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上之臣——青铜穗
时间:2019-04-05 08:09:29

  ……
  郭蛟匆匆进了角门,径直到了书房。
  凌渊面前摊放着许多书籍卷宗,正席地而坐,在逐一翻看。
  郭蛟上前:“看起来霍溶请来的大夫还不错,璎姑娘已经醒来了,吴妈先回来弄吃的了,但姑娘人还在霍家。”
  凌渊道:“接她回去。”
  郭蛟道了声是,退出帘栊。
  凌渊望见他手里盒子,又道:“是什么?”
  郭蛟停下道:“璎姑娘日间落下来的,属下想给她送去。”
  凌渊放下书,招手接过来。
  精雕细刻镂花的檀香木盒子里放着几小樽丸药,盒盖上还刻着御制字样。
  他抬眉道:“这是宫里的东西。她哪来的?”
  郭蛟回想了下:“早前姑娘自霍溶房里出来的时候就有,不知道哪来的。”
  凌渊顿住,半晌没有吭声。
  郭蛟想了想,索性停下道:“霍溶自称是璎姑娘的丈夫,目前也只是他的一面之辞,璎姑娘虽然离京数年,但她既然从了军,那么便不见得会随意许嫁。
  “属下以为,霍溶这璎姑娘丈夫的身份,还有待验证。”
  凌渊眉头紧拧,半日道:“可他若无恃仗,贸然出口,也无异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以及,”他低头看了眼手上:“这盒子的药可不是一般人能讨得到的。”
  郭蛟默而不语。
  “去探探究竟看他们什么情况。”凌渊看了眼他,“东宁卫那边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那么快。”
  “加紧。”
  凌渊言毕,又拾起书来。
  ……
  凌晏这事不可能立时得到结论,长缨也无意多做纠缠。
  正要起身告辞,佟琪却又神色不定地进来了:“爷,武宁侯跟前那个姓郭的护卫带着人来了,说是来接他们家表姑娘回府去。”
  长缨身姿顿住:“回哪个府?”
  霍溶侧首看了眼她,起身道:“不劳他侯爷大驾,我送沈将军回去。”
  “不必了。”
  长缨虽然人事不知了一整日,也察觉得出来霍溶与凌渊肯定又杠上过。
  不管怎样,没必要为了她弄得大家面上难看。
  “我自己回去,先多谢你。”
  霍溶帘栊下站了会儿,也没有强求。
  长缨走到门下,忽又转身问他:“对了,我从前怎么称呼你的?”
  霍溶目光微闪,说道:“阿溶。”
  长缨神色倏变。
  她先前梦里也有个人叫阿溶,难道她是梦见他了?
  这也太让人无地自容了!……
  郭蛟侯在门下,看到长缨出来,先施了个礼,而后便随在他身后往沈家方向走去。
  长缨没跟他说话,不知道说什么。郭蛟也没有开口,他反正跟他主子一样,向来话少。
  到了家门口,郭蛟却抢前两步在前面拦住她下来,拿了几瓶药给她:“这是姑娘的药,姑娘收好。”
  长缨看到瓶子,方想起来霍溶送给她的药,记得是带去了凌家,但不是这个。
  便道:“这不是我的。”
  郭蛟道:“侯爷请大夫看过那药了,姑娘的体质,服这个好些。”
  说完,他躬身退走,回了对面。
  长缨心内震惊,看着手里的药瓶她只觉手抖,从小到大凌渊连正眼都没给过她几个,怎么会好心到照她的体质送药?
  而且还是在这种情境下……她这表哥,莫不会是想毒死她吧?
  长缨叹气,握着瓶子进了门。
  凌渊自然不会用使毒这样的手段,但这药她也委实不敢受。
  不知道是那位城里请的汪大夫管用,还是因为吐出了堵在心里头的结,夜里她倒是没再有预期中的难捱。
  只是晚饭后执箸时牵动了胳膊上的痛处,少不得除衣看了看,只见肩膊处青有巴掌大一片,正是凌渊扣住过她的地方。
  泛珠来替她上药,她又走到镜前去看脖子,脖子上倒是好很多了,只有极淡的一道红痕,估摸着最多到明早便能消褪干净。
  这就怪了,明明那么明显的一道印子,怎么说没就没了?
