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从懿而终——琵琶桑柔
时间:2019-04-20 09:20:11

  “鸟枪技术分明都还没有过关,你……你又何必逞能呢?!”看着策凌毫无血色的干裂嘴唇,靖月强忍的眼泪又不住夺眶而出,嘴里嗔怪道,“还说要拜你为师呢,如今看来我还是另请高明得好!”
  “公主聪明英武,策凌教不了公主——”在策凌看来,靖月能不顾一切来到他身边,已经说明了一切,他心甘情愿领受所有来自靖月的数落,每一句都甘之如饴。
  “是不是该换药了,我来帮你换药吧!”两人又静静坐了一会儿,靖月斜眼看见旁边松木案台上的药瓶与纱布,起身上前端了过来,冷静道,“把手给我!”
  “策凌……策凌是粗人,还是不要脏了公主的手吧——”策凌很怕自己的伤口会让靖月揪心,因此将身子往后靠了靠,表示谢绝靖月的好意。
  “我命令你给我,你想抗旨是不是?”靖月见策凌不肯服软,眼里的柔情立刻就变成了凌厉,那神态语气与康熙简直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策凌除了乖乖就范,已经没有第二个选择了。
  “阿努可敦……你看清楚她长什么模样了吗?”靖月一面仔仔细细地尽量轻轻帮策凌上药粉,一面和他聊起天来,希望转移他的注意力。
  “嗯……她挺高的,长得黑黑胖胖,穿着铠甲骑在马上,就跟男人一样。”策凌目不转睛地盯着认真替他上药的靖月,疼痛也阻止不了他的嘴角上扬。
  “最后是谁把她擒获斩杀的啊?”靖月开始将雪白的纱布往策凌胳膊上缠绕,现在策凌渐渐恢复精神,靖月也就轻松了许多。
  “我当时被她射伤之后,就被费扬古将军派人送回来了,后面的事……我也不知道。”策凌将包扎好的手臂放平,看着靖月起身在铜盆里洗手的背影,笑道,“公主这么关心阿努可敦到底是谁斩杀的,是不是想选了人家做额驸啊?”
  “是,等我向汗阿玛问明白了是何方神圣斩杀了阿奴可敦,就让汗阿玛即刻赐婚——这下策凌哥哥你满意了?”靖月转身走到策凌面前,气鼓鼓地故意将手上的水甩到策凌脸上,“嫁给一个真正的巴图鲁,总比嫁给一个不知好歹的榆木脑袋强!”
  “我……我不过是开个玩笑,想逗公主你开心罢了!”策凌嘿然一笑,红了红脸低声道,“策凌虽然愚笨,可也并非不知道公主的心意——只要……只要皇上和皇后娘娘不嫌弃,只要公主您不嫌弃,策凌愿意终生守护公主,不敢辜负公主一片真心。”
  “原来你不是木头啊,那我就放心了——那个荷包呢?拿来!”靖月听到木讷的策凌如此明确的表态,也就更不把策凌当做外人了,理直气壮地伸手向策凌讨要起东西来。
  “您不是说……那荷包送给我了么?”策凌一面红着脸从身上翻找出那只竹叶纹荷包,一面纳罕着,“怎么现在又要要回去?”
  “别废话,给我就是了!”靖月一向简单粗暴,直接从策凌手里拿过荷包便打开,将一缕青丝放在荷包中后,又重新递还给他,“拿回去罢!”
  “这里面是……”策凌对靖月这个举动十分不解,接过荷包翻来覆去看了半晌不知何意。
  “是我儿时第一次剃下来的头发,现在你是我的人了,身上必须要有我的东西。”靖月得意一笑,仿佛策凌已经成了自己的“战利品”一般。被靖月这样看着,策凌真的很有些不好意思了。
  “靖月给汗阿玛请安,给额涅请安!”离开正红旗营后,靖月知道自己终究免不了要到康熙与佟懿儿面前走这一遭,便在松贞的陪伴下主动去“请罪”了。
  “你太子哥哥犯错,你也跟着胡闹是不是?”康熙走到靖月跟前,正了正她头上的官帽道,“打扮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嘿嘿——谢汗阿玛夸奖!”靖月见康熙并未动怒,也就跟着嬉皮笑脸起来。
  “你们这样不声不响的来有多危险,想过吗?”见靖月并未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康熙不得已收了收自己的和颜悦色,严厉批评道,“万一路上被噶尔丹的人盯上,朕和你额涅得多担心啊!”
