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一顾子矜
时间:2019-03-19 10:25:17

  “是你抹去了,和以前的日晷守护者做了交易,而交换条件就是寸斛。”
  沁溪举起茶杯,凑于鼻前闻了下,“是又怎么样?”
  “他因寸斛的蛊毒而死,那时,你就在他身边。”
  沁溪有些木讷,似在回忆。
  时辰继续:“寸斛的蛊毒无解,若是你执意要救他,大可选择与他种上情蛊,救他性命,与他安乐幸福过完那一世,可为什么没有呢?”
  沁溪闭上眼,仿若蚊呐:“我也想……我怎么会不想……”
  情蛊,她早就种过了,只不过那人不是司马荣。
  她是敕勒族的圣洁的尊女,阿嬷说,除了尊主,她不可以爱上任何人。
  沁溪睁眼:“时辰,你知道与你不爱的人种下情蛊,有多痛苦吗?”
  时辰沉默。
  “我有过,和不爱的人。”
  她遇见司马荣,就像南山的冰雪融化,她第一次有着与一个人厮守到老的念头。当她存着这个念头面对尊主时,得来的是万虫噬心的绞痛。
  她才知道,在她出生时,她就种过情蛊了,与一个她不爱的男人,敕勒族无上的尊主。
  “我尝试过无数种解蛊的方法,在我成功以前,他们却对荣哥哥下手了。”沁溪疯癫般一笑,“他们用我养育的寸斛,一点一点地折磨,慢慢地杀了他。”
  “他是那么的出色,光芒万丈,像是照耀着敕勒南山清溪林木的太阳。”
  “我怎么能让他死,为了救他,即便他与其他女子种情蛊,我也不在乎的。”
  沁溪说到这儿停顿,落下泪来,她伸手擦过脸颊,轻笑:“我还以为我的泪早就流干了……”
  时辰只是觑着她,脸上无波无澜,“即便不是情蛊,应该也能救他,你那日说,世上最毒莫过爱恨嗔痴,以寸斛为母蛊的咒怨蛊、痴恨蛊……”
  时辰话未说完,沁溪便摇头。
  她的敕勒南山的太阳,应当时时刻刻温暖明耀才对。
  面瘫!面瘫!
  时辰听见彭越呼唤他的声音,敛神:怎么了?
  彭越紧张说:我老板好像察觉出我很奇怪了。
  时辰:你平时的表现的确不像正常人。
  彭越激动:我认真的!甘苏今天差点告诉她我不是正常人了!
  时辰:甘苏?
  彭越:嗯,她心情好像不好,脸色也很差。
  时辰沉默。
  彭越:怎么办!我老板怀疑我了!
  时辰:你的事你自己处理,处理不了,我会对她用日规。
  彭越犹豫:日规啊……那她不就忘记我了……
  时辰:我这儿还有事,等等再说。
  彭越:哦,你忙你忙。
  时辰又抿口茶,他打量着安静的沁溪,不知她此刻在想什么。
  沁溪摊开手,寸斛在她掌心打滚,她觑着,浅浅一笑,复又合起手掌,她看向时辰疲倦道:“时辰,我累了。”
  时辰搁下茶杯:“那我改日再来。”
  沁溪观察他的神情,淡淡问:“这么着急离开,不刨根问底?”
  “我问了,你也未必会答。”
  “是这样吗?”沁溪一笑,“你走吧,我累了。”
  时辰颔首。
  沁溪嘬茶,一阵风吹过,茶杯的热气飘散又聚拢,她抬眸,时辰的座位已空无一人。
  *
  甘苏满腹心思,四处乱走还真走回了实验室,她无奈,城市这么大,居然没几个她能去的地方。甘苏推开实验室的大门,她从来不加班,也不知道谁会在里面。
  “甘苏姐!”徐岁生看到甘苏有些惊讶,但他仍旧热情打招呼。
  “嗯。”甘苏低着头回应,她怎么没想到徐岁生会在这儿。
  徐岁生看着在自己位置坐下的甘苏,“甘苏姐,你今天怎么来了?”
