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曦[快穿]——柳亦瑜
时间:2019-04-10 08:19:52

  “且不提匈奴之大患,羌族之外敌,将糜耗国库良多。此番经略西南夷,厚赐之甚,一丝一线,皆出自国库。一朝一夕尚可,然外族之心,岂是一次之赏可填?人心不足,乃是常理。人心不贪,反倒是千古奇谈。陛下岂敢以君子之胸襟,揣测方外之外族?长此以往,汉室何有此等豪富?”苏碧曦语气淡淡,曾如此言道“紫微三方逢左右府相日月昌曲魁钺禄马等众多吉星成对聚会,无煞冲破即是。仆夜观天象,虽十载内,西南无大患,却是一时苟安而已。西南现下仍是疥癣之疾,陛下可以举手而降之。置州设郡,官员守之,兵士驻防,分而治之,方是上策。”
  作为知晓历史进程的苏碧曦,对于武帝经略西南夷的厚赂政策走向十分清楚。武帝一朝,先是花费了数年的时间,以财帛无数,厚赐西南。但是由于花费太多,加上之后倾国之力迎击匈奴,根本无以为继。是以这个厚赂之举,不过维持了数年,汉武帝便放弃了这个举措,不再经略西南夷。
  如此一来,武帝之前近十年对于西南夷的投入,皆付之流水。
  百越号称百越,乃是数个民族,国家组成,杂居于山林之间,相隔甚远。虽有国,但管制甚少。因环境险恶,毒虫猛兽,烟瘴丛生,人口稀少。国民之间互通有无尚不可得,更何况对外发起大规模征战。
  这样的疥癣之疾,实不能跟匈奴相提并论。
  在举国定下攻打匈奴的大计之前,厚赐西南,不如安定西南。
  在已经擒获闽越王,闽越大败于汉室的前提下,再封赏闽越王,让其回到闽越,岂不是放虎归山,养虎为患?
  这些一厢情愿,认为闽越会自此归附汉室的朝臣,究竟哪里来的这么大的信心,认为败军之将,会对汉室没有一点怨怼?
  刘彻在朝会上并没有对此作出决断。在下朝后,他回到宣室殿,接了武安侯田蚡的牌子,接见田蚡。
  田蚡乃是刘彻母亲王太后的胞弟,汉武帝的亲舅舅。在刘彻登基后,被封为武安侯,拜太尉,后迁丞相,后被免职。
  田蚡长相丑陋,却巧言令色,因窦太后曾罢免他,加上王太后被窦氏欺压,与窦氏有嫌隙,也是长久以来与刘彻有共同的敌人,十分得刘彻的信任。
  “太皇太后重病,陛下因为孝道,凡事仍然禀报于太皇太后”田蚡斟酌言辞,眼珠不停转动,“臣听闻,太皇太后近来已不再过问政事,似有放权之意。只是汉室以孝治天下,陛下贵为天子,凡事不可操之过急,以免招致天下人非议。”
  这就是让刘彻不要真得从此不将政事禀报太皇太后,徐徐图之的意思了。
  田蚡躬身,继续道:“只是太皇太后年事已高,陛下还需早做准备。柏至侯许昌乃是太皇太后心腹,出任汉室丞相,实为不妥。待太皇太后……陛下还需择一近臣,出为丞相,方是应有之义。”
 
 
第139章 
  近臣。
  天子近臣,有意思。
  举凡臣子,莫不想着做天子近臣,简在帝心。
  外省做官的,削破头想来长安;在长安的官吏,拼了命想进汉宫;在汉宫的,继续往天子跟前凑。
  天子近臣,真得就是能臣,贤臣,得用的臣子了吗?
  田蚡是自己舅舅,又在自己登基的时候有从龙之功,刘彻一向十分信重。
  只是在这个明眼人都知晓太皇太后即将不久于人世的时候,田蚡先是嘱咐刘彻不要急功近利,再则就是提及了要有天子近臣担任丞相。
  田蚡在刘彻初初御宇之时,便被刘彻奉为丞相过很短一段时间,又是刘彻嫡亲的舅父,岂不是最合适的天子近臣?
