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曦[快穿]——柳亦瑜
时间:2019-04-10 08:19:52

  阿鹤的声音立刻响起,似乎有一些发颤,“我是要睡了。你明天还来吗?”
  贺铸然有些受宠若惊了,小姑娘竟然这么能接受他,“当然要来,我明天给你念西游记?下午的时候,带你出去晒晒太阳?”
  “不!”
  阿鹤拒绝地有些凄厉的意味,“我不要你陪我晒太阳……我是说,我不想晒太阳……你就来给我念书……”
  她说到了最后,声音都有些哽咽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凶你的……我只是………”
  阿鹤每天都要服用大量的药物,多少会有些副作用。
  何况,一个小姑娘,遇见了这样的事情,情绪如何才会好得了。
  贺铸然桌子上的书收好,宽慰地打趣道,“你哪里凶我呢?我什么也没听见,你听见了吗?”
  阿鹤并没有接着这个话题说下去,“我能叫你阿铸吗?”
  “当然可以。”贺铸然有些意外,她也是这么唤他,这还是除了她以外,第一次有人这么叫他。
  不过对于一个遭遇如此大难的小姑娘,这么些微的宽容,实在不是什么大事。
  “谢谢你……明天见。”阿鹤低低地说了一声。
  贺铸然也道了别,出门前,最后看了一眼屏风后面躺着的人影,体贴地关上了门。
  躺在床上的苏碧曦在门关上的那一刻,便失声痛哭。
  这一世,她仍然叫苏碧曦,贺铸然便是她的爱人。
  两个人情投意合,只差捅破那一层窗户纸,真地在一起。
  可是就在贺铸然说起自己要去霓虹国后,苏碧曦一时情绪激动,没有注意闯了红灯的一辆车子,发生了难以挽回的车祸。
  她今天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这具身体已经全身瘫痪,再也无法痊愈了。
  她试过所有的办法,都对这个身体没有半点用处。
  苏碧曦只有二十岁。
  她从小到大,最喜欢的便是舞蹈,已经入选了华国歌剧舞剧院,是剧院最年轻的领舞,拿到过的奖项数不胜数。
  她是一个一生以舞蹈为梦想的舞者。
  她从此别说上台跳舞,连吃饭都需要人喂,甚至都不能自己大小便。
  这是一个太过可怕的噩梦,苏碧曦到现在都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她的情绪濒临崩溃。
  她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大她十几岁的哥哥,所有的亲戚朋友都来劝慰她。
  苏碧曦出生在一个百年望族,母亲家也是大家族,祖辈身居高位。父母自小青梅竹马,早早就有了一个儿子。
  等到苏碧曦母亲临近四十岁,忽然有了苏碧曦,她的哥哥都已经快成年了。
  苏碧曦的出生,是两家人三代以来唯一的一个女孩子,又是父母的老来女,说是千娇万宠也不为过。
  就是苏碧曦对舞蹈有兴趣,所有人也没说过一个不字。
  如今当成心尖子一样养大的姑娘,忽然成了这副不生不死的模样。
  听到消息之后,苏碧曦的母亲眼泪就没断过,向来刚强的奶奶外婆都哭晕了过去,爷爷都被惊得犯了病。
  所有办法都想了,骂也骂了,小姑娘越见地木然,就如同一个会眨眼间的木头人。
  只叫人看了,心都要碎了。
  华国最好的心理医生在试过了所有办法之后,想到了小姑娘的男朋友。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有个男朋友太正常了,根本不会隐藏。
  苏碧曦家里人很早就发现了这个征兆。
  但是孩子大了,有男朋友是十分理所应当的,没有贸然去问的必要。
  不过苏爸爸跟苏哥哥还是去隐约调查了一番,发现贺铸然的确是个好孩子,而且两人还没有真得在一起,也就撒手不管了。
  在所有人都万念俱灰的情况下,他们只能隐瞒了苏碧曦的身份,请贺铸然来试一试。
  几个心理医生之所以建议隐瞒身份,却是因为不敢碰触苏碧曦的底线。
  小姑娘受到的创伤太大了,她几乎失去了所有的一切。
  如果被心上人看见了现在的样子,一旦超过了承受的临界点,生了死念,等于要了全家人的命。
  苏碧曦躺在床上,哭得肝肠寸断,恨不得把自己哭死,嘴唇咬得满嘴鲜血,脸上狼狈地不成样子。
  她如今这个样子,她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她是一个废人。
  她活着,就是对家人的拖累,就是惹亲人伤心。
  她喜欢贺铸然,但是她拿什么去喜欢?
  她哪里承受得起这份喜欢?
  她现在可以用手机跟他联系,可以用变声器跟他说话。
  她瞒得了他一时,瞒得了他一辈子吗?
