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佞为妻(重生)——静辞
时间:2019-04-11 09:43:54

  慕玖攥着他的手腕,扯了扯袖口上不知又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一根线头没有扯下来, 于是乎毫无一丝犹疑的低头去咬, 沈淮垂首配合着她微微抬起了手臂。
  李豫、林嬿婉推门而入时便看到眼前这样一幅说不清道不明的景象,淡淡的阴影之下慕玖大半身形被沈淮遮挡住, 他把她半环入怀中姿势亲昵,看上去像是在做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
  李豫捻开乌扇挡在眼前背过身去:“非礼勿视,青天白日朗朗乾坤, 你们竟然……”
  慕玖抓不住重点辩解道:“明明是月黑风高。”
  “你又要对卿书做什么?还上瘾了不成?半条小命没了还不老实。”
  沈淮无奈的摇头轻笑, 慕玖正襟危坐摊开手道:“王爷, 名字既已誊录完了便把名册还给我吧,这可是我舍命换来得。”
  李豫把泛黄的名册丢到她怀中道:“南诏贪污腐败蔚然成风,势力盘根错节, 若想整顿朝纲无异于刮骨疗毒把皮肉全部切开,朝中有识之士不是没有想到这一点试图力挽狂澜,可惜生不逢时摊上这么一个不争气的皇上。”
  名册大部分内容以南诏为主,李豫所言是最近京中闹得沸沸扬扬的六部尚书一朝罢免之事。
  慕玖翻开最新的几页道:“御史大夫魏成弹劾庐阳知府贾化私抬税收, 圈用土地营造私宅,收受贿赂,买官卖官。”
  林嬿婉凉凉道:“魏成可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宋祁都要忌惮三分,贾化狗仗人势,天高皇帝远他定的律法便是王法,百姓哀声哉道,眼下事情败露也是他咎由自取。”
  慕玖往后翻了两页愤然道:“不过区区一个庐阳知府近三年收受的贿赂达十万八千两白银之多,更遑论贪污赈灾粮饷,圈地卖官,私收税赋。”
  沈淮把搭在旁侧的披风披在慕玖身上随口问道:“牵扯了多少人?”
  “各州县小吏县令共五十八人,白纸黑字,进账白银名录,证人签字画押,人证物证具在。
  不得不说贾化是个很好的引子,下可清除直接管制百姓的贪官污吏,上可牵连两江总督娄贺。
  贾化密账一年有大半的银两流入总督府,圈用民田最大的工程是为娄贺所造的私宅。
  庐阳暴'乱娄贺借剿灭乱臣贼子之名杀人灭口,消灭罪证,也是怕此事上达朝廷,这其中便有白一族族长索访。
  霍连山白一族族人当年自请世代守护帝王陵寝,族长索访却惨死于娄贺手中,这些年白一族避世不出,势力衰微,人人可欺,谁能料到隐于深山的索访手中会有高'祖御赐的丹书铁券。”
  李豫倒了一杯热茶就着盘中点心听得饶有兴致:“有丹书铁券傍身就算是十恶不赦大罪亦可免除死罪,如此他怎会死在娄贺手中?”
  慕玖解释道:“索访手中有娄贺勾结南蛮、五胡,意图割据庐阳的证据。
  早朝上索访之子索缶持丹书铁券击鼓鸣冤,娄贺枉顾律法,欺尊枉上,妄图改变朝纲,随便哪一条罪状都足够治他一个株连九族之罪。”
  林嬿婉把熬好的汤药递给慕玖淡淡道:“娄贺、贾化可都是宋祁的门生,明眼人都知道这些人在庐阳肆无忌惮横征暴敛不过仗着宋祁在朝中一手遮天,说到底不过是狐假虎威。”
  李豫习以为常道:“这些罪状与中央官员脱不了关系,越往上查牵扯的人越多,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朝中大员哪个没有收受过贿赂,庐阳可是南诏十郡之首,短短十年被糟蹋成这般模样,本王我十年前打马过庐阳……”
  思及少时随卿书游历庐阳、晋州、姑苏……阳春三月,桃红柳绿,草长莺飞,小桥流水,深巷乌瓦,烟雨朦胧,三分明月在,一分在庐阳,月上柳梢,十里花灯,丝竹管弦,红袖楼头,真真是天上人间,繁华盛景。
  他眯着眼睛看着慕玖恍然竟感觉有几分眼熟,细思之时又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
  慕玖咕嘟咕嘟两口喝完汤药,苦的她舌头都麻了,她可真成了一个药罐子,整个人被熏的满身都是药味,她继续往后翻:“娄贺,贾化这些年升迁调动全由户部尚书刘尊儒一手提拔,那些账目自然与刘府有牵连,宋祁弃车保帅,把罪名全抛在了刘尊儒身上,老奸巨猾如他把案件梳理的清清楚楚,明哲保身抽身而退,还博了一个好名声。”
  林嬿婉道:“他一向思维缜密,不会留下对自己不利的证据,那些无关痛痒的账目对他而言不过隔靴搔痒罢了。
  刘府被株九族刘府大少爷刘骏可是司马将军通敌叛国一案中重要人证,他想来个死无对证?玩弄权术朝中怕没人及得过宋祁。”
  沈淮用茶盖拨弄着茶盏中的浮叶:“刑部呢?”