  刘彻脑子里思量着,兀自笑了一下。
  宣室殿中,因着苏碧曦今日要来,刘彻早早吩咐,今日不许用冰。尽管有宫人打扇,四处通风,还是炎热的。
  若是待苏碧曦来了,还在用冰,她只要略向刘彻撒撒娇,刘彻定是让依了她的。
  田蚡体型有些肥大,此刻额头上已是见了汗,他见刘彻笑了,心头一松,也跟着笑道:“太皇太后所任之两任丞相,一为她之从侄魏其侯窦婴,一为现下这许昌,把朝中上下都变成了太皇太后一人之命行事之地。陛下,这下一任丞相,可定要深思熟虑之后,选一亲近,忠于陛下的臣子,方是上策啊。”
  “舅父所言甚是,朕会仔细思量的”刘彻温声对田蚡道,吩咐给田蚡上了茶,“此乃新近贡上来的蜀茶,舅父尝尝,朕饮着,味道甚佳。”
  刘彻都说好的茶,田蚡自然是跟着说好了,谢过恩后,慢慢尝了一口,赞道:“香气馥郁,鲜醇爽口,果然是上佳之茶。臣觍颜,还望陛下赏赐一些,回家带给陛下外祖母尝尝。陛下如此喜爱之物,她老人家定是喜欢的。”
  给皇室亲贵,宗室外戚赏赐蜀茶乃是苏碧曦再三嘱咐刘彻要做的,为的就是抬高蜀茶的身价。
  苏碧曦已经先行把卓氏茶叶所得一半俱是献于刘彻私库,再加上二人的关系,刘彻自是欣然听从。
  刘彻朗声笑了笑,深邃静谧的眸子里,不见半分波动,“朕早就备好了给外祖母和舅母的礼,舅父去见过阿母后,可千万要记得给她们二位带去,替朕给她们问安。”
  田蚡是王太后的嫡亲弟弟,既然进宫,自然是要去看望王太后的。
  田蚡笑着回道:“陛下一向纯孝,长辈们都是知晓陛下心意的。”
  长辈们,自是包含作为舅父的田蚡,也是包含作为母后的王太后。而孝道之重,便是不能忤逆。
  王太后,刘彻的外祖母,作为后族一系,自然是希望田蚡能够出任丞相,掌握权柄,提携家族子弟的。田蚡这还是隐约暗示刘彻,王太后已然在刘彻面前贬斥过多次窦婴许昌,多次提及让田蚡为相之事。
  王太后是刘彻亲生母亲,又自小为了刘彻继位之事操劳甚久,刘彻自是不好明着拒绝,只得拿太皇太后来挡了挡。
  田蚡为人骄奢淫逸,好逸恶劳,贪财好色,贪污受贿,且养了诸多门客,自诩春秋名士,实是一个沽名钓誉,独断专横的小人。
  而且,田蚡与淮南王,私下里来往甚密。
  七国之乱的时候,淮南王刘安可是打算发兵响应的。尽管因为淮南国相之故,淮南未曾发兵。可是在刘彻看来,刘安早已经是必然要被铲除的一个诸侯。
  何况,诸侯国自专,始终是刘彻必然要解决的大患。
  淮南王刘安进长安,田蚡可是亲自到霸上迎接,说刘安乃是高祖之亲孙,广施仁义,天下皆知。当今天子如若崩,必将是殿下继承国祚。
  仅仅因为田蚡外戚的身份,就要立此等人为汉室丞相,王氏这是把刘彻看成是王氏的皇帝,把汉室看成是王氏自己的天下了。
  他刘彻是先帝寄予厚望的圣德之君,是立志成为三代以下,可齐名尧舜禹商汤几位万世称颂的贤明圣君之主,将要平定天下,泽被黎民的大汉天子。
  立这样一位丞相,莫非是在拿汉室天下儿戏?
