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嘱咐说:“在走廊里你先等会儿,我出去看一眼,估计院里有一两个当地警察值班,我把他们视线引开,你贴着院墙一侧跑出去就行。”
世界忙点头,右手一伸:“合作愉快。”
冯长河没和她握手,他大掌一张把她的手抓在手心,然后一起走出门去。
冯长河走出楼口,跟坐在台阶上的当地警察说话,他们彼此都听不懂对方语言,比比画画间,冯长河走了两步,当地警察视线跟随着他,转过身子背冲院门。
世界趁机跑了出来,到门口时,还冲冯长河得意地挥挥手。
冯长河无奈一笑,望着她出了院门,然后对当地警察摆摆手:“没事了。”
当地警察挠挠脸,又一摊手,意思是真没事了?
冯长河冲他摆摆手,走了出去。
当地警察转正身子,莫名其妙地摇头。夜晚的院落安安静静,他打了个呵欠,继续靠回了木柱上。
院外道路寂静,充满了自由的气息。
世界抓起冯长河的手,把自己的手塞进他掌心里,和刚刚一样的姿势。她很满意,手牵手走了几步,问:“吃什么?”
“想吃点什么?”
他们几乎是同时开口的。
冯长河笑了一下,偏头看着她道:“你说。”
世界想了想:“附近不远有一条夜市街,我们去那里吧。”
“好。”
两个人手牵手向目的走去,很快就到了。世界觉得,比她之前自己走来的那次,要快得多。
可能因为有陪伴,所以路也短了,时间也慢了吧。
在美食街里走了一小段,大都是烧烤,冯长河停在一家饭店门前。从敞开大门看进去,里面每个桌上都架着一只黄土砂锅,看似很清淡养生。
冯长河问:“大晚上别太油腻,吃这个?”
世界点头,率先走了进去。
屋子尽头还有几个空桌,走过去的路上,世界偏头看了看每个桌子锅里的内容。汤底清亮,鸡块白嫩。她嗅了嗅,空气里飘着甜丝丝,香喷喷的味道。
世界一乐:“椰子味儿。”
问过老板,原来卖的是椰子鸡汤。没有菜单,按人头上。
落座后,帮工快速搬来了一只砂锅架在炭火上,往里面倒了四只椰子的水,椰子水沸后倒入鸡块炖煮。
之后又在桌上放了一筐蔬菜,一把小青桔,两个陶碗,碗里有加了辣椒圈的酱油。
世界拿起一个小青桔玩,帮工用英语告诉她说:“桔子要挤到蘸料里,混着吃。”
冯长河对他道谢。
然后他把两个碗拿到面前,各挤了些青桔汁进去,用勺子尝了尝,微微的酸辣咸,不错的口味。
他把碗调好的料碗递到世界面前。
锅里咕嘟咕嘟,世界一脸馋猫样,眼巴巴地看着:“好香啊。我发现自己特别喜欢椰子水,我们明天还来吃这个吧。”
冯长河握着勺子,微一犹豫,道:“明天,我有事要做。”
他把勺子搁在碗里,郑重地说:“明天的任务是我欠下的,我必须完成。之后,就没别的事情和顾虑了。我们后天再来吃,可以么?”
世界说:“可是我后天有事情。”
她双手交叉,撑着下巴:“后天的事情,也是我必须要去做的呢。”
“危险么?”
世界微微歪头笑了:“不啊。”
她又说,“后天的任务完成了,我也就没别的顾虑了。”
冯长河在蒸腾的锅气后认真地看着她,半响,他点头:“好,那我们大后天再来这里。”
锅里冒出一个巨大的水泡,冯长河拿起漏勺翻动一下鸡肉,然后舀起一块放入世界的碗里。
“熟了,可以吃了。”
世界将鸡块蘸了一下料,埋头吹着气咬了一口。
白气在她面前缓缓上升,氤氲进空气里,闻起来,是椰子味的。
作者有话要说: 提问1:为什么文里那段比喻,是三月的风徒然将牌吹起呢?
答:因为三月是许多动物的发情期。
提问2:剩下的情节还多么?还有虐么?
答:不多,还有一个挺爽的波折,就结局了。
第40章 四十
吃饱饭, 世界又要了只鲜椰子捧着喝。
出了美食街, 灯光稀远。天幕黑压压的,不像前几天那样透彻,蒙了层雾。
冯长河牵着世界不紧不慢往回走。他的手掌大,把她整只手都攥住了,掌心里布了层茧, 又厚又硬,磨着她的手背。
尽管夜晚,温度也高,他的后背出了层黏黏的汗, 但手却意外干燥, 带来踏实的触感与温度。
世界不安分地刮动他的手指头, 冯长河顺着她的力道,指头抬了抬, 然后又紧紧把她的手扣住了。转头看了她一眼,问:“跟我回去睡?”
