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上之臣——青铜穗
时间:2019-04-05 08:09:29

  睡在脚榻上的可儿被惊醒,他摆摆手,可儿连忙躬身出去了。
  荣胤撩开帘帐,床上人儿背对外头睡着,他弯腰掀开被子,撩起她衣裳看了看。
  秀秀终于有了察觉,侧过身来,对上背光里他的脸。
  荣胤凝望着她半晌,将衣裳放下来,又把她被子覆好。
  俞氏被长缨那般打脸磨蹭,心头也略有些发虚。
  前些年沈璎自凌家出来后仓惶凄惨的模样她印象深刻,只当她即便是当上了将军,此番回来定然已变得畏畏缩缩明哲保身。
  却不料她居然张狂尤胜当年,当年她还顾忌着她是世家婶婶,见面有礼有节,如今却压根不把她放在眼里!
  心里自然是气的,却又不知该怎么跟荣胤说这事才好。
  翻来覆去没睡着,丫鬟又进来说老爷回来了,于是再次爬起。
  荣胤踏进屋里,马鞭随手抛在桌面上,提着袍子缓缓坐下来。
  “这是第几次了?”
  他略略抬眼,脸上依旧波澜不惊,看上去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俞氏攥着拳,说道:“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难道连训个侍妾的权力都没有吗?!”
  荣胤望着她:“你觉得你还有资格说是我的妻子?”
  俞氏脸色一白,攥着拳的手颤起来。
  荣胤坐半晌,起身走到她面前,自怀里掏出枝金钗往她鬓间一插,声音如同从冰窟里钻出来:“不要再碰她。”
  ……
  翌日早上,秀秀听可儿说荣胤昨夜里在正房过的夜,还送了枝金钗给俞氏,也松了口气。
  俞氏被荣胤哄过了,怕是也不会再计较昨夜里长缨给她没脸的事了吧?
  长缨这里则准备见荣胤一面,但是紫缃说她基本上白天都不在府里。
  “他成天不着家,都在外头都做些什么?”她问紫缃。
  他堂堂一品将军,虽掌着龙虎卫,但眼下非战时,手下又大把悍将,哪来那么多事要忙?
  “务公访友,风花雪月,无非这些。有时候也会去城东老宅。”紫缃掰着指头数。
  长缨料她是瞎猜,但也没再说什么。
  “你让人盯着点儿,看荣胤什么时候在?我去找他谈谈。”
  ……
  凌渊手上掌着骁骑卫与建阳卫,其中骁骑卫又是重镇,平时事务不算轻松。
  杨肃归朝之后,朝中各部都有预料之中的躁动,虽与武将关系不大,但事关重要,也没有谁会真正撂手不管的道理。
  长缨被街头巷尾传得沸沸扬扬的时候,他悉数看在眼里,只是自己也身在局中,无计可施。
  下晌他到了沈家,跟坐在天井里的长缨对坐吃起茶来。
  之前在凌家朝夕相处十年,从来没正经交谈过一句,如今这仇不仇亲不亲的身份,反倒能坐下来了。
  “凌家的未来,你考虑过么?”
  没等他先问出来,长缨已先斟字酌句地开了口:“古话说,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杨际是很想争取你的,杨肃必然也想,那么你有没有想过从中站个队什么的?”
  有底蕴的人家一般都不会急着在宫闱之争中站队,因为他们不需要靠扶立新帝来稳固地位。
  所以前世里凌冯傅三家,包括贞安侯他们这些都保持中立。
  长缨说这话,自然要斟酌。
  前世里凌家这事儿谁干的她还不知道,目前也没有线索可供分析。
  凌颂是在任上被人抓了把柄,而后牵出了谋逆大案,但凌家怎么可能谋逆呢?
  自然是栽赃。
  不管皇帝是不是凶手,“犯”了别的罪,兴许还能睁只眼闭只眼,可这谋逆是天大的罪,是万万不可能被纵容,二是也不敢让东宫与顾家抓了把柄。
  背后下手的这人,不管怎么说都是冲着把凌家斩草除根而来的。
 
 
第208章 真断还是假断?
  可关键是没有人能看得明白那些看上去没有问题的人,究竟是不是真的没问题。
  更何况所有没有弄明白的真相里,还有一个完全不知底细的“五爷”。
  如果说没有湖州那几个月,她兴许也有可能会怀疑杨肃。
  但即便有这个可能,也难以解释他一个归朝未久的皇子正在用人之际,又如何会使这样的重手?
  所以不管凶手是杨家父子仨儿,还是其他人,她对杨肃的信任都是相对最多的。
  “没有这个必要。”果然,凌渊淡淡道。
  长缨望着手里浮沉的茶,又道:“二哥什么时候有空?”
