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总被欺负哭(穿越)——龚心文
时间:2019-03-20 10:48:57

  阿凤自己都想不明白。
  他的脚步毫不停歇的向着城门走去。
  在城墙的内部,无数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头顶着木板,防止被随时飞入城的流箭射中,忙忙碌碌的帮忙运送物资,救治伤员。
  这其中,大部分都是老人,女人甚至还有孩子。
  瓮城崩塌了一角,男人们挤在那里,抓紧抢修,企图在敌人第二波攻击来临之前,堵上那个缺口。
  他们都是为了什么?就为了那一点田?那一道新政?
  还是为了那一个人。
  为了那个人带来的那一点曙光,为了他带来的那一点期待。
  阿凤闭了一下眼,脑海中浮现一道身影,他握紧了手中的枪。
  “凤。”
  有人在喊他。
  阿凤回了一下头,小秋趴在墙头,尽力露出那黑漆漆的面孔。
  “你……好好的回来。”
  阿凤看了她一眼,转回头去。
  肖瑾正在内瓮城组织敢死队,看见他下来,按住他的肩膀,“凤,活着回来。”
  “凤。”
  “是凤。”
  “有阿凤在。”
  “必能赶走那戎狗!”
  “赶走戎狗!”
  敢死队的成员看见阿凤翻身上马,士气大涨。
  这些日子并肩作战,阿凤的武力值有目共睹,已经成为他们心目中仅次于俞敦素的存在。
  此刻俞敦素受了重伤,人心惶惶,主动出击的阿凤给了他们信心和力量。
  阿凤提抢上马,领军出了城门。
  远处狼烟滚滚,一队犬戎轻骑,成三角锥状气势汹汹向着他们直扑而来,领头之人肤色黝黑,身如铁塔,正是犬戎名将嵬名山。
  阿凤策马前行,毫不畏惧,正面迎击。
  嵬名山使一枣阳槊,槊尖倒勾利刃闪点点寒芒,仗着骏骑一冲之势,向着阿凤迎头击来。
  阿凤心知此人力大无穷,使枪尖一挑,架开铁槊,避其锋芒。二人错身而过,阿凤只觉双臂发麻,枪身微微颤抖,心知自己在臂力上远不是此人对手。
  二人调转马头,电光火石之间便交换了三四招。阿凤虚晃一枪,回马向着城墙奔去,嵬名山尾随起后,紧追不舍。
  阿凤扭腰回身,拈弓搭箭,只听连珠箭响,七支利箭向着嵬名山周身要害接连扑去。
  阿凤箭法超群,交战多日,嵬名山早有防备,但却料想不到他在奔马之上,犹能回身连射七箭。一时间防不胜防,舞起枣阳槊连挡五箭,却还是在胳膊和大腿各中一箭。
  嵬名山此人,凶猛异常,身中两箭,不但丝毫不怯,反而激发出他的血性。只听他大吼一声,折断箭杆,铁槊呼呼生风,向着阿凤当头劈下。
  阿凤举枪接槊,双手虎口剧痛,一齐迸裂开来,鲜血登时沿着双臂蜿蜒流下。
  他咬牙勉强撑住,那铁槊越压越低,直扎入他的左肩。
  他暴喝一声,荡开铁槊。槊头的倒刃勾下他肩头一大块血肉,一时血肉模糊。
  只见这红袍银甲之躯,打马错身,右手横枪,左手垂在身侧,微微颤抖。血珠点点,滚落尘埃。
  嵬名山哈哈大笑,“看你的装束,在晋军中只怕连个品阶都没有,又何必如此拼命。我惜你是条汉子,不忍伤你性命,只要你下马缴械,我保你在我犬戎军中得到你应得的荣耀。”
  阿凤红着眼看着嵬名山,用带血的手提起长枪,无声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城墙之上,面色苍白的俞敦素登上城头,看着城门外浑身浴血的同袍,他咬牙道:“取我披挂!”
  “不可。”肖瑾皱眉,“你已经不能出战了,谁叫你上来的?”
  “那怎么办?看着他死?如今你还能只把他当一个奴隶来看吗!”俞敦素大喝一声,“来人!取我披挂!随我出城!”
  此刻的阿凤已经看不清眼前的景象,擦不尽的鲜血从头上流下来,覆盖住自己的视线。甚至无法抬起手来做下一次的格挡。
  “非要这么顽固?既然你自寻死路,那休怪爷爷送你上路!”
  阿凤勉强睁开一只眼睛,透过血红的世界看着对面的敌人,敌人闪着寒光的武器,越靠越近。敌人的声音却变得很遥远。
  “我不会卖了你,我保证。”
  “姐姐做的包子,可好吃了,吃吗?”
