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你可不能死!——水墨染
时间:2019-04-25 10:27:30

  祁苏这是发火了?要说上次在二院,祁风还觉得只是凑巧,这下他是信了, 祁苏当真对这个俏娘子上了心。
  “哎,地可真有些滑。”祁风干笑了两声,自顾地爬起来, 拍了拍下袍。
  他对伏低做小这等事颇为在行,起身的那几息就毫不迟疑地堆上了笑脸, “堂兄,弟弟我就是小开个玩笑,堂嫂哪要花我的钱, 这钱我就自己留着就好,就好。”
  祁风这点眼力见儿还是有的, 此时若是惹火了祁苏, 那四成的份例泡了汤, 回去还不得被他爹给扔出去楚娆低着头算是“躲”在祁苏后面,这是第二次了,遇到祁风两次,祁苏就帮她挡了两次, 明知道他身子还是弱弱的,但楚娆心底就是觉得安心。
  其实,楚娆是没看到祁苏现下的样子,冷冰冰的人若当真发起火来,那眼里便真的是万丈冰原,直冻得人胆颤。
  是以哪怕祁苏一言未发,单只看着祁风,祁风都有些招架不住。
  “堂,堂兄,我还得去和父亲说这四成的事儿,就先告辞了。”
  祁风一路快步不停,走到了四院的门口,才敢回头剐了一眼,说也奇怪,祁苏那个病恹恹的样子,冷眼看着他的时候,他竟然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这人到底是哪来的这周身的气势。
  也罢,祁风懒得多想,等到他们将二房的财物都吞到手,看祁苏还能怎么扑腾,到时候他的堂嫂,还不是任由他宰割。
  说来也是怪祁盛安那个老头,明明都是嫡亲的孙子,就偏心那祁苏,白纸黑字定了那一份规矩,不然,祁苏哪能还多活这十几年另一边,避风亭内,祁苏已经恢复如常地坐下,楚娆还傻愣愣地在那站着。
  本来还气祁苏被大房算计,现在因着他那句话,楚娆是气也不是羞也不是,过了好半响,才褪去双颊的红热。
  “谢谢你替我解围。”楚娆朝着祁苏轻声说了句。
  若是平常,祁苏那么帮她,她或许不会再多开口,但此时,一想起方才发生的事,她忍了好一会儿,发现自己还是忍不住。
  “祁苏,你为什么要平白让人这般占便宜呢。”就算给,也不至于给四成啊。
  还说要养整个二房,这下要拿什么养。
  “你如何觉得,我被人占了便宜?”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麽,你都快把自家的产业都划到别人名下了,这还不亏?”楚娆性子一急,说话连弯儿都不绕一下,说完才发现自己的语气实在是不太好听。
  她悄摸声补了一句,“我就是担心,你以后连补药都买不起了。”
  祁苏看着眼前蹙着眉头,自己掰算着真心实意地替他着想的女子,忽然觉得心头一软。
  “不会亏的。”
  这是祁苏难得的和缓语气,楚娆能听出这不是纯粹安慰她的话。
  虽然难以信服,但楚娆还是试着沉下心来仔细盘算了下。
  前世直到祁苏死,院子里都尚未过的拮据。按着大房那么扣扣索索的样子,若真的把份例都夺走了,那前世的时候,她应该也听闻些风声才对,怎么会一点声响都无。所以,她觉得祁苏应当不至于这么可欺。
  “那下旬,我陪着你一道去府衙。”她想看看,祁苏说的不亏,到底是什么意思,总不会是到了署衙临时变卦之类的。
  祁苏看了她一眼,“好。”
  楚娆回到东间的时辰,紫烟也恰巧从后院挑了点薄被来将床上用久了的换一条下去晒晒。
  “夫人,您怎么了?”紫烟见楚娆小脸上神色怏怏,她记得夫人该是从公子那处来,可先前听四九说,公子还问屈老要了瓶祛疤膏送给夫人,怎的现下会如此不高兴。
  楚娆见紫烟问起,她心里的确烦闷,兼之想到之前曾看到祁风给她的布包,心里突然顺水推舟生出一计,带着试探的意思道,“哎,还不是大房实在太欺负人了。”
  接着,楚娆便一五一十地将在亭子里发生的事情说个明白,那些送她东西之类无用的自然省下没讲。
  紫烟听罢,沉默了一阵,才开口,“夫人,有些事,奴婢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您,公子是历来不许奴婢和四九在外多言的,但您毕竟是夫人,且如今又对公子这般上心。”
  楚娆一听,就知道有什么是她不晓得的。
  前世,她和祁苏甚是生疏,从来没和紫烟说起这些“知交话”,也无从得知今日紫烟要同她讲什么,会不会与当日的布包有关?
  果然,紫烟关上门,从自己的兜袋里拿出一个明黄布袋。
  楚娆眼尖,她一看便想起这就是那日她看到祁风给紫烟的。
  但她还是装作第一次见,作惊讶状,“这是?”