  “林相上奏刑部审查不利,冤假错案应重新审理,宋祁力保刑部尚书李奎,暂被降职处理,司马将军一案林相与宋祁争执不下,太后令二人各举荐刑部、户部、工部尚书人选,由新任刑部尚书接手通敌叛国一案,重新审理。”
  她思索片刻又补充道:“当时钦天监进言京中水道堵塞,淹了京郊大半的神庙,他占卜星相自称叛贼肆起乃神仙降罪南诏,可巧晚上宫中碧津池旁缀仙阁横梁断裂砸碎了月神石像。
  此事被皇帝得知,追本溯源把所有涉案官员全部杀了,六部尚书全部罢免,在流放的路上被人杀死,这件事孰是孰非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李豫嗤笑:“别人呕心沥血铺的路到头来却被他自己给断送了。”
  慕玖偏头看了一言不发的沈淮一眼,这两个人怎么会有如此大的闲情逸致听她讲与他们毫无半分关联的南诏党争之事?她用胳膊肘试探性的碰了碰他道:“有什么问题吗?”
  他翻开北晋、西秦的部分指给她看,慕玖讶异道:“北晋、西秦这么多人参与其中,还是背后推波助澜之人?南诏罢免六部尚书与北晋、西秦有什么关系。”
  沈淮道:“此事有待商榷。”
  慕玖望着东方泛起浅淡的鱼肚白掩口打了一个哈欠,一时不察端过沈淮喝过的茶盏喝了几口:“都忙了一晚上了,你们不困吗?”
  李豫疲倦道:“还不是你絮絮叨叨说个没完。”
  “你们不都很喜欢听吗?”慕玖话音刚落林嬿婉丝毫不给面子的撇了撇嘴,李豫也是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她口干舌燥劳神劳力说了这么大半天还不是因为他们都表现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难道是她自己会错了意?
  她问沈淮:“我说得不好吗?”
  沈淮笑道:“条理清晰,深入浅出,我认为很好。”
  李豫瞧着她眉开眼笑的模样忍不住泼冷水:“你得意个什么劲,你问卿书等于没问。”
  慕玖扬着下巴道:“本将军认为淮阳侯真知灼见。”
  沈淮与李豫离开百叶堂的时候街上已有早起摆摊的小贩,炊烟袅袅,鸡鸣犬吠。
  李豫跑过去买米糕,沈淮站在百叶堂对面的柳树下望着门口披着石青披风的慕玖嘴角不觉勾起一抹笑容。
  “别看了,他有什么好看的。”李豫回转时捧着用荷叶包着的米糕在他眼前晃了晃:“卿书,你认为他有可能会随你回北晋吗?依照他的身份地位,武功谋略,南诏怎肯轻易放任他离开。
  他又是男子,你也不可能娶他。”
  沈淮郑重其事道:“他若嫁,我便敢娶。”
  李豫大惊失色道:“什么?你要娶他?男子与男子成亲成何体统,你把礼法纲常置于何地?”
  他淡淡道:“我把她带回北晋不是你乐意看到的吗?”
  “那你也不能娶一个男人啊!”
  “你们都把他当做开疆拓土的利刃,我想带他回北晋不是让他上阵杀敌的,我希望我的将军可以解甲归田,远离权谋纷争。”
  他目光坚定道:“正因为他是声名赫赫的九将军,他若愿意嫁给我,我必三媒六聘迎他入府,不会让他受半点委屈,不会让任何人看轻他,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从今以后他就是我的人了,堂堂正正的淮阳侯夫人。”
  “你简直疯了!”李豫一时被气昏了头刚买的米糕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百叶堂门口不知何时停了一辆乌沉的马车,慕玖拂开车帘从里面走出来一位娇俏的紫衣女子,她怀中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娃娃,一眼瞅到慕玖张开小手扑入他怀中软软道:“爹爹抱。”
  
 
  ☆、第二十八章
 
  慕玖一手抱住慕惟笑道:“好, 爹爹抱。”
  魏攸宁含笑歪着头娇嗔道:“九哥哥,我也要抱。”
  她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魏攸宁, 伸手穿过她的腋窝轻轻巧巧把她从马车上抱了下来,下巴抵着她的发顶缓缓闭上眼睛忍下心头酸涩,这种温暖的感觉很真实, 她的小师妹本就应是春日最娇妍的桃花,明艳无愁。
  魏攸宁伸手环住她的腰仰头问道:“出什么事情了?”
  她的手指摩挲着她的鬓角:“没事,就是有些想你们了。”
  慕惟趴在她的颈侧小猫似的蹭了蹭:“想爹爹。”
  慕玖用额头抵了抵他的额头笑道:“来,儿子, 举不举高高?”
  慕惟高兴道:“举高高, 举高高。”
  沈淮静静望着他们一家其乐融融眸光渐渐变得黯淡,李豫用折扇敲着掌心道:“卿书, 你想娶他不过是你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依我看他与你不过是逢场作戏,一时兴起贪图你的美色, 你就不要太当真了?”