  只是如今,田蚡亲自来说此话,可见王氏一族,恐怕是对于丞相之位,势在必得了。
  刘彻听了田蚡的话,神色莫名地点了点头,笑着让田蚡退下。
  汉室已经经营汉宫几十载光阴,汉宫中的树木早已是蔚然成荫。如今又是夏日繁茂之时,苍翠的绿树更是生机盎然。
  凉亭、台榭、阁楼,画廊围绕着一池湖水,在水中参差成影,仿若又一副画卷。
  田蚡跟汉武帝告退,随即来到了王太后宫中,见王太后正在做衣服,不由问道:“阿姊怎么有闲暇做衣裳?不知谁这么大福气,能让当朝太后亲手做衣裳穿?”
  王太后见弟弟来了,先是让使女去准备汤水点心,笑着回说:“你又打趣你阿姊。你瞧着这布料颜色,自知是为了太皇太后做的。”
  田蚡自然知晓,王太后进宫几十载,几乎都是在琢磨窦氏的心思,讨好窦氏中渡过的。
  太皇太后的衣裳,吃食,乃至一言一笑,蹙眉乃至咳嗽一声,都是王太后需要挂怀的。
  “阿姊辛苦了”田蚡先是提了提家中母亲身体,说了些琐事,便说到了刚刚拜见刘彻之事,“方才我与陛下说话,提及了丞相之事,陛下避而不谈。阿姊与陛下说及此事时,陛下的态度,可是有什么不同?”
  王太后自是知道田蚡的意思,只她也是无可奈何,“彘儿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不愿开口的事情,你再打听,也别想从他口中说出一个字来。只是我想着,你是他嫡亲的舅父,一心为他,他心中自是知晓的。再者宫中还有我了,等到太皇太后……我乃是彘儿亲母,自会看着彘儿的。”
  “我是彘儿舅父,与彘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哪里有不向着彘儿的道理”田蚡扶了扶头上的朝冠,执起案上的茶盏喝了一口,“这也是彘儿送给阿姊的吧?彘儿果真有孝心,什么好东西都往阿姊这里送。”
  “彘儿一贯如此,我也是心安了”王太后闻言笑开了花,脸上是一种母亲对于小儿的关爱,“只是他膝下仍没有个皇子,我这心里,还是放心不下啊。”
  刘彻始终没有皇子,也是王氏一族的心病。
  田蚡陪着叹了气,安慰王太后,“子嗣乃是天意。现下虽然只有帝姬,指不定什么时候,阿姊的孙儿就一个接着一个地来了了,阿姊抱都抱不过来了。”
  “真有那时候,我真是累死也甘愿”王太后被田蚡逗乐了,“你上回说淮南王要聘阿碧为世子妃,阿母跟阿俗那边都怎么说?”
  王太后在进宫之前,曾经跟一个平民生了一个女儿,名叫金俗。
  刘彻登基之后,把民间的金俗找了回来,加封修成君。金俗后来嫁杨氏,生有长女阿碧。
  淮南王想跟王氏联姻,自有拉拢王氏的意思。
  王氏根基浅薄,能够有宗室,还是位高权重,在天下广有才名的淮南王愿意联姻,实在是再好也不过的事了。
  金俗荣华富贵俱系于王氏,对方又是淮南王世子,这样的好亲事乃是求也求不到的,自是愿意。
  “阿母和阿俗皆十分欢喜”田蚡提及此事,心情颇佳,“阿碧秀外慧中,乃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郎。淮南王世子能得阿碧为世子妃,可是便宜了他们。”
 
 
第140章 
  王氏不过是依着外戚的身份,才一步登天,在朝中毫无根基。金俗更是一介平民,还非皇室血脉,只是依着王太后才得封爵位。而金俗长女杨碧不过是小官之女,即便是人品再佳,身世地位也是般配不上淮南王世子的。
  田蚡这么说,显然是在称赞自己家的外孙女,让王太后开心的。
  王太后听了便用手虚虚点了点田蚡,嗔骂道:“哪里有你这样夸赞自己侄孙女的。别人夸了,那才是真的。”
