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从懿而终——琵琶桑柔
时间:2019-04-20 09:20:11

  “这回你汗阿玛把胤禛换成了你,你可知是什么缘故么?”随驾亲征的旨意下来,胤俄垂头丧气地往永寿宫向和卓请安,和卓见儿子一脸颓唐,自然十分不满,斜倚在贵妃榻上轻蔑地问了一句。
  “因……因为我比四阿哥能射箭!”胤俄虽不愿意去塞外吃苦,但听到和卓将自己与胤禛对比时,他倒是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你倒是好意思自夸!”恨铁不成钢的和卓将桌上的一串佛珠狠狠掼到地上,指着胤俄的鼻子怒道,“人家……人家的福晋头回有孕,心疼自家媳妇呢!你也敢往自己脸上贴金么?”
  “那四阿哥就是个儿女情长的孬种,有什么了不起的——”胤俄的膝盖虽然弯了下去,但是他的心里却总免不了嘀咕,“女人嘛,不就是玩玩的……”
  “这话你也就当着我的面敢说,当着你汗阿玛的面,你敢说半个字么?”和卓心中只恨自己怎么生了这样一个儿子,喘着粗气,连发脾气的力气也没有了,“总是这样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你将来还想不想替额涅争气了?”
  “好好好,我干脆就跟噶尔丹那厮打一架,提了那贼寇的首级回来让大家刮目相看!”长期被和卓与札克善寄予厚望的胤俄实在是不胜其烦,他知道自己没有多大的本事,却一再被人赋予这样或那样的期待,索性就说起大话来。
  “说狠话谁不会啊,只看你做不做得到了!”和卓知道胤俄到了前线是绝对要做缩头乌龟的,面对这样一个几乎无药可救的儿子,她忽然好希望自己是一个男人,直接上场为钮祜禄氏一族争一争脸面,也比期待这个扶不起的阿斗忽然开窍要靠谱得多。批评够了,和卓起身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向胤俄说道,“额涅能替你争取的,一定会替你争取,只求你不给额涅惹事帮倒忙,就是钮祜禄氏的列祖列宗烧高香了……”
 
 
第165章 一言惊醒梦中人
  “松贞给额涅请安, 额涅万福。”此时已经临近胤禛寿辰,距离康熙第二次北征已有月余。隆冬十月,承乾宫里烧起了炭火, 穿着冰梅纹金线红地银狐毛边袄褂的松贞微微半蹲向佟懿儿致意,尽管不施脂粉仍旧面色红润。
  “这么冷的天儿,难得你还来——快坐我旁边说话!”佟懿儿将右手从汤婆子上抬起,伸手招呼松贞坐到自己身边, 又吩咐宫人替她加了软垫方枕, 只想让她坐着舒服些。
  “每日晨昏定省是咱们做晚辈的本分,听说当年汗阿玛向太皇太后请安,也是风雨无阻的。”松贞一向孝顺,嫁入皇室自然更加注意遵守规矩,希望帮胤禛在诸位长辈那里留一个好印象。
  “现在你月份还不深, 等过两个月行动不便了,还是不要随意走动的好。”佟懿儿看着松贞已经很有些凸显的小腹,不由笑道, “我看你这孕相,竟像是我当初怀孕六个月时的模样了, 怀的可别是双生子罢!”
