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从懿而终——琵琶桑柔
时间:2019-04-20 09:20:11

  佟懿儿现在至少可以断定,眼前这个索宁应该不是什么“宝日龙梅”了——一个与噶尔丹有杀父之仇的女子,绝不可能说出这么理智的话。
 
 
第156章 胤祥的脑洞与靖月的心事
  “额涅, 讲个故事给孩儿听好不好啊?”还有几日就要起驾往北方去了,八岁的胤祥又要和姐姐一起与德妃同住。胤祥嘴上不说什么,可随着圣驾出发时间临近, 他终究还是颇有几分不舍。这日戌时佟懿儿进屋给胤祥掖被子,她的手忽然被胤祥轻轻拽住了,奶声奶气的恳求让她无法拒绝,只得坐回床边去。
  “你都已经跟着法海师傅学了那么多字了, 怎么还缠着额涅给你讲故事啊?”佟懿儿一面嗔怪着, 一面却又起身从书架上拿了一册明刻本的《况义》出来,“这上头的字你应该都认得吧?”
  “认得是认得,可是额涅说话的声音好听,跟自己看不一样。”胤祥拉起蓝地梅纹的锦衾遮住半张脸,笑嘻嘻地看着佟懿儿坐下, “要是有一个口袋能把额涅的声音装进去就好了,这样等孩儿想您的时候,只需要把口袋打开, 就可以把额涅念过的故事再听一遍了。”
  佟懿儿摇了摇头抿嘴笑笑没有说话——胤祥说的这个愿望,其实只需要一个录音设备就可以实现了, 但在公元十七世纪,一切只能靠想象。
  “嗯……额涅今天给你讲一个北风与南风的寓言故事吧!”佟懿儿手中这本《况义》, 其实就是明朝来华的传教士所翻译的《伊索寓言》,因为里面有不少把自然现象与动物拟人化的描写, 寓教于乐, 一直是佟懿儿的“育儿宝典”。到胤祥这里, 已经是她第三次讲这本书里的内容了。
  “好啊好啊,额涅讲什么孩儿都喜欢听!”胤祥拿右臂撑起脑袋,趴在金丝软枕上严阵以待,佟懿儿怕他着凉,拿了一件玄狐端罩给他披上。
  “话说有一日,北风与南风在空中起了冲突。北风曰,‘阴不胜阳,柔不胜刚,叶焦花萎,百物腐生,皆汝之过。我气健固,收敛归藏,万命自根,尔无与焉!’南风答,阴阳二气,各有其分,备阴偏阳,两不能成。’ 不料南风话音未落,北风便怒道‘勿用虚辩,且与斗力!正有行人经过,你我且交吹其衣,不能使脱者,甘拜下风。’南风不辞,北风旋即发飙,气可动山。”
  “哈哈哈哈,这么一吹,那个行人肯定会用衣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怎么可能让北风得逞呢!”胤祥将身上的衣衫又拢了拢,情不自禁发起议论来。
  “那你觉得南风会怎么做呢?”佟懿儿放下书卷,开始了启发式导读。
  “南风只需要轻微发力,那人走得久了热得汗流浃背,一定会自己把衣衫脱了的。”胤祥心中早有了答案,已经猜到了最后的结局。
  “这个故事的最后说,‘治人以刑,无如用德’,你觉得是什么意思?”佟懿儿知道以胤祥这样聪明的头脑,这样浅显的寓言故事他一定可以很快心领神会。
  “想要别人听话,与其用蛮力征服,不如用实际行动让别人心悦诚服。”胤祥自幼跟着胤禛,深知“君子动口不动手”的道理,理解起这则寓言自然不费吹灰之力。
  “没错,胤祥真聪明——时候不早了,早点歇着罢!”佟懿儿也有些困了,起身将书收拾回书架上的函套内,又替胤祥盖好被子。
  “那……既然让别人心悦诚服是最好的,为什么汗阿玛还要征讨噶尔丹啊?”胤祥沉默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发出疑问。
  “从康熙二十余年到现在,你汗阿玛三番五次晓谕噶尔丹,希望他迷途知返,能与大清和睦相处。怎料那噶尔丹屡屡阳奉阴违,出尔反尔,一面向你汗阿玛求和,一面却又不断侵扰蒙古各部,甚至侵扰内地——如果换做是你,会一直忍耐下去吗?”佟懿儿强打精神,严肃认真地回答着胤祥的问题。
  “如果他一直得寸进尺,当然不能姑息了,做人要有原则!”胤祥知道善良绝不是没有底线的退让,这是他周围的长辈与哥哥姐姐们让他耳濡目染的人生哲学。
  “嗯,现在可以闭上眼睛睡觉了吧,我的‘十万个为什么’?”佟懿儿满意地吻了吻胤祥的额头,刮了刮他的鼻子玩笑道,“不知不觉竟被你这小家伙缠了这么久,可真有你的!”