  “凤,活着回来。”
  至少,我也不是一个死了都没人惦记的玩物了。主人,你那一诺之恩,今日我就算是还了。
  那狰狞的铁槊临到面门之时,被一支横过来的铁枪噌的一声稳稳架住了。
  嵬名山眼见就要取了眼前之人的性命,斜刺里突然横过一柄长枪,那枪身架住他的铁槊,以一股强劲的力道,荡开他的兵器。
  一个黑袍黑铠的年轻小将,错过他的身侧,冷冷看他一眼,伸手把阿凤从马背上提过来,二话不说,打马回身扬长而去。
  嵬名山回头一看,不知从何处杀出一队晋军,前锋部队像一柄尖刃,切入犬戎军阵的右翼,打乱了他们进攻的阵型。
  那些晋军士兵个个红着眼,宛如从地狱间冲出的恶鬼,不要命的扑上前来。
  即便是以骁勇善战著称的犬戎铁骑,看到那些一个个腰间挂着血淋淋的人头,以拼命的架势冲上来的敌军,心中也不免生怯。
  一个半边面孔横着一道刀疤,耳朵缺了一个口的晋军小卒,一下滚到嵬名山马脚之下,挥刀就砍马腿。
  嵬名山大喝一声,举槊连戳,那人身手极其灵活,四处打滚,避开嵬名山居高临下的武器攻击,悍不畏死,依旧抽着间隙砍向马腿。
  战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把嵬名山甩下马来,嵬名山大怒,抽出腰刀,劈向那个小卒。
  那人举刀一接,连退数步,卸掉劲道,
  他单膝跪地,不畏反笑,抹一把脸上的血迹,露出兴奋地表情:“嘿嘿,你这么厉害,是个将军,你的人头肯定很值钱。”
  墨桥生一路冲回己方中军阵地,把阿凤从马背上提下,弯腰置于地上,望了一眼居帅旗之下的程千叶。一言不发,拨转马头重新杀入敌阵。
  程千叶亲自下马扶起阿凤,向着侍从官喝道:“军医!”
  “主人,你……亲自来了。”阿凤举了一下带血的手,被程千叶接住了。
  “凤,你撑着点,大夫马上到。”
  阿凤拼死挡住敌方大将,阻其入城,令所有在远处看到这一幕的人都为之动容。
  这个奴隶,程千叶初始并不太喜欢,当初他伤痕累累,惨不忍睹,引发了程千叶些微怜悯之心,又看着桥生的面子,才勉强收留了他。
  除了出于人道,让医生为他诊治一番,自己并没有对他做过任何事,几乎没有关注过他的存在。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本来颜色浑浊的男子,竟然像一日日沉淀之后的美酒,变幻出清澈而具有魅力的酒红色。那经历了风霜酝酿之后的明媚色泽边缘,绕着一道灿灿的金边。
  我配得上你这样效忠吗?我什么都没为你做过?
  军医很快赶来,就地给阿凤包扎起鲜血淋漓的伤口。
  阿凤微微睁开双眼,目光始终流连在程千叶的身上。
  “我……能遇到您这样的主人,让我看到这个世间的希望,我这污浊的一生,到了最后也算值了。”
  “你撑住,”程千叶握住他的手,“只要撑过了这一次,你就再也不是奴隶,和大家一样,成为一个人,一个平等的人。”
  “主人……我,我只有名字,没有姓。”他虚弱的,宛如交待遗言一般,说出最后的愿望,“我要成为一个人了,你能不能给我赐个姓?”
  程千叶侧了一下眼,忍住眼中的泪:“你撑过这一次,我才给你赐姓。”
  “凤。”她握紧这个男人冰凉的手,希望能给予他一丝力量,“你不只看到这么一点,你还会看到更多。我发誓,总有一天,让这个变态的制度,从这块土地上消失。”
  “这世间再没有奴隶。不再会有小孩,受你曾经受过的罪。”
  “我想让你亲眼看到着一切,你跟着我来,我们一起努力实现这一切。好不好?你答应我?”
