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鸿应着她的话:“钱花起来也没那么快。工匠借了一些你这儿的人。好在江南手艺人不少,修缮起来比预想快很多。”
国库中的钱真要开销,那也是一步步来的。
丞相、户部、礼部、兵部、工部、翰林院,几乎都要牵扯到。
这回南京一事吏部更是上下都忙到想拔头发。
萧子鸿自己忙,也没让下头的人休息,一时间朝野还有人私下里嘀咕着,还好要再弄一个六部,否则今后就这折腾劲,谁能扛得住啊?
舒浅朝着萧子鸿笑了笑:“那火器呢?”
他们还是金钱换火器的交易关系。
“有弄出几种守城更妥当的。还有方便随身携带到海上的。”火丨药怕潮湿,在海上通常都是临时装弹的,一旦受潮,那这就浪费了。
舒浅点头。
两人才说了没两句话,姚旭就在那儿喊:“教主,先将这批货理了再聊!”
舒浅回过头看着姚旭喊完后指挥着教徒们分开做事,很有条理的模样:“哎,这不做得挺好,不需要我呀。”
想要偷闲的意思十分明确。
萧子鸿莞尔,将舒浅落下的头发捋到她耳后:“先忙正事,我的人你也可随意差遣。你教中人这也大多都在这儿。对了,乔曼还在教中,毕山陪着她,防止她偷跑出来。”
乔曼这肚子这时也显怀了,可听说舒浅终于回来了,非说要到海边来接人。
毕山说什么都不可能让乔曼到码头上。
码头上常年人多口杂,到了船归来时,那就是码头人最多的时候。有着身孕的人怎么能在这种时候到码头上去凑热闹呢?
舒浅庆幸毕山头脑还清醒:“还好。这真要来了,我护着她都来不及。”
旁边一个跑了一身汗,正准备上船的教徒听了这话:“教主,压寨相公留着晚上聊,赶紧来帮忙吧。”
萧子鸿笑得颇为玩味:“成了,你去忙。”
舒浅默默将这教徒的脸给记住,决定做一个“恣意妄为”的教主,回头给这个教徒穿小鞋。
她撩起了自己的袖子:“我走了,你随意。”
舒浅细胳膊细腿的,搬东西是帮不了什么忙。
不过她心中是有数的,有第一回出海归来的事在,这回她让众人将东西摊到海滩上,分类搁置时都是有讲究了的。
船上的钱则是另外派了一支队伍,干脆拉了萧子鸿当场将一半的钱拉走,记账回头换新的火器来。
这一忙就是直到落日,饥肠辘辘。
一声令下,就地做饭吃饭,闹腾得很。
有几个教徒还特别会折腾,吃得快些,就围着别的教徒跳在海外学来的舞,七扭八扭的,谁都认不出他跳的是什么玩意。
萧子鸿送完一批钱回来,正好赶上吃饭。
他感受这百姓氛围,面上是不自觉浮现出的笑意。
天下昌盛,国泰民安,大体就是如此了吧。
舒浅吃了两口鹅肉,感天动地,拉着旁边的教徒劝说着:“吃肉吃肉,这肉太好吃了。”
旁边那个教徒受宠若惊,随后发现萧子鸿对他微微一笑。
一筷子夹在了肉上,这教徒后知后觉想着:这教主的压寨相公好像是个皇帝啊?
想完之后,这教徒一边说着“教主我想起来我还有点事”,一边端着碗朝着边上走,生怕教主追上来问他什么事。
毕竟从苏门塔次回来已有了一段时间,凡是知情的那些个教徒因为太过忙碌,早将这个事情给压了箱底,忘在脑后。
等现下空起来了,又见着了人,几个教徒一个接一个想起来了这事。
舒浅都没反应过来,等吃饱喝足见她周边空了不少,还在想自家教徒们可真是勤劳啊,一个个才吃完就继续做事去了。
勤奋的老百姓真好啊。
萧子鸿倒是察觉到了一点点,因为看他的视线明显多了起来。
他的下属在周边都没离远,倒是崇明教的教徒们都一一跑远了。
“吃饱了?”萧子鸿问了一声舒浅。
舒浅应声:“嗯。海上十天半个月都少有一口肉,沿海的地方多是海味。太久没吃,觉得这肉怎么做都好吃。”
由于码头人多,厨娘还真是就精简着来做的,什么烤的,蒸的,煮的,没弄任何虚的,实打实就是给他们做肉。
萧子鸿听着能理解。
不过他真正想问的是:“教徒们知道我的身份了?”
