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曦[快穿]——柳亦瑜
时间:2019-04-10 08:19:52

  见苏碧曦已经闭上了眼睛,宋宜更是气不打一出来,“让你不要去跳舞,你偏要去。让你去相亲,你偏要自己找对象。你看看,你现在成了这个样子,一辈子都毁了你知道吗?人家蒋姐好心好意给你洗个澡,你还要赶人家走。这种事情传出去,还有哪个护工赶来家里看着你?你这辈子,没有护工,一天都过不下去!”
  最熟悉的亲人之间,最知道你痛在哪里。
  苏碧曦没有话来反驳宋宜。
  因为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实实在在的实话,没有一点错处。
  平时她们母女吵架,苏碧曦还能转身就走。
  她在京城又不是只有一个住处。
  可是现在,她只能躺在这里,一动也不能动。
  宋宜跟女儿相处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吵赢过女儿一次,跟女儿吵架的时候,也一向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从来没有任何顾忌。
  她从苏碧曦出事以后,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
  以前,女儿从小多才多艺,学习成绩优秀,会弹古筝琵琶,写的一手让国学大师都赞扬的好字,画的国画都能拿出去参奖。
  所有人都在为自己孩子上房揭瓦的时候,女儿听话懂事得像个天使一样,其他所有人不羡慕她有一个好儿子,还有一个好女儿。
  这一切,在苏碧曦瘫痪以后,全都反了过来。
 
 
第213章 
  亲戚朋友固然替她难过,见到她就唉声叹气,替苏碧曦可惜。
  可是被同情可惜久了,她就觉得这样的目光和话,越发刺耳,让她哪里都不舒服。
  亲戚们坐在一起谈孩子,说孩子毕业找工作,开公司,做公务员,她坐在那里,浑身上下都是尴尬。
  待他们说够了,忽然看见自己,才恍然觉得他们不该在她面前说起这个。
  宋宜能说什么呢?
  她现在都不愿意去亲戚家串门,连参加朋友孩子的婚礼都只是随礼。
  宋宜跟一帮朋友弄了一个慈善基金会,经常有各种酒会。
  宋宜作为慈善基金会的会长,根本没办法避免这些场合。
  苏碧曦一出了事,所有人见到宋宜,都会提到可怜的女儿,多么多么可惜。
  这些人怎么就这么多事,尽往别人家的痛楚戳,一遍又一遍地提起这事,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
  苏碧曦自己躺在家里固然伤心,难道她就没有在外面受气吗?
  宋宜真是受了一肚子火气。
  一回来,护工给她洗个澡,苏碧曦就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一定要赶护工走,现在被她一个当妈妈的说了几句,就敢这么顶嘴了,“你今年二十岁了,是个成年人了,难道不知道你现在一定要严格注重干净,一定不能感染?你赶走了这个护工,下一个护工又要给你擦洗,你也要赶走人家吗?你出了这么大的事,外婆的白头发都多了一半,老人每周都来看你。结果你看看你,就顾着自己伤心,一点都不为老人家想想。”
  宋宜在房间里面走了一圈又一圈,指着苏碧曦,“我告诉你,你现在这样子,什么也管不了。以后的事,都由我们做主。这个护工,你赶不走。”
  苏碧曦睁开眼睛,目光冰冷地看了一眼宋宜。
  宋宜被她看得心头发慌,心中更加不舒服,抬起头来就道,“你是怎么看你妈妈的……”
  “够了!”