  “汗阿玛……我错了——我也是听说策凌哥哥受伤,生死未卜,一时情急才求了太子哥哥带我来的……”靖月看见康熙与佟懿儿都在替自己担心,一时也发觉自己的确是犯错了,连忙认认真真地反省道,“下次……下次再也不会了——”
  “策凌他现在怎么样啊?”康熙早知道靖月来这一趟是为了自己的心上人,除了无奈叹一口气外,也没有其他的法子了。
  “他已经醒了,孙太医说他已经脱离危险了,汗阿玛放心!”说起逐渐康复的策凌,靖月的眼睛里立刻有了神采。松贞在一旁瞧见了,不免抿嘴偷笑一回。
  “脱离危险就好,从现在起,你在额涅身边老老实实呆着,不许往你胤禛哥哥那儿跑——女孩子还没有嫁人,不好这样随随便便去男人扎堆的地方!”康熙抬了抬手示意靖月可以起身,从没有跪过这么久的靖月腿脚都有些麻了,幸好有松贞在一旁扶了一把才不至于摔倒。
  “可是——四嫂她从前不也呆在费扬古将军营帐里么?”靖月听康熙这样说,心里面很有些不服气了。
  “你问问你四嫂,她会不会不听她阿玛的话到处乱跑,随意到一个外姓男人的营帐里探望?”康熙走到靖月跟前,捏了捏她的脸蛋道,“你要是有松贞丫头一半省心,朕何至于这样约束你?”
  “你们两个这回偷偷跑出来,的确是给你们汗阿玛带来不少麻烦的,靖月丫头你也大了,该知道不能随便任性的道理才是。”入夜靖月一个人坐在烛火下生闷气,佟懿儿笑着走到她跟前,替她披了一件衣裳,“我们都知道你的心思,可是这样一来真是太危险了,我和你汗阿玛也是后怕啊!”
  “我也知道危险,可是……我克制不住自己担心他啊——如果汗阿玛在外面生病,您也会不过一切地去照顾他,对吗?”靖月的眼眶渐渐红了,佟懿儿让靖月靠在自己身前,拍了拍她的额头。
  “是啊,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哪里还顾虑得了那么多呢?靖月丫头,你知道‘情为何物’了,额涅为你高兴!”比起担忧靖月的安全,这才是佟懿儿最想说的真心话。
 
 
第161章 知心一个也难求
  “汗阿玛说, 阿努可敦是女中豪杰,虽被王师斩杀,但应当厚葬。”陪同钟其海将阿努可敦安葬完毕, 胤礽望着插在土丘上的经幡,上前将自己身上的猩红斗篷披在钟其海身上叹道,“阿努可敦虽为女子,却有着不输男子的志向, 可惜了。”
  “如果为了所谓的‘志向’, 连自己的亲生子女的死活都不顾,这样的志向要来何用?”钟其海冲着阿努可敦的坟冢磕了三个头,旋即起身冷漠道,“汉人的书上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一个连自己的亲人都能血刃的屠夫,又凭什么坐拥天下”
  “想不到你居然还读过《大学》,真是了不得啊!”胤礽听钟其海将汉人的至理名言脱口而出, 惊讶得简直下巴都要掉了。
  “当日在旭日干大人府上学习汉文时,随意翻到的, 算不得什么。”钟其海被胤礽这样一夸,心里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忽然觉得自似乎很有些“班门弄斧”的味道,忙欠了欠身道, “在您面前说这些文绉绉的话, 实在是没有规矩, 请您不要怪罪才好。”
  “这是我这辈子听到对这句话最好的解读,你知道吗?”胤礽回想着方才钟其海的那番慷慨陈词,忽然两眼放光扶住她的肩膀兴奋道,“那些饱读诗书的儒臣,没有一个比得上你说的这番话——你……你真是说到我心坎里了!”
  “奴……奴婢——”钟其海分明看见胤礽的眼睛里有一团火,那团火是她点燃的。一阵不知所措之中,她只能撇过头去极力闪躲。
  “不要再自称‘奴婢’了,你根本不是奴婢!”胤礽没有忘记自己对康熙的许诺,但是他觉得自己无法抗拒这样一个能和他如此贴心的女子——她不是这世上最美的女人,却是这世上最与他情理相通的女人。胤礽追逐着钟其海的目光,几乎是逼着她将视线聚焦在他脸上,“你我都是一样的人,不是吗?”
