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后,贺幼霆一身清爽走出来,头发吹干,在楼下打了个电话。
具体内容郁星禾听不太懂,但听得出来是给贺季常打的,在询问一些意见。
能让贺季常出马,想来事情很棘手。
没一会,他挂了电话上楼,郁星禾躺在被窝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他。
他神色轻松,走过来先拉开被子亲了她的唇一下,然后关灯,爬进被窝。
他习惯性地将手伸到她脖颈下,将人搂进自己怀里,另只手搭在她腰间,深深舒了口气,“睡吧,很累了。”
郁星禾耳朵贴在他胸口,想要说的话都被压下,通通换成了对他的担心。
这一夜,郁星禾在焦虑和担心中度过。
郁星禾本以为这事只要安静等待警方的调查结果就好。
谁知又出了意外。
昨天小宇妈带儿子回家后,小宇又开始发烧,在医院折腾了一整夜,小宇妈心疼儿子,再一看身上那伤痕,就愈发对郁星禾咬牙切齿起来。
她等不急警方调查,第二天一大早就带着那帮姐妹团再次来到星启幼儿园。
看到郁星禾还在正常上班,她的怒气一下就上来了,也不管幼儿园里还有那么多刚送孩子过来还没来得及走的家长,站在琴房门口就骂了起来。
很难听。
她不光骂郁星禾,还骂园长:“这样的老师你们不让她停职,还让她逍遥在这里上课,我儿子在医院发烧的快要死了!哪有这样的道理!”
眼看着人越来越多,郁星禾已经被很多人围住,秦月挤不上去,心里着急,忽然想到什么,拔腿就往办公室跑。
这边,很多家长围过来,纷纷打听发生了什么事。
这几个女人七嘴八舌,添油加醋说了一番,顿时引起了家长们的恐慌,纷纷询问自家孩子有没有受过欺负挨过打。
这种只有网上才能看到的事情怎么会出现在自家孩子所在的幼儿园里呢?
其他老师呢,有没有同样的行为?
这样一闹,整个幼儿园通通乱了起来,无法正常授课。
园长头都大了,幼儿园去年年末刚刚经历了一场事故,现在还没恢复元气,实在是经不起折腾了,偏偏这些家长什么都听不进去,一定要他们给个说法。
郁星禾被一群家长团团围住,步步紧逼,已经退到墙角,怎样解释都不行,说什么都没用,她脸色已经很不好,急火攻心,耳朵都红了。
已经有人去拽她的衣服,就在这时,门口一声刚劲有力的男人声音:“放开她!”
众人下意识安静下来,回头看过去。
贺幼霆皱着眉,满面怒气,几个大步跨过来,三两下就把围着她的一堆人推开,挡在她面前,眼神骇人,“干什么呢你们!”
家长们被他的身上的压倒性气势镇了一会,很快反应过来:“你谁啊?”
他目光甩过去,“我是她男朋友。”
“男朋友怎么样,有男朋友就能虐待别人家的孩子?”
“没你事,让开!”
“有胆做没胆承认?”
家长们很快意识到自己才是人多的一方,胆子渐渐大起来,又开始了无休止的步步紧逼,隔着贺幼霆就要把郁星禾拽出来。
贺幼霆直接捏住那女人手腕,目光锐利,“第一,我女朋友不会做那种事,你们有了证据再说话。第二,”他环视众人,“今天有我在,谁也别想动她一根头发。”
这语气等于没把屋里的人放在眼里,火气大的家长早已按耐不住,情绪一下被激起,大骂一声,抄起身边的椅子就砸了过去。
郁星禾躲闪不及,吓得闭紧双眼。
一声巨响,木头椅子被砸烂。
屋里没了声音。
她紧紧抓着他的衣服,几秒后,慢慢睁开眼。
贺幼霆的脸就在她眼前,他紧蹙眉头,咬牙忍耐。
不知什么时候,贺幼霆已经迅速翻身,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将她全部护在自己身下。
用后背,接下了那把椅子。
40、第040章 ...
事发到现在, 不管现场情况多激烈,再难熬,再委屈, 郁星禾都没流过一滴眼泪。
可当那个男人不顾一切挡在她身前的时候, 她再也控制不住, 泪流满面。
她双手捧着他的脸,哭着叫他的名字。
贺幼霆疼的冷汗都冒出来,还安慰地摸摸她的头发,“没事。”
他转过身。
一瞬间,所有家长都不自觉后退一步。
他表情凶猛可怕, 眼神尖利的像一把刀, 冷冷的目光扫向那个砸椅子的人。
他弯腰, 随手抄起一条凳子腿, 指向那群人,从左至右扫过去,“谁他妈还要上,来啊!”