  “啊……有东西落了,来拿。”甘苏随口扯了个谎,她在抽屉里翻找,最终将徐岁生送的那个蓝色五瓣花摆件装进了自己包里,“找到了,我就先走了。”
  “甘苏姐。”徐岁生叫住她。
  “啊?”甘苏明显一惊。
  “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
  甘苏摇头,冷淡道:“没有,周一见,拜拜。”
  “甘……”徐岁生没再说什么,甘苏扯着自己的包,快步走了出去。
  出了实验室的门,甘苏深吸一口气,比先前几次看见徐岁生时好很多了,胃里的反应也没那么强烈,只是她心里的那道坎过不去。
  甘苏叹息,接下来她要去哪里,回家?她摇摇头,难得周六,走走也好。
  甘苏漫无目的四处逛,逛着逛着,就走到了人民广场,她停下脚步,远远观望着那尊雕像,思索须臾,向它走去。
  甘苏手插在羽绒服里,往大理石砌成的石阶上一坐,即便隔着厚厚的裤子,凉意依旧传遍全身。她歪头看一眼甘利荏的雕像,随后低头觑着自己的雪地靴,吐露起来:“我要怎么办……”
  时辰与彭越的身份成迷,她与时辰中了情蛊,楠楠喜欢彭越,几千岁容颜不改的沁溪,前世惨死的徐岁生……
  “你说……他们是什么人?”甘苏对着雕像说话,“那天沁溪说他是日晷守护者,可那个又是什么……”
  “是坏人么……好像又不太像……”
  “我敢肯定我认识他,但是他和彭越似乎不想告诉我……”
  甘苏叹气,双手托腮,手肘撑在腿上,看着远处来来往往的车辆。
  “你有这么多想问的,为什么不来问我。”时辰的声音突然出现在甘苏身后。
  甘苏惊得弹起来,“你怎么在这儿?”
  时辰缄默,他总不能说跟了她一路。
  “坐。”时辰居高临下睨她。
  甘苏手足无措,只是按照刚才的样重新坐回去。
  时辰下几步石阶,挨着她坐下,他目视前方,嘴里呼出的热气在空气中可见,一团一团的。
  甘苏余光打量他,大冬天也一身西服,不冷么……要是她敢这么穿,早被她爸妈数落了。
  “想知道什么?”时辰开口。
  甘苏一愣,想知道什么?如果她说全部呢。
  甘苏摇头,还是算了吧,不想知道,兴许问了他也不会说。
  “不想?”
  甘苏点头。
  “不想的话,你一人在这儿对着石雕说话?”时辰语气平静。
  甘苏低头拨弄手指,不对着石雕说,还能对谁说,她不想让楠楠和父母担心。
  “甘苏,你总是在心里想事。”时辰淡淡道。
  甘苏抱膝,将下巴搁在膝盖上,不愿讲出来,她就只能放心里想了,“是嘛……”
  时辰淡冷道:“有人跟你说过,你的眼睛会出卖你吗?”
  “嗯?”
  “你的眼神很直白。”
  甘苏一愣。
  你的眼神很直白,你的眼神很直白,你的眼神很直白……
  她好像听过这句话,她直起腰偏头看时辰。
  甘苏:“你。”
  时辰扬眉。
  甘苏一字一句说:“你说过,你对我说过,在……”她闭眼回忆着说,“在雪天,很大的雪,周围白茫茫一片。”
  话毕,甘苏睁眼,眸光闪着欣喜,“对不对?”
  时辰直勾勾觑她,说不出话。
  他说过?在辰缚的时候?
  只是不经意间的一句话,他自己都忘记了……
  明明遗忘所有的甘苏,却把那些过往一点一点抠出,拼凑出,问他,她说的对不对。
  时辰冷淡:“不知道。”
  甘苏忽地咧嘴笑了,她低头,沉浸于自己的喜悦。
  时辰不解:“怎么了?”
  “因为你说不知道。”
  时辰更不明白。
  甘苏深吸一口气:“我这下确定以及肯定,我,你,彭越,三人肯定经历了什么,明明应该是毕生难忘的事,我却忘记了。”
  模糊的“不知道”,比任何冷酷尖锐拒绝的否定,让她更能确信。
  时辰眉眼露忧愁:“甘苏,你为什么总纠着这一点不放呢?”
  甘苏思忖,大概是因为她固执吧。
  她一直觉得自己年轻时是个小顽固,等老了,就是个老顽固。
  时辰想起甘苏之前追逐他去辰缚的时候。
  即便知道危险,仍非常执着于他,他的模样,他的身份,他的一切,只因为好奇。
  时辰捡起脚边的一块石头,说:“把手摊开。”
  甘苏摊开手掌。
  他将石头扔进她掌心,“你跟它一样。”
  “嗯?”
