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从懿而终——琵琶桑柔
时间:2019-04-20 09:20:11

  “阿玛您别这么说——若不是因为您此次有这么一遭,很多事我还看不清楚呢!”胤禛替费扬古换上药膏,仍旧气定神闲, 仿佛无事发生一般, “很多问题也只有在遇事的时候才会显露出来——早些暴露是好事,我也好心中有数了。”
  “看来……您觉得这一次是有人冲着您来的?”费扬古感叹着眼前这个年轻人超乎寻常的冷静, 喃喃道,“果然啊——皇上一说要立储,就有人按捺不住了!”
  “皇位只有一个,阿哥们和阿哥背后的势力想把握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也是人之常情。”胤禛早就把局势看得明明白白,当着松贞的父亲, 他也能难得说说心里话。
  “那……四阿哥您又是如何想的?”费扬古戎马一生, 所追求的不过是天下太平,至于个人荣辱, 甚至是性命,皆已被他抛诸脑后。他现在倒很好奇眼前这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究竟如何考虑自己的未来。
  “胤禛身为嫡子, 本身就拥有旁人难以企及的优势——可是我知道, 有时候众人眼里的优势也许反而会成为最大的劣势。”胤禛深吸一口气, 言语中似有几分无可奈何, “二阿哥的事想来您也瞧见了,当初他要娶太子妃,却等来瓜尔佳氏一门亡故的噩耗——您觉得,这难道仅仅是天意吗?”
  “我明白了……您想保护松贞,保护孩子们。”费扬古沉默半晌,眼眶渐渐湿润了,只抬起胳膊摆摆手道,“罢了,不问也罢!”
  “如果成为一国之君,那便是大局已定,只需建立足够的威望便可天下归心。可是做一个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切都是未知,谁又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胤禛替费扬古盖上虎皮毯子,半跪在费扬古面前道,“阿玛,所以我宁愿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明珠,让大阿哥和明珠出这个风头。汗阿玛现在正当年,谁也不知道后继之君会是什么样。但是胤禛知道,如果我不保护好自己的妻儿,那连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也算不上,又何敢奢望父皇传位于我呢?”
  “松贞有你这样的夫君是她的福气——四阿哥,谢谢,谢谢!”胤禛的一番话让从来信奉“男儿有泪不轻弹”的费扬古忽然老泪纵横,他从前只觉得胤禛是个聪慧懂事的好孩子,是大有前途的。如今方才知道胤禛还有如此胸怀,坚毅的外表之下还有一副千回百转的柔软心肠。
  “懿儿,听说……四阿哥他们在永定河出了点状况?”康熙一行在外面的事情不几日便传入京中。赫舍里氏闻讯自然担忧不已,急匆匆便入宫向佟懿儿请安,询问情况,“四阿哥他——人没事儿吧?”
  “额涅别听外头人瞎说,只不过是准备渡河时船只出了些问题,他和费扬古将军耽搁了几日。”佟懿儿早已接到康熙的亲笔信知道了事情原委,见赫舍里氏如此慌神,忙笑着按住她的手笑道,“现在他们早已和皇上汇合了,您就放心吧!”
  “哎呀,多悬呐!”赫舍里氏抬手拍了拍胸口吓道,“若是坐船的时候船沉了,那可怎么好啊——”
  “用船之前都会仔细检查的,这个您不用担心。”佟懿儿早就猜到此次明显是有人想刻意耽搁胤禛与费扬古的行程,倒还不至于有胆量要了他们的命去,“现在人没事就好了,过些日子他们就该回来了。到时候我让他亲自回灯市口给您和阿玛请安!”
  “皇后娘娘您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呀——此事明显就是有人算计咱们四阿哥,可不能便宜了他们!”赫舍里氏压低了声音,往外瞟了一眼道,“翊坤宫里那位,您可得当心着点儿!”
  “现在皇上眼看就要秘密立储,阿哥们跃跃欲试也是人之常情。至于其他,懿儿想胤禛这孩子自有主意,他毕竟也不是三岁小孩子了。”佟懿儿不是看不出济兰的野心,但现在她也不能因为这点“野心”就出手整治后宫姐妹,破坏后宫的和气。
  “身为额涅,孩子再大不也为了他们筹谋么!”赫舍里氏见佟懿儿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不禁有些着急了,“你眼瞅着就快四十了,额涅和你阿玛还不得替你担心么?你呀……从小就心大!”
  “额涅与阿玛对懿儿的担心,懿儿自然都是看在眼里的。”佟懿儿深知佟家人有自己的担忧和顾虑,和她处处为康熙着想的心思有时候并不一致。她并不能因为这一点分歧便将有养育之恩的父母拒之门外,只能耐心解释道,“懿儿和皇上这几十年的情意,想来您二老也是看在眼里的。懿儿希望您二老看在这难得的情意的份儿上就姑且信懿儿一回吧!”
  “娘娘您这话就是见外了!”听佟懿儿说出这样的话来,赫舍里氏的眼眶渐渐红了,“您与皇上的恩爱,你阿玛和我从来也不曾怀疑过——我们都是一路看过来的,还能不信么?只是这朝中势力纷杂,光有皇上的眷顾就能走到最后么?”
