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放下了手中的箱子,蹲了下来,打开了箱子。
他从中拿出了狙那个击枪的枪托部位。
玛丽立刻屏住了呼吸。
她再次看向福尔摩斯,但侦探并没有动。
福尔摩斯甚至伸手轻轻碰了碰玛丽的手臂边沿,以示安抚。
等到那个黑影以熟练却稳重的速度拼好完整的狙那个击枪,将其架到了肩头时,玛丽忍不住以很小、很小的声音开口:“先生?”
接下来也不用玛丽提醒了。
因为歇洛克·福尔摩斯已然冲了上去。
他的动作敏捷、身形极快。但踏出脚步声的一刹那,塞巴斯蒂安·莫兰上校已经听到了动静。
上校的反应同样迅速,他立刻转身,丢下狙那个击枪,拦住了福尔摩斯的第一次攻击。
玛丽也没闲着。
在侦探同上校第一次接触的时候,玛丽紧跟着从树后蹿了出来,一把踢开了狙那个击枪。与此同时,玛丽看到上校的右手朝着腰后伸去。
“侦探小心!!”
她二话不说,直接扑到了莫兰上校背后,先于一步从男人的腰后摸出了配枪。
摸枪摸了个空的莫兰上校,顿时失去了先机。
工人装扮的福尔摩斯发挥了物尽其用的能力,他直接把为了掩人耳目而像其他工人一样随身挂在脖颈处的毛巾取了下来,翻转手腕、轻轻一绕,便缠住了莫兰上校的一只手。
莫兰上校想用另一只手挣脱,却被侦探一个反手挡住了。
而玛丽的呼喊使得藏匿在山坡下的两位工人立刻赶到了现场。
这次战斗,甚至要比面对卡特上尉时容易的多——因为此次同敌人搏斗的不只是福尔摩斯先生一人,还有两位成年男性和玛丽帮忙。
希金斯和布彻的加入使得战局顷刻间发生了扭转,三名男士七手八脚地将莫兰上校按倒在地。
“塞巴斯蒂安·莫兰上校。”
布彻掏出了准备许久的麻绳,牢牢地将莫兰上校捆了起来。福尔摩斯平静道:“久仰大名。”
“什么莫兰上校?!”
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止不住地挣扎,他面朝地,试图转过头看向福尔摩斯:“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们认错人了!”
希金斯:“少废话!拿着狙那个击枪在汉普家附近,难道是你来打鸟的不成?”
莫兰上校:“我就是来打鸟的又如何,什么汉普,你们放开我!没有证据就乱抓人,我可什么都没做!”
“哈!”
福尔摩斯近乎嘲讽地干笑一声。
“什么都没做?”他冷冷反问。
侦探站起身来,他对着玛丽侧了侧头:“小姐,他的狙那个击枪在哪儿?”
玛丽:“在这儿呢。”
她立刻转过身,从刚刚二人搏斗的位置拖回了踢远的枪械。
组装起来的狙那个击枪对于玛丽的小身板来说有些沉,却也不是完全抬不动的水准。她吃力地将枪杆服了起来:“先生?”
福尔摩斯:“我想你看到塞巴斯蒂安·莫兰上校是如何组装枪械的。”
玛丽:“看到了。”
福尔摩斯:“那你能够原封不动地将子弹退出枪膛吗?”
玛丽:“我试试看。”
站在刚刚树后的位置,看不到莫兰上校的面孔,但玛丽清晰地看到了他是如何将箱子里的枪械零件组装成狙那个击枪的。
回想起刚刚莫兰上校的动作,玛丽思索片刻,然后原封不动地倒退步骤,将入了枪膛的子弹退了出来。
“请交给我。”福尔摩斯伸手。
玛丽把子弹交给了福尔摩斯。
拿到子弹的福尔摩斯迅速扫了一眼,趁着月色,一行清晰的编号刻印在弹壳地步。
“和当时在伦敦,谋杀卡特上尉的狙击点处找到的弹壳属于同一个兵工厂、同一个年份,”福尔摩斯宣布道,“这足以调查清楚当时的子弹配发给了谁,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莫兰上校?”
“你——”
“——别和他废话!”
希金斯对于袭击汉普的人可没什么好感,他狠狠给了莫兰上校一肘:“有什么话,等上了法庭再说也不迟。”
“正是如此!”
