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曦[快穿]——柳亦瑜
时间:2019-04-10 08:19:52

  警察还在盯着他们,忽然见一个缩在一旁的老人发了疯一样冲向警察拉起的黄线。
  老人身上都是伤口。
  一旦他们碰到了,有极大的几率也感染。
  没有人敢冒这个险。
  老人身上已经有好几个枪打出来的伤口,踉跄着,扶着墙,几乎是拖着自己的腿冲了过来。
  十米,九米,八米,七米……
  老人离苏其慕一行越来越近。
  没有人怀疑,老人这是不想活了。
  他拼着自己这条命,也要报复。
  报复把他害成这样的人。
  尽管他知道,他报复的只是无辜的人。
  他们泯灭了自己的良知,只为了自己承受的冤屈跟怨恨。
  他们自卑怯懦,一辈子安安稳稳地过了,却不想到头来得了这样的下场。
  “大家一起死。”
  “凭什么只有我倒霉!”
  “嘭!”
  一名警察开了枪,直接命中老人的胸口,老人缓缓地倒了下去。
  倒地之后,老人仍然伸着手,不停地朝着这里爬过来。
  鲜血在地上留下血色的痕迹,看上去触目惊心。
  县武装部终于到了,还带来了厚厚的防护服。
  每个人都穿着防护服,四下抓捕胡乱砍人的村民。
  经过一天一夜的抓捕,能够抓来的人都抓到了,受伤的人也被收治到了医院隔离。
  这些砍人的人都来自同一个叫吴家村的地方。
  全村近五百人,几乎都感染了艾滋病。
  先是卖血,后来是不知情传染给了丈夫妻子,生下了孩子。
  等到发病了以后,发现得了艾滋病,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村子太穷,几乎所有能去卖血的人都去了。
  尤其是丧失劳动力的老人,更是异常积极。
  旁边很多个村子也有感染的人,但是并不像吴家村这么多而密集。
  吴家村都是以吴姓聚集,大家住得都近,都是带亲的亲戚。
  一旦发现了感染案例,一下子全村都检测出来。
  一村人都有亲,造成的结果就是,所有人一下就被煽动起来。
  既然艾滋病是绝症,必死无疑。
  当初害他们的人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去报警也没有用。
  警察法律给不了他们一个公道,那他们就自己去讨一个公道。
  连刚生下来没多久的娃娃都得了病,日子还有什么盼头。
  华南省的驻军被紧急调动,部队荷枪实弹地封锁了整个吴家村。
  伤人的人被关押在隔离室,根本没有人敢去审问他们。
  面对一群找死的人,问什么都没有用处了。
  苏其慕闭了闭眼睛,给苏碧曦理了理衣服,站在上风口给她遮风,“你当时被爸爸留在派出所。这样的事情,爸爸哪里敢带你来。第二天晚上,所有人在镇政府开会,爸爸也从村子外头回来,才把你接了过来。”
  当时的时局太乱了。
  苏碧曦一个五岁的孩子,放到全是陌生人的地方,就算是派出所,苏其慕也是无论如何放心不下的。
  华南省当时所有人可谓都被架在火上烤。
  这样一桩事情,出在他们的任期内,要是处理不好,别说升官了,职位都保不住。
  好在事情还没有扩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又恰好被苏其慕碰见了。
  苏其慕去安置女儿在镇政府招待所的时候,斟酌再三,让司机陪着苏碧曦,再三叮嘱苏碧曦,“阿鹤,绝对不能出去招待所,这个房间都不要出去,外面有好多坏人。他们到处抢小朋友,到时候就抓住小朋友吃了。绝对不能出门,明白了吗?”
  他实在没有想到,带着苏碧曦出来玩一趟,会遇见这样的事情。
  现在这里实在太危险了,他又不敢送苏碧曦回去。
  除了自己身边,自己能够亲眼看着女儿,哪里都不安全。
  苏碧曦一天没看见自己的爸爸,身边没有一个亲人,也不见多害怕,只是有些不安,“外面那么多坏人,那爸爸还要出去吗?”