  胤祥被佟懿儿的指头弄得鼻子痒痒然,做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便乖乖闭上眼睛。
  “啊……奴才给公主请安!”翌日着一身正红色甲胄的策凌正在鸟枪营清点擦拭装备时,忽觉身后似乎有人来,转身看时,却是一身男子装扮的靖月与锦书,着实把策凌吓了一跳。
  “策凌哥哥穿这一身八旗军服,真是让人不敢认了!”靖月将一双手背在身后,低头看着自己踩着一颗石子的黑色锦靴道,“果然是人靠衣裳马靠鞍呐!”
  “公主说笑了,奴才是个粗人,再好的衣裳也是暴殄天物罢了!”策凌被靖月这样一夸,两边的脸颊立刻就红得如同煮熟的螃蟹一般了。
  “锦书你瞧瞧,这人都知道什么是‘暴殄天物’了,却还说自己是粗人,真是谦虚得很啊!”靖月始终不敢正眼瞧策凌一下,生怕他看出自己异样的关心与不舍,只得转过脸去对锦书笑着调侃了两句。
  “台吉自多年前便入宫得蒙汗阿玛教导,与阿哥们一同在内廷学习四书五经,自然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了。”锦书一大早便被靖月从永和宫拉出来,女扮男装一路逛到这里,二人彼此虽然不曾说过一句话,可锦书一副玲珑剔透心早已知道靖月的来意,不由打趣道,“可是当着咱们靖月格格的面,自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的!”
  “好哇你,我带你出来玩原本就是一番好意,你竟敢编排我!”靖月没想到平日里文静乖巧的锦书竟这般伶牙俐齿,一时嗔怒着抬手便佯装要与锦书打闹,锦书见靖月生气,自然要跑着躲开。靖月正欲追上去时,却一不留神被脚下的碎石绊了一下,幸而策凌眼疾手快,用一双孔武有力的臂膀扶住了她,锦书却早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公……公主您没事吧?”两人红着脸对视许久,才回过神来将手松开,见靖月低头理了理袖子,策凌支支吾吾开口关心了一句。
  “没事,都是锦书太顽皮了——哎呀,我的东西呢?”靖月看看空空如也的两只手,忽然脸色发白,四下张望,着急地寻找起来。
  “你……你是不是在找这个?”策凌从脚下拾起一只灰色的竹叶纹荷包,递给靖月,“怕是刚才那一下掉的。”
  “既……既然你捡到了——那……那就送给你吧!”靖月看着策凌手中那只针脚不甚齐整的荷包,感觉自己的心仿佛就快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自打她从玉衡那里学会了女红,这些日子她便没日没夜地躲在房间里绣荷包,虽然最终的成品让她觉得很不满意,但总算赶在策凌出发之前绣好了。
  “公主送奴才这等大礼,实在……实在受宠若惊!”策凌自第一次与靖月相见,心里便觉得如此可爱的女子便是自己理想的伴侣,只是想归想,策凌从来不曾奢望自己真的能娶到这一轮远在天边的“月亮”。拿着靖月亲手绣的荷包,他只觉得一切都太不真实了。
  “这……这个荷包原本是要送给我四哥的,既然你有缘捡到,那就送给你也一样!”靖月的心与十几岁的少女一般都是柔软的,但做惯了“假小子”的靖月嘴上却绝不肯承认自己心中所想。为了不让策凌“得意”,她立刻编了一个几乎没有人相信的谎言来挽回自己的颜面。
