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曦[快穿]——柳亦瑜
时间:2019-04-10 08:19:52

  苏碧曦跟百姓一并堵口,还可以说是爱民如子,但是方才几乎要亲手掐死一个灾民,当着所有人的面威逼恐吓,实在是不妥。
  “秦始皇生前,有人敢说他是暴君,亡国之君否?”
  苏碧曦把碗里的粥用尽,用帕子擦了擦嘴,“这个时候,这是最快的办法。”
  她在这里身份最高,地位最特殊,有这个身份,也有这个武力来威慑所有人。
  黄河抢险刻不容缓,根本不是计较声名的时候。
  再者,即便天下人指着她的鼻子骂她心狠手辣,冷血无情,只要她手里有权有钱,是汉室的皇后,即便是刘彻都不能奈何她。
  一旁的公孙弘叹息一声,“翁主心地仁厚,吾拜服。”
  文锦翁主现在作为,都是为了救灾。
  只有真得心怀天下之人,才能不惜往自己身上泼上冷酷的声名,也要促成以工代赈之事。
  “汉室有翁主,实乃汉室之福啊。”
 
 
第191章 
  作为天子使臣,汉室宗室翁主,馆陶大长公主义女的文锦翁主,主爵都尉,贵为九卿的汲黯大人,内史郑当时,濮阳太守公孙弘,李蔡将军等等身份尊贵,位高权重的大人们每日都跟灾民一起编竹筐,砍竹条,搓麻绳,扛麻袋,原来在濮阳的十万士卒,加上苏碧曦几乎是以强盗手段抢来的六万人,组织起来的灾民,日夜交替地在十几处大的决口处抢险,在第十八日,终于把查到的大决口堵住了。
  苏碧曦一行带来了抄家抄来的的粮草,六万士卒,还把沿途可以用上的竹子,麻袋,麻绳等等可以用到的东西全部带了过来,可谓是给濮阳解了燃眉之急。
  之前公孙弘跟李蔡对刘彻的诏令阳奉阴违,心中要说是不害怕刘彻秋后算账,是不可能的。
  但是苏碧曦拿着天子印信,亲口愿以性命保证,陛下不会追究他们,才给他们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苏碧曦在堵口的同时,还拿出了原始水泥的方子,给堤坝加固。
  黄河已经泛滥了几千几万年,几乎是两岸人的噩梦,谁也不能保证堵住了决口,这个堤坝就真得有用。
  此次黄河决口,给黄河流域的十郡带来了灭顶之灾,没有人敢想象短时间堤坝再决口一次,究竟会发生什么。
  苏碧曦来到濮阳,除了带来人手跟粮草以外,就是为了亲手调配出最简单的水泥。
  水泥对于河流的堤坝效果太重要了,它不仅能在空气中固化,还不畏水,在水中甚至固化更好,能够把石块,沙子等胶结在一起。
  原始的水泥,只要用石灰跟黏土按照三比一的比例混合,就能达到很好的效果。
  在之前几年的时间,她已经跟公孙弘商讨了只用现有条件很多治水抢险的办法,想尽了办法来治理黄河,可惜这条泛滥了几万年的河流始终没有听到他们的祈求。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苏碧曦能够拿出来加固堤坝,又不跟神鬼有一丝联系的,只有水泥。
  她多想画出一个符箓,将堤坝变成一座坚不可摧的石山。
  可是如果她这么做了,即便是以文锦居士的身份站在堤坝上做了这件事,恐怕所有人都会跪着叩拜天神河伯,连远在长安的刘彻都会觉得这是神迹。
  她必须在这种一劳永逸的玄术跟真实的人力物力中选择。
  这些灾民今日一旦对着神迹跪下去,此后一生都会记得这个场面,心中更是对鬼神深信不疑。
  没有人能够管得住百姓心里想的是什么。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防民之心,难于登天。
  但是这些愚昧,无知,无可救药的迷信,哪怕是一个普通百姓有这个念头都会有无穷的祸患,更何况是一国之君的刘彻。
  苏碧曦不会忘记,她废了多大的功夫,让出了多少利益,才换来刘彻的一时妥协,让她带着天子印信来救灾。
  莫非窦氏都是苏碧曦来做主,堂堂几朝元老的魏其侯窦婴,唯苏碧曦之命是从?
