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上之臣——青铜穗
时间:2019-04-05 08:09:29

  这不成心羞辱她么?!
  不管真假,她但凡说个好字,岂不都让人看扁了?
  她纵然决心坚定,此刻脸上也禁不住有些热辣,深深看了眼他,走了。
  管速看她走远,屁颠颠地跑回内院来回话。
  霍溶泡在浴桶里,听到前半段时他神色舒畅。到了后半段,他静默半刻然后看过来:“谁跟你说过有沈长缨在,我日日吃斋都高兴?”
  管速愣住。
  霍溶头枕着桶沿,闭上眼来:“下去,罚禁一个月荤食。”
  他怎么可能会因为区区一个沈长缨而有所不同?
  幼稚。
 
 
第095章 徐将军受伤了
  周梁回来后,人手宽裕些了,长缨让他去了盯王照这边,黄绩仍在木料场管着派料事务。
  接下来几日徐澜没来卫所,霍溶也没有露面。
  但长缨还是在惦记着案情这边,于公于私,查到了现在,她都没有安心坐得住的道理。
  便打算下晌去趟码头看看,结果晌午谭姝音着人送了一篮子新鲜大樱桃来,她少不得又先拐去谭家串串门。
  路过苏家时恰好遇着苏馨容伴着两名妇人自门内走出来。
  这两位年纪不相上下,一位与苏馨容面容眉眼相似,瘦削身材。
  另一位则富态些,言语温和,行动也衿持,八分新的锦衣绣服,头插着两三枝金钗,不扎眼也不显寒酸。
  长缨猜着是谁,便收眉敛目,打算直接路过。
  苏馨容瞧见了,简直是成心给她添堵:“沈将军这是往哪里去?”
  长缨无奈,扭转身打了个招呼:“是苏将军啊。我去谭府,您有事么?”
  说着她将目光移到庞氏与徐夫人脸上顿了顿,颌首致了致意。
  苏馨容扯扯嘴角:“我无事。看到你路过,就想怎么招呼都不打就走了,还以为有什么急事。”
  “说急也急,说不急也不急。您要是无事的话那我就先告辞了,回头衙署里再叙。”
  长缨皮笑肉不笑地与她唱完戏,点点头,转身走了。
  徐夫人对着她背影看了会儿,扭头问苏馨容:“这位就是你们家隔壁住的那位沈长缨将军?”
  苏馨容神色微顿:“徐伯母也知道她?”
  徐夫人微微一笑,没说什么,抬步上了街。
  长缨到达谭家的时候霍溶刚好在听佟琪带回来的禀报。
  “连续在船上潜伏了三日,拿下不少钱韫贪赃妄法的罪证,但却没有得到任何他与王照以及商船有勾结的线索。
  “而吴莅这边,也派了人时刻跟踪,他到过钱韫船上四次,但同样没有发现他有与王照有私交。”
  “王照这边呢?”霍溶问。
  “王照这边就问题大了。”佟琪随着他走到窗前,说道:“王照前往河岸石碑传信的当日夜里,他就造访了漕运司另一个监兑刘蔚,虽然碰面时长不过两刻钟,但却是挑在夜里见的面。
  “而刘蔚与吴莅同为漕运司里督收地谷粮的监兑,据传曾经有过龃龉。”
  霍溶侧了侧身:“刘蔚?”
  “正是。”佟琪道,“随后小的又着人去查了查此人的住处,发现他与吴莅的公事房窗口方向,刚刚好都面朝着石碑。”
  霍溶神色渐沉,抬手抚了抚窗棱,他道:“有点意思。”
  他负手转身,沿着屏风踱了几步,而后道:“深查刘蔚背景。”
  佟琪称是,又扬扬手里的卷宗:“钱韫这些罪证,可要呈交皇上?”
  霍溶接在手里翻了两下,还了给他道:“暂且不必。就这么撂倒他,太不值了。”
  长缨跟谭姝音说了几句话,谭绍就回府了,原来是前军都督府有信来,让至浙江都司亲领。
  见她在,随即也停步问及船坞里的事,长缨顺势把早前几日她和霍溶探得的消息也说了,谭绍未曾有明确批示。
  长缨也理解他有自己的顾虑,在没有足够的后备力量之前,贸然跟漕运司宣战显然不是明智之举,再说了几句日常,也就出了来。
  正待要回府牵马往码头去,不想吴妈竟然迈着小脚儿急匆匆地来了:“徐将军受伤了!”
  长缨愣在那里,谭姝音走出来:“怎么搞的?好端端地怎么会受伤?”
  “奴婢还不清楚!方才也是听隔壁苏家动静挺大的,就出来看了看。
  “然后见苏家两位姑娘皆急急地往徐家去了,他们家大太太也去了,还交代下人赶紧传军医到徐家给徐将军医伤,奴婢这才赶紧过来禀报的!”
