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魔教卖甜饼——奶酪西瓜
时间:2019-04-05 08:06:50

  “他没什么亲人,是北青给他入的殓。遗物,大多也是他收拾的。”舒浅抿了口茶水,“里面有些东西,是打算给你的。”
  谭毅抿紧唇,沉着小脸坐在位置上。
  舒浅不说话,一时间三个人竟是没人再开口。
  就这个诡异的气氛中,北青匆匆赶回来,手上拿着一个包裹,见到三人后眼一亮,朝着三人小跑过来。
  简单行了礼,他就将东西摊开放在了桌上“教主,东西全在这里了。还有点余钱我也一并带来了。”
  谭毅盯着面前摆着的东西。
  几本厚厚的书,一把价值不菲的宝剑,一个木盒,以及一包钱。
  舒浅伸手拿过书,翻开扉页。
  一个印章盖在上头。
  “谭嘉泽。”舒浅念出了人名。
  她连着翻了几本,全是这个名字。
  萧子鸿在旁边听了名字后眉眼微动,随后伸手取了桌上的木盒,研究起了机关。
  “谭嘉泽是谁?”舒浅问北青。
  北青摇头“不知道。”
  谭毅一样伸出了手,取了一本书翻看。基本上的字,他都不认识。
  反而萧子鸿一边把玩着木盒,一边开口说了“明礼以导民,定律以绳顽。开国初年,这句话便被写在了本朝律书的序中。谭家代代参与编纂律法,这谭嘉泽也不例外。不过五年前,天子问罪,株连三族。”
  “咔擦——”
  萧子鸿手中的机关盒被打开。
  他将盖子开口朝外,取出了盒子中的东西,小巧精致。
  “于阗玉印章,谭家每一位嫡系男子都会有一枚。”萧子鸿翻转手,念出了上面的名字,“谭毅。”
 
 
第28章 
  谭毅?
  舒浅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凑到萧子鸿身侧观察着他手里的那块玉。
  玉通体乳白, 看起来色调极为柔和, 周圈像是带着淡淡的光晕。舒浅凭着脑中的回忆, 疑惑说了一声“和田玉?”
  “和田?”萧子鸿重复舒浅的话, 摇头,“是于阗玉,出于于阗, 也因出于昆仑, 被称之为昆仑玉。”
  舒浅明白过来,他们两个说的全然是同一样,不过是不同时候这玉的名字不同罢了。
  如今那个地方名叫于阗, 而不是后来的和田。
  “这玉,比这把剑、这本书都值钱。”萧子鸿将玉交给了边上的谭毅, “应该是你的。”
  谭毅眼内满是迷茫, 看了这玉,看了他们, 半点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谭毅从未记得过自己来自哪里。
  他有记忆以来就生活在暗街, 为了一口饭吃而拼尽全力, 这名字,好像就是大伙儿都这么叫他,就这么叫了过去。
  更小的时候,他手边还会有暗街的人偶尔的食物赠送, 等年纪稍大点, 那些食物就少了很多。他每日要吃的量在增大, 饿了便要自己去寻东西来吃。
  他不是没有想过父母,家,这些类的事情。
  可他从未奢望过这些会带给自己么,更没有奢望过有朝一日会寻到亲生父母。
  只是面前这个印章,那些书,那把剑,串联起来将他的身份到了个分明。
  他不是没有父母。
  他不是没有过家。
  只是他全家,到了如今已只剩下他一个人。
  舒浅太明白这个眼神。
  从未得到过,得到过却失去了,原本设想过的问题忽然有了一个答案,好似人的一生增加了一个必须要面对的事。
  她能想象这少年在迷茫过后,会试图去了解,去试图做点什么,而最大的可能确实走向让自己更痛苦的矛盾中。
  在场的几个人对谭毅的身份,都有了隐隐的猜测。
  这世上有一名叫谭毅的孩子,出生在一个开国有功的家族中。
  这孩子的父亲,名叫谭嘉泽。
  谭嘉泽做过地方官,后前往京官为官。他一生或许是为官清廉的,刑罚分明的。只可惜处理无论是对人还是对事都太过杀伐果断,半点不懂圆滑变通。没过多少年,他就成了帝王的座下亡魂。
  甚至诛连三族。
  是帝王心中不喜想要杀他么?
