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曦[快穿]——柳亦瑜
时间:2019-04-10 08:19:52

  刘彻此刻只想把她带回未央宫中,日日看着她,捧在手心,放在衣袖,片刻都不想离开。
  他生来尊贵,凡是想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的。只是此番,见苏碧曦清高自持之态,心中竟然有些患得患失之感。
  他想要她。
  可是她就是文锦居士,又有玄通,才学过人,如何会愿意屈就于区区后妃之位?
  但是放她离开,看她跟他人成亲生子,他心里立时就恨不得把那个男人亲手千刀万剐。
  为今之计,唯有年深日久,待她知晓他的好,方能让她心甘情愿留在他的身边。
  苏碧曦闻言,垂眸应道:“能得陛下夸奖,仆愧不敢当。传言峨蕊茶有一个颇为神奇的传说。据说在峨眉山一个叫峨蕊崮的地方,住着一位仙子。这个仙子种着一株仙树,精心培育。一天,一个山民无意间闯入了仙子居住的地方,仙子被惊,所住仙境刹那间化为烟云,仙子亦化为一株茶苗,正是后来这峨蕊茶。”
  女郎侃侃而谈,典故传闻,皆是信手拈来,气质典雅华然。
  刘彻拊掌叹曰:“善,原来此物竟是仙家所用。女郎博学广识,不亏文锦居士之名。”
  他用盖子拂了拂杯中的葱叶,“女郎既然就是文锦居士,能未卜先知,想必我今日来意,已然尽知。”
  “还未恭喜陛下,又得了一帝姬,弄瓦之喜。”苏碧曦面上神情并未有一丝波动,只静静往釜中添置姜末,“陛下若肯把仆所敬献峨蕊茶列为汉宫贡品,宫宴饮用之物,独交与卓氏贡上,卓氏一门愿在西疆,屯田五百亩,以报陛下。”
  她竟然知晓还未实施之屯田令!
  刘彻心中大惊。
  屯田戍边乃是自汉立朝以来就有的国策,只是一直以来,匈奴屡屡侵袭边疆,兵荒马乱,人口纷纷内迁,并不具备实施之条件。
  且秦末大乱以来,百姓困苦,百业凋敝,满目疮痍,数位先祖即便是有心屯田,也无力为之。
  自祖父父亲“文景之治”以来,与百姓休养生息,劝课农桑,轻徭薄赋,屡次减免税赋,经过数代经营,终于开始展露了太平盛世之象。
  刘彻与一众谋臣自建元初年,便有开始屯田戍边的打算。只是太皇太后窦氏认为,此举有挑衅匈奴之嫌,会引起兵戈之乱,一直未有实行。
  谁曾料到,今日,一个出身蜀中的商女,竟然主动提出,要在西疆为汉屯田戍边?
  屯田戍边乃是平定西疆,连接西域诸国,抗击外敌的一项固有之策,自先秦沿袭至今。屯田士兵,亦兵亦农,亦耕亦战,不仅为军队提供了粮草,保障了军队的战斗力,也会吸引大批民众来投,逐渐形成一个稳定发展的城池,成为对抗匈奴的一个牢固堡垒。
  匈奴多为骑兵,逐水草而迁徙,离汉中原甚远。抗击匈奴,从中原地区调配粮草辎重,劳民伤财,始终是汉的一个心头大患。
  如果在西疆建立了稳固的城池,有了足够的粮草,境况就截然不同了。
  只是文景之后,国库虽然富足,屯田之举所耗实在太多,朝廷众臣尽不敢多言。
  苏碧曦好似没有发现刘彻逐渐凝重的神色,继续言道:“朝廷若许商人以屯田戍边,修路筑地,代替重税,不再轻鄙商籍,甚至授予西疆官职。西疆百姓,凡屯田者,皆免除田税,仅在西疆腹地屯田,远离边疆之匈奴,安危自是无虞。朝廷开具路引而西疆之徭役,由当地百姓临近直道田陌。几载之内,西疆之阡陌交通,车马通行,可无忧矣。”
