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帮助他的人就很有必要了。
而玛丽在米尔顿停留期间所做的也不止是协助福尔摩斯抓住了塞巴斯蒂安·莫兰上校。就像是爵士说的那样,米尔顿小归小,但玛丽并没有隐藏自己的任何身份。
也就是说,只要派个人到米尔顿,随便抓个工人询问,都能得知玛丽·班纳特的名字,以及她在米尔顿备受爱戴的事实。
所以在彭伯里庄园见面,对于玛丽来说是两个人第一次见面,但对于布莱克伍德爵士来说,他已经把半年来玛丽的所作所为统统掌握在手。
道出这番话的爵士语气诚恳,神情认真,但玛丽却在他的解释之中读出了另外一个迫切的事实——即使歇洛克·福尔摩斯已经在经济案过程中尽力帮助玛丽隐去了她的身份,可但凡有人想追查自己,也依然能够轻易调查到玛丽身上。并且以此继续展开,她在国内做的任何事情都不是秘密。
艾琳·艾德勒是这样认识自己的,布莱克伍德爵士亦是如此。
听起来不是什么好事啊……
“这是合情合理的,”玛丽说道,“既然我没有隐藏身份去帮助工人,就已经是默许了有人会知道我的名字。”
“我承认我一开始心存怀疑。我认识福尔摩斯很久了,他向来同女性保持着相当遥远的距离,更遑论与一位单身姑娘合作?而且这位女士不仅和他合作,还大大地帮助了当地工厂主改善工厂问题,这听起来简直就像是什么奇幻小说一样。”
布莱克伍德爵士顿了顿,继续说道:“因而在彭伯里庄园见到你时,是心存好奇,是抱着试探目的有意靠近你。但回到伦敦就不是了,小姐,你帮助苏格兰场破案,甚至是机缘巧合之下帮助我找到了小奥利弗,假设之前对你的才智还有所疑问的话,在我和布朗洛先生找回天使般的奥利弗时,一切疑问也立刻烟消云散。”
高大的爵士说着说着,他俯下身来。
“如果是我之前毫无征兆的惊吓到了你,玛丽小姐,”他说,“那么我向你道歉。但是我要申明一点,你所说的那些外部条件对我来说不值一提。而你为穷人着想,坚持寻找真相的灵魂才是深深打动我——”
“爵士。”
天啊,玛丽尴尬的快要爆炸了。
现在她觉得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玛丽迅速在脑内反省一圈,确认自己真的只是和布莱克伍德爵士客客气气地相处而非有更为暧昧的暗示后,才艰难开口:“求你了,别,我不想闹得两个人都很尴尬的境地。”
布莱克伍德爵士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点了点头,终于放弃了告白的欲图。
“所以,”爵士颇为沉重地说,“你确实有如那天宴会上做的那样,选择了福尔摩斯。”
“……”
能别这样吗!
“我和福尔摩斯先生也只是朋友关系,”玛丽申明道,“我拒绝了你,爵士,不代表我归属于另外一名男人,这两件事上没有任何逻辑关系。”
“我知道。”
布莱克伍德爵士笑了笑:“正因如此,你才是位独特的女士,玛丽小姐。”
玛丽:“……谢谢你的肯定,爵士。”
虽然布莱克伍德爵士满脸写着不甘心,但他还是维持住了一名绅士的风度。自己的告白还没等开口就已经被玛丽掐死在了半路,他没有拂袖而去,也没有恼羞成怒,而是颇为遗憾地开口:“希望我没有为你带来不愉快。”
“没有。”
玛丽勉强勾了勾嘴角:“如果你愿意的话,爵士,我们依然是朋友。”
说完,她扭头看向幽静漂亮的林荫道路:“如果不介意的话,咱们还是将这段路走完吧。”
布莱克伍德:“荣幸之至。”
身为一名“真心被拒”的男人,布莱克伍德也算是很快地调整了过来。他依然徒步走在玛丽身边,但刚刚的尴尬氛围已然消失殆尽。
“不过,”为了缓和气氛,布莱克伍德主动开口,“我倒是明白你为何能够成为福尔摩斯的合作伙伴了。”
玛丽侧过头。布莱克伍德爵士的身板挺拔,玛丽只得抬起眼才能看清他的视线。
“你和福尔摩斯先生认识很久了吧?”她问。
“我和他算是校友,”爵士回答,“但我大他几届,并没有在学校里相识。”
“那你与他是如何相识的呢?”