  “您……您这是什么意思?”钟其海已经做好成为康熙俘虏的准备了,她现在唯一可以确信的是,回到京城以后康熙绝不至于杀了她。胤礽此刻的举动是钟其海完全想象不到的,远远超乎了她的意料。
  “我……我是一个不祥之人——生下来便‘克母’,就在去年,我原本要迎娶的太子妃也撒手人寰——我从有记忆的时候开始,就被汗阿玛选为大清的皇太子,可是现在我越来越觉得自己根本担不起这份责任。”在自己的意中人面前,胤礽渐渐撕下常年覆在脸上的面具,他的眼神渐渐变得脆弱无助,两只臂膀无力地垂下来,“我不想做什么孤家寡人,只想做一个好儿子、好丈夫、好父亲……就像,就像你只想和你姐姐好好生活在一起一样。”
  “可是我姐姐已经死了,她永远也不可能回来了!”看着阿努可敦的坟冢,往事翻上心头,钟其海咬了咬嘴唇,握紧双拳恨道,“除了为姐姐报仇,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如果我说……想跟你共度一生,这件事你愿意做吗?”这句话,早在几天前胤礽就想说出口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低头沉吟半晌,胤礽终于鼓起勇气,一字一句地将心里话和盘托出,一个字比一个字有力量。
  “钟其海……钟其海不配您这般对待——”钟其海往后退了两步,理智告诉她,胤礽这么说多半是无法实现的,她不能投入这个火坑一般的怀抱。
  “我知道,你一定以为我只是说说而已,如果有一天汗阿玛下旨赐婚,希望你不要拒绝。”胤礽并没有完全丧失思考能力,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却更知道意气用事的后果。见钟其海一直在往后退,胤礽并没有着急迎上去,仍旧站在原地。北风呼呼地往他嘴里灌,他必须提高嗓门才能让钟其海听见自己说话,“请你相信我,一旦是我拿定主意的事,就一定会努力做到。但在这件事真正被认可之前,我绝不会勉强你,只希望你给我一点时间。”
  面对这样坦诚的陈情,钟其海沦为了一个彻彻底底的“俘虏”——这样的真诚以待,是钟其海求之不得的东西,如今这份感情近在眼前,她没有理由轻易放弃。
  回京途中,康熙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让钟其海继续以宫女索宁的身份跟在佟懿儿身边。胤礽一路鞍前马后护送康熙回京,也只好暂时先将心中的情愫放下,从长计议。
  “这次噶尔丹一路逃窜,皇上的意思是,等入秋后要继续追剿,那时候天候更加恶劣,现在他只有三十亲兵掩护,迟早有一日会山穷水尽、弹尽粮绝的。”见钟其海一路沉默寡言,佟懿儿握住她的手宽慰道,“你的事情,太子都已经一一向皇上禀明了,皇上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反而对你的深明大义十分佩服呢!”
  “谢皇上、皇后娘娘夸奖,奴婢愧不敢受!”钟其海脑中盘旋着胤礽之前对自己说过的话,心中实在乱极了。听到佟懿儿的安慰,她赶忙回过神来低头答话,“还要多谢皇上给了奴婢母亲一个死后的体面,这都是皇上仁慈。”
  “既然你是噶尔丹的女儿,继续留在宫中服侍恐怕就有些不合适了,不知对于将来的事,你可有什么打算么?”听到钟其海仍以“奴婢”自称,佟懿儿略皱了皱眉,真诚建议道,“若你愿意,我可以和皇上商量给你许个好人家。虽然你也是女中豪杰,但是红花还得绿叶配,总归是成个亲要好些不是?”
  “噶尔丹不过是皇上的手下败将,奴婢是准噶尔的俘虏,实不敢妄自尊大,奢求其他。”佟懿儿的话终究还是在钟其海看似平静的心湖里掀起涟漪,她觉得自己说的这句话实在是有些自欺欺人的味道,说出来连她自己都觉得不相信。
  “钟其海姐姐,我不会把你当俘虏看的,你对我们这么好,就好像我们的大姐姐一样。”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靖月听钟其海说出这样的丧气话来,终于忍不住直起身子表明态度,“现在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我们都更佩服你了呢!”
  “公主谬赞了,这些都是奴婢该做的,算不得什么。”佟懿儿与靖月母女二人的真心实意使钟其海仿佛明白了胤礽身上那股发自内心的善意从何而来——这样一个有爱的天子之家,自然能养出胤礽这般心地纯良的皇子。
  “不要再自称奴婢了,这样多别扭啊——”靖月见钟其海依旧不听劝告,“奴婢”来“奴婢”去的,不禁向佟懿儿建议道,“额涅,那个策凌过去也是跟我‘奴才’来‘奴才’去的,直到这次我去照顾他方才渐渐改了口。能不能跟汗阿玛商量一下,以后都不要以什么‘奴婢’、‘奴才’自称了啊?”
  “这事儿咱们得慢慢来——不过额涅可以答应你,嗣后六宫之内,私下场合,大家都可以自称名字或者‘我’。”佟懿儿很高兴自己这个没有出生于二十一世纪的女儿却无师自通地拥有了这等人文关怀的能力,点了点头笑道,“你汗阿玛那边的官样文书就不是咱们可以议论的了,不过额涅相信总会有这么一天,大家都不用自称‘奴才’、‘奴婢’了。”
  “额涅千岁!”听到佟懿儿与自己的想法一致,靖月高兴得扑到佟懿儿身上一把搂住她的脖子,得意地回过头来冲钟其海笑道,“听到了吗,以后在咱们宫里,千万不要‘奴婢’来‘奴婢’去了!”
  “我知道了,一定谨遵皇后娘娘懿旨!”这段小插曲使得钟其海更喜欢佟懿儿与靖月这对与众不同的母女了,她的心情一时放松了不少。看看窗外连绵不断的山脉,正是夏日晴好的天气,如洗的碧空上盘旋着一只苍鹰,就像她此刻的心情一般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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