  “自然是不能的,还得时时刻刻留着心眼。”佟懿儿转了转左手上的翡翠镯子,低头轻声道,“从前懿儿的确不懂,但今时不同往日,懿儿得保护着自个儿孩子们的周全。皇上日理万机力有不逮,咱们可不能疏忽。”
  “你有这般见识,额涅可就烧了高香了!”赫舍里氏双手合十,眼神中立刻有了光芒,“依我看,四阿哥如今出了这等事,都是因为保护不力的缘故——你那弟弟隆科多也在銮仪卫呆了多年了,不如等四阿哥回来,就让那孩子跟着他吧!再怎么说,那也是四阿哥的亲舅舅,您没什么好不放心的!”
  佟懿儿端起茶盏,茶杯还没贴近唇边便在半空停住了——说了半天,赫舍里氏终于说到了自己此次入宫的重点,那个宝贝儿子隆科多上。
  “娘娘,您看……怎么样呢?”佟懿儿发愣的眼神使赫舍里氏的心七上八下,不禁急着追问起来。
  “四阿哥如今大了,他要用什么人,放什么人在身边,从来都是他自个儿拿主意——您要是真想让弟弟去四阿哥手下办差,回头等他去灯市口给您二老请安的时候,您引荐引荐也就是了。”佟懿儿当然不能明确拒绝赫舍里氏的“安排”,一口热茶入喉,佟懿儿终于想出了一个巧妙的回答。
  “那敢情好,隆科多也指望着能帮四阿哥一把呢!”见佟懿儿没有拒绝,赫舍里氏立刻喜笑颜开,似乎觉得此事十拿九稳了。
  “前朝的事,阿哥们与旁人的交往,我一向是不干预的。所谓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如今只管后宫的事,其余的我也管不了。”佟懿儿对隆科多的性格多少有些了解,现在也不知道这个人会对未来的局面产生怎样的影响。她凭直觉认为,用不用隆科多,怎样用隆科多应该是胤禛自己去把握的事——她现在已经有足够的信心信赖胤禛的选择。
  “启禀皇后娘娘,巴林部乌尔衮郡王之母钮祜禄氏前来请安。”刚刚送走赫舍里氏不多一会儿,玉衡便通传伊尔哈前来请安了——就在几天之前,淑慧公主在京城含笑而终,伊尔哈正是来京迎接婆婆的灵柩回巴林的。
  “给皇后娘娘请安!”进得屋内,一身孝服的伊尔哈倒显得十分客气,恭恭敬敬向佟懿儿行礼。
  “福晋一路车马劳顿,今日便暂时在八贝勒府歇息一晚吧!”佟懿儿之前听靖月说起过她与荣宪公主的不愉快,于是便想法子让她与荣宪公主分开居住避免冲突。
  “娘娘客气,既然淑慧公主薨逝,做儿媳的理当守夜,岂有不去尽孝的道理?”没想到伊尔哈此刻的态度却和靖月当初说得完全不同,对荣宪公主显现出十二分的怜惜,“再说……宝音丫头这些日子照顾淑慧公主也辛苦了,我也该让她好好歇一歇才是啊!”
  “既然如此,那便依着福晋的意思办罢——一会儿我派人送你去淑慧公主停灵的地方。”在佟懿儿看来,无论伊尔哈态度好转的原因是什么,现在荣宪公主与她的婆媳矛盾能够有所缓和终究是好事,想到此处,佟懿儿不免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如今皇上即将立储,那三阿哥刚办成了一件科考的大事,没准就是皇上考虑的人选之一——若真是如此,那我可要好好拉拢我那儿媳,不然将来还有你好果子吃吗?”路过胤俄的府邸,伊尔哈自然是要下车看一看的。喝完胤俄亲手奉上的茶,伊尔哈将茶盏往桌上一放,恨铁不成钢地盯了他一眼道,“你这个败家子是指望不上了,三阿哥或九阿哥都比那佟佳氏生的儿子强!为了我那上辈子欠了你的妹妹,姨母便尽力而为护着你吧!”
  “多……多谢姨母!”胤俄听伊尔哈说出了自己的心声,一时点头哈腰,谄媚之态溢于言表。
 
 
第201章 人算不如天子算
  “表姐您坐!”淑慧公主的丧事总算是办得差不多了,这日伊尔哈想着离开之前总得进宫走动走动, 便往翊坤宫同母亲与钮祜禄氏有亲的济兰叙旧。济兰见了与和卓长相颇有几分相似的伊尔哈, 似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地对她毕恭毕敬, 甚至亲自奉上茶水。
  “宜妃娘娘客气了,这些年真是多谢您照顾温僖贵妃娘娘。”想起去世没多久的妹妹,伊尔哈的眼眶不禁湿润了,“唉, 也怪八阿哥他不争气, 贵妃娘娘只怕是被这个小祖宗活活气死的!”
