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好的媒婆必然会对这些都了解的。
入了冬喜庆喜庆,年前教中就能高兴一下,过年能算双喜临门了。
“明天我去和姚旭说一声,他回头肯定要抽出时间回来的。”舒浅忘记告诉姚旭了。
乔曼红着脸点头。
这会儿敲门声响起,师华在屋外开口“教主……”
舒浅起身去开了门,笑着将人给迎了进来“进来吧。”
师华这会儿并没有穿她白日骑马时的衣服,而是换了一身以前的行头。饰品几乎是没有戴着的,看上去倒也不奇怪。
她进门后见了乔曼,朝着乔曼微微颔首。
乔曼脸上还发烫着,一样朝着她点点头。
舒浅将门给带上“当才在和乔曼打趣,还好你来了,否则她要被我惹恼了。”
这句话还是打趣。
乔曼又羞又气瞪舒浅。
白瞪,半点没有威慑力,还逗得舒浅笑出了声。
这两人的姿态让师华原本稍带紧张的心放松了一些。
舒浅找了位置让师华坐下“你要找我详谈?”
师华点头。
屋子里并没有多少空间让三个人一块儿坐着。就连这两天睡觉,都是舒浅和乔曼一道睡的。师华坐了屋子里唯一的椅子,另外两人则是坐在了床上。
舒浅见师华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当下就自己先笑着开口了“师华可要来崇明教?”
师华想要说点什么,可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点头。
舒浅“你没到崇明教里去看过,心里头总是不安的。等吉武关的人安排妥当,就让姚旭带着人同你们一道回崇明教。”
师华开口“我从师府出来,总计带了二十余人,等到吉武关时,含我在内剩十七人,今日之后剩余十三人。包括我婢女在内,由教主安排。”
两人对视着。
舒浅稍作思考,应下“好。”
她们两人对对方都不算知根知底,一切的信任感还需靠时间来慢慢增加。
师华顿了顿,开口将自己那些个女眷的性子简单讲了讲。
舒浅听着一时也对不上人,打算让和这群女子相处过一段时间的姚旭亲自安排了。吉武关既是交给了姚旭,那就由姚旭负责到底。
等师华再度离开时,天色已全然暗下。
舒浅和乔曼也差不多该歇下了。
山寨的屋子搭建时靠得都颇近,白天尚且还没觉得,到了晚上夜静悄悄了,外头的声音若是大了些,便能够轻松得传递到屋子里来。
乔曼低声和舒浅说着事“教主,师娘子看着冷一些,怕是经历变故过大,心里头还是善的。”
舒浅知道“嗯。”
但这世道越来越乱,心善这一点,可谓是她们的软肋。
舒浅钻入了被褥,面上略有所思。
杀人不过头点地。她曾经一生都遇不到一回的事情,渐渐反倒成了出来一趟就能遇到的事情。
闭上眼,舒浅眉头还是没能舒展开,心里头还有点乱。
这日子不知道何时能到头。
她能在太平盛世里给教中拼出一条出路来,可还能在乱世中带他们走出活路么?
皇宫已是失控,接下去又会如何?
“睡吧。”舒浅和乔曼说着,“琐事就不要留到梦中了。”
……
京城乱了。
臣子们私下中不满的声音,逐渐多了起来。
后宫中人人自危,而大多数后宫中的女子,上至皇后,下至宫女,除了少有一些出生贫寒,不少人都和朝中重臣有所牵连。
每死一个人,朝中不满的声音就堆积了一些。
死得人多了,这一石头扔出去十有八丨九能扔到一位达官贵人的京城里,对帝王的不满已是快直达天庭。
普通百姓受到困扰,此刻都有些不敢出门做生意了。
往日里飞扬跋扈的浪荡公子哥们,这些时日都被亲眷锁死在家中,不被准许出门。
三法司一日查不出消息,帝王的怒气便一日旺盛。
就连□□品的小官都忍不住和挚友轻说一声“不过一个宠妃,何至于闹成这样。”
“你可别忘了三年前那次晚朝!”他挚友皱起眉轻呵。