  是。
  但其中还有太多的人,都试图借着那帝王的手,杀了这一家人。幸免的只有七岁以下,以及年满六十以上的。年满六十的一口气都咽不下去,几乎都过了世。
  以至于最终唯独年幼的谭毅活了下来。
  他或许是被五爷带到暗街去的。
  或许是别人。
  反正五爷认出了他,在恨他的父亲,也诡异敬佩他父亲谭嘉泽的情况下,在隐蔽处将他逐渐带大。
  不让谭毅活得好一些,也没让他活得更差。
  死后,五爷再将该给谭毅的东西都给他。
  舒浅想,或许是五爷在看到这孩子时心软了。
  或许是五爷当年和谭毅父亲的矛盾,和他们想象中天差地别。无论如何,现在人都已不在世上,独留下这么一个小小孩子。
  “人都过了,回头记得去坟头倒杯酒。”舒浅给谭毅点明方向,“其它再多的,都和你没有关系了。”
  事情太过突然,谭毅迷茫看向舒浅。他是下意识将自己的脸转向了有声音的方向,下意识点了脑袋。
  听了,话在脑子里,却是难以理顺。
  舒浅叹气“有事尽管和我们说,别自己整日里瞎想的。”
  谭毅又点了点头,默不作声。
  北青见事情处理好了,看自己留在这儿也没什么可说的,便找了个借口告辞了。
  舒浅想和谭毅说两句,可见谭毅如今这样子,也知道现在并不是说这些最好的时候。现在她无论说什么,谭毅都听不进去。
  小孩此刻看起来弱小又无助,萎蔫成小小一团待在那儿。
  许久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要告辞“教主,我还有事,先离开了。”
  舒浅低声应了“嗯。”
  谭毅抱着那些东西离开了舒浅的视线。他整个人背对着他们,还处于飘忽的状态,仿佛不知道今夕何夕。
  目送走了小家伙,舒浅回过头忽然发现一件事。
  旁边萧子鸿一直在盯着自己看,还看得有点认真,看了好似有一会儿。
  她歪了脑袋,看向萧子鸿,带着点小疑惑“盯着我看什么?明明是你比较好看。”
  萧子鸿料到了前一句,没料到后一句,无声笑了下“我看不到自己。”
  舒浅觉得有点道理,点了点头。
  她点脑袋和别人总不太一样,给人感觉是正儿八经将人的话给听了进去的,光看她那样子,心里就能软好几分。
  至于她心里是怎么想的,那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萧子鸿过了半响,看舒浅温吞吞喝茶的样子,脑内回忆着谭家最后一个子嗣在多年之后掀起的腥风血雨,觉得世间万事果然都有其因果。
  谭毅如果没被舒浅救出来,一切又是另一种发展。
  萧子鸿看着舒浅,看得不仅仅是舒浅。
  他眼内带起了一点点暖意“谭毅需要好好看着才可。”
  舒浅茶喝了一半“可不是。说来,我也是没想到赌场那天人那么多。等回头到教里了,我头上冒了一阵的冷汗。那天人带太少,还好有你在。”
  那天人是带少了些,若没有自己,舒浅确实没法轻松走出。
  萧子鸿跟着舒浅喝茶,轻轻应声“嗯。”
  他原来此生也成了一分因。
  由于萧子鸿总是看自己,舒浅觉得自己的压寨相公,自己看少了那可亏了,喝个茶便就盯着萧子鸿看。
  四目相对,一言不发。
  没什么话说时候只对视,总是容易笑出来。
  像在玩什么可笑的游戏。
  舒浅看了小半会儿,忍不住就在边上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
  两个人愣是将喝茶这个寻常的事干出了别样的味道。
  笑了好半天,舒浅才缓了过来。
  她脸上红扑扑的,还带着点笑意,说起了另一件事“赌场回头再开了,得空我们就去看一看。骑驴去。”
  萧子鸿“……我可以骑马。”
  舒浅带着点揶揄眨眨眼“那我骑驴,早前要不是你忽然上山,我早就骑驴去县城里走一遭了。”
  原来是因为自己,这才没见着那一幕么。
  不过倒是也足够了。
  萧子鸿唇角勾起了小弧度。
  没有马车与驴的交错,有骑马的少年,和骑驴的少女结伴。那是他从来不曾设想过的事情。
  舒浅放下了茶杯,喝饱了。
  她对着萧子鸿一个劲看“你笑和不笑,给人真是两种感觉。”
  萧子鸿任由她看。
  “好看。”舒浅最终给了这么一个评价,起身美滋滋离开。
  她脑子里不仅觉得这样笑着的萧子鸿好看,还觉得先前打斗过后的萧子鸿也好看。运动过后的少年擦拭着脸上的薄汗,脸上还泛着一丝红意,一举一动满是夏日的味道。
  当然她不会对着萧子鸿说那么细。
  不是觉得萧子鸿会觉得羞耻,而是她觉得她心里头暗暗过分就足够,说出口了就过了头,如同调戏良家妇男一样。
  压寨相公算是良家妇男么?
  自家的相公能用调戏么?