  “表姐您这话可就让我无地自容了——”济兰这些年心里就盼着胤俄越浑越好, 这样她亲生的胤禟才有机会。但这份心思济兰藏得极深,旁人自然也就看不出来, 如今这胤俄如她所愿彻底与皇位无缘, 她表达起惋惜之意来也比过去更自然了许多。只见她恰到好处地举起帕子擦擦眼角道, “贵妃娘娘一直提携、信任我, 还把八阿哥交给我养育, 如今他成了这幅样子,我实在是对不住娘娘——”
  “宜妃娘娘您也别自责了!这孩子我也没少接触,他就是这个性格,怎么教都没用的。”伊尔哈领教了胤俄的颓唐, 现在早已对这个外甥没了指望。她苦笑着摇了摇头, 摆手道,“罢了罢了, 不提他了!好在你家的九阿哥没有辜负贵妃娘娘多年的栽培, 听说现在真是年轻有为啊!”
  “表姐您谬赞了, 这孩子也就是马马虎虎吧!”济兰被伊尔哈夸得面色泛红,喜悦的神情却溢于言表,“这回能跟皇上一道视察永定河,也是皇上肯给胤禟一个机会,是他的好造化。”
  “听说……皇上这回把修河堤的差事交给大阿哥了?”伊尔哈话中有话,张口几个字便触动了济兰敏感的神经。
  “大阿哥在皇子之中年龄居长,又是郡王,自然更受器重。”济兰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用一副略带轻蔑的语气说道,“要是咱们九阿哥长大一些,情况如何还未可知呢!”
  “可是皇上今年年底可就要秘密立储了,万一选了大阿哥,咱们可不就全白忙了?”现在宫女嬷嬷们已经都被遣出去了,伊尔哈仍然压低了嗓门,冲着济兰的右耳喁喁私语道,“现在钮祜禄氏和你们郭络罗氏那才是打断骨头连着筋,三阿哥、八阿哥和你的九阿哥,无论皇上选了谁,咱们将来的日子都还好过——若是选了其他的,咱们只怕就该晚景凄凉了。”
  伊尔哈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当初和卓活着的时候就是这样布局的,这一点济兰当然明白——济兰开始也只不过就是塔娜与和卓选择的一枚棋子,如今这枚棋子有了做执棋者的欲望,却发现自己仍旧身处于钮祜禄氏的棋盘之中。
  “表姐说的是,还是表姐站得高看得远。”能让胤禔被排除在皇储人选之外当然也是济兰的目标,她知道在成为最后的赢家之前,自己应该学会被人利用。只要能达到目的,一时的委屈在济兰看来根本无足轻重。
  “给太后请安,给皇后请安,请各位妃娘娘安。”翌日是伊尔哈预备扶柩送淑慧公主归葬巴林的日子,佟懿儿率六宫嫔妃着素服送别淑慧公主。仪式完毕,伊尔哈与荣宪公主请诸位后宫女眷入厅堂就坐,并向她们行礼。
  “福晋、公主请起,坐罢。”太后的眼睛肿得已经像核桃一般,坐下时仍在啜泣,“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
  “太后您见外了,孝顺长辈也是我们的分内之事,谈不上辛苦。”伊尔哈起身鞠躬,“太后您亲临送别,淑慧公主在天有灵一定会欣慰的。”
  “公主是太皇太后的亲生女儿,与我一向亲厚,现在她竟撒手去了……”自太皇太后去世,太后越发珍视住在蒙古的那些皇亲国戚,如今与她血缘关系颇近的淑慧公主撒手人寰,她自然一时难以接受,“之前还与公主说好了,等今年十月我六十大寿的时候,她要送我一份大礼呢!”
  “公主为您预备的寿礼,妾身给您带来了——”伊尔哈擦了擦眼睛,吩咐侍女带了一个身材高大的喇嘛进屋,引他到太后跟前道,“这是公主一直带在身边的僧人,他料事神得很……不瞒各位娘娘,公主她老人家就是听了大师的话,才决心回京城度过此生最后一程的——”
  “快给大师赐坐!”太后手中捻着太皇太后传下来的紫檀佛珠,见了得道高僧立刻起身双手合十虔诚行礼。
  “太后娘娘万安,贫僧见您天庭饱满,是难得的福相,定是长寿之人。”喇嘛仔细端详了太后半晌,方才不疾不徐说道。
  “多谢大师了。”喇嘛的话太后自然是深信不疑,忽然她像是想起什么事似的,冲坐在右首第一的惠妃问道,“惠妃啊,听说大阿哥续娶的福晋就要生了?”
  “多谢太后还记得,下个月就该生产了。”惠妃自胤禔续弦后便一直提着一颗心过日子,生怕这位续娶的继福晋重蹈覆辙,现在太后问起来,她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在不由自主地颤抖。
  “大师,要是您哪天有空就请去直郡王府瞧瞧罢!胤禔这孩子命运多舛,身为皇上的长子,都这会儿了都没有子嗣,实在让人着急啊!”太后身为皇子们的祖母,这一向十分关心孙儿们娶妻生子的问题,现在来了一个神乎其神的“大师”,她自然不愿意错过机会。
  “既然是太后吩咐,那一会儿贫僧便去直郡王府上看看。”喇嘛欣然接受了太后给自己的第一项任务,惠妃的心情也愈发紧张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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