  谭姝音迅速地与长缨对视,接而都抬步上了街头!
  徐家这会子已经挤满了人,长缨迈进角门,只见下人们皆纷纷在正院里进进出出,一个个神色张惶,连进来了她们也未曾抽出空来加理会。
  徐夫人沉稳而凝重的声音也正在传出来:“先来人把大爷衣服剪开!不要堵在床前!”
  长缨听到这声音,心下不由一沉,到了需要剪衣服的地步,这已经不会是皮肉小伤了!
  她以为他这几日只是去商船上暗查,不知怎么会落下这么一身伤回来的?
  “别着急,我们先去跟徐夫人见个礼。”姝音捏了捏她的手,引着她朝已经走出来的徐夫人走过去。
  长缨顿感好笑,徐澜受伤她是担心,但又何至于着急?
  不过这当口也不便跟她拘泥这些,毕竟徐澜的伤情更加重要。
  到了徐夫人面前,她施了礼:“徐将军麾下的副千户长沈长缨,见过夫人。不知徐将军他伤势如何?”
  苏馨容姐妹亦在旁侧站着,庞氏也在,都对她的出现表示了不同程度的关注。
  徐夫人因为造访过谭府,早已经认得谭姝音,与她见过礼后就转向了长缨,打量了她两眼后她说道:“伤在腰背和腿上,人清醒,只是有些疲倦。
  “他是昨夜里出去的,听随从说也是昨夜里出的事,今日一早辗转摆脱凶手脱的围。回头等大夫来过,你们或许可以进内说话。”
  长缨谢过,立在廊下往房门处望去。
  好在很快大夫就来了,随后就近的几位将领与妻眷也来了,徐夫人一时间要张罗大夫诊治,一时间又要张罗待客,但一番行事下来却不慌不忙,眉眼之间忧色甚浓,却未到忧急哭泣的地步,也令长缨暗暗起敬。
  比较起来,一路吆喝乍乎不止的庞氏倒像是比她这个正经母亲还更忧心似的。
  长缨坐在西厢小厅内,望着下人们自房里端一拨接一拨端出来的衣裳碎片与血水等,不由得攥拳别开了眼睛。
  “怎么了?”姝音有察觉。
  她摇摇头:“无妨,可能太久没见过这场面,有点犯晕。”
  说来也怪,她本不是这么矫情的人,这几年大伤虽然没有,小伤却也没少过,哪里会这么沉不住气。
  可不知怎么,刚刚看到这些的时候,她脑海里莫名就浮现出了一些凌乱模糊的血腥画面,就仿佛她曾经亲眼看到了谁伤成了什么模样似的。
 
 
第096章 一定是魔怔了
  但她印象中又绝没有见过谁重伤的样子,就算是凌晏最后的模样,也不至于血肉模糊。
  一定是魔怔了吧?她甩了甩头。
  她自恼的模样,落在姝音眼里显然又有了不同含义,姝音捉住她的手捏了捏:“不会有事的。”
  隔壁苏家两姐妹也看了过来,苏馨容眼里有明显怨气,而苏佩容眼里却是毒光。
  长缨未曾理会她们,勉力保持镇定坐着,这时候那边厢帘子一撩,却有人走出来了,直接到了这边屋里:“禀太太,大夫已经清理完伤口,大爷问沈将军是否在,若在,请沈将军进屋,我们爷有要事嘱告。”
  屋里人尽皆站起来,徐夫人目光倏地落在长缨身上,随后问来人:“伤势要不要紧?大夫呢?”
  “大夫马上出来,说是没有大碍,只有肋骨处的伤需要仔细将养。”
  徐夫人点点头,与长缨道:“若嶷请沈将军进内,必是有要紧公务,将军去吧。”
  长缨颌首,快步随家丁入了徐澜屋里。
  苏馨容起身跟过去:“澜哥哥没传我么?”
  家丁面有歉色:“爷只交代请沈将军进去,苏姑娘还请稍坐。”
  苏馨容咬唇,停了下来。
  跨进房门,迎面便涌来一股浓浓血腥味,金创药的味道都不能完全将其覆盖。
  长缨情不自禁攥起拳头,到了帘栊内,徐澜面色苍白平躺在床上,身上覆着薄被,露出来的半截手臂尚有几道浅浅的刮痕。大夫与几个家丁在窗下各自整理器具。
  长缨在床边站定,仔细打量着徐澜神色,他似乎察觉到了,慢慢睁开眼,示意道:“坐。”
  然后又抬起手来摆了摆,窗下家丁们颌着首,引着大夫出去了。
  “怎么会出这样的事?”见他精神果然还算可以,长缨在床头凳子上坐下来。
  “事情出乎我们意料,那两条商船是船主赁了出去的。”
  “赁出去的?”长缨目光微顿。
  徐澜轻轻嗯了一声,往下道:“大约一年前,有人跟船主赁下这两条船,以跑杭州至淮安段短途河运盐茶丝绸的名义。
  “而后我又走访了几家船无情,追踪了一晚上,最终在其中你与子澶查过的其中一家船坞里找到了有隐秘徽记的官料。
  “但据审问,他们也不知道这些船料来自码头。”
  “那他们船料从哪里来的?”