  说完,羞涩不已的靖月立刻跑开了,只剩还没缓过神来的策凌愣愣地站在原地。
  “不许把荷包给我四哥,这个荷包绣得太差,就给你了!”才跑了几尺远,靖月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冲策凌嚷了一句。
  看着靖月的背影渐行渐远,策凌的心头涌上一股暖流。握着手中的荷包,策凌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建功立业,好让自己快一点配得上靖月对自己的这份情意。
  “靖月,你现在是大姑娘了,额涅不在的日子里,你要好好看着你十三弟,少给你德妃额涅添麻烦,知道吗?”这是佟懿儿与胤禛他们出行前在承乾宫共进的最后一顿晚膳。佟懿儿向靖月叮嘱时,只觉得她好像整个心思都不在饭桌上似的,“靖月丫头,想什么呢?”
  “额……额涅,靖月明白——”靖月满脑子都是拿着荷包的那个呆呆傻傻的策凌,她现在的面部表情与当时的策凌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听见佟懿儿的呼唤,靖月连忙匆匆应了一声。
  “胤祥,要好好听姐姐的话,听德妃额涅的话,好好跟着法海师傅念书——你汗阿玛回来可是要检查你的功课的!”佟懿儿没有觉察出靖月的不一样,转而叮嘱起胤祥来。
  “孩儿明白,四哥已经叮嘱过孩儿了!”胤祥停下手中的筷子,冲对面的胤禛做了个鬼脸,逗得松贞莞尔一笑。
  “来——咱们一同举杯,预祝皇上此次亲征得胜还朝!”佟懿儿起身举起杯盏,带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在座的晚辈们亦喝下了杯中的酒水或茶水。对于明日的启程,大家心里既有几分期待,又有些不忍别离。
 
 
第157章 万水千山只等闲
  “这次出征, 你阿玛统领西路大军冲在前线,你还是跟在胤禛身边等消息比较好,毕竟安全第一。”虽已入春, 塞外的天候依旧寒冷。銮舆外黄沙漫天,时不时有风沙吹面,松贞陪着佟懿儿一路向北,二人身上俱裹着一袭狐裘。佟懿儿咳嗽两声, 搓了搓手道, “过去咱们只在夏秋季出塞行围,想不到冬春之交的气候竟这般恶劣!”
  “额涅所言甚是,既嫁从夫,松贞也该在四阿哥身边陪伴——只是我阿玛年事已高,又常年在气候恶劣的地方久居, 染上顽疾,做女儿的难免挂心。”松贞能够随驾出来,已是特别的恩典, 尽管她心里惦记着费扬古的安危,但也知道必须遵守宫中的规矩。因此只是尽力备好衣物和药品, 在费扬古出发前亲自送回娘家。
  “你阿玛精忠报国,相信老天爷一定会保佑他此次平安顺遂的——何况还有你替他备下的吃穿用度, 想来他心里定然十分宽慰。”佟懿儿见松贞眼角挂着泪痕,一时感慨不已, 忙伸手替她拭去泪痕。
  “吁——额涅, 行营到了, 请您歇驾吧!”銮舆缓缓停下,跟在一旁护驾的胤禛拉紧缰绳,下马亲自掀了轿帘,由松贞搀着佟懿儿下轿。
  “你跟着胤禛去吧,我这儿有宫女们伺候就行了。”佟懿儿的黑底金线凤靴刚一落地,便覆上了一层细沙,但她并不介意,仍旧笑着将松贞的右手牵到胤禛臂膀上,冲他使了个意味深长的眼色道,“回去好好待人家,跟着你出来这一趟可不容易呢!”
