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骄——西木子
时间:2019-04-05 07:58:02

    这样一来,甄姚突然得宠的背后有了曹劲和甄柔的影子。
    民间百姓的智慧历来不容小窥,他们常感慨有了后母就有后爹,可见枕头风的厉害了。
    又纵观历史,枕头风厉害之处也是屡见不鲜:商纣王偏爱妲己谗害忠臣,周幽王为了褒姒烽火戏诸侯,西施魅惑夫差导致亡国……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一时间,众人就只看到了曹劲带无法生育的甄姚来信都,继而甄姚受宠于曹郑,这中自是内有乾坤。
    毕竟曹郑已是知天命之年,唯二的两个成年儿子,一个是原配嫡子,拥有尊贵的公主血脉,一个是继室嫡子,却是居长。
    若无意外,世子之位必然是从这二人中出来。
    曹劲为了世子之位暗中动作,送美于前也是意料之中。
    又加上曹劲在信都一惯有为人冷酷无情的传闻,如今愿意将妻子的堂姐千里迢迢带来信都求医这等善举,委实让人难以信服。他们自然更倾向于,曹劲知道曹郑对美人的喜好,这才将甄姚带了回来。
    甄柔足不出户在三房院子里养伤,对于这些流言蜚语不免有些滞后,还是一天甄姚又被请去唱歌时,郑玲珑串门儿透露出来的。
    将这些事闲话似说完,郑玲珑坐在堂上的东首位,又忙解释地兀自笑道:“这些也就是传闻,阿柔你待令姐的心极是赤诚,怎会存了那些心思呢?只是谁知道大人公他会看上——”
    说到这里,郑玲珑自知失言的住了口,尴尬有歉意地看着甄柔,想解释什么,也不知从何开口,半晌才叹了一声。
    “阿柔。”郑玲珑颦眉担忧道:“大人公掌权一方,就有些多思多虑,我担心大人公听了这些传闻,真往仲策和你的身上想,那就……”
    话没说完,其意却已是不言而喻。
    郑玲珑越发地眉心紧簇,还又叹息了一声。
    甄柔高坐基台上的主位,看着一脸忧色的郑玲珑,她一时没有接话。
    其实从甄姚去朱雀台为曹郑唱歌,她就想到这些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曹郑又有风流成性的名声,甄姚在长安一度被大将军何进霸占的事也是颇多人知道,这二人一旦走进不免会生些流言蜚语。
    对此,她早是有心理准备,也在事发后第二天与甄姚交谈时提过的,听甄姚说不在意这些,她才歇下心来,却万万没想到这些流言尽烧到她和曹劲的身上。
    仅牵扯她还好,现在还把曹劲扯进来……
    尤其曹郑只是流言那样,纯粹喜欢甄姚的歌声还罢,偏生这中还牵涉曹郑讳莫如深的头痛顽疾。
    念及此处,甄柔不由与郑玲珑一样,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曹郑为人最是猜疑心重。
    正是这份世人皆知的猜疑心,若是他们透过甄姚知道曹郑的病况隐情,显然和他们早已在甄姚唱歌之前知道,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
    不想草木皆兵,甄柔当下谢过郑玲珑特意来告知的好意,又送客之后,就忙让阿玉出了三房院子,寻当初被安置在外面的陪嫁侍人落实这些传闻。
    