  要对影响力巨大,又根基如此之深的凌家下这样的套,这绝不是偶然能成之,一定是有预谋的。
  既然是预谋,那在事先有提防的情况下,将来一定也会有迹可循。
  前世事情是从凌颂处引起,既然凌渊确定不会站队,那她当然得让凌颂先提防起来。
  “他除了去纪家晃悠,天天有空。”凌渊漫不经心地。
  长缨笑了下,给他添了茶。然后道:“这两天我想见见荣胤,你知道他一般都会在什么地方吗?”
  ……
  交给杨肃的政务,皇帝给了他三日时间斟酌。
  杨肃回来后他翻了几遍,都是京畿内的政务,这自然是方便他就地处理。
  “怎么样?”与谢蓬同在殿里的秦陆问。
  杨肃看了眼他们,把折子递去。
  谢蓬就近接来看过,皱了下眉头:“难度倒是挺小,但是也太琐碎。
  “比如这负责给皇陵筹备物料的事,不光是事多,而且邀功的意味太明显,倘若到时候办成了,皇上一嘉奖,反显得急功近利。”
  他问秦陆:“你说呢?”
  秦陆也边看边点头:“除去东宫一党,朝中剩下的人都在观望。倘若皇上偏袒的意味太过明显,不光是东宫容易当成把柄用来闹事,臣子们也难以心服。
  “咱们还在积攒阶段,眼下也不适合跟东宫直接交锋,还是得选个稳当的先参了政再说。”
  说到这里他看向杨肃:“其实那日看过沈长缨的政略,倒觉得深得我意。”
  满屋子人都看了眼他,咳嗽起来。
  杨肃支肘没动,不知道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
  谢蓬道:“要不就还是从咱们原来的方向下手,去漕运码头寻个差事?
  “码头不光咱们有了经验,而且漕运司内部我们也摸得挺透,再说还可以顺便再想想法子找找顾家和杨际的把柄。
  “难度有,但要想出政绩,也不会很难。”
  凝着眉的杨肃看向他。
  秦陆道:“漕运司是不可能让王爷进去的,除去漕运司,就只有附近的卫所,但王爷也不可能掌正式军队,又有什么差职可让王爷担?
  “再者,去了码头,咱们也得有个目标,否则只能去耗时间。”
  杨肃斜撑扶手,看着窗外烈日:“眼下快八月了,江南早稻也收完了,正该是北上入仓的时候。
  “入不了漕运司也入不了卫所,把这漕粮入仓的差事揽下来倒不成问题。”
  谢蓬想了下:“这个我赞成。往年漕粮入仓都少不了猫腻,此事关乎满城权贵官户嚼用,也跟民生相关。
  “到时候只要不出错,皇上恩赏王爷参政,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关键是,漕粮输送是漕运司的事,介时有冲突,王爷只管揭短。”
  秦陆表示没有意见。
  杨肃看到佟琪在探头,与他们道:“去办吧。”
  佟琪走进来,道:“王爷回京后还没上街走动过吧?”
  杨肃低头望着手指甲:“怎样?”
  佟琪清着嗓子:“近日街头可热闹了。昨儿属下跟兄弟们在四喜楼撮馆子,听见都在传说凌家的表姑娘临危不乱,挡住了杀手,护住了王爷平安。”
  杨肃目光定在指甲上,随后抬起头。
  佟琪接着道:“又说凌家那个白眼狼又回来了,怎么还有脸回来?简直是给朝廷抹黑。这种人就该千刀万剐,不该留在这世上。”
  杨肃坐了会儿,忽然直起身来,深深望着他。
  ……佟琪又被逼着去四喜楼搓了顿馆子,然后找掌柜的来聊了几句心里话。
  随后再有食客在店堂说着沈璎的八卦,掌柜的便就出来了:“不管沈将军从前是什么人,她如今是朝廷的将军,也于晋王爷有救命之恩。
  “各位在此滔滔不绝,若是让王爷听到,是出来教训你们还是不教训你们?
  “教训的话,你们受苦,不教训的话,你们这岂不是将王爷置于忘恩负义的位置?
