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曦[快穿]——柳亦瑜
时间:2019-04-10 08:19:52

  这就是说,假期他们不能再见面了。
  贺铸然的情绪更加低落,“一个月以后,我就要去霓虹国了。”
  苏碧曦又把下唇的伤口咬出了血,才忍住没有哭出声,“我以后可以去看你啊。现在坐飞机,多方便啊。妈妈来叫我了,我先去洗把脸。你要……你要多对那个小姑娘用用心,知道吗?”
  “嗯,你也别哭了,乖乖的。”苏碧曦的话,一向是贺铸然的最高准则。
  苏碧曦侧头叼着一根触摸笔,就要挂断电话,忽然听见贺铸然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一向爽朗的语气有些腼腆的意味,“曦曦,我前几天看到了一句词。”
  苏碧曦嘴巴里有触摸笔,并不太好说话,便问了一声,“嗯?”
  “六曲阑干偎碧树,杨柳风轻,寄曦照归人。”
  贺铸然说完,以平生从未有过的速度挂了电话,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冲进去旁边的操场,用百米冲刺的速度疯狂地跑了一圈,把脸埋在手心里,大笑了起来。
  他这是跟她表白。
  他一定高兴得疯了。
  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喜欢上的女孩子,第一次表白。
  他一定以为自己肯定会答应他。
  她拿什么去答应他?
  她真得要害了他一辈子吗?
  但是没有了他,她要怎么撑下去,她怎么撑得下去?
  她又怎么忍心把他拖入这个没有边际的苦海,没有希望的深渊。
  希望长有翅膀,栖于心灵之上。
  她根本没有任何希望了。
  她的心已经要死了。
  苏碧曦双眼发直地看向已经挂断的电话,脸贴到了枕头上,只觉得自己的眼泪就像没有尽头似的,一滴一滴地流着。
  她嘴唇翕动了几下,想大声嚎哭,却已经哭不出声音了。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痛,却不想,还有更痛的更苦的未来在等着她。
  她舍不下他。
  她如何才能舍下他。
  可是她必须舍下他。
  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我本可以容忍黑暗。
  可如今,阳光却把我的荒凉,照耀成一片绝境。
  卧室的门被敲响,护工的声音传来,“苏小姐?”
  苏碧曦开口,“请进。”
  护工走了进来,顾自说道,“苏小姐,你已经有一周只是擦拭身体,我跟张姨给你洗个澡,做一套全身按摩。”
  苏碧曦躺在床上,每隔三个小时就要翻身按摩,擦拭下体,未免她身体的肌肉萎缩,大小便失禁导致感染,或者长出褥疮来。
  “我不要你给我洗。我要等我妈妈回来。”苏碧曦说。
  她是一个正常的,有人最起码羞耻心的女孩子,根本没办法接受自己在陌生人面前赤裸全身,让人擦洗自己的阴部,检查自己的肠道是否通畅。
  她唯一可以接受的,就只有自己的亲生母亲。
  宋宜这些天一直在家,每天都亲手照顾她。但是她的假期用完了,今天便去上班,晚上才能回来。
  护工早就知道会这样,语重心长地劝她,“苏小姐,我知道你没办法接受自己瘫痪的事实,也不想让我给你擦洗。但是你想一想,你父母都有工作,他们也不懂得专业地照顾你。你现在免疫力低下,太容易发生尿路肠道感染,或者生褥疮。”
  她握住苏碧曦毫无知觉的手,“你要积极起来,勇敢一点,日后的日子还长着了。你今天一天都没有擦洗了。”
  宋宜出门前,苏碧曦坚持让她给自己戴上了纸尿裤,绝不肯让护工给自己擦洗。
  尽管宋宜知道是自己的女儿接受不了事实,但是如果苏碧曦真得因此感染,护工一定会被辞退。
  这份工作的待遇太好了,又是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护工哪里舍得丢了这份工作。
  她今天打定主意,一定要给苏碧曦洗个澡,再细细按摩一番。
  即便是宋宜回来了,也只能夸她做得好。
  这本来就是应该的。
  苏碧曦全身都不能动弹,根本不能阻止护工对她做任何事,用尽所有力气地尖叫,“你给我出去!我不洗澡,你不要碰我,拿开你的手!不许脱我的衣服!”
  护工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还一边劝着,“苏小姐,不要太任性了。你这样的病人,我见过太多了。久病床前无孝子,你再这样闹下去,不说我,你的父母都忍不了,你还怎么活下去?”
  “不许碰我!我不洗澡,我不让你碰我,你听见没有,你给我出去!”
