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上之臣——青铜穗
时间:2019-04-05 08:09:29

  徐澜道:“这是你安排的?”
  苏馨容面不改色:“这是我的差事,不是我难道还会是别人?”
  徐澜没说什么。打量了两圈,他说道:“去当差吧,别误了事。”
  说完又问她:“长缨有没有过来?”
  苏馨容微吸了一口气,依旧面不改色地指着码头:“方才见着她往那边去了,许是去寻霍将军了吧。”
  ……
  长缨在木料场呆着,手下小吏们给她搬来了椅子又捧来了茶,一个个殷勤得跟侍候猴王的小胡狲们似的。
  她坐在小杌子上抿了半碗茶,黄绩就回来了。
  “那两个典史是王照的狐朋狗友,据他们说,王照跟提举司的长官关系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跟河道上的官员却都有密切往来。
  “包括钱韫,每每有事差遣时他也会首先安排王照去办,但是具体跟河道上的谁有往来,究竟是不是钱韫,他们看模样也不清楚。”
  长缨对结果倒不算意外,王照此人虽是个小喽罗,但他有弱点,他要求财,若不谨慎,他将一无所获,对方抓准他这点,便吃准他不会在外胡说。
  “上回抓了那几个人,王照没有什么反应吗?”她问。
  “有。”黄绩道,“王照在侧面打听那几个人下落,而且似乎已经听说了那日咱们抓人的事,也因为这还打听了咱们督造司,我觉得他是已经有了疑心。”
  长缨听完沉吟起来。
  王照既在疑心,那他背后的人也必然起了疑心。
  到底顾家如今已未能一手遮天,顶多也就是拉着太子一道与皇帝分庭抗礼。
  漕运司虽然在顾家与东宫手上把着,但朝中还派了有监察御史监管河道秩序,他们也未曾敢明目张胆地把撬朝廷墙角的事摆在明面上。
  他们起了疑心,很可能接下来就会有所收敛。倘若收敛了,他们又上哪儿去揪他们尾巴?
  “把河道上所有官吏的花名册给我打听来。”她说道。
  霍溶到码头转了两圈,看着那几艘官船靠岸,又接连下来了好几批人,才又往岸上来。
  上坡时刚好遇见徐澜,彼此说了几句,而后又各自忙活。
  长缨留意着王照,霍溶盯着钱韫,徐澜也没有闲着,两艘商船他还着了人在接触。
  因此这一日是实打实地忙碌了一整日,下晌放工时已经暮色四合。
  巷子口苏馨容犹豫着还要不要去徐家,看着徐澜今日面色还算和善,她便又打消了主意。
  自己劳累一日状态未必好,也就罢了。
  回到府里刚跨了门,就听发母亲庞氏房里有哭声,仔细一听就是苏佩容母亲曹氏的。
  知道是还在说着二房的事,她索性没进去,先回房把丫鬟唤来,将日间着人准备好的几盒点心打发人先送到徐家去。
  “就说天色晚了,我就不过来打扰徐伯母歇息,明儿下衙早再过去给她请安。”
  “慢着。”恰巧庞氏已经打发走了曹氏,已走进来,看了几眼点心,她又挥手让丫鬟去取了一对绣好的枕套另拿包袱裹了。
  “徐家可不会在乎你当差尽心不尽心,到底你将来出了阁,还是得留在内宅相夫教子的,有一手拿得出去的女红才叫有份量。”
  说完又嘱丫鬟道:“就跟徐夫人说,这枕套是姑娘绣的,点心也是姑娘做的。”
  苏馨容望着庞氏:“这些我可不会做,万一穿帮了如何是好?”
  庞氏微微一笑,坐下来:“所以你在南康卫呆了快三年了,还是没能锁得住徐澜的心。
  “就算不会做,你不是可以学?就算学不会,你不会装?装也装不会,你就该投其好。只要他母亲认可了你,你这事可不就成了?”
  苏馨容暗里并不这么觉得。
  倘若有这么简单,徐澜还能由着性子拖到如此还不成亲?
  徐家的规矩是要紧,徐家夫妇的话份量也重,但在徐澜不违规矩的情况下,却不一定能押着徐澜做什么。
  但庞氏说到女红上,她这心里就发了沉,沈长缨在齐家露的那一手,简直将她和黄慧祺碾成了渣,倘若让徐夫人知道徐澜看中的人有这么一手好技艺,那徐夫人多半是要高兴的!