“我邀请他成为我们其中的一员。”
玛丽的神情蓦然一顿。
“实际上,”布莱克伍德爵士看向了玛丽的眼睛,“我也有意邀请你成为我们的一员,玛丽小姐。但是现在看来,你的回答大概也同福尔摩斯一样。”
……她还琢磨着,该如何从福尔摩斯先生这个话题开口套取更多的情报呢,没想到布莱克伍德自行开口了。
这般言谈之间,玛丽看不出丝毫神秘或者试探的迹象。仿佛他所谓的“加入”,就是邀请玛丽参加另一场寻常的沙龙聚会一样。
“加入,”玛丽维持着冷静的神情问道,“你是指什么?”
“看来福尔摩斯先生不曾对你说过。”
布莱克伍德笑了笑:“我是光照会的成员之一,玛丽小姐。”
所以你就这么说了?
玛丽不动声色,她侧了侧头:“光照会,那是什么?你们是做什么的?”
布莱克伍德:“要说我们是做什么的,那我很难给出一个准确的界定。一定要说的话,我们或许是希望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但这绝非什么幼稚可笑的幻想团体,和圣西门、傅里叶(*见注)那样充满空想的理论家绝对不同。我们的成员多数都是权威人士,比不上福尔摩斯那么聪明,却也在各个领域有着自己的成就。”
玛丽:“……”
圣西门和傅里叶怎么惹到你了,你是看不起我们社会主义吗!
“所以,”玛丽想了想,小心开口,“我假定,你们是一个在各个领域有所成就的人,组成的一个联盟。”
“你可以这么说。”
“那么,要说让世界变得更好,这么多业界大拿,总应该给出一个具体的方式才对。”
“还记得我在彭伯里庄园说过的话吗,”布莱克伍德爵士侃侃而谈,“我不信上帝,因为我认为人类如此渺小,世界绝对用人类创造出的神话传说可以定义分明。与其说具体该怎么做,我们应该做的,是先分辨出自己在这世上的地位,看清楚一切后,再讨论其他的问题。”
行吧。
玛丽大概明白了一点。
——至少她明白了,为什么说组织有识之士,不仅福尔摩斯拒绝了,连詹姆斯·莫里亚蒂教授也是光照会的敌人。
像福尔摩斯和莫里亚蒂教授这般实用主义者,自然是看不上这种神棍组织了!
而且玛丽明白,越是神棍,越是能够证明他们目前的调查方向没错。
她还想再继续问下去,比如说你说要看清一切,那么该如何看清,具体怎么做之类的。但是玛丽不确定布莱克伍德是基于试探诉说的这些,还是完全为了拉拢自己。
为了避免引起他的警惕,玛丽决定顺着布莱克伍德的话,到此为止。
“很抱歉,爵士,”她遗憾地笑了笑,“你说的对,我之所以和福尔摩斯先生能够合作,是因为我和他都更注重实际效果,而非理论层面的探究。”
“在得知你帮助工人改善工作条件时我就预料到了这点,”布莱克伍德故意换了一副轻松的语气,“马克思主义,是吗?”
“……”
“不用紧张,玛丽小姐,你又没有怂恿工人罢工,我就算想向政府举报你,也没什么理由,”他开起了玩笑,“只是在我看来,马克思确实考虑实际,但或许太过实际了,他并没有触及到人世间的灵魂根本。”
“………………”
玛丽深深吸了口气,强行按下了和人争辩的冲动——这着实没有必要,特别是现在她和布莱克伍德表面上还保持着和睦的朋友关系。哪怕是为了之后更好的试探他,玛丽也不能现在和爵士争吵起来。
但是说马克思没有触及到根本?这就上升到个人恩怨问题了!
“那么,祝你们能够有所突破。”玛丽干巴巴说道。
“谢谢。”
漫长的散步环节终于结束了。
布莱克伍德爵士大步向前,在街道的交汇处拦下了一辆马车:“尽管今日我惊吓到了你,玛丽小姐,可我希望这不会损害你一整天的心情。”
“不会的。”
不说别的,她好歹是见到了小奥利弗呢。
想到天使般的男孩儿,玛丽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奥利弗是个很好的男孩儿,他会成为独当一面的大人物的。”
“如果他想见你,”布莱克伍德爵士说,“那么或许我和布朗洛先生要去塞彭泰恩大街叨扰你了,我想你也不会嫌恶一名男孩儿的思念之情吧?”