  苏碧曦胸口就像是有一团火在烧,把她整个人都要焚灭,歇斯底里地叱骂,“滚出去,你听见没有……”
  护工根本不理会她,一下就把她所有的衣服脱了。
  苏碧曦只觉得有无数双手在自己身上动,尽管她根本没有丝毫知觉。
  她恶心地干呕起来。
  护工把她放进了浴池里,拿特制的药水给她洗澡,忽然讥讽地对着她笑了笑,“苏小姐,你又小便了。再不给你洗澡,你哪里受得了?我是为了你好。”
  这么一个金尊玉贵的小姑娘,现在变成了这样,不也是什么都得由着她,连自己的身体也做不了主。
  苏家就算再换一百个护工,该做的事情也都是这些。
  苏碧曦低头,看着黄色的尿液在白色的浴缸里流出,就像是看见了平生最为恐怖的事情一般,无限恐惧地哭喊了起来,“啊啊啊………这不是我,这不是我………”
 
 
第212章 
  晚上,宋宜刚回来,就看见蒋姐在客厅里面。
  女儿自受伤以来,一直不喜欢跟人多相处,蒋姐做完了该做的护理,就会立即被女儿赶出来。
  蒋姐也是不容易。
  “今天辛苦你了,阿鹤今天还好?”宋宜笑着问。
  蒋姐脸上有些迟疑,欲言又止,“宋姐,我今天给苏小姐洗了一个澡,她很不高兴。”
  女儿这几天连擦拭下体都要她来,竟然洗了一个澡,宋宜惊讶地声音都变了,“她不愿意别人碰她,你怎么能强迫。”
  女儿即便瘫痪在床上,也是她的宝贝心肝,哪里能任由别人欺负了去。
  蒋姐苦笑,站了起来,欠身道歉,“宋姐,我理解你们的心情,我见过的瘫痪病人太多了,接触过的家属更多。”
  她摇头叹息,极为苦恼地说:“我有一个病人,是肌萎缩侧索硬化,也就是渐冻人。在发病以前,是一个女强人,要强得不得了。别说给她擦身洗澡了,每天都像个火药桶,要把身边所有人都烧起来。”
  宋宜嘴唇抿着,看着蒋姐,并不答话,只是神色已经缓和了下来。
  “她躺了不过一个星期,就生了阴道炎,屁股都烂了。”
  蒋姐的声音低沉,面色严肃,“她的抵抗力太低了,根本没办法自行病愈,只能日日都用药水洗阴,把排泄口的伤口清创。”
  “怎么洗阴,怎么清创?”宋宜被蒋姐的语气感染,脸色有些发白地发问。
  蒋姐答道,“要拿药水洗阴道……她身上还是有痛感的,哎。至于清创,我看着都不忍心,真不是人能受得住。”
  苏碧曦连别人给她擦洗下体都接受不了,何况是直接清洗阴道,那简直是要了她的命。
  宋宜想都不敢想。
  女儿发生车祸以后,万幸保住了一条命,但是好端端的一个女儿,就此全身瘫痪,再也不能动弹。
  她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尽了。
  可是她还要打起精神来,女儿变成现在这样,他们就是她的依靠。
  她要是垮了,女儿要怎么办?
  女儿是她挣了命生下来,耗尽了心力才养大的。
  女儿要是没了,她也活不下去了。
  不能再让女儿任性下去了,关系身体的事情,都是大事,容不得她说不。
  宋宜想了想,问道,“你给她洗澡,她很不高兴吗?”
  蒋姐脸色更苦了,“非常不高兴,一直都在哭在闹。宋姐,我们都是有孩子的妈妈。孩子从小就不爱听医生护士的话,打针吃药就像要他们的命一样,哪里知道都是为了他们好啊。”
  “是啊,阿鹤小时候也不爱吃药。”宋宜不断点头。
  阿鹤小时候生出来就在吃药了。
  每次打针吃药,都跟打仗似的,从来都不听话。
  她也是操碎了心。
  蒋姐见她被说动,心中有了底,“现在苏小姐成了这样,刚开始肯定会有一些抵触。可是那有什么办法?这都是为了她好啊。不洗澡,身上感染了……”
  那就比现在糟糕上不知道多少倍。
  宋宜诚恳地对着蒋姐道了谢,“是阿鹤不懂事,我们太惯着她了。你放心,我一定支持你,该干什么干什么。”
  阿鹤小时候不肯吃药打针,也是他们压着阿鹤,不然阿鹤怎么平平安安长大。
  现在这么大了,还耍小孩子脾气,真是太不懂事了。
  她现在吃饭都要人喂,哪里是耍脾气的时候。
  蒋姐皱着眉头,摇了摇头,“宋姐,我虽然来了没几天,也多少知道苏小姐的脾气。”
  她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宋宜。
  宋宜现下已经对蒋姐的话产生了极大的认同,连忙开口,“你有话尽管说。我们家也是……突然遭到这么大的变故,什么也不知道,连一点主意也没有了。”
  蒋姐也是陪着难过,“谁说不是了。我照顾了这么多的瘫痪病人,就从没见过这么漂亮又懂事的孩子,听说还在京华大学念书,可见是宋姐教得好。”
  宋宜点头,她现在一想起女儿在舞台上跳舞的光彩夺目,想起她考上京华大学的高兴劲儿,心中就闷得根本喘不过气来。
  她这么辛苦养大的女儿,怎么就成了这样。