没人敢说话, 琴房里安静的可怕。
他看了他们一眼, 几秒后,手臂一挥, 将那根木头甩到他们脚下。
“你们心疼孩子, 这无可厚非,我答应你们,会查清这件事的真相, ”他语气坚定而狠烈,“但你们以后谁再敢来找我女朋友麻烦,我跟谁玩儿命。”
小宇妈大着胆子问了句:“你谁啊?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贺幼霆从兜里摸出张名片甩她身上,“我是乐思优品贺幼霆,你随时找我。”
小宇妈拿着名片看了一眼,将信将疑,但她身后一个闺蜜已经认出贺幼霆,知道这人不是普通人,不好惹,赶紧扯了扯她胳膊,示意她别再说了。
小宇妈虽不甘心,但贺幼霆在这,她知道自己占不到什么便宜,只得暂时作罢。
众人哄哄闹闹,渐渐散去,屋里只剩几名老师。
不管怎样,目前在园的孩子们不能不管,她们帮郁星禾把乱七八糟的琴房整理了一下,很快就各自忙碌去了。
安静下来,贺幼霆才觉得有点支撑不住,抱着郁星禾慢慢滑坐在地上,郁星禾紧紧搂着他脖子,快要被委屈和心疼折磨死。
她焦急的去摸他后背,“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给我看看。”
贺幼霆捉住她手,摇了摇头,把人搂进怀里,手掌护着她的头。
郁星禾还在流泪,委屈的在他怀里仰起头,“我没有,贺幼霆,我没有。”
“我知道。”他的唇贴了贴她额头,“我知道你没有。”
她把脸靠在他心口。
贺幼霆抱着她,“昨天怎么不跟我说?”
“我以为没事的,已经报了警,警察会查清楚的,”她仰起头,“你怎么来了?”
“秦月那有姐的电话,她让姐通知我的。”
他松开她,低头抹了抹她的眼泪,“男朋友这时候不用,什么时候用?以后有了麻烦,要第一时间告诉我,知道么。”
她将额头抵在他胸口,没有说话。
秦月敲了敲门,“星禾,这里我来收拾吧,你今天回家休息好了,我怕那些人再来找你麻烦。”
贺幼霆扶着郁星禾起来,看向秦月,“今天谢谢你,以后有需要帮忙地方,尽管找我。”
秦月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不用谢啊,我跟星禾是好朋友。”
“她今天估计也吓着了,你带她走吧,这里有我呢。”
贺幼霆再次表示感谢。
秦月走后,郁星禾坚持要看他后背的伤,被贺幼霆挡住,他捏了捏她的脸,“外面那么多人,又没窗帘,你不怕别人把我看光啊。”
他故意这样逗她,想让她放松一些,可郁星禾一点都笑不出来,“那去医院。”
他这次顺着她了,“好。”
到医院一检查,郁星禾才发现他后背的伤真的很严重,几道砸痕清晰可见,又红又肿,有的地方已经渗出血丝,幸好隔了几层衣服,多少能阻隔一点力道。
医生给他上药包扎的时候,郁星禾一直站在一旁盯着看,绑绷带的时候稍微手重一点,贺幼霆忍不住“嘶”了一声,郁星禾立刻央求,“轻一点,拜托了。”
等一切都收拾完,她帮他穿上衣服,站在他面前认真给他扣扣子,贺幼霆垂头看她,嘴角挑了笑,叹了口气,“哎——”
她抬头,“哎什么?”
“本来想让你绑我,现在好了,被别人给绑了。”
她想起那条骚气的红绸子,咬着唇瞪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贺幼霆搂着她的腰,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他认真的说:“不要担心。”
“有我呢。”
从医院出来,贺幼霆把人送回家,说公司有事,要马上回去一趟。
但他出了小区大门,车却开往另一个方向。
刚刚从幼儿园临走时,他在秦月那里拿到了小宇家的地址。
小宇家离幼儿园很近,开车也只有几分钟的路程,是一个老旧小区,车开不进去,贺幼霆把车停在很远的地方,步行十分钟才到。
他站在那栋楼下往上看,一共七层,小宇家在六层。
这一片都换成了白色的塑钢窗,只有他们家还是老式的普通铁窗,想来家里条件也不会太好。
星启幼儿园收费不低,小宇妈为了让儿子能有个好的学习环境,也算是尽力了。
拐角处走过来一个白发老奶奶,手里拎着两兜菜,贺幼霆礼貌地叫住她:“阿姨您好,我想问下,您认识六楼中门那家吗?”
