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抿了抿唇,干脆撒了个谎:“我想去给你买一瓶,那个蓝色的饮料。”
“蓝色的?”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她:“佳得乐?”
“对,就是那个。”她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他有些狐疑地抬起眉头,指向篮球场的反方向:“同学,小卖部在那边,你走反了。”言罢,他又压下生意抱怨:“撒谎都不打草稿。”
顾言惜没想到自己的谎言一下子就被戳破了,情急之下只好用充满歉疚的眼神看了看他:“我刚来,对路还不太熟……”
她满脸的委屈,说话像撒娇一般,他便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得随意摆摆手:“好了好了,我信你。”
言罢,他往前走了两步,回头朝她招手:“走啊,不是买饮料么,我带你去。”
顾言惜连忙摇头:“你还是在这休息吧,一会儿下半场就开始了,我自己去就行。”
“啰嗦。”他上前拉了她的手,大步把她拽走。
说是给他买运动饮料,可到了小卖部,他却给她拿了好多零食:蛋酥卷、薯片、虾条、桃汁,装了满满一袋子,说是让她下半场看比赛的时候吃。
可真到了场边,顾言惜哪还顾得上吃东西?足球比赛又危险又紧张,饶是她看了半天对规则依旧一知半解,都不免替贺霖捏一把冷汗。
然而,那少年就仿佛有一身用不完的力气。他身上依旧是那一身蓝色的球衣,背后绣着一个大大的9号,上面还写着他的名字。明明中场时他也一直在走动没有休息,可这会儿回到比赛上,却像个斗士一般,比谁都神勇。离比赛结束还有十分钟时,贺霖这一队已经把比分拉到了3:1,可以说是稳操胜券了。为了保存体力,关斯哲和另外两个主力就被换了下来。
顾言惜见他们个个大汗淋漓,便把方才贺霖买的多余的两瓶饮料递了过去。
“谢了,小嫂子。”奇怪的称呼脱口而出,关斯哲说完就觉得冒犯了,赶紧把嘴巴捂住。
“我不是,”顾言惜下意识开口,又不知如何解释,干脆直说:“昨天他只是给我补习数学……”
一个不明真相的男孩子站在关斯哲身后,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珠子:“老大?给你补习?”
话音刚落,他就被关斯哲狠狠打了一下。“活到老学到老,共同学习、共同进步。三人行必有我师,你懂不懂!”
这时,哨声响起,整场比赛结束。贺霖的队伍将3:1的比分保持到了最后,取得胜利。
顾言惜便不再跟他们多言,站起身来在场边等着贺霖。
关斯哲从右后方望着她的身影,不禁感慨了一句,“霖哥瞧上的这位转校生,还真是好看。”
下午第一节 课的预备铃刚刚打响,顾言惜才拎着一大袋子零食匆匆忙忙跑进了屋。
篮球赛结束得早,林姝早就回教室了。看到她这个样子,吃惊得不得了:“言惜,你是被欺负了么,买这么多吃的……盘算着暴饮暴食啊?”
“这不是我买的。”顾言惜从里面拿了好几袋塞给她:“是贺霖给的。”
“啊?他会有这么好心?”林姝的眉头挑得老高:“我听他们说,昨天他还到班门口堵你——等等,”她忽然一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一样:“你们该不会是,你跟他在谈恋爱?”
“什么啊。”顾言惜有些哭笑不得:“他在给我补课。”
“补课?”林姝的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了:“真的假的,你找谁不好,偏偏找他……”
“是他自告奋勇的。”顾言惜撇了撇嘴:“本来范老师找了聂渊给我补,可是我也想着,我跟聂渊水平天差地别,叫人家牺牲念书的时间给我补课,有点太对不住了。”
“聂渊,奥赛组男神啊!他还是咱学校合唱团的团长呢,怎么样,全面发展!”林姝抛来一个羡慕的小眼神,“不过说来,让聂渊出马也的确有点大材小用了。而且,如果是贺霖天天晚上给你补课……说不准这个活阎王能安分点,多学习,少出去打架,省得老给一中丢脸。说真的,我真想象不出来让贺霖坐在这拿着笔念书是个什么场面。他不会把笔掰断了吧?我还是觉得,越想,越有股恋爱的酸臭味。”
英语老师的高跟鞋声已经到了门口。顾言惜冲她吐了吐舌头:“那就别想啦。”
晚上下了课,贺霖照旧在教室门口等她。下课铃刚响,他也不管屋里老师走没走,便推门进来了。
三班的学生看见他,都是一愣,也不知是谁惹了这个主,居然找上了门,一个个不自觉地就开始心里发虚,手上也加快了收拾的动作。
贺霖不管那些。他径直走到顾言惜桌子旁边,扬了扬下巴:“昨天我背了两首诗。”
坐在顾言惜周围的学生顿时都怔住了,不约而同地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贺霖?背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顾言惜注意到了大家的反应,却拿他毫无办法,只好抿着唇看他,一言不发。
这时,坐在顾言惜斜后方,本应值日的男孩子为了躲贺霖,绕出去两排桌椅远,一边忌惮地看着他,一边小跑着上了讲台,开始迅速擦黑板。
贺霖注意到了他的夸张举动,干脆朝他吼了一句:“躲什么躲?你们班的卫生以后都我负责,都回吧。”
那男生又看了眼旁边正拎着水桶准备擦地的。
贺霖再次开口催促:“愣着干什么,回家啊。”
俩人闻声,跟得了特赦一样,把家伙往地上一甩,飞快背着书包撤退了。
两分钟之内,三班的教室走了个干干净净。空旷的屋子里,又只剩他们两个人了。
顾言惜对这位小霸王颇感无奈,只好问他:“昨天背了哪两首诗?”