 
第二百二十九章 邀请
 
    甄柔出身的彭城甄氏,乃世代簪缨的家族,累至甄柔父辈一代,每一代都有族人朝上为官,不少官拜太尉、司徒、司空一职,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掌天下大事。
    如今势微,也不过是从甄柔这一辈开始,当年甄柔的父亲都曾出仕长安,只是因为其祖父与曹郑义父争斗落败,方才退居朝堂,固守祖籍。
    衰败不过两代人,积累却是上百年十数代人,彭城甄氏底蕴可想而知。
    前世仅甄柔带到邺城的陪嫁,就可以维持薛家庞大的军事消耗,那时甄柔还只是被许以侧室夫人。
    如今嫁进势力更大的曹家,还是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哪怕没有大伯父甄志谦为了讨好薛家刻意增加了嫁妆数量,其嫁妆与前世相比也不遑多让。
    相对十里红妆的陪嫁,还有就是陪嫁的仆从也有上百人,只是三房院子拢共就三进三出,地方有限,便只留了二十名侍女在院子里伺候,余下的人则安置在府里面。
    去年初来乍到,就遇上诸多事情,甄柔也无心理会安置在三房外的仆从。
    八十个左右男女仆从总不能在府里吃闲饭,甄柔又今年大半年不在府里,姜媪只好在这期间先代为简单安排了一下,和张伯商量放出府七十来人,安置在曹劲名下的一些庄园当差,又剩了男女仆从十名留在府里,作为三房在府里的跑腿,以及到府外的采办。
    这些事情,甄柔一回来,姜媪就详细的禀告过。
    如是,这会儿,甄柔让阿玉去找打听消息的侍人,就是被留在府里的这十人的头儿。
    这个头儿是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唤卫原,生得孔武有力,却处事圆滑。
    他和姜媪一样,都是当年随曲阳翁主一起从下邳王宫陪嫁到甄家的,原是曲阳翁主身边的侍卫,后来在彭城娶妻生子,年纪也逐渐大了,便成了曲阳翁主名下一处庄园的管事。
    比起其他人,姜媪与卫原自是更多了几分情谊,也是能信任过的,姜媪便将他选做了这十人的头儿,其妻子陪他留在府里,儿子则被安排在外面的庄园里,每月他儿子要来府里送庄园的野味吃食等,一家三口便也能聚上一聚。
    阿玉对卫原也是熟悉,见面还得称一声卫叔,这一领了甄柔的话,就轻车熟路地去府里一处给采办人住的院子去寻了卫原。
    整个曹府占地广阔,三房的院子处于府邸最里层,采办人住的院子一向是安排在府邸最外层,靠双腿步行,一来一回也要小半个时辰。
    本就已经下午向晚,等阿玉领了卫原过来,天已经擦黑了。
    冬日昼短,天黑得快,自进入十二月里,三房掌灯时辰也跟着提前了有一个时辰。
    彼时,甄柔就在灯火辉煌的堂上,听卫元将近日来的流言逐一禀告。
    卫元不愧是下邳王宫当过侍卫,也曾护送曲阳翁主往返于长安和下邳的,正所谓见多识广,即使没有甄柔特意吩咐,他也时时注意着府里的动向。
    尤其是如今已在府里安顿了有一年了,地方差不多也踏熟悉了,结识了府中不少大小管事,加上他已满了二十岁的儿子,每月来府里与他交接消息,不敢称消息如何精确,涉及多少内幕,却也算是消息面广。
    一来给甄柔磕头问过安后,就把近来府里上下,乃至整个信都的一些流言说了。
    将郑玲珑带来的消息证实之后,卫原继续垂手立在堂下又道:“……关于甄二娘子和君候的事传闻已有旬日了,大概是不新鲜了,如今传闻最广的还是关于三公子在这件事上的推波助澜。”
    “都传三公子什么?”想到郑玲珑说的,甄柔问道,“除了说三公子知道君候的喜好,特意携阿姐来信都,还有其他吗?”
    卫原迟疑了一下,斟酌道:“另有一则传闻,道是三公子运筹帷幄,不仅在战场上料事如神,对信都也是了若指掌。虽常年不在信都,但留了罗神医在君候身边,如今又按着君候喜好送上了妻姐,将君候——”
    话蓦然停下,卫原不知如何说下去。
    甄柔见状,不亲耳听见后面的话,她也可以想象不是什么好话。
    不过既然召卫原来了,就当问清楚。
    甄柔正要让卫原没关系尽管禀来,只听曹劲的声音突然响起。
    “可是传我将君候拿捏在鼓掌之中。”虽是问句,语气却是肯定。
    甄柔抬头望去。
    只见堂外风灯一片白炽的寒光下,曹劲一身惯穿的黑色大氅,夹着一身寒气立在大堂门外。
    甄柔如今不过十八之年,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年轻的身体伤势也恢复得快,将将到了农历十二月,就已经拆了绷带,可以来回走动了。
    再过了几日,到今天,已然行走自如。
    “夫君,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般早?”乍见曹劲突然出现,甄柔惊讶了一下,随即起身走下基台,亲自迎了上去。
    姜媪和阿玉在堂里伺候,见到曹劲回来了,姜媪和卫原一起在原地匍匐跪下,口中齐声称道:“三公子”;阿玉则疾步行去内室取了曹劲用熏炉烘着的鞋履。
    这时,甄柔刚迎到门前,阿玉已捧了鞋履过来。
    曹劲依旧没有让侍女近身伺候的习惯,也看不得自己都要身边人伺候的甄柔服侍他换鞋,这便自己脱下皮靴,换上阿玉捧来的鞋履。
    鞋履是甄柔差人做的,用了不少丝、麻铺了厚厚一层做鞋底,穿上去又软又松,这会儿又是一直用熏炉烘着的,十分暖和。
    曹劲一穿上鞋履,就感冻得僵硬的脚趾终于有了一些知觉了,暖意一直从脚底心窜上。
    以前一个人,又总是在外安营扎寨,多数都是一双从胡人那传来的靴子上脚。
    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倒也不觉得粗糙,如今一些衣食住行上细致起来,却也不能违心说一句没有区别。
    曹劲感受着脚底下的暖意,看向甄柔的目光也不觉跟着暖了几分,道:“君候派人去城外寻我,道今晚邀你我朱雀台共进餐食,所以我今日才早些回来。”
    
