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英的人被讽刺得急了眼:“那小子他哥惹了我们老大,我们给他点教训。”
贺霖风轻云淡地说:“那你们教训他哥去,欺负初中生,是男人么?”
“今天先教训教训你吧。”几个人里最壮实的一个抡起拳头,拔腿就往贺霖面前跑。
贺霖不紧不慢, 从肩上摘下顾言惜的粉色书包,连头都没回,精准地扔进她怀里,还不忘嘱咐:“别害怕。”
下一瞬,他一闪身,躲过了这一拳,紧接着,挥拳就砸向了那胖子的脸。饶是胖子体型那么大,都被打得一个趔趄。
其他六个人见状,也都冲上来围攻他。顾言惜往后退了几步,急得手足无措——她很想回学校找人帮忙。可贺霖是个有前科的,万一事情被老师知道了,或者被警察知道了……
而凭她自己,上去拉架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说不准还要害他分心。
贺霖虽是身手敏捷,可双拳难敌四手,对方那么多人围着他,也难免吃了好几记。其中有个瘦子,不知从哪变出来了一根棍子,抡起来就往他脑袋上砸。贺霖抬起右手去挡,抬腿一脚踹在那瘦子心口。
踢足球的男孩子,腿上最有力气,这一脚竟是踹得那瘦子爬不起来了。
另外几个人见状,更是打红了眼,又是拳头又是腿地就招呼上来了。贺霖被逼到了墙角,侧身在华英的外墙上一蹬,整个人高高跃起,一脚招呼在为首那个胖子的肩膀上,胖子应声倒地,也是半天没起来。
剩下五个就好解决多了,他三拳两脚便都打倒。
他走到胖子身边,蹲下身子,挥起拳头又是一拳凿在他太阳穴,那胖子眼角立刻血流如注。
顾言惜立刻跑过去拉住他:“贺霖,别再打了。”
贺霖没回头看她,只阴狠狠地跟那胖子说:“再找茬,绝不饶你们。”
这时,最外围的瘦子拿起手机,拨通电话:“我们在林溪路上,赶紧叫——”
话没说完,手机忽然被不知从哪走出来的一个男人给踢飞了。那男人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样子,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冷眼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几个学生。
顾言惜提防地看着他,不知是敌是友。
贺霖抹了一把嘴角的血站起身,喊了一句:“武山。”
武山这个名字,顾言惜在原文里看见过。他是贺霖爸爸的人,也是在原文里,帮贺霖办转学手续的人。
“又在外头惹事儿?”那个叫武山的男人几步走来,站在贺霖面前,个头与他差不多:“你忘了上次差点被你爸打断腿的事儿了?如果他知道了,又该——”
“他是为了帮助学校里被抢的初中生,才得罪这几个人的,是行侠仗义了吧。”顾言惜上前一步,打断了他的话:“而且今天也是他们几个先跟在我们身后找茬的,并不是贺霖惹事。”
顾言惜知道,在原文里贺霖跟他爸爸的关系一直非常不好。她不想让他爸爸对他的误会再加深了,于是想都没想,就冲口说了出来。
“行侠仗义?”武山看了她一眼,又将目光落在贺霖身上:“我看是多管闲事吧。”
贺霖没有接这个话茬,问他:“你来干什么?钱直接打到卡上,让我自生自灭就行,不用亲自跑来一趟。贺大总裁那么忙,身边不能没人手吧。”
武山面无表情地望着这个一提到父亲,便浑身是刺的少年:“贺总让我跟你谈谈转学的事儿。”
听言顾言惜微微一怔:在原文里,贺霖是上了高三之后才被迫转学的。怎么这一次,这个剧情提前了这么多就发生了?
“转学?”贺霖夹了武山一眼:“怎么,嫌我考不上大学,给他丢脸了?”
“你怎么好歹也得拿个学位。”
贺霖抓起顾言惜的手,转头就走,不忘撂下一句:“学位,就让贺嘉去拿吧。”
武山在后头叫住他:“贺嘉挺想你的,天天说想跟哥一块念书。”
“他才上初中,等他上高中,我毕业了。也兴许毕不了业,肄业了,怎么一块念书。”贺霖停住脚步:“回去告诉你们贺总,有在我身上白费劲的功夫,多盯着贺嘉好好念书。还有——”
他转过身,看了眼顾言惜,嘴角高高扬了起来:“这是他未来儿媳妇儿。我追不到她,哪都不去。万一我追到了,更哪也不会去。”
“贺霖!”顾言惜立刻红了脸,站在原地不想走了:“你说的什么话……”
“说实话。”他拉了两下没拉动她,也不想使劲儿伤了她,便好言好语哄着:“不想回家了?不怕家里人担心?”