三年前皇帝还算勤政。上朝一事事关太多官员,从来都不是每日都上的。宠妃风头正盛,虽没有惹出烽火戏诸侯的戏码,可还是惹出了另外一出闹剧。
那一日本来是不上朝的。
群臣都正常处理着自己手中的公事,忽然间收到了今日要晚朝的消息。
偶尔朝中有大事,确实是会突然要求群臣上朝的。
所以臣子们也没多想,一个个就换好了衣服,系好了腰间的袋子,收拾收拾准备上朝。
路上遇到没被通知到的大臣,他们还互相转告了一下。
等时辰差不多,几乎所有能进大殿的臣子,都在宫门口候着。
没人进去。
因为门口的守卫根本没收到今日要早朝的消息。
臣子都说收到了通知,而守卫却说没有,一来二去,此事必然被禀报了上去,传入了宫中。最后宫里头远远传来了一道指令,让诸位臣子各回各家。
那日的晚朝,是一场误会。
门口候着的臣子,最低为四品官员。
每位几乎都是面色不虞,沉着脸甩手回去的。
可他们没料到的是,过些时日宫中透出的消息是,那日皇帝还在宠妃的床上。
臣子们几乎都要怒火攻心,一本本参了上去,觉得皇帝极为荒唐。可这位天子见臣子们连他的后宫之事都要参合,也没给好脸色。
这导致了将近数月皇帝不愿上朝的情况。
两个小官说起了这事,眼内皆是对那位的不满。
这点不满他们只敢藏在心里头,不再多说,怕再多说之后,两人便要被三法司寻了去。
京城城门口。
和往日一样,城门口到了时辰要关门了。
有仓促急着时间的老百姓要进城的忙赶着挤进了门口。
他踏进了京城里,正庆幸着自己运道好,想挤出笑和旁边的将士说两句,忽就听见了身后的马蹄声。
不止一声。
他回头带着疑惑和好奇看了过去,探头探脑想知道怎么这会儿会有马蹄声传来。莫不是谁家的公子哥在外头玩晚了?
城门留了条缝隙,守城的将士也奇怪着,在缝隙里朝外看看,生怕遇到特殊的情况。
不知道哪里钻出来的寒风,冻得那老百姓缩了缩脖子。
马蹄声停下了。
“见牌如见人。暂开城门,边塞有要事要禀。”年轻的声音从城门外传出。
那将士听着这声音挤出去看牌子。
那老百姓听着是边塞的事,更是竖起了耳朵。
悉悉索索,似乎是双方在证实点什么。
城门又打开了一些位置,准备放这队人马进来。
领头的人骑着马进入了京城,看到门口还有老百姓看着,轻声呵斥“还在城门口作甚?”
城门口人一哄而散。
连带那老百姓,也不敢多看,赶紧麻溜走了。
等走了一段路,他回头又看了眼城门口。
不知道怎么的,城门口忽然放了一东西飞丨射丨到了空中。
不算亮,不算响,但是很清晰,泛着红意。
第50章
京城被整个围了起来。
谁都不知道这些将士是何时就出现在了周边的, 好像就在京城中某个人一声令下后, 他们就陡然出现在了京城外的每一个角落。
不对, 不仅仅是京城外的每一个角落。
就连每个城门外都被守住了。
本是守在京城的不少将士,脸上阴沉得极为可怕。
唯有少数的京城将士,脸上带着惬意又残忍的笑,将武器指向了同伴“料不到这一天么?”
这些京城将士大多去过边塞, 回来后总是有些地位的。
其他人将士料不到这一天么?在京者几个将士不知道边塞的待遇呢?
暂时还没有人能够回答他们。
不是没有人反抗, 可这反抗太过微弱,几乎是刚有了苗头,转头就被斩在马下。
洪川骑着马,轻松在宫门口。
他身上盔甲沉重得很,可无论是他, 还是他身下的马,都好似半点没有察觉到这点重量。
不是没有人想要从他守着的门进出。
可两侧密密麻麻的弓箭, 以及他双手上沾染了无数鲜血的刀,都警告着那些人, 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地上的尸体一具一具被拖到一边收好,没有半点不尊敬的意思。
自相残杀,谁能比谁好一层呢?
他望着宫内, 心里在想萧子鸿现在是什么心态呢?
如果走进宫里的不是萧子鸿,而是他父亲洪源, 这一切又会是怎么样的呢?