  那是因为苏碧曦曾经保下了窦婴的命。
  韩安国身为田蚡一党,在刘彻跟田蚡之间左右逢源已久,如果没有看见实打实的利益,绝不可能因为几句空口无凭的话,就违背王氏跟田蚡的意图。
  在上位者的心里,只有看得见的利益,才是他们做下一切事情的出发点。
  在她将水泥的方子交给了翁主府的工匠之后,苏碧曦在一个天还没亮的清晨,跟汲黯一行离开了濮阳。
  濮阳的决口暂时无碍了,以公孙弘的谨慎,接下来一定会严加排查堤坝的险情,杜绝难以控制的决口。
  他们已经不需要留在这里了。
  而黄河下游,在濮阳决口堵住以后,所有的危险都会聚集到今年冬季格外寒冷的燕王封地。
  黄河下游寒冷,水面结冰数丈,中上游来的河水无法通过,势必就会出现险情。
  燕王刘定国可不是一个会管庶民死活的人,加上他的嫡女又嫁给了田蚡,自是要跟田蚡同进退。
  黄河决口是上天所定,人哪里能跟天作对?
  苏碧曦坐在马车里,看着窗外灰扑扑的天色,只偶尔透出一丝光亮来,叫人觉得压抑得厉害,心中堵了一口气,发也发不出来。
  要解决下游的隐患,除了加固堤坝以外,必须修建泄洪沟渠。
  燕王绝不可能欢天喜地地迎苏碧曦一行去燕国。
  在燕国等着苏碧曦的,只怕跟龙潭虎穴也没什么分别了。
  她已经离开长安四个多月了,尽管一直跟刘彻通信,却始终觉得没了那份底气。
  他在信里总是说自己一切都好,可是身为天子,哪里可能事事顺心。
  他有没有瘦了,有没有好好用膳,有没有想她。
  脑子里纷乱的思绪挤成一团,早上起得太早,苏碧曦慢慢枕在厚厚的隐囊上,睡了过去。
  没有睡一会儿,苏碧曦便觉得自己被阿青轻轻叫醒,她将自己裹在锦被里,睡眼惺忪,满是睡意地问了一句,“到了驿站再唤我。”
  “女郎,还是下车亲自瞧瞧地好。”一旁芷晴脸上神色奇怪,要哭不哭,轻轻颦着眉。
  苏碧曦不解,只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裳,便撩起帘子,整个人出了马车。
  自城门口开始,站满了灾民。
  灾民们显然已经来了许久,脸都被凛冽的北风吹得红了,还有很多人都流了鼻涕。
  即便他们穿了还算厚的衣物,这个时节在外站了一个时辰,浑身都冻得快要结冰一般。
  但是还有更多的人不断赶来。
  离马车近的人看见苏碧曦出现,高呼着“谢翁主”“谢翁主活命之恩”“翁主福泽绵长”,便在这么滴水结冰的天气,跪在了还有薄冰的地上,给苏碧曦磕头。
  一个七八岁的男童,手都冻得红肿,眼泪鼻涕流了一脸,拿脏得不成样子的衣袖擦了,一个又一个地磕着头,一遍又一遍地哭叫着,“谢谢翁主救了我跟妹妹,谢谢翁主救了我跟妹妹……”
  若是没有文锦翁主从神使手里救下他跟五岁的妹妹,他们只怕现在连尸身都找不到了。
  一个满头银发,脸上皱纹密布的老妪颤巍巍地走向马车,手中拿着一根上了念头的桃木簪
  子,“翁主,这是老身阿母留给老身的嫁妆。河水一冲,啥都没了。这根簪子老身从不曾离身,才留了下来。翁主对濮阳有恩,老身没啥值钱的物件儿,只求翁主收下这根簪子。”老妪说完,便挨着马车跪了下去。
  “仆世代从医,在濮阳有些声名。翁主这些日子跟我们一道扛石头,手上都是伤痕,衣裳都磨出了血迹。这是仆家传的伤药,还请翁主不要见弃。”