  他迷惑道:“逢场作戏?”
  李豫颔首:“男人床帏之中的话并不可信, 慕玖又惯爱花言巧语, 哄哄你这种一本正经的君子绰绰有余。”
  沈淮皱眉道:“床帏之中?”
  李豫好奇的凑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问道:“卿书,你是怎么样让他心甘情愿在下面的。”
  他偏头看了看他一脸迷茫,李豫讶异道:“不会是你在下面吧!”
  沈淮道:“什么意思?”
  李豫不可置信道:“你们每晚同榻而眠难道不是在……”
  他耳根不期然便红了, 轻咳一声冷冷道:“同榻而眠而已,你不要毁了他的清誉。”
  谁知道你口中的同榻而眠就只是同榻而眠!再说慕玖还有什么清誉吗?李豫用折扇拂开眼前的柳丝忧心仲仲道:“他肯定对你抱有非分之想,那些甜言蜜语譬如说喜欢你这种话不知对多少人说过,不可信。”
  沈淮回道:“他从未说过喜欢我, 也并未对我抱有任何非分之想。”
  李豫震惊之情溢于言表,合着他与慕玖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慕玖对他更无半分旖旎心思,那他一个人瞎起什么劲,他不解道:“不是,既如此你为何要娶他?”
  沈淮理所当然道:“我爱慕与他自然想娶他为妻。”
  李豫严重怀疑他根本不懂娶一个男人为妻意味着什么,更不懂断袖之间是怎么巫山云雨的?
  “我给你的话本子你到底看没看?”
  “未曾。”
  李豫无奈道:“莫说他对你无意,即便有情也未必肯嫁给你为妻,他也许更想娶你呢。”
  沈淮怔愣片刻,脑中不由浮现出慕玖整日里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待我功成名就之时便娶一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做夫人。
  李豫分析道:“你看,同为男子,你都不愿意嫁给他,人家凭什么愿意嫁给你,南诏九将军会稀罕你这区区淮阳侯夫人吗?”
  沈淮默然不语,面色阴沉有些魂不守舍,俩人沿着朱雀大街一直走回沅江楼,李豫从未见过他这幅模样,迟疑再三安慰道:“其实耳听为虚,眼见也不一定为实。”
  沈淮死寂的眸中泛起一点光芒颔首道:“所言甚是。”
  啊?他就随口一说这便信了?
  魏攸宁在百叶堂稍作停留便回了槐荫巷,慕惟黏在慕玖怀中睡着了,她抱着他下了马车,他攥着她的前襟努了努小嘴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慕珩正在院子里练剑,慕瑾一身家常打扮正坐在廊下绣花,听到开门声响略抬了抬眼皮:“来了。”
  慕珩手负长剑笑着跑了过来,额上还有未干的汗珠,对着魏攸宁行了一礼:“魏姐姐好。”
  魏攸宁道:“阿珩又长高了。”
  慕瑾放下手中的绣活对慕玖冷哧道:“抱着他你也不嫌累?”
  慕玖自子午暗室回转,大略翻看了一遍名册后同沈淮、李豫细细梳理了一遍六部尚书一朝罢免之事,身心俱疲,真有些困了。
  她把慕惟安置在了慕瑾的房间,细心的给他掖好了被角,摸了摸他头顶软软的头发,不自觉勾起了嘴角,她看着他在攸宁肚子里一点点长大,看着他出生,或许以后也会看着他娶妻生子。
  “有什么事情等我睡醒之后再说。”
  慕玖吩咐完之后便回了自己的房间,往香炉中抓了两大把安神香,倒在床上便睡死了过去。
  朦朦胧胧之中她看到攸宁被麻绳绑着吊在了城楼之上,她双目紧闭浑身上下都是血,凌乱的发丝掩盖住她大半的面容。
  她发疯了一般杀出一条血路,小心翼翼的把攸宁放在了地上,攸宁的身体早已经凉透,手腕红肿有一圈淤青,无力的靠在她身上毫无任何生气,她心疼的要命,紧紧抱着她却没有流出一滴眼泪。
  她的小师妹竭尽全力的对所有人好,没想到她唯一爱过的男人在她死后也要如此侮辱她,攸宁为他无名无分生儿育女,为他无依无靠颠沛流离……
  慕玖猛然从睡梦中惊醒,冷汗浸透了身上的单衫,她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永安三十一年六月,她率领飞凰骑大破庐阳,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宋祁会利用攸宁的尸体让她身中无夙之毒,他为了算计她连攸宁最后的体面都没有留下。
  三年之间她日日忍受无夙之毒的折磨,半瞎半残,神志不清,发起疯来谁都不认识,其实死亡对她而言是一种解脱。
  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袍出了房门,不想这一觉便睡过了晌午,慕珩不知从哪里给慕惟搬来一只小木马,他骑在上面一晃一晃的乐得咯咯直笑,攸宁坐在井台边陪着柳婶洗菜,慕瑾躺在竹椅上翻看着诗经道:“饭菜在桌上,还热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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