  苏其慕心中一暖,亲了亲女儿的小脸,“爸爸出去是为了保护阿鹤。爸爸跟很多解放军叔叔一起去,没有坏人敢动爸爸。”
  可是等到苏其慕安排好苏碧曦,回到会议室的时候,他们收到了华国中央政府的命令,直接封锁吴家村,若有强行出村者,直接枪毙。
  苏其慕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脑子里下意识地浮现出那个即便被打中胸口,倒在地上,还在爬出来的老人。
  整个吴家村都是无辜的。
  但是如果放任吴家村的人出来肆意害人,被感染的就是更多的人。
  虽然世界上已经有一些针对艾滋病的疗法,但是造价昂贵,都是进口药物不说,华国也没有这方面的医生。
  华国落后太多年了,落后的代价在一些领域尤其突出。
  吴家村没有人吃得起这些药,付得起这些治疗费用。
  中央政府下达这个指令,代表着政府也不会出这个钱。
  吴家村现在民心激动。
  一旦察觉到封锁吴家村不是一时,而是一直封锁下去,势必会造成极大的混乱。
  根据吴家村户籍上的记录,吴家村现下十八岁以下的孩子就有一百多个。
  一百多个,跟阿鹤一样,或者比阿鹤大一些的孩子。
  五百条命。
  仅仅提供食物跟饮水,极其简单的医疗。
  这些得了艾滋病的人被关在这里面,能够活下来多久?
  活着的人被关起来,是会活生生疯了的。
  在没有路可走的情况下,吴家村的人究竟会如何?
  苏其慕想都不敢想。
  现在中央已经下达了指令,他作为华南省的省长,最简单的举动就是执行。
  这是500条命。
  活生生的。
  他们走投无路了,才做出这样的事情。
  他们这辈子还很长,未必没有机会等到治愈的希望。
  可是他苏其慕能够做什么?
  他能够私底下把人都放了,然后让他们继续去害人?
  他能够给他们提供治疗?
  他能给他们补偿?
  一旦他开口,说要给吴家村提出补偿,并且提供治疗。
  治疗艾滋病那么庞大的费用,华南省出?
  他刚才已经亲耳听见华南省书记说,这群害了自己的蠢货,还给大家找麻烦。
  他作为二把手,这样公开地跟书记作对,会有什么下场?
  中央都已经下达了指示。
  如果政府给吴家村提出赔偿,那么其他的村子,其他的镇,其他的省份?
  政府赔偿,就代表着政府承认这是政府犯下的错误。
  政府是不会犯错的。
  他替政府承认了错误,政府就会来找他的错误。
  他的女儿只有五岁,就在几步远的房间里面。
  他的儿子还在读书。
  他一旦出了什么事,苏家全家都要牵连进来。
  他不能,也不敢做出什么。
  于是他沉默地看着吴家村人认识到自己要被永远关起来以后,先是老人们,然后是女人们,男人们,孩子们,都冲向了警戒线。
  机关枪突突地响着。
  这些注定要死的人,就这样一个个地死在他的眼前。
  他的手上沾满了鲜血,洗也洗不掉。
  苏其慕回到招待所,拼命地吐了起来,把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了。
  多年以后的今天,他仍然觉得自己双手都是鲜血。
  苏碧曦听着苏其慕的话,脸色都刷白一片,眼泪不自觉地流下,心口密密地疼。
  她咬住自己的唇,不肯大声哭出来。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苏其慕传来的声音又轻又低,“阿鹤,爸爸这双手,害死了不知道多少人。爸爸经常想,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自己的理想,自己的信仰,自己的原则,都是没有用的。可是这么多年,爸爸每时每刻都在痛,痛得浑身都在流血……爸爸也活过来了。”
  “阿鹤,爸爸都能够活下来,爸爸的阿鹤,也活下来。”
  苏碧曦的泪根本无法止住,瞬间像决口的堤坝,好像要把浑身的血泪都哭干一般,“爸爸……我太痛了,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我好痛……对不起……”
 
 
第245章 
  多年的生物钟使然,苏碧曦一般在早上七点醒过来。
  但是她已经不用去上学,也不用去上班,便只躺在床上,自己闭目养神,或者再睡一个回笼觉。
  家人自然知道她这个习惯,苏其慕跟苏彬檀今天一起坐车去上班,来苏碧曦房间看过她,苏其慕摸着苏碧曦的头,“阿鹤,爸爸去上班了,小端今天在家,让他陪着你。”
  苏松端是苏彬檀的小儿子,假期还没有结束,家里其他人都去上班上学了,便让他陪着自己姑姑。
  “小端学校放假晚,开学也晚,倒正好陪着阿鹤”苏彬檀揉了一把苏碧曦的脸,“阿鹤,晚上哥哥给你买烤鸭,我们好好吃一顿饭好不好?”
