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藏娇娘——斐妩
时间:2019-04-23 09:46:10

  也许出于亲情之间的偏袒,也许出于一种物质上是私心,陵玉也都不再是从前的陵玉,她此刻彻彻底底地将菀娘剩余试图用来保命的把柄挖出来并且拿走。
  在这一点上,菀娘竟无原则的信任了对方。
  菀娘退后一步,看着陵玉的目光都透着隐隐的畏惧。
  她并非是怕陵玉或是怕陵徵,她怕的是,一个纯澈善良的人最终变成了一个极为陌生无情的人,即便她努力地让陵玉看到这一切的真相,陵玉也可以全然当做视而不见,她甚至要销毁这些东西,替她的皇兄善后。
  “你已经想好了吗?”即便如此,菀娘仍旧忍不住问了她一句。
  陵玉道:“我昨日就想好了,只是在想……你会不会还有遗漏的东西没有说清楚,与其一一打探,不如叫你一次性说出来。”
  菀娘看着她的脸,忽地就笑了。
  “我明白了……”她的笑中透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陵玉会变成这样,也有她的一份功劳。
  那个时候,陵玉在她眼中还是一个毫无杂质的少女,那个时候,只要靠近在对方身边,她都能感受到对方散发出来的满满善意,那种善意是有着温度的,令她动容,也令她惭愧,可她最终并没有将陵玉的身份告知对方,也没有回应对方任何的善意,在她看不见的时候,陵玉便一步一步走向迷茫,被牵引入黑渊。
  她犹记得陵玉那时候极力想要以自己单薄的身躯替她遮风挡雨的愿望。
  而这个时候的陵玉会怎么看待那时候的自己呢,她定然是会觉得那极为可笑,是很多很多的人,一起联手将她变成了一个笑话。
 
 
第89章 
  “往后, 你不会再有机会挟持我兄长, 但凡你安分守己,这后宫中自然还有你的一席之地。”陵玉临行时,这样对菀娘说。
  菀娘就僵硬地立在门口, 看着陵玉越走越远。
  陵玉销毁了一封信, 拿走了真正的玉玺,好似就彻底断了同菀娘之间的牵扯。
  苏琴抱着兔子问她:“方才圣上派了人过来, 问您要不要一起去太平寺里上个香?”
  陵玉道:“不去了, 我这些日子总觉得很累,原以为歇上几日便会好了, 可……我总觉得睡不够似的。”
  苏琴闻言道:“您这是心里头累,有时候,心里存放的东西多了也不好,若是有什么心结, 还是寻个能够倾诉的人说出来的好。”
  陵玉听了她的话若有所思,可脑子里掠过许多人的名字, 却又逐个黯淡了下去。
  “我这几日女红做的是大有长进,你再拿些描好的花样子给我试试。”陵玉朝对方说道。
  余下的时间她便坐在光线充裕的地方,低着头盘弄一些东西,看似有些宁静美好,可她心底却空旷混沌。
  就好像是埋藏了一团乱糟糟的线, 却寻不到半点头绪。
  这样的日子终于被一个意外所打破。
  静沅宫的嫣太妃在一天夜里抛了一根长长的腰带,自缢在了横梁上。
  听说她死的时候面目狰狞扭曲,舌头吐在外头, 地上还有一滩令人作呕的液体,一点都找不到生前的半点美好模样。
  明明是一种最为痛苦和丑陋的死法,然而在这个年代被困守着的女子却多半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陵玉听说的时候,手里的针都刺入了指尖,她还看着苏琴,有些不敢相信。
  “您快松手!”苏琴用力掰开了她的手,才叫她回过神来,她低下头去将那根针□□,指尖上立马就冒出来一滴血珠。
  苏琴忙拿了帕子给她将手指头包裹上。
  “奴婢方才说话吓着您了吧。”苏琴愧疚地看着她。
  陵玉摇了摇头,道:“现在……那边是什么情况?”
  苏琴道:“不知道呢,想来他们应该会将对方的尸身抬走吧。”
  陵玉听着便丢下手里的东西要往外去。
  “您去哪里?”苏琴问道。
  “我要过去看看。”陵玉答她。
  苏琴却阻拦道:“那里当下正是晦气,您身子刚好,若是再受到惊吓怎么办?”