  一道低沉的男声从门口传来,苏碧曦的父亲苏其慕走了进来,旁边跟着苏碧曦的哥哥苏彬檀,“你累了,说的话都没有过过脑子。我跟阿鹤说几句话,你先去休息。”
  自从苏碧曦出了事,他们两个老的只要在京城,晚上就一定会回来这里。
  苏彬檀也把家搬到了隔壁,每天都来看过苏碧曦以后,才回到自己的家。
  苏彬檀大了苏碧曦近十几岁,在苏碧曦出生的时候,他早就已经懂事,可以说是把苏碧曦当成自己的女儿一样带大的。
  即便他现在有了自己的孩子,但是苏碧曦在他心目中的重要性,甚至比他亲生的孩子还要重要。
  苏碧曦之于他,是他每天下课以后,都要抱着亲吻的小妹妹,是每天都要带着她散步的小娃娃,是亲眼看着她长大的小姑娘。
  苏碧曦出了事,苏彬檀心中的悔恨跟愧疚,简直要活生生地把他吞噬。
  今天他跟父亲一道回来,正要来看阿鹤的时候,还没进门,母亲宋宜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母亲这是得了失心疯了,这么跟经历剧变的妹妹说话。
  妹妹全身瘫痪,几乎已经到了绝境。
  阿鹤到了这个地步,跟她说任何面子听话之类的话,都是在她心上狠狠地插上一刀,刀刀见血。
  母亲对阿鹤付出的心血太多了,但母亲并不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人。
  阿鹤之前长大了,拥有了独立自主的能力,母亲对阿鹤的控制心就算再强,也没办法做什么。
  但是阿鹤现在,等于活在了他们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连动都不能动。
  惨剧刚刚发生的时候,他们所有人都是恨不得代替阿鹤去受了,每个人都伤心欲绝。
  时间过去了一个多月,阿鹤已经瘫痪了,真正考验他们的时候才刚刚到来。
  父亲跟苏彬檀不知这个月看了多少心理医学方面的书,请教了多少人,跟苏碧曦谈过多少次。
  他们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宋宜日夜都陪着苏碧曦,亲手给她擦洗,连刷牙都是宋宜给苏碧曦刷的。
  父亲跟他但凡在京城,回来就会给苏碧曦亲自按摩擦脸,推着她出去花园散步。
  他们谢绝了所有想来探望苏碧曦的亲戚朋友,就是怕刺激到苏碧曦本就要崩溃的情绪。
  阿鹤当初出事以后,一言不发的样子,实在是让他们心有余悸。
  宋宜已经是快六十岁的人了,苏彬檀也不好指责自己的母亲,“妈,你今天也累了,先去休息。我跟爸陪阿鹤说说话。”
  母亲跟阿鹤现在都在气头上,说起话来肯定是哪里痛就戳哪里。
  都是至亲之人,打断骨头连着筋。
  宋宜显然并不想理会丈夫跟儿子的息事宁人,今天这事必须得有个结果,“我为什么要出去?我哪一句话说错了?她现在这个样子,都是她不听我的话,偏要自己去找什么男朋友,结果才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要气死我。这样子的一辈子,她承受得了吗?不听我的话,现在到哪里去买后悔药去!”
  宋宜说到最后,语声里已经有了哭腔,眼角泛上了泪花。
  阿鹤是她拼了命才生下来,用尽了力气才养大的,是她的眼珠子。
  她这辈子就得了这么一儿一女,一门心思为他们打算。
  谁知道阿鹤找男朋友这么大的事,就是不听她的,才闹成了这样。
  阿鹤的一辈子还那么长,现在又是这么个脾气,要是不把阿鹤的脾气扭过来,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丈夫跟儿子现在这么说,肯定是站在阿鹤的一边。
  阿鹤现在的脾气,哪里能好好想得清楚。
  宋宜声音沙哑,眼眶泛红地开口,“只有你们疼她,我这一个多月哪天不是给她洗脸,给她擦身,给她按摩?我难道不疼她,她不是我女儿吗?她现在就是不想接受现实,难道要纵着她闹一辈子脾气,她哪里还有一辈子可以闹?”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
  一时之间,一家人没有一个人开口。
  自阿鹤出事以后,所有人累积在心里的痛苦,悔恨,懊恼等等,真的是太多,太深。
  人所经历的苦痛,永远超出他们所能承受的。
  宋宜说的,的确没有一句话不对。
  苏碧曦今年只有二十岁,今后一生的命运都已经注定了。
  他们现在还在,还能时刻看着苏碧曦。
  等到他们不在了,谁还能好好照顾她?
  他们以前是一家有女千家求,谁都想找阿鹤做媳妇。
  到了如今,阿鹤成了这个样子,一辈子都要躺在床上。
  “妈妈,你不要再住在这里了。”
  苏碧曦浓而密的睫毛下,秋水般的双眸黯淡无神,不带任何情绪地看着宋宜,“日后的护工,包括我的所有支出,都从我名下的基金出账。”
  苏碧曦从出生开始,名下就有自己的基金,光是每年的分红就足够她花了。
  宋宜惊住了,不敢置信地说:“你说什么?你要把我赶出去……”
  苏碧曦打断她,“妈妈刚才不是说了,我是一个成年人了,要懂事了。现在一般的父母都不跟孩子住在一起,何况我现在这个样子……呵,脾气阴阳怪气,整天惹妈妈生气。”
  “你知道你错了,你听妈妈的话不就好了。”宋宜说。