  “得饶人处且饶人,就冲着为自己好,说点别的吧。”
  这么一来,城里流言果然就少了很多。
  朝上近日围绕着杨肃的话题不少,杨际方方面面也得到了不少信息。
  早上听说完皇帝打算交给杨肃的政事之后,他拿着折子踱到了小花园。
  “沈长缨跟杨肃到底怎么回事?”他问。
  冯素道:“沈长缨是跟凌渊一道回来的,在杨肃回宫当日她去过十王府,而且头天夜里她也出过城,前往过盘龙镇。不过据客栈掌柜的说杨肃并没有见她。
  “沈长缨自十王府出来之后,也再也没有去找过杨肃,这两个人,似乎是真的断了。”
  冯素随在杨际身后,跟着他下了石阶。
  “怎么断的,没查出来么?”杨际停在一株凤凰树下。
  “没法儿查,这种事大约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冯素道,“本来看着像是凌渊的原因,但又不像。
  “因为回京之后沈长缨与凌渊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沈长缨更是没有主动去找过他。
  “只不过凌渊倒是越发不再把她当仇人的样子。
  “此外皇上也没有对他们俩的事出手干预过,这就只能是他们自己断的了。”
  杨际停下来:“断了就可惜了。”
  说着他转过身来:“会不会是故作姿态?”
  冯素微顿。
  杨际阴阴半阖了双目:“设法刺探刺探。”
  “……还请殿下明示。”
  杨际望着垂到头顶来的树枝:“杨肃府里不是有个看着跟他很熟的梁绾么?
  “隔几日就要宫宴了,把沈长缨这个救了晋王的功臣请上,再让臣子们请旨,提议让杨肃把身边有功之臣也请来赴宫宴,彰显皇恩。
  “到时候都到场了,杨肃跟沈长缨真断还是假断,总归会有痕迹的。”
 
 
第209章 是晋王殿下
  凌渊说了几个荣胤常去的地方。
  居然是茶馆,棋院这类的地方,而没有娼楼妓馆,可真是让人讶异。
  长缨巡视辖下百户所的当口想着这事,忽然间连打了三个喷嚏。
  正严肃练兵的少擎忍不住回了头:“你能不能坐远点儿?影响我发挥!”
  杵剑坐着的长缨便就把小板凳给挪开了点。
  黄绩给她递茶递扇子,也搬了小板凳一旁坐着观摩。
  上次长缨升成明威将军的时候他也从把总跟着升到了六品校尉,长缨身边缺人,暂且不能放他去任实职。
  少擎不同,他是武德将军了,而且他的前途有冯家掌着,她不必操心。
  接下来等周梁回来,得想办法把他也往上面挪一挪。
  上次跟着她立了功的那百名弓驽手如今又各自回到了百户所,事后每每下来巡视,他们都会主动前来参见。
  有几个身手好的擅号召的募兵,也许可以单独先提出来栽培栽培。
  杨肃那边倘若当真靠不住,那她赤手空拳的冲,也不能不培养几个副手出来,不然太难拼了。
  不管是从龙还是不从龙,自己手里有权才是硬道理。
  回府路上她把这意思跟黄绩少擎给透露了,他们会负责斟酌挑选。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她是在有意识地培养羽翼,只是觉得她已经做到正四品武将,理该有几个亲信拥护才是。
  进了府门,泛珠来端了解暑汤给他们,紫缃来道:“秀秀的伤已经大好,但接连这些日子荣胤都不在。
  “不过,先前秀秀说他似乎提过明日下晌要去灵山寺外头的揽翠居吃茶,但她也不知道同行的是哪些人。”
  长缨想了下,管他同行的是什么人,总归都要过去看看的了。
  ……
  宫宴定在七月廿八。还有些日子。
  时间之所以往后拖了,是因为突然回京,很多事情无法提前布署,只能挪到人到之后才能逐渐安排。
  不过反正这场宫宴只是个形式,时间早晚都不会有太大影响。
  皇帝在听过杨肃与秦陆对于政事的安排后,给了他负责漕粮入仓这个差事。
  筹备了两日,便就走马上任。
  杨肃之所以没有立刻采纳长缨的政略,是因为她总共只落下了五城兵马司这本,没得选择。
  而眼下他未有根基,又并不适合先拿五城营开刀……
  她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露过面,竟然说放弃就放弃,这事令他近来也有点焦躁。
  长缨因着要去堵荣胤,因此上晌去了趟卫所就回来了。
  她也不打没把握的仗,唤了两个护卫先去揽翠居守着,荣胤露面了再回来知会她。
  进门未久就来了传旨赴宴的太监。长缨很是意外,虽然说她救了杨肃的急,但她品级摆在那里,朝中权贵如云,哪里轮到她?
  又还不是还顶着凌家表姑娘的身份。
  但听说王府的属臣都会进宫,她便又安下这颗心来了。
  只要她不是出头橼子,那她无谓在意。不过是注定少不了要硬着头皮见几个熟人罢了。
  紫缃听说她要进宫,又紧张起来,但这次不必挑衣裳,长缨品级虽然不顶高,但也有女将规制的朝圣礼服,发钗也需要戴按规制打就,能够发挥的实在有限。
  最多也就是腕上镯子与一些小配饰可选,但其实不花心思也没有什么区别吧?她又不是以闺秀身份去钓金龟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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