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曦[快穿]——柳亦瑜
时间:2019-04-10 08:19:52

  他用衣袖抹了一把脸,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着莫名的光,向苏碧曦纳头就拜,“女郎大才,当今天下,某妄自揣测,当是馆陶大长公主之义女,文锦翁主当面。在清河郡,某之兄长那里,还可助翁主一臂之力。”
 
 
第206章 
  “罗郎君请起”苏碧曦摆手让张次公扶起罗山,细细打量了一番罗山,意味深长地说道,“听闻程不识将军麾下,有一名作风极其大胆,数次出入匈奴军营,取得军情奏报,助过汉使张骞逃离之斥候,只是太过不服管教,故被遣返。听闻,这名斥候,郡望正是清河郡”
  罗山摸着头,忽然不好意思地憨笑,“翁主果然无所不知,连某的这些小事都知晓得一清二楚。”
  文锦翁主名下的商队遍布天下,连匈奴人的生意都敢做,耳目之灵通可想而知。
  苏碧曦并没有问究竟有什么东西可以为自己所用,反倒是问罗山,“你既然跟程不识将军有旧,何以不去寻他相助?”
  罗山苦笑,迟疑了好半晌,“翁主既然知晓某曾为程将军麾下,也应知晓,程将军为人正派,与人交好者不多,又有直谏之名,与李广将军有隙,又曾为长乐卫尉,某又被驱逐……”
  罗山的话说得简单,但是苏碧曦一听便明白了。
  长乐卫尉,也就是说程不识天然地站在了窦太后一脉。
  窦太后一死,程不识自然跟着失势了。
  秉性太过耿直之辈,不善权谋,无法登临高位之前,自然不会有太多人相帮。
  人们欣赏直臣,但是更害怕直臣。
  毕竟谁也不想自家打死了一个下仆,就被指着鼻子骂草菅人命。
  一个下仆不过几千个钱罢了,虽说不会被陛下处置,但是被人以此上疏,还是闹心不已的。
  这样的直臣,还是远远避着些好。
  程不识跟着窦太后一脉失势,又没有什么靠山,远在边疆,恐怕自顾不暇。
  等到罗山的书信到程不识手上,再等程不识派人过来,罗山一家恐怕早就不剩下什么了。
  而且罗山毕竟被程不识亲自下令驱逐过。
  罗山在之前已然是非常得用的斥候,已然是有了校尉的名头。
  这样一个人被驱逐是要上报朝廷的,因此才能得了苏碧曦的注意。
  辛元二人倒是头回听说程不识跟李广有嫌隙,张次公不敢置信地大声道,“李广将军跟程不识将军都是抗击匈奴之名将,应该同气连枝才是,何以竟有嫌隙?”
  匈奴为祸边疆多年,汉室一直忍辱和亲,当初就连权倾天下的吕后都被匈奴单于求娶,借以羞辱整个汉室。
  像张次公这等有志投身疆场的人心中,当世名将李广跟程不识,按理应该是如同一人,竭尽全力抗击匈奴才是,为何竟然窝里斗起来?
  这等军队内部的秘闻,他们当真是一无所知。
  罗山脸上的苦笑更甚,“诸位未曾去过边疆,不知其中明细。程将军军纪严明,令行禁止,一是一,二是二。让打东,你若是打了西,程将军就要把你军法从事。某生性胆子大,做了些不着四六的事,程江进恼了,故才赶走了某。”
  以他做的那些事,违抗了军令,只是被程不识给夺了军衔赶走,事实上是非常优容的了。
  他说得多了,忙喝了几口水,后叹息了一声,“李广将军,跟程将军走的不是一个路子。李将军重义,待麾下将士如同兄弟一般,从不亏待弟兄们。有一次行军途中,大军缺水,过了一日才找到水源,不到士兵全饮了水,李将军不近水边十丈。”
  他忽地看了看张次公,“这位郎君若要投军,应去李将军麾下。”
  张次公被他这句话说得莫名其妙,愣神问道,“问啥?”
  “李将军治军,并不以军法约束,讲究出奇制胜,甚喜突袭匈奴”罗山有了苏碧曦的首肯,心里有了着落,“这位郎君心事都写在脸上,又有些侠气,肯定对李将军的脾气。”
  他最先投在程将军账下,受了程将军知遇之恩,是不能再去李将军麾下的了。
  投身沙场,遇见对脾气的将军,是一个人的造化。
  且不说将军会不会抢功,单说将军是否认可你的才能,提携于你,就关乎一个人的前程命运了。
  程将军的治军路子跟罗山的性子差得太远了,罗山能够有这份功劳,都是程将军有容人之量。
  “李广将军是由孝文皇帝拔擢,孝景皇帝重用,跟程将军治军路子天差地别,又久未封侯。”罗山只轻轻说了一句。
  苏碧曦微微颔首。
  李广难封,此事已然是整个汉室都知晓的事了。
  许多功劳不及李广之人都已然封侯,只有名震天下的飞将军领着一个将军的名号,李广心中定然不是没有怨气的。
  李广心中有怨气,难道敢跟皇帝说?
