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人家——小树要长高
时间:2019-04-16 09:43:46

  可对于这种只会拉低自己智商与文化水平的高雅活动,最好还是敬而远之。
  当然像这种跟赋诗有仇的人不只他一个,这不他前脚刚绕道准备去找谭杭咵天,后脚傅裕就跟了上来,扯了下他的袖头,颇为神秘的说:
  “阿璇,给你看样东西!”说罢伸手向袖袋中掏去。
  谭璇疑惑他是又拿出什么稀奇玩意出来。
  “这是什么?怎么全是……?!”
  拿起傅裕放在手中半个巴掌大小的厚厚袖珍册子,好奇的翻开一看,发现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微小字体,内容竟全是《论语》、《诗经》,心中十分惊叹,没想到还有这种书册。
  感叹完,很快意会过来,这般小的书册平时他们又用不到,唯一的作用是考场作弊抄袭用的。
  傅氏经营着平江府第二大书肆,所售书籍包括四书五经、话本、小报等等,种类繁多,暗中私人订制这类袖珍书也说的过去。
  “吃惊吧,我是昨日到书肆给七哥找书时,发现有个儒生行为谨慎可疑,待他走后,盘问伙计,他们才告诉了原委。阿璇,你说以后旬考时,有这样的书,那样是不是就不用担心挨夫子的戒尺了?”
  傅裕见谭璇惊讶过后啧啧称奇,对他的反应很满意,随后沾沾自喜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第12章 
  听傅裕的话中意,他是准备把此书当做旬考时的作弊神器啊。可做弊这种事情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会上瘾的,旬考还好,那以后科举呢,和一个有这种想法的人做朋友太危险了。
  “当然不行,夫子耳聪目明,怎会发现不了你的小动作。被抓着了,非但要挨戒尺,连族学也不再让你进了!”谭璇话音虽轻,却很严厉,看着对方还有些怔愣,接着道:
  “阿裕,你又不是没见过乡试时那些因科考作弊的士子三日游街被人唾骂的情形。科举做弊这种事情可大可小,你回去劝劝傅伯父,你家书肆最好别私下做这种买卖……”
  自古统治者对科考做弊向来十分忌讳,华朝也不例外,惩罚非常严格,一旦发现,对参与的士子轻则削除功名终生禁考,游街示众三日;重则流放杀头。而哪些协助儒生作弊触犯邢律的考官、商人,更没有好下场。
  “阿璇,我只是说在旬考时拿来一用,等真要下场科考铁定不会带在身上的……好好,我旬考时也不会用的,行了吧……”傅裕被谭璇盯着,眼神躲闪,心里直发慌,嘴上连忙向其保证。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这本册子暂时先放我这,待你杏榜题名高中进士,在京都策马游街时,我再还于你。”
  谭璇收手握住书本,不理傅裕拧巴成一起的小白脸,迅速的揣进口袋里。
  若书本还给傅裕说不定他转头把自己说的话给忘了,不如自己收着。刚刚脑中突然灵机一动,发现有本这样的袖珍书卷时时带在身上,有空就拿出来翻开看看,这样更能有效的利用零碎的时间,而且不断重复记忆,更不容易忘记。
  “阿璇,你耍赖!上了杏榜谁还要那些书啊,恨不得生生世世两不相见!你不知道为了这本册子,我费了多少口舌,二十两银子一本啊!”
  傅裕气恼的想抓狂,心里别提有多后悔在好友面前显摆了,回头再弄一本这样的书不知道得多久。
  “什么书要二十两银子?!”
  原本两人在一桌案处,话音又低,旁人都没太注意,结果傅裕一激动,嗓门不知道提高多少,周围的人听到他们情绪激动的讨论什么书卷,眼睛亮晶晶的扬声发问。
  对大家的提问,谭璇抱臂缄口不语,笑眯眯的望着傅裕,等着他来回答。
  “咳咳……恩……哦……昨日在书肆为七哥选书,看见本书卷,一时好奇,问了伙计,价格竟然有二十两银子……”
  说完又有些后悔,马上朝外间的谭璃望去,怕其误会自己嫌价格贵,给他拣本便宜的拿,结果人家连个正眼都不给自己,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怒气。
  “那本书叫什么名字,回头我到你家书肆瞅瞅去?”
  “上面写的蝌蚪似的符文,我不认得。伙计说,那是一位主顾提前订好的,约莫已经取走了。”
  被谭璃傲慢的态度一激,傅裕智商在线了,顺口编个像样的借口,把众人给忽悠了。
  “二十两银子的书不少,有何稀奇的,不知道多少书有市无价,阿杭,刚刚你们在说什么,一个个像吃了蜜的?”
  谭璇察觉傅裕面色微红,眉头皱着,怕再由着大家问下去,下不来台,当面发飙,出声打圆场,把这个话题岔开。
  “三婶前儿生了个妹妹!”
  “白白的,软软的,特别俊!”
