的地方,上面染着小姑娘最熟悉的气息,宫里又暖和,小姑娘看着看着,渐渐睡去了。
她一睡着,手里的话本就掉到了地上,好在地上铺着厚厚的绒毯,倒是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因着今日太子殿下说话的声音格外小些,外面几个臣子不明所以地也跟着放低了声音。
于是小姑娘躺在软塌上,睡得香喷喷。她一个翻身,竟把床头放着的一个九连玉环甩了出去。
那玉环磕在香炉上,发出一声脆响。
作者有话要说: 大臣:黑人问号???
感谢“啊啊啊噢噢噢呀”的手榴弹,“兰兰的天空”、“蹊鹅”的地雷;感谢“青君”、“瘫瘫”、“ZRJZWWD”、“寒珝”和一位不知名小天使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66章 金丝鲛纱
“叮——”还有回音。
听到宫殿内忽然出现的声音, 几位大臣停止了他们的议论。
睡在软塌上的小姑娘也被这一声惊着了,她半梦半醒间,发出一声很小的呜咽。
很快,赵启恒就绕到屏风后面,抱起了不安的小姑娘,安抚地亲亲她的眉眼,把人抱进内室。
外面都是些文官,耳力没有赵启恒好,只能听到一声玉环脆响,却听不到小姑娘的呜咽声。
因此, 他们见太子殿下就这么离去了,个个都很是惊疑, 暗自朝左右对了对眼神。
福喜公公见状, 少不得替两位主子遮掩两分。
内室里。
小姑娘睡地好好的,先是被吵醒, 又被抱来抱去,就有些清醒过来。但她还没睡饱,因此脾气不太好地在赵启恒怀里胡乱蹬着腿。
赵启恒顺了顺她的毛, 低声在她耳边哄了几句, 才重新把人哄睡着。
内室的床铺很暖软, 里面又熏着安神的香,应当是很适宜睡午觉的。哪想赵启恒刚把人放下,还未走出门,小姑娘就开始哼哼唧唧。
这里的床铺上没有阿恒哥哥的气息, 又没人抱着自己,小姑娘由奢入俭难,只觉得睡得很不舒服。
赵启恒拿她没办法,哄了她好一会儿,最后脱下了自己的外袍盖在小姑娘身上,她才没有闹。
因着赵启恒重新换的外袍与原先那件十分相似,他回到殿内后,几个臣子并未发现什么。
只有一个眼尖的,看出了太子殿下衣物的那点异常。他心下暗叹,只怕刚刚的声响并不是什么猫发出的。
这么看来,太子殿下对未来的太子妃也并不完全如传言中那般情深义重。
传言里的未来太子妃在内室没睡多久就醒了,她睁开眼睛,看到自己身上盖着的衣袍,不自觉地放到鼻尖嗅了嗅。
是阿恒哥哥的味道。
小姑娘满脸甜蜜的笑。她一个人在内室,闲来无聊,不顾宫人阻拦,一个人只穿着绫袜就往外溜。
她虽听不懂阿恒哥哥和那些大臣们在说什么,但她只要听到他的声音,就很高兴了。
宫人们都不敢声张,其中一个拿着双绣鞋追了出来。
因着今日小姑娘要来,赵启恒着人在殿内铺满了厚厚的百花吐蕊织毯,她没穿鞋,脚步又轻,踩在地上一点声音也没有。
她溜到了软塌前,自以为没被人发现,悠悠然地坐在上面,看了会儿话本,又百无聊赖地听起外面的说话声。
阿恒哥哥还在讨论政事。
小姑娘坐在那里,那几个老头子出声,她就皱眉,阿恒哥哥说话,她就支棱着耳朵仔细听。
赵启恒耳聪目明,一早就知道小姑娘来了,他加快了速度。没多久,事情处理完,官员们就都告退了。
最后一个臣子后脚刚踏出宫门,就听到屋里传出一个娇软的声音。
见人都走光了,小姑娘迫不及待地从屏风后面跑出来,她身上披着赵启恒的外袍,长长的袍尾拖在地上,好几次都差点被绊倒。
最后一步,她干脆不走,扑到了赵启恒怀里。
“阿恒哥哥!”