世界看着前方的路, 月光照在路面上,有些许闪亮的反光,好像沙土里混入了银粉。
冯长河又说:“不过我明天出发的早, 现在回去睡不了几个小时了。“
世界咕噜咕噜吸了一大口椰子水, 咽下后说:“那我回去睡吧,我要睡懒觉。”
冯长河:“也好,我送你回去。”
他们路过警署,穿过热带树丛, 走到世界住的那家民宿门口。木栏大门关着,冯长河走上前一推,开了道缝,门没有锁。
冯长河朝门里一偏头:“进去吧,早点休息。”
世界没有过去,站在几步远的地方,对他招招手:“你过来看。”
冯长河走到她身边:“怎么了?”
大门两侧生长着棕榈树,院里种了芭蕉树,椰子树,各式各样的果树。在夜里,那些或宽大或扭曲的树叶都成了横亘在天空的影子,世界透过叶片缝隙,指着二楼靠近拐角的一间房门:“我住那里,你能看到么?”
冯长河站定仰头看。
“你那树叶挡着了,来站在我这个角度看吧。”
冯长河说:“我看到了。”
世界“哦“了一声,又描绘说:”我屋子的门上画着一只山竹,有点像苹果,但叶片是圆的。”
冯长河说:“我认识。”他转脸看她,笑了一下,“怎么,想让我来找你,怕我找错门?”
世界本来想调侃回去,但她眼睛一眨,却只是说:“没有啊,就是告诉你一下。”
该回去了,世界脚下轻轻搓动沙土,突然仰起脸,一本正经地指指自己的嘴唇:“要晚安吻。”
冯长河笑出声来,随后脸色慢慢变得柔和,低头仔细亲吻她。抬起脸时,正好看到她缓缓睁开眼睛,睫毛上扫,她的眼神在夜晚显得格外灵动,好像千百种情绪都藏在里面,好像漫天繁星都化在其中了。
觉得看她怎么也看不够,或许是失而复得的情绪太强烈。冯长河心里喟叹,原来喜欢到了深处,心里也会发酸。
世界抿抿嘴巴回味,然后满意地点点头:“好啦,那我回去了。”
冯长河低柔地说了声“好”。
他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进入大门。接着他抬起头来,望着二楼那个房间的位置,经过院落,爬上楼梯,穿过走廊,他盘算着,两分钟左右她应该就到门口了。
突然起风了,风丝毫不凉爽,带着一股一股热气,卷刮尘土,吹动树叶。院里的芭蕉阔叶摇晃,把二楼的视野遮挡了。
风吹动云层,云缕或浓或淡遮住月亮,像是拨动了天空里的开关,环境里的月光亮一阵,暗一阵的。冯长河背身躲避风沙,待风止叶停月光重新镇静起来,他又抬头望,二楼那扇门安安静静关着,她应该早已进屋了。
冯长河踏月光走回警署。
————
世界没有回自己的房间,她转过拐角,敲那个门上画着一只大榴莲的房门。
她敲得很用力,她以为这么晚F多半睡了,需要用强烈的震动和巨大的声响将他吵起来。
“咣咣咣”响了三声,世界刚准备继续敲时,门从里面“咯吱”打开了。
门后的F衣衫穿得整齐,面具戴得妥当。世界边进屋边说:“你没睡啊。”
F把门关好,用机械音回答:“没有。”
世界在木椅上坐下,发现面前桌上摆着一只小壶,两只茶杯。杯里茶水刚刚倒好,还在冒着热气。
世界一挑眉:“你怎么知道我这会儿要来找你?”
F张了张口,但没回答。那是怎么知道他张了张口的呢,因为变声器发出了一声嘈杂的气音。
“不管这个了。”世界捧着一杯茶吹了口气,”你确定我们后天才能跟着挑山工混进山么?中国警察明天就去要总部了。”
F站在门边一直没坐下,他说:“小E,这事吧,其实……”
世界抿了口茶喝,继续问:“是我们消息有问题,还是他们的有问题啊?如果是他们有问题,那会不会有危险?不过,我感觉他们制定行动应该比我们严谨啊……“
“咳,小E……”
“这个茶感觉不怎么好喝啊,你还不如开只椰子喝……”
“小E!”F声音有点大,变声器被气流冲撞,传来一阵杂音。
“啊?”世界终于转过头,F站在门口,手脚姿势正常,但怎么看怎么觉得有点不自然。视线继续移动,跨过床铺,是卫生间的小门,一个人站在卫生间门口,对她投来微笑。
怎么屋里还有个人在?