  “孙太医来诊脉时倒是说起过,只是现在还做不得准, 因此不敢声张。”松贞的双颊越发红润了些,低头轻抚小腹道, “无论如何, 只希望孩子平平安安就好了。”
  “是啊……当初我怀着胤禛的时候也是这么想,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我都要做皇祖母了!”看到眼前一脸满足的松贞,佟懿儿仿佛看到了近二十年前的自己,为了让胤禛平安长大,她心甘情愿付出一切。
  “四阿哥跟我说过许多小时候的往事,还有关于他身世的……松贞真的挺佩服您呢!”松贞双手接过佟懿儿递来奶茶,由衷钦佩道,“额涅这份顾全大局、韬光养晦的智慧,咱们怕是难及万一了。”
  “其实说起来我倒不打紧,只是当初让胤禛这孩子受了不少委屈,想想也真是有些惭愧。好在这孩子小小年纪便十分懂事,那些被人误解的日子他也全都熬过来了——现在回头想想,当初的主意绝不是最好的办法,倘若还能重来一次,我也许就不会把胤禛挂在德妃名下了。”旧话重提,佟懿儿心中还是难免自责,自己当初的做法也许是暂时护住了胤禛一个周全,但终究让太多人配合自己“演戏”了。
  “前儿个在御花园遇见锦书妹妹陪着德妃娘娘出来散步,闲聊时德妃娘娘还在念着您的好呢,说要不是您当初提拔,如今又让锦书做了公主,她哪里有如今的好福气?”松贞轻啜了一口温热的奶茶,眉开眼笑地转述道,“这就是命里注定的缘分,额涅就别自责了!”
  “儿臣给额涅请安!”松贞话音未落,刚刚与胤礽议事完毕的胤禛满面春风地进屋向佟懿儿打了个秋千儿,走到松贞旁边坐下,冲她坏笑一声道,“说谁是命里注定的缘分呐?”
  “反正……反正不是说我跟您——”松贞躲过胤禛伸过来的手,起身站到他身边低首害羞道,“当着额涅的面,您也不注意点儿……”
  “松贞丫头你坐下!现在没有旁人,他说什么都不打紧——这儿只有一个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玉衡,她是断断不会说出去的!”佟懿儿朝身旁的玉衡挤了挤眼睛,又向胤禛问道,“你汗阿玛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么?”
  “汗阿玛说,噶尔丹已派人来请安。汗阿玛对来使称,除非噶尔丹有诚意亲自投诚,否则迟早要将他斩于马下。”胤禛收起笑容,认真地回答佟懿儿的答话道,“汗阿玛决意在北边等噶尔丹到腊月,倘若他无意悔改,来年开春必定让噶尔丹无处可躲。”
  “等到腊月……军中的粮草可还够得?”随军一趟,佟懿儿当然知道粮草对于大军的重要,听胤禛的语气,康熙恐怕一时半会儿也难得回来了,她当然不免担忧。
  “汗阿玛此去一面秋狝,一面御敌,已经积累了不少野味,比春天去的时候好得多了,额涅放心便是。”围猎是满洲入关之前便有的传统,开春万物生长,为了让幼崽顺利长大成人,康熙从不在春天狩猎。现在是秋冬季节,由于可以围猎,缺少补给的问题便迎刃而解。
  “这样咱们便可以放心了,如今只盼着你们汗阿玛能早日凯旋就是。”胤禛的耐心解释使佟懿儿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了一些,又有了开玩笑的心情,“你说你是为着照顾你媳妇的身孕才不跟着去的,只怕这只不过是个借口——你别是为了躲着自个儿不擅长的围猎才不去的吧?”