  “茶叶为贡品,卓氏独有,卓氏顷刻间便为皇商,富甲天下”刘彻任苏碧曦给他续茶,神色莫测,“只是,卓氏以何取信于朕,朕又有何可以用到一介商贾之处?天下之大,朕富有四海,能为朕所用之商贾,多如牛毛。”
  刘彻幽暗的双眸紧紧凝视着眼前的清丽女郎,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区区商贾之家,朕想要的,只有你。
 
 
第117章 
  刘彻说完,便示意雅室中的侍从俱避了出去。
  尽管他们都听不见苏碧曦跟他说的话,但在一个有此玄通的文锦居士面前,些许侍从,殊无必要。
  苏碧曦在长安筹划多时,折腾出如此大动静,今日扫榻相迎,也必不是为了行刺于他。
  以她的手段,想谋刺刘彻,有千百种可以做得无声无息的办法,根本犯不着以身涉险。
  细碎的阳光洒在苏碧曦的面颊上,留下斑驳的光影,跳跃闪烁。她就跪坐在插着桃花的案几之前,人面桃花,仿佛就像是一幅画卷。
  苏碧曦将刘彻杯中已经凉掉的茶倒在一边的碗中,换上煮开的新茶,再加上些许葱末,正坐于案前,肃然道:“汉立朝以来,高祖七年,高祖伐韩王信,却被匈奴冒顿单于围困于平城,高祖嫡长女鲁元公主被献于匈奴,还奉上了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无数,方换来了匈奴撤兵,汉室匆忙逃遁;惠帝三年,汉主动遣使,选刘姓宗室女并陪嫁宫人奴婢,诸多珍宝,再次与匈奴冒顿单于和亲,愿与屡屡侵犯我边疆之匈奴永以为好也;文帝四年,陛下的嫡亲祖父,再次选汉宗室女,嫁给已经是她祖父年纪的匈奴冒顿单于,此刘氏女一生只有二十几载,却嫁了四位匈奴男子,文帝国书中还写道,愿兄弟之邦,和亲睦邻,互为助益……”
  苏碧曦每说一句,刘彻的脸色便难看一分。到苏碧曦说到文帝之时,刘彻的脸上已经黑得要滴下水来了。
  汉室立朝以来,就大败于匈奴,乃是刘氏百年之奇耻大辱,镌刻在刘氏子孙骨子里的羞辱。
  刘彻从幼时起,就对于一位又一位宗室女和亲匈奴,带着数不清的珠宝玩器,宫人工匠,去换取根本不可能有的和平,每每听见匈奴人如何把汉人孩童当街摔死,强暴有孕之妇人,劫掠过去的汉人有如猪狗,便恨不得把匈奴人剥皮抽筋,碎尸万段。
  身为汉室天子,莫说踏平天下,竟然不能护住自己的疆土,庇佑自己的子民,驱除侵犯的外敌,实乃有愧于天地。
  他幼时曾问过祖父,为何要一再选宗室女和亲,祖父只微微叹息,父亲也是满面愁容。
  汉室至今,已有六十七载国祚,修养生息,积蓄国力,就是为了能够一雪前耻,抗击匈奴,保家卫国。
  如今时机已然成熟,国富民强,他已派遣张骞出使西域,正是厉兵秣马,准备给予匈奴迎头痛击的时候。可是他刘彻身为名正言顺的大汉天子,竟然要屈居于窦氏之下,仍然要无为而治,仍然要选宗室女和亲,仍然要看着匈奴铁骑每每犯汉室边疆,奸杀掳掠,无恶不作!
  朝堂之上,后宫之中,皆是窦氏一门,连他的皇后都是窦氏所属意的陈阿娇。
  自吕氏之祸以来,汉室外戚之患从未断绝,先有吕氏,后有窦氏,刘氏江山,竟好似从未真正完全做过一回主。
  陈阿娇为何从未有孕,因为刘彻从未想过让陈氏女有子,因为陈氏女与窦氏乃是同脉相连,刘彻根本不敢让她有子。
  吕氏当年废弃刘氏皇帝,如同换一件衣袍一般简单。
  如果陈氏女有子,焉知窦氏不会放弃屡屡顶撞于她的刘彻,而立年幼的陈氏所处嫡子为帝?