世界愣了一下,慢慢把茶杯放下了。
是个亚洲男人,样貌儒雅,穿衣也是。接近四十度的天气里,他愣是在衬衫外加了件笔挺的西装背心,除了对儒雅的追求,可能他也确实不怎么怕热。
然而这个人,她那天晚上在夜市街见过。
他在一堆莺莺燕燕里把她挑走,请她喝了一杯果酒,最后她给了他二百块钱。
亚洲男人微笑后,慢条斯理道:“原来你就是小E。”
他瞟了一眼世界面前的残茶:“你上回喝了我一杯酒,这次又喝了我一杯茶。”
世界无所谓地指指另一杯:“你喝那杯不就成了。”
她转脸又问F:“他谁啊?”
F说:“他是组织在亚洲区的新负责人,曼巴。”
世界疑惑:“不是被抓了?”
F说:“对啊,所以是新负责人。”
“可是……”世界纠结地皱起眉毛,抱着腿缩上椅子,完全转过身子看着屋里两个人。
曼巴眼神一眯:“你俩聊完了?”
世界没说话,F点了一下头。
曼巴抻平袖口的小褶,一边迈步走到屋中央,一边悠悠开口:“你们只身来到巴得买,勇气我佩服。想趁乱关掉遥控装置,想逃脱约束?想法倒是挺美,可总部并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容易进入的。”
“不光你们,连我也进不去。总部门锁需要最高头目的指纹和瞳孔信息,这些目前只有警方手上有。”
“所以我来呢,是想跟你们做个交易。”
曼巴眼神凝聚,盯紧世界:“主要,是跟你做个交易。”
世界也瞅着他,他们相互对视,谁也没有先移开目光,曼巴唇角慢慢荡开趣味地笑。
最后世界倒是疑惑了,催促道:“交易是什么?等着你说呢。”
曼巴笑意一收,道:“明天中国一队警察会进入总部,拿取亚洲名单资料。我不会令人阻拦,毕竟有更高明的方法,这样无谓的人员伤亡是没没必要的。”
他看着世界,顿挫地说:“你要去那个冯性警察身边,把亚洲名单拿回来。”
他居然知道冯长河,这令世界心头一跳。但她没表现出来,反而笑了一声:“这是你更高明的方法啊。”
“不是么?”
“你不是说交易,只让我做事,怎么能叫交易。”
曼巴说:“你不是想要自由吗?我给你自由,你把名单拿给我,我把你的控制装置,全部资料当场毁掉,从此之后,圣地组织再不能约束你。如果你想,这位小兄弟的自由,我也给他。”
他冲F微一示意。
F一动没动。
世界仔细盯着他,问:“圣地总部你自己都进不去,凭什么说遥控装置在你手上?”
曼巴:“遥控从来都不在总部里,重要的只是每个人员的代码。输入代码,就能控制每个人。因为这次意外,一些代码遗失了,所以我需要名单里的资料,来重新取得掌控。”
他语气悠闲:“幸运的是,你们两个的代码,我很清楚。毕竟,能够把A解决掉的人,足够引起格外的重视。”
世界皱眉:“A头?谁把A头解决掉了?”
F捂了一下面具:“你以为之前在停车场里解决的猎物是谁?”
世界愣了一下:“那不是组织派的任务?”
F说:“不是,是我让你做的。我把所有存款都付给你当酬金了,害得我泡面差点吃不起。”
世界:“可为什么……”
F直接回答:“为了获取他手上的激活码,就是我给你的那个小金属条。A头已经在中国被通缉了,组织上很快也会派人暗杀他。只不过为了拿到激活码,让你抢先一步出手了。”
世界有点没反应过来,她默默思考了一下。
屋里有几秒钟的安静,曼巴淡淡问:“你们又聊完了?”
世界转脸看回他,飘忽一笑:“你太高估了我的想法了,自由是好事,但也不是非要不可。”
她无所谓地道:“其实做杀手没什么不好啊,工作时间少,休闲时间多,挣钱还很快。我不答应你的交易,你又要如何呢?培养一个杀手可是很贵的,我又没叛变,没失控,你总不能毁了我。大概率,你们会继续把我派到其他亚洲国家,或者把我卖给别的组织,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