顾言惜嘟了嘟嘴巴,只好迈开步子又跟了上去。
武山看着这个半大的孩子,叹了口气:“我会在这待些日子,你知道怎么找我。”
言罢,他跟地上几个华英的孩子一跺脚:“滚。再找事儿,家大人都替你们擦不了这屁股。”
而后,他掏出手机,拨通贺总的电话。
“贺霖还是不乐意转学,他说了,有在他身上白费的功夫,盯着贺嘉好好念书。还有——这孩子,早恋了,身边跟着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姑娘,还说不追到她,哪也不去。我看,早恋总比进局子好。那姑娘倒挺文静,说不准能让他收敛点。男孩子,总有个情窦初开。”
电话那头,是成熟的男人声音:“就怕是为了早恋,再进去一回。”
林溪路的路口,顾言惜回头看了眼,那个叫武山的已经不在了。她拉住贺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给他擦了擦脸上、手上的血。他那球衣不知是被谁扯了,肩膀那里破了一个大口子,露出硬邦邦的大臂来。
她抿了抿唇:“你的球衣破了……明天是不是还得穿着比赛呢?”
让她一说,他这才发现,低头看了看,尴尬一笑:“小事儿。”
说完,他抬起右手,伸到后颈,抓着衣领就要把衣服脱下来。这一拽,衣服大半窜了上来,露出窄窄的腰间几块紧实的腹肌。
顾言惜顿时觉得脸上发烫,赶紧把身子转了回去:“你干嘛,穿回去。”
“害羞了?”他停下动作,来到她侧面看她:“穿着这玩意儿在马路上走就够丢人了,还破个口子,不如光膀子。”
“这衣服怎么了,你穿球衣挺好看的。”顾言惜再次别过身去,不看他。
他心里一阵狂喜:“真的?”
“可惜就是破了。”她又自己转了回来,凑过去仔细看了看他的肩膀:“这针脚挺简单的,我明天一早带了针线过来,给你缝上,保证不影响比赛。”
贺霖一怔,那句“一会儿买件新的”都到了嘴边,又让他憋了回去。
“你还会缝衣服?”
所谓的大家闺秀,唱歌跳舞虽不在行,女红却都得是极好的。别说缝这样一件衣服了,就是双面的刺绣,她也信手拈来。她点点头:“嗯,会点。”
他低头,嘴角忍不住上翘:“没事儿,你缝成什么样我都穿。”
这句话,是掏心窝子说的。只要她肯缝,这衣服,他都不舍得穿了,非回家挂墙上供起来不可。
他看了看表,时间已经很晚了,才带着她继续走。他身上脏兮兮的,有血有泥土,可唯独肩膀上背的那个粉色小书包,干净得不行。
“顾言惜,我最讨厌跟别人谈家事了。关于我爸,还有我弟……”
“我知道,我不会出去乱说的,跟谁我也不说。”顾言惜跟在他身边,很诚恳地承诺。
“谁跟你说这个了?”这姑娘实在傻得可爱,贺霖叹了口气:“但我对你,不一样。不知道为什么,不管是我爸、我弟,还是我妈的事儿,只要你不烦,我都愿意告诉你。”
这样□□裸的表白来得最为实在,顾言惜听进了心坎里。
见她低头不言,他问:“你呢?”
“我”顾言惜记得原文里说过,原主的父母离异了,只是因为财产分割和抚养权的问题,还在打官司。原主的爸爸也正是为了争夺抚养权,才把她送到姑姑家住,送到一中念书的。可除此之外,她对原主的童年、细节也并不清楚。
他换了个问题问:“你刚才为什么帮我说话?”
“父亲都是一样的。表面看起来是很凶,很不好亲近,可其实他们疼子女,不比母亲少。”顾言惜想到了自己的爹爹,又想到了上一世的梁爸爸,才有此感慨:“我想,天下所有的爸爸都是这样的。只是有些事,你不说,他们永远也了解不到啊。”
听言,他心里有微微的震撼。而后,他才苦笑一声:“有些事能说,可有些事,不能说。”
他想,即使那些不能说,大概她也懂——就她刚刚那句“行侠仗义”,已经说得他心尖都酥了。
只要她懂,就足够了。
依旧送她到了地铁口,看着她走下去,他才摸出一根烟来点燃——本以为当着她的面不再抽烟这件事做起来很难,但现在看来,中了她的毒,烟瘾已经不算什么了。
第二天一早,运动会便开始了。就连再过不久就要高考了的高三党们,也得到特赦来参赛,或者为自己的班级加油助威。
比赛要持续一整天的时间,日程排得满满的。除了球类运动外,跳高、跳远、跑步、拔河,连跳长绳都有一席之地,参与度可以说是相当高了。
顾言惜庆幸原主没有报名什么奇奇怪怪的体育项目,不然以她这从小养在深闺的身体素质,肯定是做不来的。
足球赛被安排在上午十点开始,依旧是七人足球,一小时的比赛时间。九点半的时候,两支队伍便热身完毕,一齐到操场候场了。
关斯哲站在球门底下,手里攥着贺霖的队长袖标,一边跟门将打着哈哈,一边望眼欲穿地望向贺霖常常翻的那面墙——这都几点了,比赛马上就开始了,本来就伤了一个队员,队长还一直不露面,这比赛还踢不踢了?