  皇室,乃是天底下最无情的一家人。必要时候,夫妻反目,父子成仇,兄弟离间,姐妹饮恨,比比皆是,从来都不是什么新鲜的戏码。
  比起一个业已长成的孙子,一个尚在襁褓里的重孙,可是比刘彻听话多了。
  刘彻心中早已转过无数个念头,口中淡道:“女郎今日,可是来细数我汉室近百年大耻的?”
  仅仅以此来激怒他,未免显得分量不够了。
  刘彻的语气中已经有了怒意,苏碧曦并不觉得诧异,“茶者,余也,并非百姓衣食必备之物。峨蕊茶现今量小,匠人工序亦不熟,若成为宫廷贡品,必水涨而船高,物稀而价贵。纵使一两一金,恐也未必使不得。而茶之品种繁多,蜀地峨眉一带,茶叶种类数不胜数。不仅可以使得当地山民因此谋生,繁衍生息,州郡富饶,而茶叶之盈利,有半数尽归陛下之私库;茶之价高,能得者必为权贵富商,陛下则可课以重税,税赋者,汉室所得。”
  “蜀地茶叶难得,然存储不易。但从蜀中至长安,路途遥远,自秦以来的直道已历百年,兵荒马乱,战祸四起,早已经是荒废多时,行走困顿。蜀中卓氏,连同蜀地太守,蜀地李氏,刘氏等大族,将得陛下旨意,一路修缮直道。沿途官员,莫不遵从”苏碧曦眸光中带了一丝深意,笑道,“蜀地自郡守李冰修筑都江堰以来,千亩良田,天府之国,沃野千里,乃是粮草富饶之地。一旦蜀地至长安直道功成,且不必糜耗国库良多,不但可便宜行人商旅,更是迎击匈奴之后备。推而广之,闽越,南越,亦是产茶之地。”
  苏碧曦的语声渐歇,话音在房室中飘散,刘彻始终在她身上的视线,几乎要把她灼伤。
  “闽越?”刘彻如丝弦波动的声音传来,“女郎何以提起了闽越?”
  不愧是当朝天子,果然是机敏异常。
  苏碧曦抬起头来,看着对面英俊清贵的青年,“蜀地有人曾云游百越,写有游记,上载百越花草茂盛,越人引用花草之水,祛病消灾。可见百越之地,自古已是茶叶栽种之地。一朝长安茶贵,而贵贱之茶,权宦豪强,士族庶民,皆趋之若鹜,仆稍加引导,在百越购置茶山百亩,出而为汉之豪富。众人见利,陛下允诺南下之便利,赋税二年之稍减,必风起云涌,于百越之地购山种茶。中原之物产丰富,百越奇物亦多,互通有无,何止数千之数。届时,百越之民,与中原交通越多,货物往来,渐成依赖,道路通畅,则百越可安矣。”
  “可安矣?女郎此意,可是说,百越将有患而起?”刘彻锐利的眼眸微微眯起,手指敲在案几之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破军已出,紫府天梁可制其恶,禄存可制其狂。若不见禄存、化禄权和左右魁钺,反见煞忌”苏碧曦语气凛然,将手中杯盏放在案上,“建元六年,百越战祸将至;长乐宫中,孝帏叠起。”
 
 
第118章 
  就在苏碧曦话音刚落之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雅室门很快被扣响,黄明奇急促的声音传来,“陛下,宫里传来消息,太皇太后旧病复发,晕厥不省,至今尚未醒转!”
  刘彻的神色中带着一丝骇然,突地站起身来,抓起苏碧曦的大袖,一个侧身,便把她困在墙壁与自己之间,双眸紧紧盯住她的每一寸神情,“女郎是否知晓,帝王对于一个有用的女郎,还有一个办法?”
  这个知晓未来,可以谋策天下的人,又是他想要的女人,只要纳了她,成了自己的后妃,如何还会担心她不为自己的夫君,大汉的皇帝打算?