  可恨她怎么早没发现她沈长缨还藏着这一手呢?若是早知道,她也不至于任由庞氏把徐夫人邀过来了。
 
 
第089章 他当你女婿你也增光
  黄慧祺回了府,对镜拔钗准备沐浴,想了下她又把头发重新挽上,整整衣襟出了门,去了前院。
  黄家只有黄父黄建德与她父女两人,以及一个随行打点黄建德起居的姨娘周氏在此地。
  黄建德这会儿许是在用晚饭,屋里传来说话声,年轻的周姨娘娇腻的嗓音带着吃吃的笑漫出来,以及也还有男人的调笑声。
  黄慧祺咬了咬牙,转身想走,但石阶上停了停,最终又还是重重咳嗽了两声,转身捶起了门。
  屋里声音戛然而止,随后黄建德道:“进来。”
  她跨门进去,寒脸瞪着面上潮红,正侧转着身子扣衣襟的周姨娘,阴沉脸色跟黄建德道:“我想调个差职,父亲再帮我去跟卫所里说说。”
  这会儿的黄建德脸上看不出来一点猥琐神情,他抓起筷子来:“调什么差职?”
  “我想调去霍溶手下当差,只要能跟着他,什么差职都成。”
  “霍溶?”黄建德把筷子放下,“你以为这卫所是你爹开的?你想调哪儿就调哪儿?霍溶的级别比你爹都高,你如今让我去寻卫所把你塞他手底下?
  “当初我说让你跟着徐澜,你不干,说还是呆在李灿手下清闲,如今霍溶管着督造,你这倒是不嫌累了?”
  “此一时彼一时,我想法不同当初了。”当初调派的时候她又不知道新来的将军会是个这样的人物,自然挑着清闲的来。
  “父亲都知道霍溶官职比您都高,你就算不为我想,怎么也不替自己想想?倘若能有个他这样的女婿,难道你不也面上增光?”
  黄建德闻言屏息,扣好了衣襟的周姨娘也被话题吸引过来。
  “你看上了霍溶?”黄建德直起身子,“不是听说他娶过妻了吗?你情愿当继室?”
  黄慧祺没吭声。经过几日的深思熟虑,她已经完全不介意继室的身份了。
  周姨娘轻推了黄建德一把:“那霍将军英挺俊美,看着比徐将军还要英武些,大姑娘眼光独到,嫁给他当填房夫人有什么不好?”
  说完又堆着笑与黄慧祺道:“大姑娘可得抓紧了,我看这位霍将军家底也不薄,穿的用的都是好东西,来日只怕您要享福了。”
  继室也就名头比妾好听些,黄慧祺当了人家填房,看她来日又还怎么在她们面前鼻孔看人?
  黄建德还在犹豫。
  早不耐烦等下去的黄慧祺却站起身来:“总而言之我已经决定了,父亲必须尽快想办法把我调过去!”
  说完她再瞪了两眼周姨娘,出来了。
  等她来日有底气有势力了,头一个要整死的就是这姓周的贱人!
  家里不在了几个人,沈家显得格外安宁。
  少擎不在家,平日里常来串门蹭饭的将军们也不怎么登门了。
  长缨沐浴完,吴妈就端了饭菜进来,说:“隔壁苏家大太太今儿白日往徐家串门去了。我下晌在巷子里见到了她们,徐夫人倒是个有福气的,笑眯眯的,看着也和气。
  “苏家大太太就显得精明很多。”
  长缨边吃饭边看着文书,心不在焉地嗯着:“本身家世就不同,自然气度也就不同。”
  “我看这苏家太太此番来的目的不一般呢,只怕不全是为着苏家二房的事来的。”吴妈又说。
  长缨也觉得是。但她并不关心。“管她为什么来的,反正不影响咱们就成了。”
  吴妈便也就不说什么了。
  看她还在边吃边忙,便走过去轻轻压住了文书:“这可不像是个大小姐了,若是太太看到——”
  说到这里她戛然止住,将后面半席话咽下去,把文书抽走放在了一旁,而后替她妥起汤来。
  长缨筷子也停了一下,说道:“若是姑母看到了,自然又要罚我背功课了。”
  吴妈可不敢顺着她把话说下去,给她帮汤盛满,便就唤盈碧来给她铺床。
  盈碧来说:“姑娘,徐将军着人送了一篮枇杷,还有一盒香料来,说是徐夫人自金陵带过来的。”
  吴妈立在门槛下看过来,长缨也是凝眉顿了一顿。
  吴妈道:“姑娘身为晚辈,都没曾送什么去给徐夫人呢,徐将军怎么反倒先送起来?这不合规矩。”
  盈碧把篮子提了提:“可来人说这果子是徐夫人带给徐将军的,将军吃不完这么多,才匀了些过来。”
  “就我有还是都有?”长缨问。
  盈碧摇头:“奴婢没问。”
  吴妈斥道:“不问清楚,东西怎么能乱收?这要放在从前,也该逐出去的了!”