舒浅微愣,转头看向自家教徒们。
那些个教徒们原本悄悄打量着他们两个,在她视线一转过来后,赶紧开始瞎忙活,明显得很。
“是。”舒浅收回了视线,“我们这回去了苏门塔次,一个颇为富有的国家。”
她点了点海舟上的帆:“那上面的名字,就是这回唯一牺牲的那教徒的。”
先前搬运货的时候,萧子鸿送钱回去了。
舒浅就将骨灰连着一大笔钱,交到了教徒那户人家手里。他们在岸边哭了好一会儿,被人送回了教中。
她微微仰着头:“等有一天,我的名字也会被写在那上面。”
随着船只向着大海不停前行。
萧子鸿听着她这般说着,看向那船,又看向舒浅脸上。
她被最后的日光照得橙红的脸,很是好看。
他应声附和着她的话:“很有意思。”
舒浅点头:“是啊。”
萧子鸿问她:“那你的名字,乐不乐意顺便留在玉牒上?”
作者有话要说: 萧子鸿:(顺杆爬,高兴)
第97章
玉牒, 皇家族谱, 由宗人府主管, 也算是归属在礼部。
皇后要拿了宝册才成。
萧子鸿又一次问她要不要正大光明的成亲了。
舒浅没有直接拒绝, 就是对上了萧子鸿的双眸。萧子鸿眼中的她似乎不管怎么变, 都是他认定的那个人。
而萧子鸿在她眼里,似乎总能够比以前的他还要好上一些。不论是容貌、品性,亦或者是其它的地方,明明该是已到了极优的点了, 却总能再突破一下她的界限划分, 变得更为惊人一些。
他是个帝王, 又不像是一个帝王。
舒浅心里头这般想着。
萧子鸿委婉问她:“你看我是你压寨相公吧?”
舒浅点头。
萧子鸿又问:“我的名字是不是也会有一天被写在那船帆上?”
舒浅觉得这肯定是要写的。
生是她的人,死是她的鬼。
于是她又点点头。
萧子鸿就笑了:“那我的名字能留了,你的名字也该留才是。”
道理都挺歪也挺足的。
舒浅笑了起来:“说得很是有趣。”
萧子鸿心中微叹, 觉得很是可惜。
舒浅这模样, 看着就不像是乐意的。
他转回视线,琢磨着下回该使点计谋, 好好给舒浅下个套才成。否则这朝廷上下立马就又能冒出一群劝他成婚的,说不定还能递上来各地优秀女子。
这天下女子千千万, 舒浅只有这么一个。
而正在被琢磨的舒浅扯了扯萧子鸿的衣服, 凑近了点问了他一句:“皇后的喜服要做多久?”
萧子鸿猛然转头。
“京城里成亲是不是更合规矩一点?可我想在南京,近一点。谁让我是江南女子。”舒浅这般说着。
皇家不论何种大事,都是要告诉这天一声,告诉先祖一声。京城该有的都有,弄起来总得来说, 确实更合规矩一点。
而这样那样的事情筹备筹备,很快能入冬了。
冬天的京城雪是很好看,天也真的冷。火坑不是谁都会弄,烧煤把自己弄死的人年年都有。
果然如舒浅猜测的那样,萧子鸿预估了一下日子:“怕是要入冬了。”
舒浅心想,那下回出海,她怕是暂时出不出去了。
她想要出海,今后有的是机会。可这般成亲,她这一生估摸着就这一次。
萧子鸿面上挂起笑:“江南绣娘多,多些人赶一赶,能更早一点。当然,这里头也要宫里头绣娘带着,否则不懂规矩。”
江南天高皇帝远,绣娘到底是没有像京城那儿如此懂规矩的。
细微处若是差了一个爪子或者用错了一卷线,回头都容易引发一些不好的流言。
舒浅点点头:“你安排就是。有什么需要崇明教做的,和我说就成。”
天子成婚那些个要注意的东西,可是一条条都写在书上的。这等天下大喜的事情,全然不像普通人成亲,想怎么随性一点,能随着性子去折腾。
萧子鸿能够得到舒浅的准信,当然是笑着立刻应下了。
这边两人已经三言两语说成了成亲这一事,那边还孤家寡人的姚旭寻了木头正在做扇子。
他上回口头上说了要送一把扇子给师华,那自然是要言而有信的。
姚旭的扇子并不是什么名贵木头做的。他寻了一棵看着品相不错又普普通通的树,在教徒们砍柴时顺走了那树的一段木头。
扇子做起来并不难,要难也是难在复杂的雕工上。
连雕都不雕的扇子,基本上小孩看几眼都会做。
既然要送人,姚旭也不打算随便做做了事,更没有打算用普通的木头,。
他选了这回出海看过来颜色最好看的一段棕红色木头,还打算在这木头上雕刻出他至今为止的最高水平,比如刻一些花草什么的。
避讳朝廷的动物都尽量不要刻,他便干脆准备刻梅花上去。
回头再取一点珠宝镶嵌。
师华走过,看他趁着这会儿休息时间在刮木头,带着点疑惑。她观察了姚旭小一会儿,发现他真的是认认真真在刮木头,便走到了姚旭身边:“你这是打算做什么?”