  阿凤闭上了眼睛,眼角噙着泪,微微点点头。
  犬戎的大军,被晋军援兵的先锋部队冲散了阵型。
  不得不鸣金收兵,退出二十里余外,犬戎大将嵬名山身中两箭,逃回营地不提。
  汴州城门大开,主君亲自率兵来援,使得城中士气大振,欢声一片,被强敌围困了月余的阴郁之情一扫而空。
  城内人心雀跃,军民一心,打扫战场,加固城防。
  在城东的集市处,数名军中的书记官,设立了桌案,收点士兵们上缴的人头数。
  东面一行人负责记录着军功,西面一行人负责在一块块削好的杨木板上写上名字,发放给脱了奴籍的奴隶。
  此物叫做“验”,是在汴州推行的新政策,所有在汴州的晋国国籍之人,都发放一块材质不同“验”,以证明国人身份。
  但凡在这次战役中,取得了敌人首级的奴隶们,都兴高采烈的提着血淋淋的人头,排着队领取这个象征着平民身份的“验”。
 
 
第47章 
  阿凤睁开眼,发现躺在属于自己的,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床上。双手,头部和左肩的伤都被严严实实的包扎好了。
  他勉强坐起身来,感到腿上压着一点重物。
  一个小小的身躯,靠着床沿,趴在他腿上睡着了。那张本来还算白净的小脸上,此刻又是鼻涕又是眼泪,混着乌黑的烟灰,简直惨不忍睹。
  她还毫不自知的张着嘴,把口水流到被子上,睡得正香。
  阿凤看一会小秋那张猫一样的圆脸,心中突然就松了口气。
  还好没死,不然还不知道她要哭成什么样。
  他轻轻抽出腿来,从床上站了起来,感到一阵因过度失血而带来的眩晕。
  扶了一下墙,他定了定神,向着门外慢慢走去。
  正端着一盆水进门的碧云看见了,赶忙放下水盆来扶他。
  “你要去哪?你伤得很重,你不能乱走,主公交待我照顾好你。”
  “有劳了,不必费心。”阿凤挣开碧云的搀扶,苍白着脸,倔强的向外走去。
  “诶……”
  碧云唤他不住,只得叹了口气,回到屋中。
  这么个冷冰冰的人,秋怎么就那么喜欢和他待在一起呢。
  碧云拧了毛巾,给趴在床边的妹妹擦了擦那张脏兮兮的脸。
  打了月余的仗,这个孩子天天跟着在阵地上忙上忙下,小小的身躯实在是累坏了,才睡得这么香。
  主公回来了,很快就会打退敌人,一切终于就要好起来了。
  碧云搂了搂怀中的妹妹,姐妹两坐在地上,头靠着头,挨着床沿,安心的陷入了梦境之中。
  东市上,十来个奴隶兴高采烈的走在一起。
  为首的男人脸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然而引人注目是他双手各提着的那一挂血淋淋的人头。
  他把那些用头发结在一起的人头,往书记官面前一丢,“算首级!”
  “盛哥威武。”
  “盛哥厉害啊。”
  “大家能有一个就算很不错了,只有我盛哥一人就十几个,哈哈。”
  盛哥用短剑挑起地上一个人头,甩到了虽然负了伤,却一无所获的六猴儿身上。
  “接好了!咱们几个兄弟中就你没有,这一次哥帮你一把,下次别想再有这种好事。”
  六猴儿一把接住那被污血覆盖的人头,一点儿也不嫌脏,抹着泪道:“谢谢盛哥,谢谢盛哥。”
  书记官仔细清点完人头,取出纸笔,询问道:“姓名,籍贯,年纪?”
  盛哥:“名盛,没有姓,不知道生在哪里,不知道年纪。”
  书记官很习惯这种情况,抬起头认真解释道:“你现在脱了奴籍,必须要有一个全名,好给你编写正式的户籍。”
  “我老娘好像姓杨,那我也信杨好了。杨盛。”盛哥临时给自己起了个全名。
  书记官先翻出一本厚厚的册子做了仔细的记录,又取出一个杨木削成的木片,在上面写上杨盛的姓名,年纪,外貌特征和分配的籍贯。
  递给他细细交待:“这个是‘验’,是你作为晋国国民的身份象征,一定要小心收好,如若遗失,需请三位邻居作证,加上里正,一起拿着村长开的文书,到县郡以上的衙门才能补办,十分麻烦。”
  杨盛接过来看了看,见那木板打磨的光滑,上面细细密密的写满自己不认识的小字。
  这样我就不是奴隶了。
  他小心的摩挲了一会那片小小的木板。
  周围的兄弟兴奋不已,一个个接过来来回传看。
  “杨士伍此役枭敌首记一十五,晋一级公士爵,得一倾田,一处宅。”那书记官又拿出一小支柳条,在上面细细写了一排字,交给杨盛。
  “你的户籍落在汴州东南方向十里地的祥符县,士甲乡,拿着你的‘验’和你手上的‘传’,去县里找县丞报道,他会根据我们这里发过去的文书核对你的验、传,让乡长给你安排一倾的荒地和三十步见方宅基地,另外还可领取两千钱,作为建房子的补助。第一年开荒国家不征你税。”
  杨盛和他的伙伴越听越是兴奋,最后忍不住哄的一声,欢呼了起来。
  至于书记官说的那句:“不过这些都要等此次战役打完,方能去办理。”都已经被男人们的欢呼声淹没,几乎无人听见。
  东市的广场上此起彼伏地响起了欢呼声。
  即使很多人根本连一颗敌首都没拿到。
  但人心被这种可以看得见,摸得着的希望所鼓舞,士气如潮水一般的高涨了起来。
  阿元坐在墙角,他抱着脑袋,感到自己的双手还在颤抖。怀中揣着今天分发下来的食物,明明是又香又软的白面馍馍,但他却一口都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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