  如今虽然沦为了长缨的厨娘,但当年沈大姑娘身边嬷嬷的威严却还在。
  盈碧肩膀抖瑟,可怜巴巴地往长缨看来。
  长缨想了下:“先去打听看看。”
  盈碧连忙去了。长缨与吴妈道:“行事是还不够老练。回头好好教教她们这些道理。”
  出了凌府之后她身边总共也只有吴妈秀秀和紫缃等几个亲近人了,尤其是带病南下那段路程,以及初初到湖州又只得三人相依为命,倘若不是吴妈和紫缃拼死照顾,她早就不知死了几回。
  一路走到今日,她将她们俩视如亲人,是有道理的。
  盈碧他们几个还算诚恳忠心,就算有些道理不懂,闭着眼日子也能过下去,毕竟整条南风巷里能强得过她们的下人也不见得有多少。
  但是不讲究就容易掉坑,就如徐澜这篮枇杷和这盒香……
  倘若只送了她一个人,这么贸贸然收了,那么就算她不会与徐夫人有什么交集,终究要落个没教养礼数,在长辈面前拿大的坏名声。
  也不是没法子补救,但关键是补救的话她就得亲自去回礼才像话,而这却是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了。
  盈碧一刻钟后回人,这次就清晰多了:“还送了谭将军和霍将军,李将军府上也送了。谭夫人回了两罐亲手做的柚子蜜,李家回的也是果子。
  “霍将军那里因为是徐将军亲自送过去的,目前不知道回的什么,但想来也应差不多。但是……”
  “但是什么?”
  盈碧捉着衣角嗫嚅:“徐将军只给姑娘一个人送了香……”
 
 
第090章 打起来了
  长缨木着脸坐了半日,末了又还是摆摆手让她退了下去。
  自己选的丫鬟,能怎么办?
  她吩咐吴妈:“明儿好好蒸几笼点心,再捎点茶叶什么的,你去趟徐家吧。那盒香还回去。”
  徐澜独独只给她送了香,自然有他的用意在。
  但她并不觉得自己去这一趟能改变什么,在她看来,这也不过是他徒劳的挣扎罢了,她不可能跟他有将来,徐家也不可能因为她让步。
  吴妈遇的事多,也沉得住气,有她去自己也放心。至于合不合礼数——既然都笃定日后不会有交集,又何必瞻前顾后?
  吴妈深深点头,说道:“奴婢定当把事情办好。”
  徐澜这个人是不错,过往这么长日子,帮过她们不少忙,他这么做也许没有恶意,不过是想让徐夫人也见识见识长缨的魅力。
  但是长缨若真去了就成了送上门被相看了,长缨若是有意,有这个机会也是好的,徐家门第不算低了。
  可关键是她没这个意思,自然就犯不着去放低身段。
  长缨把这事撂下,然后把几上的文书又摊开来。
  文书是黄绩打听回来的河道官吏的名册,她归纳出来了几个嫌疑大的,包括钱韫在内。
  她不知道霍溶对钱韫有什么想法,今儿一整日也没有机会跟他聊上两句——其实如果这人若真是钱韫,事情反倒不那么好办。
  钱韫后头是柳烁,柳烁又是紧跟着总督樊信的,要拿钱韫,不是件容易的事。
  就是交由监察御史,从如今朝局看来,也动不到他们筋骨。
  别的不说,就太子跟倭寇勾结那事,证据摆在眼前,皇帝都没办法废他呢,何况这点事儿?
  可是如果不顺着这口子往下撕,他们想要跟漕运司争权争地盘,会更加艰难。
  不过,如果真是钱韫的话,他又是否太高调了些?
  徐澜在霍家坐的不久,吃了杯茶,简单说了几句公务就走了。
  霍溶饭后在书房里看佟琪带回来的茶叶与丝绸。
  “这钱韫因为是靠夫人发的家,却与程啸不同,此人颇为能屈能伸,对夫人柳氏百般迁就,听说府里不但没有侍妾,而且每每外出回府都皆要捎些小礼回去。
  “柳氏爱绸缎首饰,钱韫又爱茶,属下便自城里找自家商号临时取来了这些。”
  霍家商号遍布大江南北,不说处处城镇皆有,至少如湖州这样的地方是少不了的。
  霍溶拿着看了几眼,说道:“今夜里可有人在船上?”
  “有。”佟琪道:“先前天将擦黑,属下便已经派了两人潜入船上。”
  霍溶点点头:“去准备准备,明儿去他船上看看。”
  佟琪颌首将茶叶和丝绸抱了下去。
  霍溶起身出了珠帘,看到正搁在桌上的枇杷,拿了两颗在手里瞧着,忽然问左右:“徐家还送了谁?”
  护卫上来道:“方才瞧着往谭府李府都去了,还有人往巷子那头去,不知道是去苏家还是去沈家。”
  霍溶想了下,勾起唇来:“徐夫人跟苏夫人结伴自金陵来的,徐家怎可能还送到苏家?”
  护卫搔了搔头。
  他把枇杷剥了,吃了半个:“去打听看看,还送了沈家什么?”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