“扇子。海上那会儿不是应了你?”姚旭看了眼师华,随后收回了视线,继续刮起了木头。
师华当然还记得扇子那个事,可她还觉得平日拿把扇子不太方便。
身为一名武将,腰间一边刀,一边枪,已经塞满了。
这扇子总不能塞前头吧?
那看起来她整个人不伦不类,仿佛能动的架子,专门用来摆东西的。
“我不方便随身带着。”师华实话实说。
直来直往的拒绝别人的礼,姚旭还真是服了师华了。
他嗤笑一声:“那你就给它供起来,每天给它放上点供品,晚上时候再吃了。”
这种供奉方式,师华还第一回听说。一听就知道是姚旭在瞎扯。
她见姚旭说话都不看她,着实是真情实意想要给她做一把扇子,想了想,觉得刚才的自己确实失礼了。
姚旭人很好。
好到她觉得这世上的男子能信得过的,恐怕姚旭能算一个。
他就连随便说一口的话,都会努力去做到。
若是有朝一日两人被困战场,她或许能够将自己的后背,彻彻底底交给这个男子,即便这个男子并不会武。
师华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觉得真到那个地步,两个人估计会一起死。
同生共死,反正姚旭不会跑。
于是一个做一个看,两个人愣是待到了被人喊走。
远处看到这一幕的舒浅若有所思。
同样看到这一幕的萧子鸿觉得并不惊讶。
晚上,海边亮起了灯火,再一盏盏灭下。
人们到底是习惯了日落而息,除去要轮值巡逻的人,大部分都选择了回去休息。
舒浅一样和萧子鸿回了崇明教。
乔曼意外在这个点还没睡,反而困顿地倚靠在毕山身边,不由自主点着脑袋。
她已不大清醒,要不是想今日见着舒浅,估计早睡了。
舒浅一回来见着她这样,忙凑上前去:“怎么还不睡?也没人告诉我你在这儿候着啊。”
乔曼见着人,立刻提起了点精神,扯出笑颜:“这回来这么忙的,怎么能打扰教主。我就是想早点看眼教主。这就去睡了。”
她肚子是真的显怀了一点,不算夸张,只是腹部微微隆起。
舒浅听着乔曼的话连连点头:“成成,现在看到了,赶紧回去休息。毕山你这也真是的……”
被责怪的毕山憨笑一声。
他哪里敢说话,自从乔曼有了身孕,他顺从听话得几乎没了底线。
好在毕山顺从归顺从,乔曼不算任性,听话去睡了。
舒浅望着人回去,心中暗自松口气。
“也不知道这两人给孩子取名了没?”舒浅和萧子鸿这般说着。
萧子鸿对此当然一样不清楚。
毕山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名字很是简单随便。他们的孩子则是会在父母的千恩万宠下长大,该会有一个挺好的名字。
当然,首先要经历的一项是起小名。
起小名好养活,这是历来的传统,即便是皇家都不能免俗,谁让开国皇帝也算是老百姓出身。
萧子鸿猜测着:“毕山以前叫狗娃,或许今个生个孩子,取小名叫狗崽。”
舒浅愕然转头看向萧子鸿,满脸写满疑惑,不知道他哪里来的想法。
萧子鸿推人及自己,很认真问舒浅:“若是我们有孩子,该起什么小名好?”
舒浅坦诚:“我起,你就算了。”
萧子鸿失笑。
“我还是有点分寸的。”萧子鸿还给舒浅举例,“皇家小名有不少,有飞禽走兽一类,像是雀儿,小羊,獾儿,有降了身份的,带有奴字,还有信佛信教的,会起些上头的名字,更多一些,还是按照家中排行来叫。”
家中排行来叫的前提是,家中孩子不算太多。
但是即便是这样,舒浅还是带着点懵的。她颇为微妙看着萧子鸿:“你们皇家起小名,还挺有意思。”
这起名难听,敢情还有历史遗留问题。
她这么个一想,想到一个问题:“那你的小名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