  陵玉脚步一顿,冷静地回过头去看着她道:“你说得很有道理,但你平日里从来不会多这些话的。”
  苏琴神情微僵,“奴婢只是关心公主……”
  “你很清楚自己的身份,所以从来也不会以关心的名义僭越过问我的事情,这也正是我最满意你的地方。”陵玉的目光仿佛能穿透苏琴那张面皮,窥到对方心事一般。
  苏琴却松了手,低下头去,一言不发。
  陵玉抚了抚袖上被她抓乱的褶皱,这才继续往外走去。
  苏琴看着她走远,心里却是沉坠坠的。
  她竟不知,这位公主如今会生出这般敏锐的直觉来。
  陵玉到静沅宫时,只看见里面几个太监正捂着鼻子往外抬人。
  他们见到陵玉眼中都掠过了一抹错愕的神情,便纷纷恭敬对陵玉行了礼。
  陵玉的目光掠过他们,问道:“伺候太妃的人呢?”
  那几个小太监面面相觑道:“据说是带着三皇子回避去了,三皇子也吓坏了。”
  陵玉上前一步正要靠近尸体,便有个小太监不着痕迹地将她挡住,“公主,此地晦气,还是别近身了。”
  陵玉道:“若真有那样的晦气,待你们差事一了,便该自行了断了才对。”
  那小太监闻言神情颇为窘迫,便不敢再说什么。
  陵玉便走到那尸体前站定,她站在那白色盖布之前,随即做了一件众人都不愿意发生的事情  她伸手将菀娘身上的盖布掀开了。
  那副狰狞的样子重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他们纷纷低下头去,再不愿意看那张如噩梦一般的面孔第二眼。
  陵玉却好似早就料到了一般,没有被吓到的模样,也没有避开目光,只是细细地看着,她便看到对方一片淤青的脖子上隐约透出了几根手指印的轮廓。
  陵玉闭了闭眼,终于得到了一个确切的答案。
  彼时陵徵正在批阅着奏折,陵玉进去寻他,他也没能抽出注意力分散到外面的事情上去。
  他的眉宇间带着淡淡的愁绪,同陵玉说话的时候,仿佛心神都陷入了那些未能处置妥帖的民生事务当中。
  “皇兄为什么要杀了菀娘?”
  直到陵玉的这一句话清晰地传入他耳中,他才缓缓抬起头来,错愕地看着陵玉。
  “你方才说什么?”他似没有听清楚一般,怔怔地问道。
  “我方才去看过菀娘了,她的脖子上有指痕,是被人掐死的。”陵玉平静地将这个真相道出。
  陵徵的表情这时候才变得沉重了几分。
  “你知道了啊……”他叹了口气,道:“她是盛钦的人,不能留下。”
  “仅是因为这个原因吗?”陵玉又问道。
  陵徵抬眸,却见她神情颇是奇怪。
  “陵玉,你是不是听了旁人对你说了什么,我总觉得你今日有些奇怪?”陵徵说道。
  陵玉看着他的眼睛,道:“皇兄在我心中一直都是个仁慈的人,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陵徵道:“这并非是仁慈不仁慈的问题,若要留下这样的人,只会后患无穷,你若觉得我做的不对,那你告诉我,若是你在我这个立场,你又该如何去做?”
  陵玉仿佛被他问住了一般,没有应答他的反问。
  待她从陵徵的书房中出来,却见苏重檐就立在廊下。
  “苏先生为何不进去?”陵玉问他。
  “公主同圣上在屋内说话,我进去也不合适。”苏重檐说道。
  “那方才的话你便都听见了……”陵玉说道,“苏先生是怎么看待这件事情的?”
  苏重檐扫了她一眼,道:“她既然受了盛钦的庇佑,便该想到今日的下场,没有谁可以成为中间那一个人。”
  陵玉抬眸,乌黑的眸子便看向他,“受过盛钦庇佑的人,还有我。”
  苏重檐怔了怔,道:“你不一样,你可是忘记了,你同你的皇兄身体里都是流着同一血脉的。”
  陵玉闻言,那紧绷着的唇角便忽然松缓下来,露出几分牵强的笑意。
  “是我想岔了,思绪一乱,竟还说出了胡话。”
  “你该好好休息,有些事情,钻牛角尖也是得不出答案的,因为你所想的这件事情本身便是一个错误的方向。”
  就好像一个极为努力撞门的人,即便他撞得头破血流,也还是被挡在外面,因为在他面前,被他撞着的一直都是一堵坚实的墙。
  后半截话他虽未说出口,但他觉得陵玉是明白的。
  陵玉道:“也是,那我便多谢苏先生指教了。”
  陵玉从他身边离开,在背对着他的角度,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的凝固,比起失望,这更像是一种麻木。
  因为失望多了,她连多余的表情都做不出了。
  她回去后便真的就没有再过问过有关菀娘的事情。
  直到几日后,陵玉忽然招来一个洒扫宫女,问她:“你可知道外面有什么有趣的事情?”