  这自然要有一个出气的地方。
  跟李广治军之道截然不同,又派系不同的程不识,自然是极好的对象了。
  身为帝党的李广,踩几下窦太后一系的程不识,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李广由两位皇帝亲自拔擢,自然是当然的帝党,对于后党的程不识,有些嫌隙不难猜到。
  李广名震天下,为人重情义,交游广阔,只要稍稍露出一些对程不识不和的话,就足够为难程不识了。
  罗山身为程不识麾下校尉,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张次公耷拉着脑袋,颇有些失望的样子,“李将军怎么会与人不和呢?”
  在他心目中,李广将军乃是当世无二的大英雄,迎击匈奴的大将军,简直就是一个完人。
  此时忽然听见有人说,李广也会跟人不和,乃至于参加了党争,对他不啻于是一记晴天霹雳,整个人都没有精神了。
  苏碧曦跟辛元都没眼看这个憨货,苏碧曦一巴掌就拍在了张次公脑门上,“是个人都有不足,你看着我弹琴煮茶还絮叨着没趣了。去约定的地方,叫阿青芷晴把我常用的药箱给你带来,再领一队人来院子里看顾。”
  张次公还转不过弯来,“翁主,李将军是个大英雄,哪里能跟俺这样的俗人一样呢?”
  英雄也是人啊!
  是人就有喜恶,就有缺点不足。
  辛元对天翻了个白眼,苏碧曦狠狠一脚踹了过去,张次公连忙躲了。
  这一脚要是让翁主踹实了,他指定得躺着回去。
  苏碧曦指着后门,“等你当了英雄就知道了,现在立时给我去做事。”
  指着这个憨货想明白这事,海枯石烂都有可能。
  待张次公一个纵身翻过了围墙,苏碧曦转头对罗山道,“你夫人好生将养,还是能够平安。只是令郎,即便真的是扁鹊还阳,也不能保证恢复如初。我可以先想些法子试试。”
  她抬头看向阿鸿屋子的方向,“另外,害得令郎如此的人,除了那些巫人,还有村子里的村民。依你看,这些人,当如何处置?”
  这个村子的人助纣为虐,不仅帮着巫人残害阿鸿这么小的孩子,还放火把好几户不愿跟他们同流合污的人家绝了户。
  那是整整几家人,从白发老妪到稚子,一个也没能跑了。
  郑谷躲在粪坑里才逃过一劫。
  这样一个村子里的人,又何尝不是罪不容诛?
  愚昧无知,不是饶了他们的借口。
  清河郡太守不处置他们,绝不代表苏碧曦会放了他们。
  法不责众这个词,从来不在苏碧曦这里有用。
  罗山牙根紧咬,额头上的青筋一根一根突突地冒了出来,手心被指甲戳得都出了血,一滴一滴往下淌着,“依汉律,涉巫者,有罪之成年男丁应服流放三千里,去塞北服苦役。听闻清河有铜矿,不如免了他们的流放,就将他们放到铜矿里。”
  在铜矿里之人,少有能活过五年的。
  参与过火烧村民之人,应得这样的下场。
  苏碧曦点头,这样的处置不违律法,也是应得的下场,“你手上的证据,不足以扳倒燕王。”
  这些证据不仅不足以扳倒燕王,甚至还不能拿到明面上来。
  对待燕王田蚡这样的人,贪污结党之类的事,并不能撼动他们的权势。
  有王太后在,田蚡就不会死。
  燕王势力在,燕王就不会死。
  些许罪名,就如同隔靴搔痒,不仅无用,还会打草惊蛇。
  汉室现在不能真得跟燕王动武,除非燕王现下暴病死了,刘彻才能除了这个心腹大患。
  真正策划这件事的既然是燕王,罗山真正的仇人自然就是燕王。
  要除了燕王,必须等待时机。
  罗山擦干眼泪,倏地低低地笑了一声,“某若是只身在此,自是无法动得了位高权重的王爷。只是某之兄长,定能助翁主一臂之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种子”,灌溉营养液
 
 
第207章 
  浑浊的黄河水不知疲倦地流淌着。
  站在岸边的人,不时可以看见河中的急流处溅起的水花,一个个看着便胆战心惊的漩涡。
  凡是被卷进漩涡之人,十死无生。
  住在黄河边上的人,都是拿命在赌。
  黄河之水可以灌溉,自古又是土地肥沃,收成自然比其他地方要好许多。
  哪怕是大旱之年,黄河水总不至于枯竭。
  唯一惧怕的便是黄河泛滥。
  许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黄河泛滥,顶多每年发些小灾。
  上一次黄河改道已经是几百年前了。
  无情倾泻的洪水给了人致命的教训,东武城从黄河改道以来,没了近一半的人。