刚有了这个念头, 他立刻就无声笑了起来。
好在穿着盔甲, 没有人能够看到他的笑。否则就现下这个情况, 那些个正在血腥头上的将士,保不准还会一激动,冲过来给他一刀。
一位大臣,大约是四品官员,对着洪川开口“小将军,事情不至于闹成这样的。”
他声音里带着沉痛,显然是深深知道后宫的事情,更知道如今京城中传来传去那文章背后的故事的。
京城里民间传着那后宫里宠妃是遭了报应,对别的妃子动手,对皇家子嗣动手,对天下忠臣不敬,老天爷看不下去给她惩戒。
而皇帝竟是要帮她的。
皇帝为了一个女子,要和天对抗。
至于边塞的事情?那在百姓心中几乎和此事毫无瓜葛。不过朝中上上下下看到如此一幕,心中不由觉得可笑。怎么可能没有关系呢?
洪川骑着马来到了那官员身边。
他只要举起刀,轻而易举就能将面前这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官送到地下去。
即便以他现在的职位,根本当不得“将军”这个称呼,不过他很喜欢这官员这么称呼他。小将军,代表着今后他会和他父亲一样,成为朝中的一名大将。
他,洪川,会是洪家再一名将军。
“我以前也和你这样想。”洪川回着这官员的话,声音还很稚嫩。他年纪实在是远小于在场的每一位官员和将士,“直到我来到京城。”
洪川用刀指向了自己身边,和自己出生入死不知道多少日子的兄弟们“这儿多少好男儿,你们看着可精神?”
没有人回他话,面面相觑着。
“边塞男儿从不怕死在战场上。”他声音里带着点傲慢,他们从不畏惧战死,“可从未有人乐意死在京城断了我们粮上。从未有人乐意活活饿死在我们用命守着的人手里。”
不至于?原本是不至于的。
可京城里的人过的日子,和边塞的男儿们过的是同一种日子么?
京城里犯了错的人,可都朝着北方流放。
他们这些明明该算建功立业的人,为何过得是恍如流放的日子?
凭什么!
凭什么?
洪川嘲讽看着面前一位位打扮得精神得很的官员,居高临下,极为不屑。他出生在京城,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自小在边塞长大。偶尔他听京城的事,还总是被众人一而再,再而三告知着自己的使命。
洪家将士不止他一人,洪川愿意为了这天下苍生,为了身后每一个百姓而杀死前方的每一个敌人,守卫脚下每一片土地。可这一切都不代表着他……
不代表着他真的心中不会有芥蒂。
不代表着他不会看着每夜挑灯紧皱眉头的父亲,烦恼着那些根本不该烦恼的东西。
将士们都该是志气高昂的!
将士们都该是精神奕奕的!
将士们都该是为自己能守着这边塞而自傲的。
可吃过好粮,才知道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
尝过甜味,才知道苦味是多么难熬。
他不是怕吃苦,可若是这苦不值得呢?
“我父亲一生征战沙场,从未喊过一生不值当。”洪川的爱马噗嗤,口中喷出了一股气,惹得那些官员心中惊颤。
他父亲,当朝的将军,守在边塞不知多少年。
皇家的嘉奖少一半他父亲不在意,家中妻子少受点荣耀他也不在意。
可他看着他父亲因为兄弟们战亡红了眼眶,回头余下的人连一月后的粮都没有着落。他都恨不得摇着他父亲,逼着他前来京城。
前来京城问问那帝王可有心?
“但当所有人都觉得不值当的时候,就不再是他能愚忠的时候了。”洪川这般说着,语气低沉下去,全然不像是普通小将,“而是帝王该还债的时候。”
即便萧子鸿不举旗上京,边塞那些个谋士,那些个将领,也会心甘情愿拥戴着一位将军,从北方一路杀到京城。
京城,脆不可挡。
原本一切是不至于如此的。
先皇对将士哪里有如今这般忽视。
他们这群人围着京城,有心一些早发现不对了,可这帝王脑中除了要替自己宠妃报仇之外,脑中里里外外就剩下了仙丹。
前者调动了京城中大部分的守城将士,后者……
呵。
自作死,谁又能拦得住呢?
至于在京城的那几位皇子。
洪川回想着谋士们对那些个皇子的评价,嘴边的嘲讽意味浓重到压都压不下。
和他一道长大的萧子鸿,至少有一副君主该有的样子。
除了年纪太小了点。
但是洪川也年纪小。
洪川如此年纪就力大无穷还能上场杀敌,萧子鸿凭什么就不能还未及冠就成为一国之君?
群臣们说不出话来反驳,一是由于他们心中清楚得很,帝王换一个,他们却是不一定换的;二是洪川手中的兵,随时将弓箭矛头对准着他们,但凡他们不安分一些,就会没命。
所有都在静候着,京城皇宫的宫殿中,一场百年少有的更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