  “嘿嘿——终究……终究是瞒不过额涅!”胤禛没有否认,捏了捏身后辫子上的穗子憨憨一笑道,“儿臣这些年骑射功夫虽然长进了,可比起三哥他们还差得远……何况,儿臣还是更喜欢读书习字,跟汗阿玛去了外边,总觉得自己仿佛英雄无用武之地似的。”
  “你是从额涅肚子里钻出来的,额涅还能不知道你么?你汗阿玛也未必猜不着你的心思,只不过是他心疼你罢了!”佟懿儿看着胤禛与松贞这副琴瑟和鸣的模样,心中既羡慕,却也有一丝担忧。思忖片刻方开口道,“胤禛,额涅有些话……不知你愿不愿意听一听。”
  “额涅无论说什么,那都是为了儿臣着想,儿臣是一定要站起来好好聆听教诲的。”胤禛见佟懿儿为难,便知道她将要与自己说的事一定非同小可,赶忙毕恭毕敬起身垂首听训。
  “这回你没有去,你八弟终于有了历练的机会,这对永寿宫而言,是难得的出头机会,我想这一点你应该清楚。”佟懿儿稍微理了理思绪,不急不慢地说道,“原先大家都只当你是德妃的儿子,只不过是有幸在我身边长大成人。现在你已经是皇后之子,就等于是皇帝的嫡子,旁人看你恐怕早与之前不同了。”
  “儿臣明白,但是上有太子,儿臣绝无非分之想。”身为嫡子的胤禛自然知道这些年大家对自己的重视,入朝听政以来,他也没少受过旁人的恭维,但他一贯奉行“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原则,从无半分结党的心思。
  “现在胤礽尚未成婚,这时候松贞有孕,你觉得朝野会如何议论?”佟懿儿当然相信胤禛没有半点取代胤礽的心思,但如今胤礽忽然对钟其海动了心,情况就变得分外复杂了起来。她必须想好应对未来的策略。
  “您的意思是……朝野上下必定会关注松贞生的这个嫡长孙?”胤禛这样说着,心头忽然一紧,不由自主地往松贞身边靠了一靠,似乎很想护住自己的妻子。
  “你是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可是当你拥有了别人难以企及的优势,就不是你想与不想的问题了。”佟懿儿走到松贞面前,按住她的双肩让她继续好好安坐,“在这世上,有得就必定会有失,选择要什么,或者说……选择暂时放弃什么,就显得至关重要了。”
  “额涅教诲的是,儿臣……儿臣回去一定好好琢磨。”前一刻还沉浸在将为人父的喜悦中,这会子胤禛便被一盆冷水浇醒了,只见他扶住松贞已经略微显得有些臃肿的腰,与她一同告辞道,“儿臣……儿臣还有事要忙,就不打扰额涅了!”
  “去吧,额涅就不留你们了。”佟懿儿不愿意直截了当告诉胤禛未来的路应该怎么样走,她相信胤禛自己一定能够找到答案。
  “欸,四哥!怎么我刚回来你就要走啊——留下来一道用膳嘛!”还没踏出承乾门的门槛,刚刚下学的胤祥便在曹颀的陪伴下足下生风地迎面而来,拉住胤禛的手怎么也不肯放开,“都好久没有跟四哥一桌吃饭了。”
  “今儿……今儿你四嫂胃口不好,我得陪她回去了——”胤禛当然也很想与胤祥共进午膳,但想到佟懿儿方才的叮嘱,他只觉得坐立难安,为了不使胤祥与靖月看到他们的兄长还有这般为难的时候,他只得找个借口提前离开。
  “哦……那好吧,还是小侄子的健康比较重要!”看着已经有些难以行步的松贞,胤祥思忖了片刻,旋即脸上又恢复了笑容,“四哥四嫂一路当心,有空再聚!”
  “快进去吧,你午休后还有课呢,仔细上课的时候没精神!”见到眼前这个一派天真的幼弟,胤禛仿佛忽然忘却了心头的烦忧,只觉得岁月静好——他多希望自己不是什么皇后的嫡子,只是佟懿儿与康熙的儿子,只是胤祥与靖月的兄长。
  “松贞,你不要被额涅说的话影响了,我有信心护你和咱们的孩子一个周全。”回到住处,胤禛扶松贞在前沿炕坐下,半蹲下来郑重其事地看着松贞的眼睛许诺道,“额涅说有得必有失,这话换个说法就是有失必有得——对吗?”
  “就像当年,额涅为了让您健康长大成人一直隐忍一样,咱们一样能为了孩子韬光养晦。”松贞本就是个聪慧的女子,回来这一路早已和胤禛“心有灵犀一点通”了。她伸手摸了摸胤禛微皱的眉头,莞尔道,“船到桥头自然直,您把眉头舒展开来吧!未来的路无论是怎样的,我都会陪在您身边。缺粮缺水的日子咱们都过来了,锦衣玉食的日子反倒还添了烦恼不成?”