赵启恒把人抱到身边坐好,帮她把对她来说大得不像话的外袍脱了,就露出她一双只穿着绫袜的玉足。
宫人捧着绣鞋,无言地候在一旁。
赵启恒见小姑娘微红着脸朝自己吐舌头,也没说她,只是从宫人手里拿过绣鞋,替她穿上。
此时天色尚早,赵启恒带小姑娘在宫中逛了逛。
小姑娘最喜欢碧波池,从那儿撒一把鱼食下去,能引出一大群贪食的锦鲤来。
这些锦鲤在宫里被养得又肥又艳丽,水里一出现鱼食,就纷纷游来,争先恐后张着大嘴吃鱼食。
除了锦鲤,碧波池里还养着极大的乌龟,小姑娘见着了十分兴奋。
赵启恒着人把大乌龟捞上来。那乌龟一被捞上来就把宽硕的四肢都缩了进去,只剩一个扁圆厚大的壳,小姑娘好奇地去敲。
依着小姑娘的喜好,赵启恒陪她在宫中游玩了许久,待太阳西落了,两人一道用过晚饭,才把小姑娘送回去。
送裴琼到家后,赵启恒被岳丈请去正和院,喝了好久的茶。
第二日,裴家迎来了一个宫里派来的黄嬷嬷,专门教习小姑娘宫廷相关的事宜,是赵启恒特意给小姑娘选的。
恰好此时临近年关,宋氏很忙,家里既来了比她更适合教导女儿的嬷嬷,她也就放下这件事,把女儿交给嬷嬷□□。
这位黄嬷嬷为人谨慎寡言,不卑不亢,对裴琼却很是尊敬。
她又很会因材施教,也不对裴琼进行过多的管束。因此从她来之后,小姑娘总是睡得日上三竿,每日学习的时间只有小半日。
其实赵启恒派这个嬷嬷来,主要是想派个妥帖的人护着小姑娘,其次是为了让小姑娘松快些,不必为学习宫中事宜日日叫苦,倒没想让她学得多好。
这些日子,皇帝的病越发严重起来,朝野上下都许久无人见过他了。不过朝政一直是由赵启恒主理,皇帝病重对一切并无影响。
赵启恒身为太子,主理朝政,皇帝又病重,无人能约束他。因此,他之前去裴府还会打一些旗号,后来去得频繁起来,干脆连个名目都不找。
满京城都知道太子殿下对这个未来太子妃十分满意。
这日,钦天监算出一个最适宜太子成亲的黄道吉日,是明年七月十六。
七月是盛夏,宋氏知道这个消息后,心里不由思量起来。
太子大婚是何其盛大的典礼,其中礼仪何其繁琐,居然只定大半年后,这日子未免也太赶了些。
宋氏在心里微叹,太子这也太急了,女儿五月及笄,他赶着就把婚期定在了七月。
七月成婚不单时间紧,那时又很炎热,婚服厚重,成婚过程繁琐,宋氏担心小姑娘中暑,在赵启恒来裴府的时候与他说起这件事。
最后婚期定在了九月。
等和岳母商量好婚期,赵启恒才得以去宝芙院找自己的小未婚妻。
小姑娘正在里面和嬷嬷学礼仪,见阿恒哥哥来了,转身就把学的礼仪都忘了,一下蹦到阿恒哥哥的身上。
那黄嬷嬷只当自己是瞎的,什么都不说就退下了。
这些所谓礼仪,不过是上位者用来约束下位者的,学得再多,若得不到上位者的心也无用,若是上位者的心头肉,那礼仪就算学得全是错处,也无人敢多言一句。
赵启恒把蹦到自己身上的小姑娘抱好,与她说了自己在正和院与岳母协商过的结果。
小姑娘一听到婚期二字,双眼瞬间散发出光彩,待她听清具体时间后,又失落地垂了下去。
“明年九月啊,那还要好久呢。”
改婚期这件事,还不是因为这小姑娘生得娇气,热着一点点也不行,累着一点点也受不住。但赵启恒最偏心眼,抱着小姑娘哄了好一会,一味只怪天气不好。
此时紫云端了两碗浓香的□□茶进来,赵启恒端起一碗,喂给蹙着眉的小姑娘喝。
小姑娘在心里苦唧唧地算着日子,不过不妨碍她张嘴喝阿恒哥哥喂的□□茶。
真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