  “好了,我们搬到隔壁去住” 苏其慕点头,“孩子长大了,本就要自己的空间。”
  苏彬檀也颔首。
  他们这一辈跟孩子的差距太大了,人生经历完全不同。
  这个时候的年轻人,向来不喜欢跟父母住在一起,不是没有理由的。
  阿鹤现下的情况,宋宜实在不适合再自己照顾她。
  事实上,宋宜的事情好解决。
  苏其慕跟儿子对视一眼,想起方才两人在车子里谈论的,关于贺铸然的事。
  阿鹤喜欢贺铸然,贺铸然对阿鹤也是有心。
  贺铸然一旦去了霓虹国,分开两地,两个人的情分就会变得淡了。
  更别说,阿鹤已经瘫痪了。
  他们作为阿鹤的父兄,根本舍不得阿鹤就这么躺在床上,为了活着而活着,就这么过一辈子。
  他们可以做的,还有很多。
 
 
第214章 
  “她是海的女儿。她回到了大海。她感到她化为水滴,和无数的水滴一起。无边无际,无知无觉。安宁,永久。而当我们看到海的时候,我们不能知道哪一滴水是小人鱼,我们不能知道每一滴水的故事。我们不能知道那里的悲和伤。”
  贺铸然用英文读完了安徒生《海的女儿》最后一段,阖上厚厚的英文书籍,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屏风。
  夏日午后的阳光斜斜从落地窗照了进来,透过屏风,留下了参差的斑驳光影,一缕一缕的,衬着这华贵的满绣牡丹屏风,晶莹剔透的水晶灯,人高的正品汝窑白瓷花瓶,梅兰竹菊双面绣小插屏,一旁还放了一把古朴的古琴,长长的黑色流苏垂下。
  当真是富丽堂皇之极,比古时候的公主郡主闺房,也不差上什么了。
  阿鹤的亲人,一定对阿鹤疼爱到了骨子里。
  只是可惜,再精致的房间,对于这个房间的主人,都没有一分用处。
  她用不了这个房间的任何东西,连手都抬不了。
  所有的东西留在这里,对她就是一种无声的提醒,提醒她已经是一个废人。
  把这些东西搬离这里,岂不是也在变相地告诉她,她所喜欢的,她所钟爱的,从此将会跟她没有一丝干系。
  她这辈子,彻彻底底地毁了。
  阿鹤的亲人心里太痛,阿鹤心里更痛。
  贺铸然深深叹了一口气,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为阿鹤惋惜,可是阿鹤今天让他读《海的女儿》,这一段话实在让他有些不安。
  “阿鹤”他试着用最温柔的声线,“怎么会想到听英文呢?”
  他今天本来没有准备读英文书,还是这样的童话,阿鹤忽然让他去二楼的书房取了这本书。
  阿鹤家的书房,据说就是阿鹤一个人的书房。
  整个二楼,都是满满的书。
  英文,法文,日文,古籍,林罗密布,无所不有,而且每一本书都有很多的眉批。
  在这个电子化的时代里,纸质书已经少得可怜,人写字的机会都不多,何况是写上这么多的眉批。
  他都没见到过曦曦写的字。
  曦曦的字,应该跟阿鹤一样,也是这么笔力劲挺,凤翥鸾回。
  曦曦穿的衣服都是非常大众的衣服,除了有些古风以来,并不十分名贵,出行也多是坐公交地铁。
  曦曦没有阿鹤这样的家世。
  他心中为阿鹤惋惜的同时,不由庆幸,曦曦在北欧,没有遇见阿鹤这样的惨剧。
  “不能知道那里的悲和伤……以后没有什么机会说外文了”屏风内的小姑娘声音平静,丝毫看不出来只是一个读初中的小孩子,“你说,美人鱼没有告诉王子真相,牺牲了自己,究竟对不对?”
  凡事并没有绝对的对与错。
  美人鱼有一百种机会告诉王子,究竟是谁救了他。
  但是王子会相信她吗?
  王子喜欢上邻国的公主,仅仅是因为误认为邻国公主是他的救命恩人?
  美人鱼在陆地上,是一个无依无靠,无父无母,甚至不能说话的孤女。
  这样的一个姑娘,地位高贵的王子,即便是知道了美人鱼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会像娶公主那样,娶了美人鱼吗?
  童话故事美丽幸福的面纱后面,是小孩子根本无法辨认的现实跟残忍。
  贺铸然怔了怔,摇了摇头,“这不是对不对的问题。即便王子知道了真相,恐怕也未必会跟美人鱼在一起。美人鱼,在大海里是公主,在陆地上,就什么也不是了。”
  为何在童话里,总是王子跟公主幸福地生活到了一起?
  因为他们地位等同,门当户对。
  这样的婚姻未必会有好结果,但却是缔结一门贵族婚姻的基础。
  王子之所以是王子,是因为他是王之子。
  这给王子带来的不仅是荣耀跟尊贵,更代表了义务跟责任。
  “如果你是王子,在美人鱼变成泡沫以后,知晓了一切,会怎么样?”阿鹤忽然开口问道,仿佛带着某种决绝的意味。
  这个假设,他从来没有想过。
  贺铸然凝神想了一会儿,把自己代入王子的身份,略有些沉重地说:“应该会愧疚后悔。毕竟美人鱼救了王子,又为了王子付出了这么多,受了这么多的苦。”
  他扫了一眼屏风后躺着的人,转了话头,“但是美人鱼死了,王子即便再悔恨,也不过是一段日子罢了。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阿鹤现在这个样子,他跟阿鹤说话,肯定不能往消极的方向引导她。
  人死如灯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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