老太太想了下:“六楼?那个酒鬼家?”
“酒鬼?”
“是啊,他们家男人嘛,每天都喝得醉醺醺回家,你问这干嘛?”
贺幼霆:“我是他儿子幼儿园的老师,听说小朋友这两天病了,来看看。”
老太太点点头,要上楼,贺幼霆把两个兜子都接过来拎着,“我帮您拿,正好我也上去。”
两人边上楼,贺幼霆边像聊家常一样说:“他们家就一个孩子吗?”
老太太说:“是,就一个儿子,上幼儿园,孩子妈辛苦得紧,都是一个人忙里忙外照顾的,根本指不上他爸。”
“他爸是做什么的?”
“这我还真不知道,现在的邻居哪像以前啊,见面都少的,哎,我到了。”她把菜接过来,笑呵呵地说:“谢谢你啊小伙子。”
贺幼霆等老太太把门关上,往楼上看了一眼,没有继续,转身下楼。
接下来的几天,郁星禾没有去幼儿园,秦月打来电话,说园长让她在家休息,也省的再有人来园里找麻烦。
郁星禾心情不好,也不怎么出门,每天闷在家里。
要是放以前,贺幼霆一定会拖着她出门,带她散心。可这几天他有点反常,说外面雾霾严重,不出门也好,又说她老看手机,眼睛都坏了,把她手机上的社交软件都卸载了,从家里拿过来几本书给她看。
三天后,郁星禾就有点忍不住了,晚上的时候,贺幼霆在洗澡,她躺在沙发上给秦月打了个电话,问了问现在园里的情况,说想回去上班。
电话里,秦月支支吾吾,“你还是多休息几天吧。”
郁星禾听出不对,坐起来,“怎么了,园长不让我回去?”
“不是……就是,现在咱们门口,每天都会有些媒体……”
郁星禾皱起眉:“媒体?”
在郁星禾强烈要求下,秦月说了实话。
挂掉电话,她坐在沙发上愣了一会,随即慌忙去翻手机,找了半天才想起微博已经被贺幼霆卸载了。
她重新下载了一个,点开的时候手都在抖。
那热搜居高不下,已经在排行榜上挂了两天。
#星启幼儿园虐童#
#贺幼霆郁某#
不知是谁,将这次的事件挂上了网,一经网络传播,遭到大量转发,疯狂扩散。
幼儿园老师是如此神圣的职业,肩负重大责任,每家一个小太阳,宝贝似的养了那么大,送到幼儿园,却遭到欺凌虐待,这谁受得了?
不明真相,或许也没有耐心了解真相的人们只凭网络上的一段话,便慷慨激昂,热血沸腾,手指挥舞在键盘上,用世界上最恶毒的语言攻击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他们自以为是正义天使,实则句句话都将自身最隐秘的攻击性人格展现的淋漓尽致。
他们不在乎什么是事实,只在乎自以为维护了正义的那种满足感。
当网络风波消散,他们便恢复成岁月静好的天使模样,等着下次继续做审判官。
而曾经被他们攻击过的人,却连他们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不用负责,才会肆无忌惮。
这次,连贺幼霆都未能幸免。
“肤浅”,“看脸”的标签已经贴上,甚至有人说他们两个去震区只是作秀,装样子,假慈善。
贺幼霆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看到郁星禾双手抱头,一头秀发乱蓬蓬散在手臂上,手里握着手机。
他觉得有点不对,走过去,“星禾?”
他走近,手指刚碰到郁星禾的肩膀,郁星禾就猛地抬起手,将手机狠狠砸到地上,手机屏幕瞬间粉碎。
郁星禾压抑了多日的情绪彻底崩溃,“他们凭什么那样说我!为什么啊,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啊……凭什么说我……”
她语无伦次,喊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
贺幼霆一把上前箍住她的身体,郁星禾拼命挣扎,他死命把她抱进怀里,又心疼又揪心,“星禾,星禾,你冷静点。”
她气的全身都在发抖,那些恶毒的文字一遍遍在她脑子中回响,她从来都不知道,世界上还有那样的文字,可以轻而易举让人的防线崩溃。
她滑坐在地上,肩膀一抖一抖,贺幼霆不停的亲吻也并没有起作用,他把她的头摁在自己肩上,一下一下轻拍她的背,柔声哄着,“我们不要管别人怎么说,好不好?等真相大白那天他们就会知道,你是好姑娘,你没有做坏事。”
郁星禾抽泣着,嗓子都哑了,小声说,“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