  “真的,那我又添个小侄女啦……”
  听了这个好消息也跟着笑起来,发自内心的高兴,与众人说笑的同时,眼角余光偷瞥了一眼郁闷中的傅裕,结果引来他狠狠一瞪,傅裕觉得他像成功偷吃灯油的小老鼠,让人想拎起板子拍几下。
  …………
  “好啦,还为这点事置气啊,阿裕,我是真心为你好,考场作弊的心思真的起不得,咱们快去前院吧,不然九哥又要拧眉端着脸了。”
  他们又在轩室玩了大半个时辰,有下人传话宴席马上要开始了,让都到前院用膳,谭璇见傅裕在此期间有些闷闷不乐,以为他还在为自己抢其书册的事情生气。
  于是故意放慢脚步,与他走在最后面,拉着他的胳膊诚心的说。
  “嗯,我晓得你是为我好。也怪我自己不争气,别人给脸色也得受着……”
  傅裕侧头朝谭璇勉强的笑了笑,不待对方出声去问什么,便拍拍他肩膀,示意快些,把谭璇搞得莫名其妙摸不着头脑,觉得他是话中有话。
  为贺生辰到场的人虽多,可宴席并没有请戏班杂耍花里胡哨的娱乐表演,但并不影响大家的欢乐心情,男女分桌,没有矜持这一说,一直闹腾到午后申时才结束散席。
  然而一场欢宴背后各有各的烦恼。
  入夜十分,房中烛火摇曳,换了一身居家红色袄裙的白氏坐在卧房中的桌案旁,手下不停噼里啪啦的拨着算盘,对着礼单,合算这一天的进项开支。
  “给二弟妹提璃儿入学之事了吗,她如何回你的?”
  谭圭悠悠的走进房中,捂着嘴打了个呵欠,脱去外袍搭在屏风旁的雕花衣架上,出声问白氏。
  “还能如何说,竟说些搪塞之言,说什么关键看璃儿自己的入院考,这不明摆着不愿意为璃儿尽那份心嘛!”
  听丈夫问起这个,白氏把算盘一推,停下手中的动作,撇了撇嘴,没好气的埋怨着。
  “即使是亲兄妹,这人情还不是有数的,书院又不是田家开的,何况之前璠儿进横山书院人家不是写了荐信的。二弟他们约莫着是想着过两三年,还要为璇儿的事麻烦人家。”
  看着气恼不讲理的妻子,谭圭捋须摇摇头,劝解道。
  “他们倒是苦心盼着两个儿子成才,可一个比一个不中用,就璇儿那浑样,整日里与一商贾子弟混玩一起,还肖想着他能进香山白湖书院。璃儿也是谭氏血脉,将来高中进士,他们脸上也有光不是……”
  白氏想起白日里她那般在田氏面前做小伏低,为的是让其帮忙为小儿子搭个关系,明年县试结束后进个好书院。
  可谁曾想田氏不接茬,竟说些无关痛痒的话,把此事给敷衍过去了。
  “好了,只要咱璃儿争气,回头我去托托同僚走走关系,再给爹写封信,总会有办法的。天不早了,累了一日,你也快早些歇息吧。”
  谭圭本想说只怪自己没本事,没能中进士,不然也不用事事求人了,可喏喏嘴改了口,脱了鞋袜,撩起锦被躺下去,闭眼睡起觉来。
 
 
第13章 
  “这么晚了怎还不去歇息,明一早又要磨磨唧唧!”
  傅父晚上应酬回来,醺醺然的看着书房里还在亮着灯,下人回说是少爷在里面,他绝不会相信这个时辰贪耍的儿子还在挑灯夜读,想起书肆里的管事禀告之事,皱了皱眉,摇摇晃晃的推门而入。
  “爹!”傅裕从谭璃的生辰宴上回来,不知怎么回事,心中莫名觉得提不起劲,有些怏怏不乐,若说在谭家族学的读书生活是否满意,只能说过的去。
  同窗虽说表面上对他很友善,但隐隐的觉得这和睦的背后有时会不自觉的透出些轻视。是啊,自己商贾子弟出身,自觉的比他们矮了一等。
  尽管华朝在科举上对商人子弟限制的不是那么严格,可自古以来形成的士农工商的地位等级思想怎会轻易从世人的眼中摸去。
  走在回来的路上让他忍不住的回忆谭璃长时间对自己的态度,加之今日那轻视的一撇,深深伤害了傅裕的自尊。
  突然间让他产生一种将来一定要一鸣惊人,打脸那些看不起他的人的冲动。于是匆匆用了晚饭,便钻进书房,决定刻苦一把。
  正当他为晦涩难懂的书中文章抓耳挠腮,感慨认真读书怎么艰难时,见到父亲如往日般带着酒意从外面回来,此刻想起谭璇白日里一脸严肃告知的话,仔细想来觉得不无道理,准备试着劝劝老爹。
  结果还没等到他润色想好说辞,眼前的傅父盯着他厉声开口说:
  “听傅叔说你拿走了店里书册,你拿它做什么,明日还回去!”