  苏碧曦已经不吃东西十天了。
  尽管一直在用药物跟输液,只是这终究不是办法。
  苏碧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衰弱了下去。
  如果阿鹤是想要别的东西,他们如何也会答应。
  阿鹤这次想要的,是她自己的命。
  苏彬檀的眼神暗淡了下来,苏碧曦缓缓摇了摇头,虚弱地强笑着,“哥,我消化不了烤鸭啊。”
  即便她吃东西,烤鸭这种高热量的发物,她也是不能吃的。
  瘫痪病人不好好忌口的下场,就是无数次洗胃跟灌肠。
  “爸爸跟你哥哥走了,你要乖乖的。”苏其慕见苏彬檀说错了话,便发话要带着傻儿子先走。
  苏彬檀走上前弯下腰,在苏碧曦眉心印下一个吻,“要乖乖的啊,哥哥的阿鹤宝贝。”
  ……
  苏松端假期起得晚,苏其慕他们走了一会儿还没有起来,贺铸然的电话便来了。
  他今天一大早有课,昨天晚上就去了学校附近的房子住。
  贺铸然带着柔和笑意的声音从平板电脑里传来,“曦曦,醒了没有?”
  苏碧曦也跟着笑,“嗯。”
  “那个,曦曦”贺铸然少见地欲言又止,“我昨天晚上,没有给你读书。”
  自从苏碧曦出事以来,她便要求贺铸然每天给她读书,或者讲故事。
  贺铸然昨天在她睡觉前,的确没有给她读书。
  苏碧曦:“所以?”
  贺铸然不自然地咳嗽了几声,应该是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如丝弦低响的语声道,
  “how do I love thee
  Let me t the ways
  I love thee to the depth and breadth a my soul reach
  When feeling out of sight
  ……
  I love thee with the breath,smiles,tears,of all my life
  I shall but love thee better after death
  (我是多么爱你,我爱你,如同我的灵魂所能达到之极深,极广,极高……我爱你,以我终生的每一次呼吸,微笑跟泪水。即便我的生命已经消逝,吾爱依旧,矢志不渝。)”
  苏碧曦的心里涌上一股热流,心像是被狠狠撞了一下,鼻尖一酸,眼泪不由自主地从眼角落下,“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这么会说话。”
  贺铸然不妨她会这么说,急急解释,“曦曦,我不是……你不是喜欢维多利亚时代的十四行诗,我就去背了一些……”
  苏碧曦噗嗤一声笑了,“我逗你了,阿铸同学,都有女朋友这么久了,情商还是这么低,以后可怎么办了。”
  “我有你啊,我脑子不够用,情商不够,有你就够了。”贺铸然立时顺着苏碧曦的话说下去。
  苏碧曦沉默了一瞬,才轻声道,“阿铸……”
  他们两人都很清楚,苏碧曦为何想要安乐死。
  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并不是由自己选择的。
  生不由己,在很多地方,死亡也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
  全身瘫痪,高位截瘫的人的确可以做很多事,照样可以实现自己的梦想,比如霍金。
  没有人能够否定霍金一生的成就。
  世上能有几个霍金?
  并不是每个人都是天才,绝大部分的人都是凡人。
  可若是一个人,连自己的生死都决定不了,那又何以为人呢?
  人权宣言已经诞生超过一百多年,人生来而有的自由,言论,财产,婚姻,人身等等权利,究竟有几个能够真正实现?
  假如苏碧曦没有这样的家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恐怕她的家人会是第一个放弃她的人。
  穷得连明天的饭都吃不起了,哪里能生得起病?
  一个一辈子都要瘫在床上的瘫子,不赶紧去死,还要拖累家人,真是不知好歹。
  如何弄死一个瘫子?
  只要不再给他们积极治疗,每隔两小时就按摩翻身,仍然喂饭喂水,其他一应药物都不再有,出不了几天,瘫痪病人就会病情恶化。
  病情恶化,家人们会说,我们也不想啊,但是我们没钱啊,治不了啊,你给钱,我们就去治。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毫不相干的人好。
  亲人都放弃了病人,何况其他人。
  于是瘫痪病人在极其痛苦的情况下,正常死亡了。
  在葬礼的时候,指不定来参加的人会说,能够早日脱离苦海,还是很幸福的。
  的确,被自己的亲人害死,的确是一种另类的幸福。
  贺铸然声音艰涩,“曦曦,现在的科学一日千里,也许过不了几年,你的病就能治好了。”
  他语气越发低沉,“你现在一心想着去……如果以后有这么一天,你也没有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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