  “她现下接受不了瘫痪的事实,我是她第一个蒋姐,难免会不顾她的意思,开罪了她”蒋姐想起以前的心酸,声音都哽咽了起来,“我不过就是给她洗了一个澡,苏小姐肯定是会赶我走。我走了不要紧,可是宋姐。”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宋宜,“她赶走了我,就能赶走第二个,第三个。苏小姐现在接受不了事实,拖得越久,也是要接受的。旁的不说,她一辈子没了指望,到时候坏名声传了出去,拖累的是一家子的名声啊。”
  宋宜浑身一颤,忽然打了个激灵。
  女儿这辈子都是个废人了,她心中难过,但是她还有儿子,还有丈夫,还有娘家。
  她不可能就此不工作,不出去消遣,从此陪着女儿。
  女儿任性辞退了这个蒋姐,接下来辞退了所有的蒋姐,他们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女儿不指望嫁人了,她娘家还有人了。
  阿鹤遭遇了这么大的变故,已经闹了这么久的性子,也该接受现实了。
  她这辈子注定要别人洗澡擦身,哪里是哭闹就能解决的。
  就像她小时候闹着不吃药打针,最后不还是哭着听了话。
  “你放心,我现在就去劝劝她”宋宜感谢地对蒋姐笑了笑,“她做不了这个主的。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只要是对她身体好的,你只管去做。”
  蒋姐不住地笑,跟宋宜越来越说到了一处。
  宋宜跟蒋姐说完了话,就来到了苏碧曦的房间。
  苏碧曦既没有打开音乐,也没有看电影电视,目光直愣愣地看着屋子外面的弯月。
  如果不是她偶尔眨一眨眼睛,几乎会让人觉得她是一个泥塑的人偶。
  宋宜心中又酸又痛,想起蒋姐跟她说的话,打定了主意,坐到了床边的塌上,“阿鹤,妈妈知道你今天受了委屈,蒋姐都跟我说了。”
  苏碧曦双眼无神地转过头来,唇色苍白地开口,“马上赶她走。”
  果然被蒋姐说中了。
  宋宜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摸了摸苏碧曦的脸,哄道,“阿鹤,你的一辈子还长着了,总是要别人给你洗澡擦身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想开一点,好不好?”
  苏碧曦一辈子都不会想开。
  她仿佛是第一次认识宋宜一样,目露讥讽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妈妈,她是来照顾我的。她今天这样的事情,已经是把我的尊严放在脚下踩,一点都没给我留下。我让她走,难道不应该吗?”
  “她这事做错了吗?”宋宜被苏碧曦不阴不阳的语气惹得有些不快,也拉下了脸,“你大小便失禁,全身不能动弹,本就三个小时就要擦拭下体。你这个样子,动都不能动,怎么给自己洗澡?不洗澡,等着自己身上感染,然后又闹得一家子不安宁吗?”
  苏碧曦满眼的不可置信。
  她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不为自己的女儿着想,反倒相信一个外人的话。
  难道是自己瘫痪了,就连自己的主也不能做了?
  难道对于宋宜来说,自己已经就是她的负担,是不得不背负在身上的累赘?
  宋宜被苏碧曦的眼光看得有些心慌,顾自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阿鹤,事情发生了,总是要接受的。人活着,总要向前看。你看你小时候,不听妈妈的话,总是喜欢吃那么多的糖,后来拔牙的时候哭得死去活来。你现在这个样子,会对你好的,也就只有亲人了啊。”
  她顿了顿,“你不听妈妈的话,以后还会有更后悔的时候。”
  宋宜说完便站了起来,她工作了一天,回来坐了很久的车,早就累得狠了,待会洗个澡,再来看女儿。
  宋宜走到门口,转头见苏碧曦仍然一脸冷漠地看着她,心中有气,“你交个男朋友不告诉妈妈,也不听妈妈的话去相亲,你看看你现在?”
  他们这种人家,孩子哪里能随便找男朋友。
  阿鹤年纪小,就想着到处找男朋友。
  不听她的话,看得了什么好下场。
  苏碧曦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嘴唇颤抖地大声开口,“出去!”
  宋宜这些天日夜照料苏碧曦,从来没得到一句好话也就罢了,没想到竟然被苏碧曦这么不讲情面地顶撞,脾气一上来就骂了起来,“你是怎么跟我说话的?你见我这么跟你外婆说过话吗?你已经多大了,该懂事了。你这是要气死我啊,你都这样了,我眼睛都要替你哭瞎了,你还这样跟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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