  正想着,吴妈又抱着她的盔甲进来:“佟护卫来送姑娘的盔甲,还把剩下两剂药给带过来了。”
  长缨更加心凛,吴妈她们皆是后来再去的,去的时候衣裳已脱了,霍家也没有丫鬟,那究竟谁替她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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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徐将军来了
  长缨整日都呆在凌家和霍家,外头什么声音都传不到耳里,但这三个人之间奇奇怪怪的举动却早就已经传开。
  卫所里同袍们闲谈议论自不消说,反正自霍溶到来之后衙署就不缺谈资,此番来了个来头更大的凌渊又更如冬夜寒星那么亮眼,这就更让人津津乐道了。
  凌家与苏家正对门,郭蛟去寻大夫回来,结果在门下被霍家人截走的动静早就惊动了苏馨容。
  原本在议厅里听到凌渊当众说到沈长缨是凌家的人,她就已经无法抑制心中的震惊。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结果她又在凌家晕倒,被霍溶直接闯进去把人带走,这究竟说明什么?沈长缨当真跟凌家有什么说不清的关系?
  她思索了一夜,翌日早起就到了徐家。
  徐澜养了十来日,已然能下地。
  苏馨容进门来的时候他正披着衣在廊下踱步。
  “早上露重,澜哥哥怎么不进屋歇着?”她觑他神色。
  徐澜没理会,垂眼往前走了两步,下了阶梯。
  “自从武宁侯来了,这南风巷可热闹了,澜哥哥要不要出去走走?”她又问。
  徐澜还是没理会。
  苏馨容走到他身侧,再道:“昨日集议上,武宁侯说沈长缨是凌家的人。后来又在南风巷闹出了风波。
  “但是她又不姓凌,澜哥哥常去京师,可曾听说凌家可曾有个沈长缨这样的小姐么?”
  徐澜眉宇之间略显不耐。
  武宁侯凌渊才到卫所他就已经知道了,昨日之事也自有身边人告诉了他,正如苏馨容所说,因着家族在朝中还算有些体面,他也时常进京。
  武宁侯府他自然也也知道,凌家自家并没有小姐,倒是有位表小姐被他们宠上了天,京师都知道。
  但前几年他们老侯爷意外横死,凶手却正是他们家这位表小姐。
  长缨是三年前来到湖州的,从时间来算,她是凌家被驱逐出来的表小姐对得上。
  她说她没有家人,凌家的表小姐也是因为没了家人才去的凌家,这也对得上。
  最后凌渊一来又直言她是凌家的人,那么,除去她就是昔年间接害得凌晏横死的沈璎又会是谁呢?
  他已经认定这个事实,但从昨夜至今日,却并没有接受。
  她处处进退有度,从不利用人也不占用别人便宜,除去对晋职的渴望,几乎没有别的欲望,她怎么会是起心害死自己亲姑父的人呢?
  “澜哥哥——”
  “行了。”徐澜停步,“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丢下这句话,他迈上了台阶。
  苏馨容站在原地,那腮帮子鼓得能有馒头那么高。
  徐澜回房站了站,看了眼衣橱,走过去把衣橱打开,拿出件衣裳,片刻上又放了回去。
  头抵着手臂对着地下看了会儿,他压着肋骨走到书案旁,提笔书写起来。
  早饭后长缨如常到了卫所。
  基于昨日凌渊说她成天看不到人,怪她渎职,因此今日便不再往码头去。
  原本去码头也是为了避开凌渊,如今自是连心头那点压力都没了。
  但是进了衙署还是明显觉得气氛不同,从前跟她很是熟络的将领如今客气起来,见面也不再插科打诨,反倒是添了几分拘谨。
  知道这是昨日那接连几出戏给闹的,也只能装作不知,照样打完招呼进房,提起笔来办公。
  眼睛看着卷宗,心思却飞了出去。
  霍溶不知道都趁着她昏睡的时候对她做了些什么,至少甲衣肯定是他除的,脖子上红痕是他弄去的也肯定没跑了,好在是手臂上的伤还在,看来应该是不至于做了别的。但终究令人郁闷,没想到他竟是这样的人!
  再者,少擎和紫缃还没回来,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去通州顺不顺利?
  她估摸着佃户是不可能找得到的,但若找不到,起码是能证明她的昏迷的确是有人操纵的了。
  确定了这一步,接下来便该确定她在孙家那次的昏迷究竟是否可疑。
  如果这样也能确定,那么,至少也可以锁定操纵她的这人身在京师。
  不过,当年的事情迷雾重重,她明明怀揣着线索,却可惜毫无印象,让人伤脑筋。
  “呀,徐将军来了!”
  旁侧坐着的邢沐突然的出声打断了她的遐思,她闻声望去,果然徐澜正缓步跨进门槛,停在门下。
  “你怎么来了?”