“蜀道难。”他走上讲台,修长的胳膊拿起板擦,几下便把黑板擦得很干净。继而,他捏起一根最长的粉笔,在黑板的左上角写下“蜀道难”这三个字。写完,他垂头愣了一愣,苦笑着抱怨了一句“也没有追你难。”
顾言惜坐在第三排,只听见他的声音,却没听清说的什么,于是问了一句:“嗯?”
“我写给你看。”他重新抬起胳膊,在底下默写:“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
这并不是她昨天布置的那一首。或者说,比那一首难多了。
顾言惜这才发现,他的字写得相当好看,即使是板书,依旧掩不住男孩子锋利刚劲的笔体。他默写得很流畅,甚至都没有一丝犹豫。那么长的一首诗,密密麻麻地写了一黑板。
写完,他转过头来问她:“有错么?”
那些她拿不准的简体字,她都对照着语文书挨个检查了,一点错漏都没有。
她摇头:“没错,特别好。”
他嘴角弯起一个坏坏的弧度:“那有奖励么?”
她眨了眨眼睛,眸色澄澈得不行:“你想要什么奖励?”
“什么都给么?”贺霖依旧眼角含笑地看着她,声音却柔了几分。
顾言惜似乎猜到了他想要什么,便有些羞怯地垂了眉眼。可她刚要答话,教室后方却响起敲门声。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去,都看到了聂渊正站在门口。
第24章 校霸和小学渣7-8
贺霖没理他,回头拿起板擦开始擦黑板。他擦得很认真, 也很慢, 丝毫没把那位奥数男神放在眼睛里。顾言惜见状, 也不好当着他的面跑过去跟聂渊说话, 只好朝着聂渊摇摇头, 转身又面向教室前方。
贺霖擦完黑板、走下讲台,不悦地出了口气。接着,他从书包里拿了一张卷子出来,又给她一张草稿纸, 一同铺展在她面前:“写题。”
顾言惜点头照做。
贺霖站直了身子,径直朝教室后门走去。
顾言惜也跟着回头, 但教室外头已经不见聂渊的身影。
他这是想追出去跟他打一架?
他们俩两次说到关键问题,却两次被聂渊打断,连背负着“攻略”任务的顾言惜都觉得有些不妥了,更别提脾气暴躁的他了。
可就在她也要跟着站起身来时,却见他将后门稍稍阖上, 一手拎起她们班的拖把、水桶, 另一手拿起垃圾桶, 转身出了门。
她心头一暖, 低下头认真看题。
贺霖拎着东西出门,把垃圾桶倒干净,又到水池边涮拖把。这拖把怕是好久都没人认真洗过,涮了好几遍,水还是脏兮兮的。他低声咒骂了一句, 又多涮了两遍。
回三班的路上,他碰到了自己班的班长。
那个男生个子不高,学习挺好,长了一张国际脸,还天生自来熟。瞧见贺霖手里拿的东西,他一怔:“今儿好像不是贺同学你值日吧?”
贺霖懒得理他,拎着两个桶走回三班。
七班班长推了推眼镜,一脸茫然:“该是自己的值日让关斯哲做,不是自己值日却跑到三班学雷锋?”
贺霖进门时,顾言惜正咬着笔头埋头思索,好像碰到了什么难题。夕阳照进教室里,将她的白色校服染上些许温柔的霞光。他最爱她扎马尾的样子。她的颈肩又白又好看,被柔顺的发梢扫过,安静中又带上了少许俏皮。
望见这样的一幕,他心里被软软的一戳,同时,又有些心疼:这些题全考的都是他昨天讲过的知识点,是他在初一练习册里一个个挑,又用电脑打出来的。是不是,有些挑的确实难了?