“塞彭泰恩大街欢迎他的到来。”
玛丽许诺道:“若是奥利弗想见我,只要有空,我随时恭候。”
不过话是这么说,可实际上布莱克伍德爵士突然这么告白……玛丽还是吓了一跳的。
等到了晚上,过了工厂下工的时间,几天没见的摩斯坦小姐带着来自贫民窟的消息到访。
玛丽迫不及待地将这个被求婚的“惊喜”告诉了摩斯坦小姐。红发的爱尔兰姑娘静静听完了玛丽的转述,直接开口:“我觉得拉你入伙才是他的真实目的。”
“可要是这样,他直接提议不就行了。”玛丽说。
摩斯坦小姐摇了摇头:“要是想要个盟友,你觉得自己能比得上什么大法官、征服议员吗?他想把你从福尔摩斯身边‘争夺’过来。而婚姻是绑定住一名女性的最好手段。”
“所以你觉得他是为了福尔摩斯先生。”
玛丽立刻就明白了摩斯坦小姐的意思。
一名帮助工人改善生存条件的好心小姐,虽说确实过人之处,但也远比不上歇洛克·福尔摩斯具有价值。
特别是早在追踪莫里亚蒂教授的时候,福尔摩斯和玛丽就已经接触过了魔鬼脚跟——假设光照会真的是背后指使一切的存在,那么在布莱克伍德爵士眼里,福尔摩斯一定是棘手的敌人。
为了瓦解他的威胁,从他身边的人下手最好了。
在这样的条件下,摩斯坦小姐的判断完全合乎情理。
但是……
“到现在了,”玛丽颇为苦恼地说,“我们还是没什么进展。万一光照会就是个上流社会的沙龙俱乐部呢?这也不是不可能。”
“沙龙俱乐部。”
明知道玛丽用的夸张手法,爱尔兰姑娘还是失笑出声:“真稀奇,你倒是给我讲讲,哪个沙龙俱乐部会把奇怪的祭坛建设在贫民窟的地下水道里?”
“也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地下祭坛就是光照会的嘛。”
毕竟他们目前找到的几条线索里,有三角框架的图案展现其中,可三角框架里却没有眼睛。虽说元素相同,但也不能直接笃定这就是光照会干的。
“真奇怪。”
玛丽忍不住嘀咕:“眼睛去哪儿了?”
摩斯坦小姐当即打了个寒战:“你别说这种话,我想到赛克斯的死就觉得脊背发麻。亨利那家伙也是一样,经历了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肯多说半句。”
玛丽立刻抬头:“亨利·戴克不肯说?”
赛克斯死了,可之前中了魔鬼脚跟幻觉的亨利·戴克还活着。几天前摩斯坦把询问线索的任务包揽到了自己身上,看她这幅眉头紧皱的神情,估计进展不大。
“我问他是不是在中毒之前去过地下水道,”摩斯坦回答,“他说没有,反而问我地下水道那种脏兮兮的地方有什么可去的。看亨利的反应不像是说谎,但我接着又问他,是不是在那之前见过什么三角框架里画着眼睛的图案,或者类似的意向,他的脸色立刻变了,却又不肯多说。”
哪怕是说谎,都比遮遮掩掩好吧。听摩斯坦小姐的反应,亨利·戴克明摆着是知道点什么好吗。
玛丽当机立断:“我这就找人去通知福尔摩斯先生,明天一早就去白教堂区走一趟。”
然而即便如此,玛丽还是失算了。
她几乎是天刚刚亮就乘坐马车来到了白教堂附近的爱尔兰工人聚集区,福尔摩斯和华生早在街头等她了。三位并不居住于此的外人用最快的速度走进贫民窟,却依然晚了一步。
上次亨利·戴克发狂的巷子里挤满了人,当玛丽看到雷斯垂德探长的背影时,心立刻沉了下去。
“福尔摩斯,你怎么来了?!”
雷斯垂德探长面容疲惫,但看到福尔摩斯时仍然流露出了惊讶的神情:“我刚琢磨着应该派人去通知你呢。”
“怎么回事?”福尔摩斯问道。
“又死了一个,”雷斯垂德探长很是无奈地说,“是个爱尔兰工人,和赛克斯一样死前发了狂。”
亨利·戴克竟然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和圣西门、傅里叶(*见注)那样充满空想的理论家绝对不同】:圣西门和傅里叶都是空想社会主义者,给马克思主义奠定了基础。
布莱克伍德:我觉得马克思不行。
玛丽:???????????你彻底出局了!
不过,评论里有姑娘说的好,虽然直男怼脸真实讨厌,但是想想告白的是马强老师……玛丽和老福绑了锁了!马强老师放着我来!【这位作者请你矜持一下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