  炉子上的茶已经又煮开了一轮,浓郁的茶香弥漫在整个房室之内,淡淡的水雾缓缓从茶炉上升起。
  这个年仅二十二岁的帝王,眸中闪着鹰隼一般的目光,把她拘在方寸之间,呼出的气息打在她颈项上,她竟觉得有些发痒。
  分明是自己的爱人,却如此待她,就如同一个帝王对待一个陌生女子一般,想要强占于她。
  即便她是文锦居士,即便她对他大有用处。
  她此生的处境艰难,以寡妇之身跟司马相如中夜私奔,二嫁于司马相如,本以为可以白头偕老,却不料以为的良人可以贫贱不移,富贵时分便想着左拥右抱。
  尽管卓文君多年无所出,但是司马相如如今才二十余岁,根本不到着急子嗣的时候。
  纵然卓文君确是没办法诞育子嗣,自是可以从司马家远房亲戚那里收养一个幼童,精心教导。
  蜀中卓氏富甲一方,卓文君才德兼备,如何不能教好一个孩子?
  她成了一个地位低下的商女,又是二嫁之身,为平步青云的丈夫所厌弃,费尽周折图谋出路,却可以在上位者一个念头之间,所有的努力尽皆白费。
  世间对于此时的女子何其不公。
  婚姻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从未见过自己一生要侍奉的夫婿,便被父亲因为攀附权贵,将卓文君嫁给了一个注定会早亡之人。
  她与司马相如琴意相知,鼓起了一生的勇气与之相携离去,承担了所有的骂名,而司马相如仅仅是留下一个真名士,始风流的名声。
  司马相如家境贫困,她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女郎,当垆卖酒,处处为了自己的夫君打算,终于赢得阿翁的谅解,苦尽甘来。
  却不料,竟是一场空。
  苏碧曦本以为寻到了他,便可以就此放下心来,他竟如此待她。
  心底泛上的委屈根本无法压制,胸口间的钝痛传遍了四肢百骸,苏碧曦鼻间忽然泛酸起来,泪珠陡然从眼眶中掉落,一只手捉着刘彻的衣襟,眼角迅速地泛红,竟低低地哭了起来。
  泪水贴着她的脸颊,一颗颗落在雅室的毡子上,一些却打在刘彻的外袍上,印出了水痕。
  刘彻见到她的眼泪,就像烫在自己心尖上的滚水,心里每一寸角落都在发痛发胀,手臂本能地想把眼前的女郎抱进怀里,安抚轻哄,许给她想要的所有东西。
  只要她不再哭了。
  虽然她哭的时候,也是好似从梨树上纷纷飞落的花瓣,零落飘散。那一弯黛眉,虽然皱着,也是眉如远山,曲如新月。
  刘彻心头重重一悸,伸手把眼前哭得越发厉害的女郎拥入怀里。
  两人的身子同时震了震。
  她竟然是这么软,这么柔,身子的每一处,好像都是照着他的样子生的。
  仿佛她天生就属于这个怀抱。
  苏碧曦忽然被熟悉的气息包围,眼泪更加流得不停,脸贴着他的胸膛,手臂下意识地环住他的腰。
  刘彻发现她温驯的动作,把她拥得更紧,早已把她当成自己的念头驱使下,轻轻唤出怀中人的名字,“君儿……”
  语声温柔而缠绵,哪怕是椒房殿的陈皇后,如今受宠的卫美人,都不曾奢望过的天子柔情。
  只要刘彻对她们稍许有心,就足够她们感恩戴德了。
  跋扈骄纵如陈皇后,在刘彻面前,虽然仍然刁蛮,却始终藏着小心翼翼的。
  更何况卫子夫舞女出身,为奴为婢,在平阳长公主府邸就是一个供众人赏玩的下人而已。一朝被天子宠幸,已经是卫子夫此生能够期盼的最好结局。她对待刘彻,毕恭毕敬,事事以刘彻为先,连自己所出的女儿都不能占去她的心思。
  她也足够明白,她如今所有的一切,卫氏如今得来的荣华富贵,尽皆来自于刘彻。卫氏兴亡,都在刘彻一念之间。尽管刘彻宠幸卫氏,让她生下两个孩子,并不皆是因为喜爱她的缘故,只怕还有利用卫氏,打压陈皇后一族以及窦氏一门的用意,她也必须尽量维持住这份宠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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