在朗朗月色下,歇洛克·福尔摩斯露出一抹几不可见的、胜利笑容。
“但在这之前,最好让汉普见见是谁试图谋杀他,”他说,“让他亲眼见见半只脚踏进去的棺材,我们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线索。”
“线索?”希金斯问。
“真正的线索。”
玛丽站在一旁,长舒口气:“汉普手中同样有国内所有加入垄断联盟的工厂名单,打破海外原料市场的非法垄断,就看这份名单了。”
第68章 红娘好难当70
抓住了莫兰上校, 又偷偷顺着窗子爬回卧室的玛丽兴奋的一宿没睡。
不仅是她,连眼瞧着玛丽从窗户中跳下去又沿着窗户回来的玛格丽特既担忧又好奇,见她回来更是毫无睡意, 非得要玛丽把今夜的经历讲清楚不可。
甚至是第二天清早,听到玛丽要去找汉普“算账”, 玛格丽特立刻换好衣服,请求带她一同过去。
莫兰上校被抓, 米尔顿已经安全了。玛丽想了想,似乎也没什么必须瞒着玛格丽特,便答应了。
到汉普的工厂时,桑顿先生和福尔摩斯先生一早就在等待了。
昨夜的桑顿就留在汉普家的, 抓住莫兰上校之后,玛丽请布彻去通知了二位工厂主,按理来讲是应该安全了才是, 但见到桑顿先生时, 他却受伤了。
玛格丽特在看到桑顿由绷带包扎的左手时惊讶地捂住了嘴巴。
“先生?!”
年轻的姑娘顿时花容失色, 她颇为急切地开口:“不是说你并没有直接参与同坏人的斗争吗,为什么会受伤,不会有歹人针对你了吧?你的家人还好吗?”
桑顿:“……”
玛格丽特一着急, 漂亮的面孔微微涨红, 一双晶莹的眼睛里写满了担忧与畏惧。她甚至不顾礼节, 直接伸出手,拽住了桑顿的外套衣袖。
“只有左手吗,”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 “你没有事吧?”
“玛格丽特小姐。”
生性威严的约翰·桑顿近乎狼狈地抽回了自己的衣袖:“请你自重。”
玛格丽特动作一僵,无比尴尬:“抱歉。”
玛丽:嗨呀。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了平日扑克脸的桑顿先生仓皇无措的神情,玛丽真的会以为他在训斥玛格丽特无礼的。
然而看他抽回衣袖后立刻转身,都不敢再多看玛格丽特一眼的架势,根本就是害羞啦!
“玛格丽特也是担心你,桑顿先生,”玛丽站出来圆场,“你的伤是怎么回事,不应该有人袭击你的。”
“没有人袭击我。”
听到玛丽开口,桑顿才松了口气。
“昨夜汉普过于紧张,”说着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合伙人,“不小心打碎了家中的花瓶,割破了我的掌心。”
原来只是一场意外呀。
“那就好,”玛格丽特眉眼微垂,大松口气,“谢天谢地。”
“感谢你的关心,”桑顿勉强开口,“告诉黑尔先生,我没有事。”
“我不是、不是因为父亲才关心你的,先生。”
玛格丽特说着,抬起头来。
她一副娇怯的模样,可眼神里却闪着南方姑娘少见的坚决和直白,玛格丽特直直撞上桑顿的眼睛,没有再给他任何挪开目光的机会。
“是因为我关心你。”
“…………”
桑顿先生一愣,半晌没找出回复的语言来。
仿佛身边的玛丽、福尔摩斯先生,还有最为关键的汉普先生都统统不存在一样,两个人就这么默默对视许久。直到玛丽忍俊不禁地低了低头,轻轻咳了几声。玛格丽特才蓦然回神,眨了眨眼,转开目光:“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呀?”
桑顿却依然在看着她:“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侦探来处理。”
求求你们找个房间吧!
玛丽觉得,这下应该不需要自己再多做什么了。看看两个人连眼光都不肯分开的架势,根本不需要自己为他们的感情画蛇添足好吗。
原著中的桑顿一直对玛格丽特有所误会,是将她的兄长误当成了玛格丽特私会的情郎。而现在黑尔太太心情不错,身体大有好转,玛丽觉得远没到需要玛格丽特海外的兄长偷渡回英国见最终一面的地步。
没有误会,感情自然就像是伊丽莎白和达西那样进展飞速啦。
意识到这点,玛丽暗地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她收敛心神,暂且放下了朋友的终身大事,将注意力集中在更为现实的问题上来——汉普先生手中的情报。
一直沉默不语的歇洛克·福尔摩斯,直至听到桑顿先生提及“侦探”一词,才开口:“莫兰上校已经在附近民兵团的押送下,送往伦敦了。”
抓住了塞巴斯蒂安·莫兰,福尔摩斯自然没有了继续隐藏身份的理由。他总算是换下了那身工人的装束,回归平日的绅士装扮。
依然是一身黑色风衣、三件套扣的无比严谨的侦探,身姿挺拔、神情冷峻,浅色的眼眸里带着精明与审视。
这番气势,仅仅是一句话,便让汉普心虚起来。
“那真是太好了,”圆滑的工厂主赔笑道,“真是无比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侦探!你要什么回报我都可以给你。”
福尔摩斯无动于衷地挑了挑眉:“是吗?”