差一刻十点,那个墙头终于有了动静:先是一个黑色的耐克包飞了进来咚地一声掉在地上,紧接着,贺霖穿着球衣翻墙而过,轻盈落地。
“诶,老大来了!”门将也看见这一幕了,拉了拉关斯哲的衣角。
“我看见了。但是……”关斯哲眯起眼睛,一直盯着贺霖,直到他走进操场。“老大这衣服怎么弄的?肩膀头子怎么破成布条了?”
一队人都十分不解,停下脚底的动作,望向他。
贺霖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带着一身朝气:“看什么呢都,练球。”
关斯哲没忍住,问他:“霖哥,你衣服怎么弄的?现在踢个球也兴乞丐装?”
“昨儿碰见几个华英的杂碎,干了一架。”他把书包往关斯哲手里一扔:“你懂什么,衣服破了,自然有人给我缝。”
言罢,他嘴角微微一挑,径直走到操场边,跑道和三班看台中间的围栏处,朝顾言惜招了招手:“你的东西带了吗?”
顾言惜等了一早上,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情,心里一直不踏实。这会儿看他来了,才松了口气,拿着小针线盒跑了过来。
运动会的比赛项目太多,学校为了防止无关人员干扰跑道,才竖起了围栏。运动员们只能凭参赛证件从操场正门进来。但贺霖不管这套,见顾言惜走过来了,便往后退了两步,一段助跑一纵身就跳了过来:“想我了么?”
顾言惜当作没听见,低头很认真地挑了一卷跟他衣服最相近的颜色的线,将线头穿过针孔,纤细的手指往远处一拉,轻轻咬断,动作娴熟地打了个小巧的结。
贺霖故技重施,趁她没注意,拉着衣服后颈,就把球衣给拽了下来,递到她手上:“动作快点哦,比赛要开始了。”
一身精壮的肌肉呈小麦色,散发着如同太阳般巨大的生命力。长相坚毅的男孩子站在那里,即使名声坏出了学校,可看台上的女孩子们这么一看,还是不免一个个都羞红了耳根。
近距离接触,顾言惜更是羞赧,一双眼睛根本不知该往哪里看,于是撅着嘴巴抱怨:“想让我快一点还脱衣服……叫我怎么专心……”
听见她语气娇滴滴的,他心里像吃了蜂蜜一样甜:“怎么,你很喜欢看啊?”
“我哪有。”
“不爱看又怎么会分散注意力,不专心缝衣服?”他愉快地眯起眼睛,凶巴巴的面相也变得温柔:“爱看就离近点,省得让后头那群女孩子看见了。”
顾言惜鼓了鼓嘴巴,想再分辨两句,可时间紧迫,多说无益,她只好就按他说的,往前挪了一小步。
她身上的香味在初夏阳光的蒸腾下,变得愈发好闻。他低头看着这个美好的少女,周围的一切喧嚣都好似不存在了。天知道,他需要多么强大的意志力,才能控制住自己不伸出手狠狠把她按在怀里。
顾言惜将他的衣服翻过来,里面朝外,穿针引线很是熟练。他就这样看着低眉垂目的她,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似是搔在了他心里。而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更是盛满了认真的神情。
那一刻,他忽然觉得,独自一人漂泊在这座城市的心,终于得了归处。
而看台上的学生们,此时此刻,全都沸腾起来了。他们的注意力早都不在操场激烈的比赛上,而是紧紧锁在他们两人身上。
每个人心底那些想说而不敢说、一直埋藏在内心深处的,名为青春的东西,就这样被勾了出来,最终,化为一丝甜蜜与欣羡的悸动。
场边的几位老师气得直瞪眼。可这两位学生只是在缝衣服,却连半分越轨的事情都没有做。
几分钟之后,她终于缝好,在衣服上打了个结,又把衣服递到唇边,将那线轻轻咬断、把衣服抻平,递到他手里:“你看看。”
贺霖都看得出了神,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拿在手中瞧了瞧——若非他了解实情,根本看不出衣服破在哪里。她的针法简直跟机器缝制的一样,丝毫不着痕迹。
而最后的那个小小的针脚——那块布料刚刚才抚过她的唇。他用指尖在上面轻轻摸了摸,心底又没来由地升腾起一股燥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