  “儿……儿臣谨遵额涅教诲!”胤禛知道佟懿儿这是故意给他和松贞有更多的相处机会,脸一下子红得如同熟透的柿子一般。目送宫人搀着佟懿儿走进康熙的帷幄之后,胤禛夫妇方才离去。
  “瞧你这一身的灰!顾问行,拿双干净的棉鞋给皇后换上!”入得帐内,康熙的视线从军情地图上转移下来,上前替佟懿儿脱了外套,刮了刮她鼻头的沙尘道,“知道的,喊你一声‘皇后娘娘’,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哪里逃出来的难民呢!”
  “大家不都一样么?您不过比懿儿早到片刻,先就拾掇干净了,这会子倒来笑别人!”佟懿儿一面接过宫人递来的湿帕洗了洗脸,一面不服气道,“懿儿觉得,您分明就是成心的!”
  “这就叫‘苦中作乐’啊,懿儿包容包容可好?”康熙见自己的“诡计”被识破,坏笑一下,从身后拥住佟懿儿柔声细语道,“朕向你保证,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哭笑不得的佟懿儿刚想多嗔怪几句,忽听几声“咕咕”的叫声从身后传来,她转身盯着康熙的眼睛笑道,“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还有工夫说笑呐?赶紧传膳罢——”
  “欸,不忙——”康熙拉住佟懿儿的衣袖,摇了摇头轻声道,“朕刚刚下旨,自朕以下的所有官兵,自即日起每日只进膳一次,君无戏言。”
  “怎么,是粮草不够了?”佟懿儿牵着康熙的手一同走到暖炕坐下,忽然有了一种战备的紧迫感。
  “咱们的粮草得省着点用,朕估计这次出来的时间不会短,何况眼下气候恶劣,就是沿途狩猎恐怕也鲜有所获。”康熙皱着眉头,叹气道,“你阿玛他们劝朕保重龙体,只让底下的官兵一日一餐即可——可是懿儿你想想,现在最要紧的就是人心安定,朕一旦不与他们同甘共苦,必会招来怨声载道,朕还怎么打败噶尔丹?”
  “您所虑甚是——不过,您毕竟也不是铁打的身子,何况还要运筹帷幄,万一饿病了可不行。”佟懿儿向侍奉在侧的玉衡点头示意了一下,玉衡立刻领着几个宫婢出去从马车上卸下两只木箱来,放在康熙与佟懿儿面前。
  “不是说了要轻车简行么,懿儿你这是——”打开箱子时,康熙不禁惊呆了,里面摆放着炕好的圆饼,以及各式的干乳酪。
  “这个饼叫做烤馕,松贞说她阿玛当年驻守归化城时,就是靠这种易于保存的干粮度过难关的。”其实早在穿越之前,童佳意没少在羊肉串的烧烤摊上吃过这种撒着孜然,外硬内软的面饼,只是如果没有在归化城生活数载的松贞的提醒,佟懿儿压根没想到这个烧烤摊上的明星食物其实是可以在艰苦环境里拿来充饥的。
  “这些面饼是松贞做的?”康熙不禁惊喜万分,迫不及待想要尝一尝,接过佟懿儿手里拿着的烤馕就要咬下去。
  “欸——这个要烤一烤才能吃的,您别着急呀!”佟懿儿不得不“龙口夺食”,将馕饼递给玉衡让她拿下去生炉子烤炙。
  “现在这样的日子啊,倒是比二十多年前咱们去北边祭祖的时候还要艰苦!”接过佟懿儿递来的水壶,喝了几口河水,康熙终于觉得没有那么饿了。二人在帷幄外相拥而坐,借着冉冉篝火驱寒。康熙将身上的玄狐端罩往佟懿儿身上盖了盖,抱歉道,“都怪朕没有考虑周全,早知如此,就该不带你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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