  她没有办法跟他一起吃饭,拥抱他,亲吻他,嫁给他,给他生孩子,跟他一起白头偕老。
  她随时可能爆发数不清的并发症,随时可能会死。
  他还要去霓虹国读书,他还要成为全世界最好的神经外科医生。
  在她心目中,他日后一定可以去拿诺贝尔医学奖。
  可是她已经不能陪在他身边了。
  如果是为了他好,她根本不该再出现在他面前。
  为什么!
  为什么那个人酒驾,就没有撞死她,要让她这么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
  她宁愿去死。
  她要是死了该有多好。
  她就不用去面对亲人的眼泪,连硬朗的爷爷都在她面前哭了,所有人的怜悯。
  她就像个可怜虫一样,丑陋地躺在所有人面前。
  她只要一睡着,就会梦到过去。
  她宁愿永远不醒过来。
  她是不是在做梦?
  为什么把她安排到了这里?
  她在轮回里积攒的东西,在这里竟然分毫都不能用了。
  她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废人。
  连死都不能自己做主。
  所有人,都要让她这么活着。
  屏风外的门被敲响,苏碧曦的妈妈叫了门,“阿鹤,是妈妈。”
  苏碧曦的小名,的确就叫阿鹤。
  苏母宋宜见苏碧曦没有回音,鼻子一酸,连忙拿手帕擦干眼泪,推开门,领着护工跟家里的保姆进来。
  跨过屏风,当她看见脸上满是泪痕,唇上鲜血淋漓的女儿时,泪水再也忍不住,抓住苏碧曦的手,大哭出声,“阿鹤,阿鹤,妈妈的乖女儿……,妈妈知道你难受,你不能这么折磨你自己啊……就算是为了妈妈,你也要好好活着啊……”
  她快四十岁才生下苏碧曦,怀相不好,整整躺在床上近八个月。
  她用尽了心血,才保下了这个来之不易的女儿。
  女儿生下来跟一只猴子一样,瘦弱地仿佛随时就要去了。
  她刚生产完,每天晚上都不敢闭眼,就怕一睁开眼睛,女儿就没了。
  全家人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护到了周岁,女儿才渐渐好了。
  女儿一天天地长大,乖巧可爱,天资聪颖,学什么会什么。
  他们家也不求苏碧曦有什么大出息,只要她一辈子快快乐乐,过得好。
  任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女儿竟然遭了这样的事情。
  本来听到贺铸然说,阿鹤愿意说话,他们都高兴得不得了。
  宋宜跟护工帮苏碧曦处理了嘴唇上的伤口,擦了脸,便到了给苏碧曦翻身按摩的时候了。
  护工掀开被子,要脱下苏碧曦的裤子,给苏碧曦换导尿管。
  苏碧曦是一个正常的成年女性,根本无法接受在几双眼睛下面露出下体,“你要干什么?不要碰我!”
  宋宜听见这句话,本救千疮百孔的心,疼得不知道该怎么好。
  女儿从小就爱干净,六岁以后就再也不要自己给她洗澡,以后别说洗澡,连如厕都要在别人帮忙。
  宋宜强忍着泪意,柔声哄道,“阿鹤,我们只是给你换一根导尿管,每天都要换的。没事的,妈妈在了,妈妈在了。”
  护工见过太多这样的事情,神情十分正常,等待苏碧曦被宋宜劝服。
  就在此时,房间里面传出来一阵异味。
  苏碧曦大便失禁了。
  护工脸上几不可查地出现了一丝嫌恶。
  宋宜双手微微颤抖,拉住苏碧曦的手,“阿鹤,这也正常……”
  “啊………”苏碧曦即便全身没有知觉,也能闻到气味。
  没有一个正常人能够在第一次就接受自己大小便失禁,还是在这么多人眼前排泄的事实。
  只有自己见到过的地方,属于人的最隐秘的**,被不属于自己的手,不属于自己的眼睛,看到,碰到。
  她觉得恶心,她想吐。
  为什么天底下会有这么残忍的事情,为什么她要经历这么可怕的事情?
  在上一个轮回里,她是挥斥方遒,震慑四方的皇后。
  她武功高强,一人可以敌百。
  可是现在呢?