  “又臭又硬。”
  “……”
  甘苏扁嘴,这人是在损她吧,是吧是吧……肯定是……又臭又硬反正不是什么褒义词……
  时辰扭头看她:“现在还很怕看见徐岁生吗?”
  甘苏将石子揣进兜里,摇头:“不是怕他……只是想起他前世惨死的样子……就……”
  “恶心?”
  甘苏点点头。
  “你看着我。”时辰说。
  甘苏转过头,对上他视线。
  时辰清冷道:“虽然可能没用了,但还是试一下。”
  “嗯?”
  时辰抬手,温暖的指腹触于甘苏眉心,甘苏感受着他指尖的动作,轻柔慢缓,视线落在他认真的脸上,眉目清秀,直到他收手的那一刻,她还挺陶醉。
  时辰:“怎么样?”
  甘苏缩着脖子摇摇头:“不太明白。”
  时辰冷笑一声:“果然没有。”
  “本来会怎么样?忘记?”
  时辰没有回答,甘苏也不再多问。
  两人在广场石阶静坐许久,时辰在裤兜里摸到样东西,他余光觑着甘苏,思虑之后,似乎下定决心。
  “甘苏。”
  “嗯?”
  “伸手。”
  “又要给我石头,我知道我又臭又硬了。”
  时辰:“不是。”
  甘苏盯着他,犹犹豫豫伸出手,她摊开两手掌心,时辰瞥了眼,抓过她左手,手背朝上,随后从口袋掏出东西,套上了她的食指。
  甘苏眼睛没敢眨,一直看着。
  是个戒指。
  时辰松开她,“戴着吧。”
  “是什么……”
  “对你有好处的东西。”
  “什么好处?”
  时辰又没回答,甘苏明白,他不愿说,再问也没用,她戴着就是了。
  “这个黑色的图案……”甘苏皱眉。
  脑海中一闪而过鲜血和火焰的画面,他们一起时遇到过危险吧。
  “罗经仪,和你手表表盘的图案一样。”甘苏指着时辰佩戴的腕表。
  时辰垂眸看去,随后将衣袖扯下些,挡住手表。
  静立片刻,时辰转身一步一步下石阶。
  甘苏站起来,望着他,“你要走了吗?”
  时辰没有回应。
  “你是好人吗?”
  “不是坏人。”
  “那彭越呢?”
  “午仓不会伤害王樱楠的,”他回头,正气凛然,“我保证。”
  甘苏浅浅一笑,寒风吹过,发丝零乱,她低头将碎发随意撩于耳旁。
  再度抬首时,那人已经不在。
 
 
第27章 亥月·寸斛(10)
  入夜, 一盏暖灯照亮。
  甘苏捧了杯蜂蜜柚子茶懒散靠着沙发上,头上盘着毛巾, 几缕发梢正滴着水,她伸出左手,望着食指上的戒指出神。
  捶捶从地上绒毯跳上沙发,打了个转,头枕着甘苏大腿睡觉, 甘苏敛神, 浅笑伸手挠了它的脑袋和下巴, 捶捶嘴里发出舒适的声音。
  “呜……”捶捶忽地警惕睁眼, 立起双耳。
  甘苏条件性反射,以为是时辰来了, 可转念一想, 两人下午才见过, 他应当没有什么要紧事会来找她。
  她环顾四周, 什么也没有,她揉着捶捶的脑袋, “捶捶, 你别一惊一乍的,我现在……我……”甘苏眨眨眼, 憋半天也没憋出一个词,她现在脑袋里想的都是那个男人。
  “叮咚——”门铃声响了,在这寂寥的暗夜。
  甘苏无意识握紧了下马克杯,皱眉望着大门, 她父母有她家钥匙的,门铃只有楠楠按过,可楠楠每次来都会先给她打电话,所以是谁在门外?
  甘苏放下杯子,摘了头顶的毛巾,慢慢走去门前,捶捶紧跟身后,耳朵竖得直直的,小步伐没敢停。
  甘苏从猫眼向外看,楼道里的灯还没修好,黑漆漆一片,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个人影。
  “谁啊?”甘苏问。
  她住的老式小区隔音效果并不好,她的问话外头应能听得清清楚楚,但却没人回答。
  甘苏攥紧手中毛巾,向后退一步,当她决定不理睬的时候,门锁突然一圈一圈轴开,甘苏吓得赶紧去顶门,她大喊:“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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