想到这,他不免又觉得自己有些好笑——人一生中会遇到的难题有那么多,她仅仅是为了一道初一数学烦恼,他便要心疼,至于吗?
可心底那种感觉却不会骗人,一揪一揪地告诉他,至于。
他轻轻把东西放在地上,将拖把拧干,从最后一排开始拖地。
不知不觉拖过两排,他来到她身旁,又细又白的两条长腿映入眼帘,像嫩嫩的莲藕,又像莹润的玉。
喉间不觉有些干燥。那种身不由己的“蠢蠢欲动”再次窜上脑际,让他不得不顿住动作。
他强迫自己抬起目光,却又望见了她敞开风纪扣的校服衬衫下,那好看的锁骨形状。
想紧紧把她抱在怀里,嵌在身体里,想在她的锁骨上种下几颗草莓,想狠狠亲吻她那双粉嫩嫩的唇。
若方才不是那个聂渊出现,他怕就要说出来了——他想要的奖励,是吻她。
他直起身子:“实在做不出来就空着,一会儿我教你。”
顾言惜抬起头,看到高高的少年站在她书桌前,目光柔得不像他。
虽然他手上拿着拖把,校服衬衫的下摆还被脏水溅到,沾了几个泥点子,可她忽然觉得,他大概是她见过的最干净的少年。
她点点头,在那道丝毫找不到头绪的填空题题号上小心翼翼地画了个圆圈。
贺霖重新弓下身子拖地,可无论他干得如何卖力气,方才她那双腿始终在他眼前缭绕。
他怕是中了毒了。
顾言惜写完题,他也将教室擦了个干干净净。他坐在她身边,粗略看了一遍答案,除了那道她画圈圈的没写出来,其他的都对了。
她开心得高高扬起嘴角,他却高兴不起来:讲完这道题,今天又见不到她了。
辅导结束,她收好了书包,才想起他一开始跟她说是背了两首诗,于是往学校外面走的时候,她便问他:“除了《蜀道难》,你背的另一首是什么?”
他目视前方没看她,似有心事:“出了教室就不能提学习的事儿了。改天我再背给你听。”
顾言惜没多言,只点点头。
他又说:“后天运动会要踢决赛,明晚上足球队有集训,不能陪你学习了。”
顾言惜依旧点头:“那我们就放假回来继续。”
校运动会定在4月30日全天,因而29日就成为了放假前的最后一天课。中午吃饭时,林姝满脸兴奋地跟她说,放学以后有几个跟她要好的外班的女孩子要一起去KTV,问顾言惜要不要一起去。
顾言惜想着贺霖在足球队有训练,她放学后也没事情做,便一口答应了。
KTV离学校不太远,她跟着林姝走着去。到了那里才发现,一个20人的大包里,不仅有几个外班的女孩子,还有几个没见过的男孩子,连关斯哲也去了,热闹得很。
大家也不排外,见到顾言惜来了,纷纷给她拿水果、拿饮料,还围着她八卦起来了。
“七班的贺霖在给你补习功课,真的假的?”
“听说他进过两次局子,人凶得很,你不怕他啊?”
“大家都传说他喜欢你,你们俩是那种关系么?”
“我还听说他给你们班做值日?”
面对大家伙儿抛来的一个个问题,顾言惜不禁望向关斯哲。
他立马明白了顾言惜的用意,于是伸手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锁的手势:“老大的事儿,我要是敢在外头乱说,他非得拿我绑了石头填海去。”
顾言惜撅了撅嘴巴,竟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于是问他:“明天不就踢决赛了,你怎么不去训练?”
关斯哲扬起唇角:“队里有个同学伤了,霖哥位置得往前顶,所以今天集训练配合去了。我嘛,保存实力,保存体力。”
而正在大家还等顾言惜的答案时,林姝却发话了:“贺霖昨天确实在我们班做卫生来着……要不是他,我都不知道我们班墩布条是蓝色的。你们没看见,那地擦得,打我入学就没见过这么干净。”
“真的假的?贺霖会做卫生?”
众人更觉得不可思议。
“给言惜义务补课,还给你们班义务值日?”
“咱说的大概不是同一个贺霖吧?”
“不过,好像真的好几天没听教导主任通报他出去打架了,神奇。”
林姝点点头:“我觉得他是喜欢我们言惜的,一物降一物。”
顾言惜听言难免有点惭愧——她下午才看过那块石头,才变了一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