  “是一家工料坊。”徐澜轻喘着气说道,“两条船将船料运到这工料坊,而后再以低价抛售给船坞,因为数量大,又常有之,船坞并不知道其来路不正。
  “很明显,这工料坊就是盗料的人特意开设的,而我昨夜里前往工料坊的时候,果然发现当初与我在福字号船上接触过的掌事就在坊内。
  “撤退的时候出了点意外,对方人多,我们寡不敌众,又怕被他们看出来历,于是绕道去了嘉兴,辗转回来的。”
  说到末尾他的喘息已经明显了一点。
  长缨连忙停止话题,将他因为挪动而下滑的被角往上拉了拉。
  被角抬起的当口他胸口被包扎着的几处进入视线。
  她神思微晃,忽然又有一些不受控制。
  熟悉的伤药味道以及那不大的画面瞬间让她心绪变得涣散。
  她不知道被子底下他究竟伤势怎样,但是她莫名紧张,仿佛透过这层被子看到了他胸前皮肉都被带翻起来的伤口,还有他腰腹上突突冒血的血洞。
  怎么会突然这样?
  这不应该。
  “接下来的事情,你先负责着。”徐澜稳住轻喘,又说道。“回头我跟谭将军说说,日常问题你处理,有什么难事再来问我,或者直接跟谭将军禀报。”
  说着他略略地侧过头来,微微扬唇望着她:“不是一心想晋职吗?这可是个好机会,就看你的了。”
  长缨心血涌动,说道:“你别操心这些,好好养伤。”
  徐澜笑着,轻轻闭上了眼睛。
  长缨望着他苍白侧脸,不自觉地把手抬了起来……
  “霍将军来了。”
  门口忽然传来通报声。随着话音落下,霍溶已经挎着剑走了进来。
  霍溶刚回府就听到了徐澜受伤的消息,索性连房都没进就直接挎剑到了徐家。
  进门后他头一眼便看到了床头坐着的沈长缨,随后目光即落在那只距离徐澜脸庞只剩两寸的手上。
  “子澶兄?”
  徐澜听到声音已经睁开眼。
  长缨倏地把手缩回,改为掩唇清了下嗓子。
  霍溶攥紧剑把,走到床边,找了张椅子坐下,才将目光转向徐澜:“怎么样?要不要紧?”
  徐澜浑然不觉方才暗涌,扬唇道:“残不了!咱们从军的,谁身上没过几道伤?”
  长缨却脑子里嗡嗡的,舌尖都快被自己咬出泡来。
  她刚才想干什么?
  她怎么会鬼使神差地想去触摸徐澜的脸?
  她怎么会突然对受了重伤的徐澜生起不忍之心?
  她是不是真的魔怔了……
  “长缨?”徐澜唤醒她,温和的目光投过来,“叫你几遍呢,你怎么了?”
  她清了下嗓子,看到他温润目光下苍白唇色,又情不自禁停留了半刻。
  霍溶从旁坐着,只见她神思恍惚,目带忧郁,从三年前的从前到三年后的如今从来没让他见到过过彷徨关切,此刻居然在徐澜面前全部浮现了出来。
  他的脸色一点点阴下去,手搭在扶手上没有吭声。
  “爷,该吃药了。”
  小厮端了药进来。
  长缨起身让位,亦自觉犯了魔怔,不能再呆下去,便跟徐澜道:“你好好养着,我回头再来看你。”
  徐澜扬唇:“衙门里的事,就交给你了。”
  霍溶等面前人影闪过,扶着攥出油来的长剑也起了身:“衙门里的事不用担心,好好养伤比什么都重要。”
  长缨走出门外,院子里已经清静了,徐夫人也不在,想来都已经转移去了别处说话。
  她站在院门下,眯眼望着天空,四月晌午的阳光已经很猛烈,刺在脸上也有痛感,但终于让人觉得真实。
  她略略咬了咬牙,将要抬步,身后却传来了脚步声。
 
 
第097章 “霍夫人”的震惊
  她下意识地走出徐家,恍惚间觉得又该停一停,便就在路边树下停住,转了身。
  霍溶到了她身前,垂眼睨她:“沈将军看起来很担心徐将军?”
  这声音不太友好。
  长缨抬头看了看,他脸色也不是很友好。
  她没有答话。
  霍溶漠然望着她:“徐澜大部分成就来自家族赋予,靠他自己,日后恐怕顶不住家族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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