  “这是俺婆娘做的饼子,给翁主路上吃。”
  “这是翁主送给俺家猪肉做的腌肉……”
  ……
  汲黯也来到苏碧曦的马车前,跟满脸是泪的苏碧曦对视一眼,便撩袍跪倒,钦使队伍的所有人都接着跪倒在地。
  一缕缕带着暖意的阳光冲破了云层,云朵散去,湛蓝的天空出现在了人们眼前。
  冬日的阳光暖得好似三月的春光一般,连冰寒的东风都仿佛带了盎然的春意。
  严寒漫长的冬季终将过去,春天终于要来了。
 
 
第192章 
  今日天气格外地好。
  此时北方的冬季漫长,春秋不长,只一瞬间就从夏季到了冬。
  冬日的暖阳,照到人身上,暖洋洋地不愿动弹。
  天上的云朵跟鱼鳞似的,一朵朵次第有序地挂着,偶尔积几朵棉花一样的云团,很是可爱。
  马车虽然舒适,一直闷在马车里,日子总是不舒坦的。
  每到用膳的时候,他们都会多休息一会儿,哪怕是在路上走几步都是好的。
  今日,翁主好似心情十分不错。
  连张次公这个心思粗得要命的人都能看出来,翁主嘴角一直挂着笑,走路的步伐都轻快了不少,上午还骑了很久的马,领着一群羽林儿郎们冲进林子里,打回来不少山鸡野味。
  翁主的功夫实在是不错,要是个郎君,封侯万户绝不在话下啊。
  苏碧曦听不见张次公心里的艳羡,坐在一旁的布巾上,不远处的溪水边,羽林儿郎们正热火朝天地洗尽猎物,烧火料理。
  跟着他们出来的羽林儿郎早就不是当初那群君子远庖厨的大老粗了,一个个上山打猎,下水抓鱼,烧火做饭洗衣,能干得不得了。
  一名儿郎一边给野鸡拔毛,一边说道:“你瞧着这只兔子,被一箭穿胸,翁主这箭术这臂力,真是神了。”
  “上月翁主射杀的那头鹿,兄弟们头回吃到鹿肉,那才叫爽啊”另一个正在劈柴的儿郎接道,“这趟跟着翁主出来,真是长了见识啊,以前在长安过的简直不是日子。”
  这话说到了一众羽林儿郎们的心坎上。
  他们这一路光是抄家就不下几十户,抄出来的粮草全部拉过来灾区,亲手发给灾民。
  金银珠宝,古玩字画,都被翁主换成了急用的粮食跟衣物,源源不断的牛车一架接着一架运往被黄河淹没的十郡。
  在濮阳决口,他们看着漫山遍野的坟茔,面黄肌瘦的灾民,滚滚翻腾的黄河水冲刷着百姓活命的田地,心中就压抑得厉害,却不想文锦翁主一个宗室贵女,竟然换了粗布衣裳,亲自去扛石头堵口。
  谁的心都是肉长的,他们也是父母生养,有儿有女的血性儿郎。
  一个娇滴滴的女郎,连翁主府的使女都编竹筐砍竹条,他们怎么能冷眼看着。
  他们这些被父母娇惯的郎君们,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会背着竹筐石头,淌着浑浊的黄河水,靴子一日都没有干过,浑身脏得就像从黄河水里滚过似的。
  最让他们吃惊的是,这些出身庶民的灾民,他们一向看不上的庶民,没有任何人驱使,主动来给他们帮忙。
  他们几个兄弟踩的地方不慎被冲垮,是灾民立刻拉住了他们的手,然后堤坝上所有的人手拉着手,拼尽全力把他们救了回来。
  救回来的兄弟当即哭了一场,给灾民们跪下磕头。
  这些灾民身上的衣裳,还没有他们一半厚实,却跟他们做着一样的事,一声也没吭过。
  受灾的人太多了,官府分发的衣裳吃食,只够灾民勉强糊口保暖,再多也不能了。