  “什么书册,昨日孩儿去书肆为谭七哥选两本书卷作为生辰手信的。没见过您说的什么书册呀。”
  见父亲神态威严,傅裕第一反应是想充楞装傻的蒙混过去,眼神躲闪,刚刚起的念头迅速抛在脑后。
  “臭小子还敢不承认!别给我打马虎眼子,那书册绝不能拿出去瞎显摆,不然捅出篓子,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傅父怎会吃他那一套,抬起胳膊指着抵赖的儿子威吓道,喝酒喝的头有些昏沉,脚下一趔趄,傅裕立刻上前扶了一把,看骗不过去,只能喏喏的小声说道:
  “那书我送给阿璇做手信了,他言明书册只给自己看,不会露给旁人的。爹,我晓得那书是干啥用的,以后咱家书肆还是不要再做那种买卖了吧?连阿璇都说官家最忌讳这个,人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的,万一……”
  说到这里不再往下说,他相信父亲不会不明白话中之意。
  “呵,你倒是挺大方的。送上门的钱为何不赚,哪个做买卖的还嫌银子多的花不完。那些儒生即使买了又如何,还不是带不进去考院被门监官搜走。再说,做这种事的人多了,没有证据,官家又怎敢断定何氏书肆有参与其中。”
  何况做买卖哪能不上下打点银子的,冲着那些银子,官府的也不会轻易把何氏书局怎么样的。
  “爹,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万一官家……”见父亲固执己见,完全不把此事放在心上,傅裕还想再劝,却被傅父高声打断:
  “小小年纪心操这远干啥,把心给我用在读书上,以后考个功名回来光耀傅父门楣,改改咱们的门风。我前儿做梦你祖父墓上竟现出缕缕青烟,看来咱们傅氏要出栋材了,你小子给我争气点……”
  话到最后,傅父的声音渐低,微微仰头对着墙上提着“养身修心”水墨字幅,眯起充血的眼睛,好似真的在回忆坟头冒着青烟的场景。
  傅裕心里嘀咕一句,那是祖父被您给气的吧。儿子拧不过老子,傅裕见如果再顶嘴,估计要戒鞭上身了,便住了嘴。随后傅父又训斥了他几句,说送出去的书册就算了。
  …………
  于此同时,谭府中,谭璇正卧靠在卷起的锦被上拿着书卷默背文章,枕头下方还放着今日刚从傅裕那里得来的掌中宝。
  立了冬,晚上天有些寒,还没到烧炭的时节,坐在空荡荡的书房里太冷,他干脆从书房挪到卧室读书,反正在自己小院中,晚上又没有外人进来。唯一有点不好就是容易犯困,困的时候他就下床,披着被窝站着读一会。
  嬷嬷说了他几次,见谭璇嘴头答应的好好的,第二日照旧,想想他是在刻苦温书,且又不是小姐,没那多规矩,便不再唠叨,又趁着闲暇时间给了做了套暖和贴身的夹衣,以防受寒。
  “夫君,今日为了璃儿入书院读书一事,我没应诺大嫂,恐怕认为我驳了她的面子,以后再碰面难免有几分难堪。”
  谭璃之事,早在一年前白氏就明里暗里向她示意过,当初自己心里并未打算拒绝,为了谭氏一族的兴旺,低下脸面向娘家求一份人情。
  可自从大儿子院试落榜,白氏总是有意无意的把她两儿子与自己两子拿出来在众人面前说道,虽表面上言语听着满怀关心,但实际却是暗含比较贬低之意,多少让她心里有些不痛快。
  再者总是为夫家的事情麻烦娘家人,即使他们疼爱自己,不好说什么,可终究是欠份人情。
  眼看小儿子收了心,埋头苦读,说不定过几年能争气考过童试,到时她再求求大哥,或许璇儿能进个更好点的书院。
  “若为难,那就少往来些。官场如战场,需得如履薄冰小心谨慎,如今大哥所在位置敏感,且正处仕途的关头,万一被人参劾,岂不是白白断送仕途。若不是至关重要之事,今后尽量不要再麻烦他了。”
  一年前田昀和在工部担任郎中,工部在六部中平平稳稳,不像吏部招人眼红,凭着关系在一些事情上说几句话,没那多人找歪。
  可如今不比以往,现今他任吏部郎中,并且处在仕途升迁的关键期,往前迈一步说不定就是吏部侍郎了,这个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呢。
  谭墨一直对岳家很敬重,也知晓这里面的门门道道,因而并未因妻子没答应帮亲侄儿相求大舅子而心生不悦,反倒站在田家的角度考虑。
  一席话顿时让田氏心感熨帖,感慨虽然自己的丈夫不如闺中好友们的郎君显达富贵,可却对自己实打实的好,夫妻琴瑟和鸣,这种清平日子让她更觉得踏实。
  …………
  “阿裕,今日怎来学堂那般早,平日里你可是前脚进,后脚夫子就来了。”
  清晨傅裕破天荒的早他来到族学,谭璇感到惊奇,入了冬,早起是一件非常考验人毅力的时候,比如自己,熬夜读书对他来说根本不是个事,可早起简直是一场灾难,每日清晨与暖融融的被窝黏黏糊糊,跟热恋似的就是不忍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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