  属于一个人的,最起码的尊严,被现实践踏地干干净净,一丝一毫都没有剩下。
  她宁愿去死。
  可是再如何不能接受,全身连手指头都不能动弹的苏碧曦,都是在别人的摆布之中。
  就在她在三个人的眼睛底下,脱了裤子,擦干净下体,换了导尿管以后,宋宜松了一口气,抬头看向苏碧曦。
  却见女儿赤红着眼睛,面如死灰地盯着窗外的荷花池,喃喃问道,“妈妈,我以后,都要这样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改编自真实故事
  感谢读者“鎏家小可爱”,灌溉营养液*5
 
 
第211章 
  京华大学的校园里,上百年的大树把一条条小径遮挡得严严实实,盛夏的阳光再如何炽烈,也只能稀稀落落地洒几束进来,照在过往的,一张张朝气蓬勃的脸上。
  贺铸然刚从周成办公室出来,走在去实验室的路上,就接到了苏碧曦的电话。
  他的眼角一下便弯了起来,脸上笑得跟朵花似的,“曦曦。”
  “怎么我的电话刚打过去,你就接了呀?”电话那一头,苏碧曦故作疑惑地问。
  贺铸然脸上的笑意更盛,语声都轻快无比,温暖而醇厚的声音传来,“我拿着手机,一直在等你给我打电话。”
  因为苏碧曦在外面旅行,时常没有注意来电,贺铸然给她打电话,多数时候她都接不到。
  她在看见电话以后,才会主动给他回电。
  她跟着家人出去旅行,已经去了大半个月了。
  苏碧曦顿了顿,柔婉的声线而后笑着说,“一直在等我电话。啧啧啧,我这么重要啊,真是没想到。”
  贺铸然的脸无端有些发烫,在路边找了一个椅子坐了下来,有些踌躇地说:“你一直很重要……你知道的……”
  苏碧曦隔了一段时间没有说话。
  “曦曦?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我说错话呢?对不起,你知道,我一向不擅长跟女孩子说话……”
  躺在床上的苏碧曦眼角划过一滴泪水,深呼吸一口,把喉头的哽咽压了下去,径自换了一个话题,“阿铸师兄,我才发现,你今天一直叫我什么来着?什么时候这么会讨女孩子喜欢了。”
  听出她话里的不虞,贺铸然连忙解释,“我听你的同学一直叫你这个,就也跟着叫,你不是也叫我阿铸。”
  “哦,你是跟着别人叫啊。那我叫你阿铸,还有别的人也这么叫你吗?”苏碧曦语调懒懒的,带着明显的调笑意味。
  彼此互相有意的男女,说话间总是有一丝甜蜜的味道。
  贺铸然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苏碧曦面前总显得呆呆笨笨的,平时的聪明一下都不见了,老实地回答,“前几天不是跟你说过,老师让我去给一个初中的小姑娘做心理辅导,她也管我叫阿铸。哎,这么小的小孩子,就全身瘫痪了。”
  苏碧曦浑身一颤,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语声也变得低沉,“你老师说,这个小姑娘,就这样……瘫痪下去了吗?她,她还这么小。”
  “我刚才问过老师,老师说,已经找世界上最顶级的神经外科专家检查过了,除非上帝再世”贺铸然的声音也很沉郁,闷闷地叹了口气,这几天他为这个小姑娘叹的气,都超过了过去一年,“你说那种里的全息虚拟网游要是有就好了,小姑娘还能在里面做一个健康人。这么小的孩子,以前那么好,哪里受得了。”
  说完,他便再次问起了一个他最关心的问题,“曦曦,你什么时候回来?”
  苏碧曦紧紧咬着嘴唇,把已经要出口的哭声封在嘴里,努力抬了抬头,把哭声止住,过了好一会儿才能说话,说出来的话却像是哭着说的,“我………”
  贺铸然对于苏碧曦的每一个情绪都很敏感,闻言就觉得不对,“曦曦,你在哭吗?发生什么事呢?”
  苏碧曦的情绪一下便被打开了阀门,哭声倾泻而出,好像迷途已久的旅人忽然发现了救援的人一般,“我只是……我只是觉得那个小姑娘太可怜了……她才那么小,就……”
  她实在说不出全身瘫痪几个字。
  自她躺在床上以后,每次说出,听见这四个字,她都感觉有千千万万把刀,在她身上割下一块又一块的肉来,痛入骨髓,侵入肺腑。
  她现在全身已经没有了知觉,也就能觉得五脏六腑的痛楚了。
  贺铸然听见苏碧曦的哭声,心里就跟针扎似的,密密麻麻地疼,“曦曦,不要哭了,都是我不好,跟你说起这么难过的事。小姑娘已经好多了,日子还那么长,她总会好起来的。别哭了,曦曦……”
  “……你是说,她以后还能恢复,还能好起来?”苏碧曦打断他。
  贺铸然摇头,语气艰涩,“我是说,她已经开始说话了,以后一定能看开的。她还要躺在床上那么多年,不看开,又能怎么样了。”
  苏碧曦哭了一会儿,待情绪稳定了一些,强笑着道,“我一向泪点低,看个电影也会哭个好久。我跟妈妈他们打算在北欧再待一个月,难得来一次,外婆跟奶奶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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