  长缨立时起身迎上去,打量着又有数日不见的他。
  除去略微消瘦了一些,脸色看上去白皙了些,气势因伤之故收敛了些,其余倒没什么变化。
  “来看看你们。”他微笑望着大家。然后拿出手里折起的一份文书,跟她道:“我闲着无聊,把差事理了理,你到我房里来,我跟你说几句。”
  长缨点点头,随在他身后出了门。
  到了他门下,长缨下意识往隔壁霍溶屋里瞅了眼,门开着,不见人,但里头传来轻微的咳嗽,想来人是在的。想到他背着她做的那些事,她脸色未免又寒了寒。
  进了屋,徐澜压着伤缓缓坐下,望着她道:“喝茶得你自己倒了,我才勉强能动。”
  “勉强能动你又巴巴地过来做什么?有什么事情可以传人喊我过去。”
  长缨笑着,同时伸手来拿他放在桌上的文书。
  徐澜扬唇望着她:“近来还好吗?听说昨日请了大夫?”
  长缨扫视了两行文字,抬起头来。
  “挺好的。”她把文书放下,“请大夫是一点老毛病,没什么大碍。”
  徐澜点点头:“听说侯爷昨日找你了?”
  长缨沉默半晌,将双臂缓慢地抱住。
  他虽然说的隐晦,但话到这里,她怎么会还看不出来他突然到此是为了什么?
  徐家虽非勋贵,但在朝中地位也算举足轻重,对于当年的事情霍溶都知道的那么清楚,徐澜不可能没有听说。
  卫所里旁的人或许一时之间还猜不透,但他心中必然是有数的。
  既然如此,倒也不必拐弯抹角。
  她道:“侯爷是我表哥。他找我说点从前的事情。”
  不管他如今是怎么想的,她只知道他之前对她颇为尊重,而且公事上确实对她也有所照顾,她并不想言语糊弄他。
 
 
第127章 她要红杏出墙
  徐澜扬眉点点头。
  她向来是个很坦率的人。
  不管是拒绝他的心意,还是接受他公事上的正常关照,从无狎昵。
  世间男子,能像她这般坦率的也不是那么多。
  他说道:“这么说来少擎就定然是东阳伯府的少爷了。”
  长缨佩服他心思敏锐。
  “大夫瞧过没什么大碍吧?”徐澜又问。
  “无妨。”长缨道:“眼下直接上战场都行。”
  徐澜微笑,说道:“那往后若在卫所碰到什么麻烦,记得禀报你的上司。”
  长缨没言语。
  “我既然纳你入我麾下,自不好劳烦霍将军。”
  徐澜双手搭在扶手上,笑了笑。
  凌家如今怎么对她的他不清楚,他不曾深入了解凌家当年的事情,也许传言是对手,也许不对。
  但是在凌渊当众指证她,而她又将所有指责全部认下之前,他似乎没有理由去因为传言而否定这两年时间里对她的了解。
  未来的事情不好说。
  凌渊会怎么对她,他无力干预。
  但如果她向外求助,他却希望被求助的那个人是他。
  “徐将军……”
  长缨反倒有些歉然了。
  她太了解徐家那样的家族束缚,本以为他来求证是为的要与她保持距离,没想到他竟是这样想的。
  她松下手臂,说道:“我送你回去吧。”
  算了算,他这才养了半个月不到呢。
  “好。”徐澜点点头,也爽快地撑着椅子站了起来。“这文书你仔细看看,大约可以帮你应付钦差大人可能会问及的问题。”
  长缨收下来。
  派去通州的人早上刚刚回到了,霍溶在府里耽搁了会儿才到卫所。
  果然不出所料,此去已经查不到沈长缨所说的佃户的任何痕迹,同时他们又绕去钱家附近打听昔年详情,钱家如今已经没人了,当年的宅子也已经荒废。
  附近倒还有几个当初在钱家帮工的村妇,说及当夜,确是有人到过钱家,不过钱家没当做回事,后来也让人走了。
  现在不管长缨昏迷跟凌晏的决定有没有关系,总之她离开他之后究竟遇到过什么,这是紧迫的。
  只要知道她遇到了谁,很多疑问将迎刃而解,是不是跟凌晏有关,也能有分析的方向。
  然而现如今她又恢复不了记忆,又该如何是好?
  一看皇历离钱韫给答复的日子也近了,他回到公事房准备了下,便要去码头。
  才到门下就见着马上将走到院门口的那两道背影。
  一个自然是昨儿才说要他早日梅开二度的那位,另一位则是这时候很应该呆在府里好生将养的徐澜。
  看背影这俩有说有笑的,慢吞吞竟活似把卫所当成了后花园在漫步!
  这哪里是他要找第二春,分明好像是她要红杏出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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