  而且为了避免贪腐,下发的衣裳都是最粗糙的布料,最难吃的粗粮。
  哪怕下发的是红薯,恐怕都有人会伸手转卖。
  只有乞丐才会穿的粗麻,硬得像石头的粗粮饼,才不会有人去打这个主意。
  羽林儿郎们穿的都是装满了棉花的厚实棉衣,每个人还有好几件替换,跟这些灾民们比起来,看的人实在不是滋味。
  当天夜里,灾民们家里被一个又一个的羽林儿郎挤满了,都是来送衣裳送吃食的。
  第二日一大早,天刚亮,还没到去堤坝的时辰,二郎们又去砍了树,给灾民们粗粗修补了房子。
  他们在堤坝上这么过了快一个月,脚都起了泡,泡了水生了疮,脚指甲都脱了,没有一个人喊过苦叫过累。
  这样的日子是这群在长安的羽林儿郎从来没有过的。
  出来的这几个月,尽管不是行军打仗,却好像比打仗更有劲头,更让人心里觉着高兴。
  野味烤熟的香味一阵阵传了出来,苏碧曦将昨日晚上才收到的信又拿了出来。
  即便是看了无数遍,她还是看不腻。
  这是刘彻写给她的信。
  刘彻先是把她亲自去负筐背石狠狠骂了一顿,明明士卒是够了的,哪里还用得上她自己去淌黄河水。最后教训她,要是再这么不乖,等她回到长安,会狠狠收拾她一顿,再也不许她乱跑。
  跟这封信一并带来的,还有刘彻让太医院备下的各色药膏丸子,药材补品。
  刘彻担忧她在外时日已久,让她每日都要服用补身的汤药。
  这封信格外地长,末了,刘彻写道: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看见这句话,苏碧曦的心里就像开出了一朵裹了蜜的花,整个人就像掉进了蜜罐子,浑身的每一处都舒坦得不行。
  她好想跟每一个人说,她的郎君在想她。
  她的郎君在盼望她归家。
  她的郎君说,春归暮雨,城廓楼台,但盼卿还。
  她每夜辗转,自己睡了一晚都暖不了床榻时,就会想着他抱着她睡的日子。
  他身上那么暖,热得像个火炉似的,又知她体寒,晚上从来不肯让她离开自己怀中。
  别说是另外睡一床被子,连衣裳都被他脱了干净,就是怕她会把手脚伸出被子。
  他总是会拿双腿压着她的,把她的手放在胸口,用自己温暖着她。
  只要他每日回来得早,就会压着她跟他一起泡脚。
  她嫌麻烦,总是能躲则躲。
  但是一旦没有他在身边,她便会怀念有人管着的日子。
  她想念他低沉醇厚地唤她的声音,想念他宽阔可靠的胸膛,想念他带她骑马奔驰的开怀。
  只有跟他在一起,好像什么都是好的。
  看着这封信,她忽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心下生了无尽的倦怠,一时间什么都不想做,就想回到他身边。
  燕王乃是高祖皇帝亲封的诸侯王,在燕地已久,又是众所周知的强藩,哪里是能够轻易动弹的。
  苏碧曦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将信收进袖袋,倏地发现不远处的林间有一丝响动,一个矮小的影子晃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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