  “自己家的女郎,自己不夸,难道还骂?”田蚡笑着凑趣道。
  而且金俗是王太后的第一个孩子,又是从小离开王太后,王太后对她心中有愧,多方厚待,时常赏赐金俗。
  王太后所出几个公主皇子,对于田蚡来说,都是高高在上的皇室。唯有对于金俗,田蚡看着她出生,又是自己第一个外甥女,又还在民间,对其是有一些情分在的。
  “只是可惜了辈分”王太后忽然蹙眉,转了话头“不能配给彘儿。”
  杨碧虽然跟刘彻年纪合适,但是辈分上却是刘彻的外甥女,不能入汉宫为妃。
  自吕后把自己的外孙女配给自己的儿子刘盈后,汉室对于这种亲伦间成婚的事情已然忌讳到了极致,根本不容许此等事情发生。
  田蚡膝下还没有年纪合适的女郎,王太后自是还有其他同母异父的姐妹兄弟。只是他们血缘远了,且跟王太后感情生疏,王太后对他们也不能放心。
  送女郎进汉宫,是为了王氏一族,可不是为了扶持其他的对头。
  “阿姊是陛下的阿母,陛下怎么会亏了我们”田蚡安稳道,拿汗巾子擦了擦头上的汗,“还是阿姊这里凉快,我方才在陛下那里,热得里衣都湿透了。”
  王太后见田蚡不再说起这事,也笑着提了其他的话头。
  知子莫若母。
  以她对刘彻的了解,刘彻可以容忍王氏掌握权势,却不会看着王氏染指他的子嗣,图谋储君之位。
  这是历朝天子的逆鳞,何况刘彻还这么小,怎么会容忍其他人图谋他的后事。
  儿孙自有儿孙福,此事便罢了吧。
  ……
  刘彻吩咐田蚡退下后,转头便问伺候在一旁的黄明奇,“女郎到何处呢?”
  黄明奇自然知晓刘彻说的是谁,只是他有些为难道:“陛下,女郎已在偏殿等候,只是神情,有些不虞……”
  刘彻听闻苏碧曦到了,站起身来,整了整衣冠,待黄明奇说到她神情有些不虞时,脚步不停,微微皱眉,“可是在太皇太后那里受气呢?”
  这是还没知道发生什么事,就先护上了。
  黄明奇在心里转了好几个弯,垂首把苏碧曦被馆陶大长公主认为义女,以及在敞轩中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太皇太后已经亲自派人来知会过前事,而后面一件事就发生在未央宫之中。作为汉宫的中常侍,刘彻身边最得用的内侍,他自是第一时间得知了此事。
  宫廷中发生的每一件事,都不能够从表面上看待,得看最终的受益者为谁。有些时候,即便是最大的受益者,有可能也不是此事的主谋。
  按照黄明奇在汉宫几十年的眼力,谋划此事的人先是用一起看似寻常的偷窃案件,恰好就发生在女郎从长信殿来未央宫的必经之地上。
  而且这个必经之地,又是由长信殿的两位宫人引路。
  太皇太后在汉宫里年深日久,早就把整个长信殿经营得泼水不进,铁通一般,连刘彻都指使不动长信殿的人,何况汉宫其他人。
  唯有常日在长信殿陪伴太皇太后的馆陶大长公主和皇后陈阿娇,方才有这个可能,驱使长信殿中人。
  但是太皇太后亲自派了宫人告知,馆陶大长公主认了文锦翁主为义女,还要改姓为陈。如此一来,文锦翁主已然是陈家女。
  文锦翁主清誉有损,自然损害的是陈氏,连累陈氏其他的女郎。
  那馆陶大长公主再来这么一出,又有何益处?
  刘彻领着侍从宫人,穿过回廊走向偏殿,一路上脚底生风,面上却是乌云密布。
  这建立在秦朝废墟上的汉宫,还不到百年岁月,就已经腐朽成了如此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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