  许多人夜里睡觉都不敢把衣裳脱了,值钱的东西时刻放在伸手可以够到的地方,随时警惕着再次涌来的洪水。
  今日,法力通天的巫要开坛作法,以童男童女祭祀黄河河神。
  只要祭祀完成,河神满意,黄河将再也不会泛滥,自此以后都是风调雨顺。
  附近好几个村子的人半夜就来到了河堤上,等待大巫作法。
  大巫的祭坛上,一双穿着大红丝绸衣裳的男童跟女童正在撕心裂肺地哭着,鼻涕眼泪流了一脸,却声音很小,低不可闻,乖巧地待在祭坛上,没有乱跑。
  混在人群里的罗山眯着眼睛,瞧着连擦鼻涕都没有气力的两个孩子,他们分明是被喂了药,让两个孩子乖乖等死。
  围观的人并非没有看出来其中猫腻,只是这不是他们的孩子。如果献祭别人的孩子就能安抚河神,让黄河不再泛滥,也算是这两个孩子的功德了。
  去伺候河神,指不定还能位列仙班,是别人修也修不来的福分。
  已经有人对着两个孩子三跪九叩,当着神仙来拜了。
  大巫带着一群弟子穿着祭祀的大衣裳,踩着奇特的韵律,在鼓乐中翩然起舞,大声吟唱着,“凤羽云帔,玉佩金珰。骞树结柯,号曰木王。神幙控根,有亏有光。明精内应,玄水吐香。赐书玉札,刻名云房……”
  两个孩子低低的呜咽掺杂祭乐跟吟唱中,几乎没有人能够听见。
  五六岁的孩子,被饿了两日,离开了自己的父母,看着一群可怕的人跳跳唱唱,又没有力气哭出声来,只能靠在一起,默默地流着眼泪。
  他们的父母亲人,自然是不被允许参加祭祀的。
  两名孩童已经被河神选中,成为了河神的人,孩子的父母再出现,岂不是会惹了河神不快。
  围观的几百个人,一个个虔诚顺服地跪在旁边祝祷。
  大巫跟弟子帮佣,不过二十几个人。
  这么几百个人,就要眼睁睁地看着两个无辜的孩子,就被这么几个人扔进黄河,去做不知会否有用的祭祀。
  大巫完成了仪式,伏在祭坛上行了三跪九叩之礼,朗声念道,“河神在上,今献童子,祈以昌顺,求以安泰。”
  行礼完毕,大巫转身吩咐弟子,“将童男童女祭祀给河神。”
  也就是把两个孩子扔进黄河。
  弟子们领命,两个人走上祭坛,一人手上抱了一个毫无反抗的孩子,便向着河岸走去。
  “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人群外忽然冲出了两个身上满是血污的妇人,拼了命地往人群里挤,歇斯底里地大吼着,“你们这群杀千刀的杂种,为什么不把自己的孩子祭祀河神,我的狗子才五岁啊!”
  “我的二丫才四岁啊!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了!你们连我也杀了!”
  大巫紧紧皱着眉头,轻声对旁边的弟子问,“不是让人看着他们了吗?”
  这个时候跑出来,祭祀完成不了,就要坏了他的事。
  既然选中了他们的孩子,他们就该老老实实地认命。
  不过是两个贱民,竟然给他惹出这样大的麻烦来。
  人群因为两个突然闯出的妇人变得嘈杂起来,本来就有些不忍心的人给两个妇人让出了路,让两个妇人走到了祭坛边上,被大巫的帮佣拦住。
  两个妇人跟帮佣们厮打起来,又咬又挠,不断尖叫着,“他们这群丧尽天良的,今日抢了我的孩子,明日就要抢你们的孩子!”
  一个妇人被帮佣踹了一脚,倒在了地上,人群中立时便有人叫喊了起来,“杀人啦,杀人啦,大巫打死人啦!”
  村民们立时便争先恐后地往外跑,唯恐跑慢了一步便被波及。
  罗山跟左右几人示意,趁着慌乱,扑向手中抱着孩子的两名巫。
  大巫的帮佣有些功夫底子,却哪里是被苏碧曦调教过这么久的羽林卫可比,一交手便被拿下,羽林卫顺势夺下了孩子。
  两个遍体鳞伤,头上还在渗血的妇人踉跄着扑了过来,将孩子紧紧抱在怀里,放声大哭着。
  罗山带着几十个混入人群的羽林郎,一会儿功夫就制服了大巫,大巫厉声叱骂,“你们这是渎神,会遭到报应的!黄河河神一旦发怒,你们受得起吗?”
  罗山抬手就是一拳打了过去,面露阴狠,“要童男童女祭祀,这个神莫不是个吃人的恶鬼?你这个神使,莫说就是自封的。一个恶鬼的使者,想来骗爷,真是活得腻歪了。”
  几十个东武城差役忽地从纷乱的人群外出现,高呼着,“钦使办案,违抗者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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