 
第二百三十章 沐浴
 
    曹劲回来的时候未时已过,距离暮食也就一个来时辰。
    身为臣下,又是儿子,没有让曹郑等开食的道理。
    又周礼记载:“方伯为朝天子,皆又汤沐之邑于天子之县内。”即是,诸侯要在封邑先沐浴洁身后,方能朝见天子,以示对天子的尊重。
    之后历朝历代多沿袭周礼。
    曹郑虽非天子,但他割据了整个北方大片土地,在北方,尤其是信都,可谓与天子无异,其声威及话语权更甚于长安城里的天子,他掌握了辖下土地上所有人的生杀大权。
    曹劲今日去的是郊外大营,校场点兵,一身戎装,且不提身上风尘仆仆有失仪不敬之态,就是戎装佩剑赴宴,也是有忤逆之嫌,自是无法就这样去见曹郑。
    甄柔这些日子都在养伤,脚伤才好了不到一两天,也不能太用脚力,是以她至今未出院子一步。
    冬日人困倦怠,又一直足不出户,甄柔对于自身收拾免不得就有些懒惰,虽比时人三日一洗头五日一沐浴要强上一分,但隔三差五也会素面朝天,将满头乌发在颅后随意绊成一束,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
    今日好巧不巧,甄柔想着脚伤痊愈,要不了几日就当恢复给卞夫人晨昏定省,早上沐浴后便没有上妆梳髻。
    如是,夫妻两人一个沐浴更衣,一个梳妆打扮,都要收拾一番。
    斯时,世代为官的名门望族,多是尊夫妇之礼“不敢共湢浴”,妻子不能与夫郎共用一个浴室。
    甄柔虽出自彭城甄氏,自幼少不了受这些教诲,但她有一位不拘泥于形式的母亲,也就养成了她在这方面并不甚遵守。
    以往曹劲独自住在第二进院子,她与曹劲自然是各用一个浴室,如今曹劲搬进了第三进院子和她同住,又院子里只有一间浴室,两人自然就共用浴室了。
    只是甄柔到底还是一位妙龄女郎,两人才有亲密关系不久,平时相处也不多,不说什么鸳鸯*共浴之类不可能有,就是出现在曹劲沐浴的时候也不曾有过。
    偏生眼下的时间较紧张,曹劲还一贯不喜侍女近身服侍,看他那一头长发又要洗又要烘干,哪是他一个人能快些收拾妥当的?
    如今又成婚了,总不能再叫张伯效劳,或是一头湿发梳髻赴约。
    加之今日只是寻常邀约,甄柔也不用收拾得多隆重,以简单清爽为主,要不了小半个时辰就足够了。
    如此,甄柔略犹豫了一下,便主动提出服侍曹劲沐浴。
    和以往一样,对于甄柔主动亲近曹劲,姜媪等人是再赞同不过,当下去准备沐浴之物不提。
    一时,众人退去,一室氤氲,热气蒸腾。
    许是让浴室里的水蒸气熏的,甄柔白净的脸颊上一片潮红。
    深吸口气,抬头看向这身让她一再为之惊心的铠甲。
    这个时候的铠甲都是铁甲,故又称铁衣,且都是锻铁制成的。
    由铁打制成鱼鳞,然后一片片编缀而成。
    以前在家中,曾百无聊赖的数过兄长甄明廷的铁衣,一共有三千二百五十二片鱼鳞甲片。
    甄明廷那时还是一位十六岁少年,高瘦挺拔,却也有着少年人特有的单薄,一身铁衣铠甲方才上身,腰背似乎都为之压弯了,脸上也有着异样的苍白。
    过去的经历,让甄柔对铁衣铠甲有一定的了解。
    曹劲的这身铁衣,是方口领,开襟在右肩和侧腋下,由三组红绳带系接。
    “夫君,抬一下双臂。”甄柔一眼看毕,抚上这身寒气森森的铁甲。
    曹劲看了一眼甄柔满脸的红霞,那肌肤当真是白里透红,水嫩得让人移不开眼。
    这些日子以来,诸如此类的温柔小意也确实让他心生贪念,有些沉溺,这些可以让他暂为放松。
    如是一看之下,他敛了自己解铁甲的话,依言张开双臂,然后却是闭上眼睛,任由甄柔的温柔带来片刻的闲适,他也能想一想曹郑突然派人来邀他和甄柔共进暮食的事。
    见曹劲闭上眼睛,甄柔莫名松一口气。
    她口上吩咐还好,一些面上的端茶递水也能行,像这类伺候穿衣脱衣,还是战衣铁甲这类,她很有笨手笨脚的自知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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