汉普连连点头:“当然、当然!你救了我的命,把我的工厂拿去都不为过。有什么需要,请尽管提。”
“你的工厂对我来说毫无价值,”福尔摩斯一哂,“但既然你这么说了,汉普,请将名单叫出来。”
“名单?”
汉普一怔:“什么名单?”
“整个英国境内,被詹姆斯·莫里亚蒂收买拉拢,依靠他的海外棉花原料维持工厂运转的工厂主名单。”
这下,汉普可真是笑不出来了。
他回过神来,搓了搓手,几度欲言又止、表情变了又变,最终定格在了一个艰难晦涩的神情上。
“这……”
汉普犹豫许久,才斟酌出一句完整的话语来:“侦探,既然你救了我,就证明你不想让我死——那就请不要逼迫我走上绝路,我把名单给了你,教授一定会杀了我的!”
福尔摩斯嗤笑出声:“难道现在他没有试图刺杀你吗?”
汉普:“……”
福尔摩斯:“你好像还没有明白自己的处境,先生。”
侦探走上前去,他高挑瘦削,站在发福的汉普面前,态度近乎居高临下。歇洛克·福尔摩斯用低沉的语气宣判道:“你已经在莫里亚蒂教授的死亡名单上了,汉普。不论你说还是不说,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唯独能再次保住你性命的,就是在他动手之前,帮助我先行一步阻止他、斩断他在英国境内的全部势力。”
说着他顿了顿,看到汉普的脸色变得无比灰败,才继续开口:“那么,先生,现在你是否愿意同我合作了?”
而歇洛克·福尔摩斯,总是能拿到自己想要的真相。
当汉普将一份完整的国内名单交到侦探手上的时候,玛丽就知道自己的任务已经结束了——莫里亚蒂上校在伦敦还有一位联络人巴克尔,这位巴克尔和莫兰上校,再加上汉普所知的名单,足以准备介入此事的政府机关顺藤摸瓜,找出莫里亚蒂教授躲藏在不列颠阴影之下的所有羽翼和势力。
按照玛丽的推测,她觉得事情还不止是如此。
如果那位委托福尔摩斯出国追查线索的“政府人员”有侦探那般敏锐——这是毋庸置疑的——一定会明白,只是击碎莫里亚蒂教授在国内的势力是远远不够的,他大搞非法垄断,垄断的可不仅仅是国内的时常。
他仍然在国外逍遥法外,且在埃及、印度和拉丁美洲仍然掌握着不少原材料产地。若是不彻底击败他,詹姆斯·莫里亚蒂教授势必会卷土重来。
恐怕政府还得花上不少功夫同教授相抗衡。
接下来的事情,很大一部分玛丽不会得知,但她觉得,总有一天她会见到詹姆斯·莫里亚蒂教授本人。
不过那估计会是很久之后了,现在……
三天之后。
“什么?”
玛丽茫然地看着桑顿先生:“你说什么报酬,先生?”
“你协助歇洛克·福尔摩斯侦探破案,”桑顿开口,“特地跑来米尔顿,并且追查到了无比重要的线索。因而我和几位合伙人认为,除了福尔摩斯先生本人之外,也理应给你一份报酬。”
“不需要呀。”
玛丽想也不想:“我帮助福尔摩斯先生探案不是为了金钱。”
桑顿:“不是太多,区区二百英镑。”
玛丽:“……”
这还不多?!你们资本家未必太可怕了吧!
玛丽原本都含在嘴边的托词,被“二百英镑”的数字噎了个不清——二百英镑,足够布彻一家八口生活好几年了。
她第一篇连载的稿费也就十二英镑而已呀!
“我不能要,”玛丽不得不重新考虑推辞,“如果一定要给我什么报答,就请力所能及地改善工人们的工作条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