  “你这么一说,倒显得我境界低了!”胤禛吻了吻松贞的柔荑,彻底豁然开朗。
 
 
第166章 江山易管儿子难教
  “儿臣等恭迎父皇凯旋!” 康熙一行回到京中已是十二月二十日, 胤礽率领胤祉、胤禛、胤禟、胤祥等皇子及王公大臣在德胜门前等候多时,终于听到马蹄与车轮声由远及近,山呼万岁的声音瞬间响彻长街。
  “大家平身罢!”康熙骑马行至德胜门前时, 众人方才注意到康熙的坐骑已经和去时不一样了,那是一匹浅棕色的良驹,通体泛着油光,在阳光的映射下仿佛镀了一层金粉似的。康熙翻身下马, 牵着缰绳往佟懿儿处走去, 笑道,“你也来了,这些日子生受你!”
  “懿儿不过打点后宫琐事而已,皇上不辞辛苦亲征朔漠,才该好好将息。”佟懿儿近距离端详暌违数月的康熙, 发现他脸上的胡须已经凌乱,肤色也比过去更黑了一些,不由在心里暗自琢磨该如何为康熙做些好菜补补身子。
  “朕等到年关将近, 那噶尔丹仍未有丝毫悔意,朕只得骑着费扬古将军截获的这匹曾属于噶尔丹的汗血宝马先回京了——事不过三, 明年开春,朕一定轻率王师剿灭噶尔丹!”康熙转过身来, 一面抚摸着宝马锃亮的鬃毛,一面豪气干云地冲文武百官说出自己的志向。其实这匹产自哈萨克国的骏马并非真正的大宛国汗血宝马, 但康熙此时“夸张”一回, 实则有利于鼓舞士气。
  “儿臣曾看史书上说, 大宛马又被称作天马,沾赤汗,蹑浮云,是祥瑞之兆。现在此马为汗阿玛所得,正是威名远播的证明!”济兰早先从和卓处得知胤俄写信来称康熙得了“汗血宝马”的消息后,便日夜敦促胤禟专看有关大宛马的文献——在她看来,德胜门这场迎驾,是胤禟难得崭露头角的机会。只见站在胤祥与胤禛之间的胤禟得意满满地出列,一脸崇敬地将昨晚熟记的文献流利地背了出来。
  “胤禟说得好啊!看来你这些日子博览群书,没有荒废学业,朕心甚慰。”康熙原本一向不喜欢所谓的祥瑞之说,更不喜欢旁人的过分恭维。但现如今已到了决胜阶段,原本就需要积极的心理暗示。何况胤禟难得肯用功,做阿玛的也应该鼓励。
  “今日见胤俄跟在您身边,似乎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这孩子是犯了什么错么?”晚宴结束后,佟懿儿侍奉康熙在承乾宫歇息。这些日子长期穿着沉重的铠甲,康熙难免腰酸背痛,佟懿儿半跪榻上,替坐在床沿边的康熙揉肩,见康熙神色松弛,方才开口问了一句。
  “唉……原想着让这孩子跟朕出去历练历练,没准能改一改那嚣张跋扈的脾气,没成想竟是禀性难移——回来的路上,他竟和五弟的儿子满都护打了一架,把人家的腿打折了!”说起胤俄,康熙早已憋了一肚子火,免不得捶胸顿足一回。
  “满都护……他要紧吗?”佟懿儿知道康熙这个五弟常宁一向脾气暴躁,要是满都护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只怕常宁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太医说了,还好没什么大碍,只需将养一段时日就可康复了,还不至于落下残疾。”康熙的话多少让佟懿儿吃下了一颗定心丸,“这事儿毕竟不光彩,朕连和卓都没告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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