  舒浅一边走,脑内一边拐到了别的奇怪方向,禁不住嘿笑一声。
  萧子鸿看着人走了,看看边上搭建了一半的自己屋子,觉得需要再折腾几个工匠来。
  这都几天了,一个临时的屋子都搭建不好。
  万一回头搭建好了,他有事回京,在教中一夜都没睡岂不是亏大了。
  崇明教到底还是太缺人了。
  此刻的萧子鸿差点给忘记了,他自个也缺人得紧,不过缺得不是匠人,而是谋士、武将以及各种拥有家世背景的人才。
  ……
  入了夜。
  月色照亮了整个崇明山,也照亮着整个崇明教。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教徒们,大多都早早去睡了。
  偶尔有几乎人家还点着灯,一盏盏也渐渐灭了。
  崇明山的竹林中,黑猫灵巧下了山,那双琥珀色的双眸四处搜寻着,在听到有人声后,悄无声息躲藏到阴影角落中。
  等到人走远,它又飞快跳蹿出来。
  在空气中用湿润的鼻头嗅了嗅,它呆在原地,似乎是寻不到位置。
  “哎,哪里来的黑猫?”竹林猎户在窗口猛然看到了黑猫,略有诧异说出了声。
  话音刚落,那只黑猫双腿一蹬,转眼就消失在猎户的眼前。
  猎户疑惑探了探身子,随后也就没有再管那只黑猫了。
  不过他嘴里还是嘟囔了一句“怎么大晚上见个黑猫啊。”
  这山上还是有点猛兽的,这只野猫不知道怎么成功活到那么大,敏锐是正常的。只是猎户心里总觉得见了黑猫不是那么个滋味,怪别扭的。
  闪躲极快的黑猫顺着这条道,踏着自己的小步,一步步在教中,像是漫步一样路过着。不过它没有预料到它走出来的方向,人气味越来越多……
  惊慌失措下,它原本漫步走动着的,渐渐加快了脚步,在后来就成了四处逃窜一样,想要寻找到合适的突破口。
  好在即便人气味多,但人并没有直接冲到它面前来。
  大多数时候昼伏夜出的黑猫心有戚戚,最终摸索到了偏远一些的一个屋子里,寻了个最安静的,跳跃进去,一头扎进床底下。
  月色对它而言还是太亮了。
  床下是个好位置。
  它舔舐了一下跑动过程中弄脏的毛发,随后睁着眼看着床下外边的那点亮光,一直到许久之后,它才缓缓闭上双眼,陷入了平稳的睡眠中。
 
 
第29章 
  夜晚总是人情感最为薄弱的时候。
  没有人声, 没有喧哗, 没有琐事让人分心。
  屋子里总共就三个人,两个都还不懂世事,在床上睡得昏天暗地, 偶尔还吐一个口水泡泡,好似白日里没有吃饱一样。
  谭毅没有坐在床上,而是在床边拿着五爷留给自己的遗物,看着, 哭着。他哭起来没有丝毫的哭嚎声, 只哭到换不过气时,喘两口气缓缓,吸一吸鼻子, 随后继续默默流泪。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那么多泪水。
  五爷对他算不上好, 算不上差。
  暗街的人大多和五爷差不多,对他算不上好, 算不上差。
  他一度觉得,人和人之间相处,便就是和暗街那样的。
  这世上大多都是利益往来,少有的善意,都是人乐意给就给了,不乐意给就不给了。
  那些不经意来暗街的人,是出生占了便宜的。
  不过他从未想过, 不, 那些人在外头的日子是他想过的, 却无法想象出来的。
  就好似他只能从走商那儿知道京城是如何的,走商会说京城繁华的街道,会说京城骏马状元,纸醉金迷,食肆和酒铺的香气从街头一直到街尾。
  他听说,也想象不出来。
  对于谭毅而言,暗街里每一个给他了微小善意的人,都是在他记忆深处带上深深烙印的。无论是和他合作骗人的壮汉,还是给他一个包子的五爷。
  死亡在暗街并不少见。
  可这么近的告别,在他记忆中是印象最为深刻的一次。
  他没有料到五爷会突然死去。
  仿佛暗街就在这一个日子里,就和那扇分隔开他和五爷的门一样,彻底将他隔离出去了。
  眼泪掉得厉害,谭毅根本不敢上床铺。
  床铺是教中特意给他们准备的,若是湿了,明日必然要花费时间去清洗。他若是少听了一课,就少一日跟上别人识字学算账的进度。
  今后他除去学识字,学做糖,还要学律法。
  对,他是有家人的。
  他家里头每一个男子都自小学各式各样的法。
  然后被皇家灭了,就剩下他一个人了,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做不了。
  其实他对皇家是个什么样的存在都不清楚,那距离他太过遥远了。比所谓的京城更加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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