  那小宫女有些受宠若惊,便道:“奴婢知道一个,听说前段时日街上来了一个戏班子,还听说它是江南最为出名的一个戏班子,只是这个戏班子这两天便要走了,因而赶去看戏的人格外得多。”
  陵玉听了她的话若有所思,一旁苏琴便贴心问道:“可要奴婢去备车马?”
  陵玉朝她微微颔首,便定下了今日要做的事情。
  待苏琴带着那小宫女走出了陵玉的视线,便道:“好端端的,公主怎会问你宫外的事情?”
  那小宫女面露无辜道:“奴婢也不知道啊,只是早上同院中梅儿提起过这事情,会不会是梅儿同公主说的?”
  苏琴闻言似了然般,也不再追问。
  彼时梨园热闹,只是看戏的人颇不少,因而如陵玉这样身份的人是决计不会在大堂之中露脸,待她去了那里,便早有人等候将她领去了招待贵客的房间。
  只靠着窗户那一面,陵玉垂眸便能清清楚楚看清台上的东西。
  然而那台上的戏才开始,陵玉却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后门招来了一辆马车。
  “送我去刑狱大牢。”她同那名车夫说道。
  那车夫打量了她两眼,叹息道:“你年纪轻轻便有家人关进去了,瞧你孤身一人去看,想来日子也不好过,我便少收你些钱罢。”
  陵玉不应他的话,等马车将她送到,她便拿了一张百两银票递给对方。
  “莫要同人说你见过我,不然你未必有命花了这钱。”陵玉对他说道。
  那车夫见她面色冷然不似说笑的模样,这才战战兢兢将银票接了。
  这钱多到让他惊喜,而对方的话也令他后背发冷。
  喜欢钱财却又怕死,是他们这些一把年纪老头子的常态,他自然不想惹祸上身,生怕被远处的守兵看见了脸,扯着马转头就走了。
  陵玉来到刑狱大牢门前,门口守卫便立马将她拦住。
  待她拿出了几张银票,那两人彼此互相对视了一眼又若无其事收下,让到了一旁。
  这一年到头,想要来这大牢中见自己亲人的人不在少数,若是男子或是好几人来见,他们往往都不予理睬,若只是一个柔弱女子或是老妇,但凡能拿出些好处孝敬,他们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陵玉往里走去,穿过一段阴暗潮湿的窄路,这才看到了两边如同关在笼子里一般的囚犯。
  她逐个看去,却没有在那群人中找到自己要见的那一个。
  “姑娘来这是要见什么人?”那牢头是个一把岁数的人,见陵玉张望着,便说了一句,“在这个地方,就算你要见一只耗子,只要报的上名号,我都能给你找出来。”
  陵玉对他道:“我听闻高信侯便关押在此地。”
  那牢头本正在喝酒,听到这话便猛地呛了一声,随即站起来碎碎念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把你放进来的,你还想见那反贼?我这就去叫人把你逮了……”
  陵玉却在他路过自己身边时候拿出了一只腰牌。
  那牢头脚步一顿,借着四下微弱的光线将那腰牌上的字看清楚了。
  “你……你是德嘉公主?”那牢头大吃了一惊。
  “我要见盛钦。”陵玉对他说道。
  那牢头面色难看道:“您莫不是来寻仇的,公主若是这个时候杀了他,只怕上头难交代啊……”
  “你只管放心,我不会叫你们被牵连的,我去见了他,也不会要他的命。”
  那牢头想了想,道:“公主随我过来就是。”
  他领着陵玉转身并未往牢狱更深处走去,而是走了一个不同的方向推开了一道暗门。
  在那暗门之后,有一条极长的窄道,陵玉跟着那老头走去,一直走到了路的尽头。
  “他就在这里。”那牢头对她说着,便伸手将上面一块石头搬了下来。
  陵玉这才留意到在他面前那并非是单纯的一堵墙,而是有着锁链的石门。
  而对方搬开了石头背后露出的小洞,便是这门上打开的一个窗口。
  “您站到我这里看,会看得比较清楚。”
  那牢头将位置让了出来,陵玉便上前去看,透过那个小洞便能看到里面光线微弱的囚室中的场景。
  陵玉最终在最角落的地方看到了一个蜷缩起来的人影。
  只是那人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好似睡着了一般。
  “您瞧见了,可还满意?”那牢头问道。
  陵玉离开那窗口,牢头便又将石头堵上,带着陵玉转身离开。
  陵玉跟在他身后,没走出几步却又逐渐缓慢顿住。
  “等一下。”陵玉忽然将他叫住。
  那牢头转过身来看她,道:“公主还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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