  “禀夫人,这是祁风给我,让我下给公子的药,药力不强,却能混沌沌地使人上瘾,让人愈加虚弱。”紫烟补了一句,“已经好两年了。”
  “你,你——”楚娆只是试探一问,没成想被紫烟突然这么一下子倒豆子似的倒出一堆话来,有些措手不及。
  “夫人放心,奴婢绝没有害过公子。这事公子也知道,奴婢想着若不是假意应下,他寻了别人更是麻烦,索性不如只经奴婢一人的手。”
  “那你现在到我院子了怎么办?”
  “祁风他晓得奴婢是二房的大丫鬟,下个药不是难事,现在奴婢还收着他的银钱,每月按例去花苑见他一次呢。月月里拿回来的药,奴婢都会存好,祁风给的药也不致死,这事儿就一直这么盖过来,拖到现在。”
  原来是这样
  楚娆不敢全信,但紫烟这么开诚布公,她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难道前世她死的事真的和紫烟无关,可是,紫烟为何还一定要到后院来服侍她呢,留在祁苏身边不是一样的么。
  楚娆没有继续问下去,反正来日方长,以后再说也不迟。
  不过,祁风既然敢找紫烟,那保不齐以前大房还做过些旁的腌臜事,联想起祁苏一点都不似常人会得的疾症的模样,楚娆有意问询,“对了,你知道祁苏为何身子弱么?”
  紫烟忖度了一阵,道:“奴婢被买进来的时候公子已经着了病,不久就跟着公子一道去福源寺,那时候老祖宗说的是因失了双亲,受不了打击才如此。其他,奴婢就不知了。”
  “嗯,好。”楚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里反而冒起了一丝希冀。
  她以前以为祁苏是元寿所致的离世,所以才会觉得是不能改变的,如果当真是人为,那么或许这一世,祁苏真的能活下来呢……
 
 
第40章 
  明殷朝关于家财份属一类的明文律法尚算完善, 官府从不限制这些民间交易, 只是需要从每次更迭中收取小部分的契税,以充作官用。
  契税是受方交予,普通小康人家一般能免则免,随意书写一纸收据就算是凭证了,毕竟契税真交起来还是不小的一笔。
  但像祁家这等的大户,这一项就不能免除。
  一来契税颇丰,府衙为了绩效核评断然不愿失了这笔进项, 是以纠察得严格,二来富人家的子孙延绵,分支极广, 若不处理的妥帖,有凭有据, 谁知道到了哪一代会闹起事来。
  祁家虽就这么两房,但依着大房的精明,自然是宁愿多交一笔契税, 把事情板上钉钉了才算安心。
  时值七月流火之际,天气转凉, 但尚存有些余暑, 约定中转文书的日子眨眼就到, 这段时日是楚娆嫁进了祁家之后,第一次觉得日子过得太快。
  只要想到这来回的一趟,二房就得吃下这个闷亏,她就一丁点儿都不想出门。
  可这是祁苏应下的, 她也做不了主,只能一并前去,看看祁苏到底是准备行什么章法。
  索幸的是,大房心急,午前已经先去府署将文书准备都安排妥当,只等着祁苏午后去签个字就算完事儿,楚娆不用担心再撞上祁风。其实,这也是祁风怕节外生枝,不然他哪可能放弃这些本来就不多的和‘新嫂子’的见面机会。
  二房三进宅外,停着一架高头大马的车舆,楚娆攀着登上车辕,一撩开门帘,就看到里头闭目养神的祁苏。
  嫁进祁家四月有余,现在一个院子天天都能碰上几回,要说和从前比,楚娆现下虽然还不觉得随意,但和祁苏同处一车也自然了许多。
  不过之前,楚娆是没话找话,这次,她是真的有满腹的话要说要问。
  楚娆性子急,马车堪堪行了还没一炷香,她就憋不住开口道,“祁苏,你到底是不是真的要将四成份例转给大房?
  “是。”
  “可是你给了他们,就万万收不回来了,那你之后该怎么办?”楚娆的眉头又蹙了起来,“要不然你也少给两成,全都给他们了怎么行。”
  她一直以为祁苏会临时变卦,当耍一下大房也好,但显然这次去府衙已然是定下的了,也是,瞧祁苏的性子也做不出那种玩笑事,但他到底如何想的,难道送人东西,受的那人还能亏了不成。
  “能收回来。”
  “……”
  从祁苏嘴里,想听到一整句话,楚娆觉得那是不可能了,既然他有打算,她也就不再多纠缠,左右是等着看,祁苏总不会空口安慰她。
  但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是她一定想知道的。
  楚娆正了正神色,“祁苏,你也知道祁风下药给你的事,对不对?”
  她问的很认真,想佐证紫烟有没有骗她,问祁苏是最快不过的方法,万一紫烟隐瞒了什么,她也能第一时间发现,这种时候你猜我猜的,吃亏的还不是自己。
  祁苏在楚娆说完这句话后,才睁开一直阖着的双眸。
  他看向楚娆,她脸上的焦急不似作假。
  从上车时他便闭目养神,是因着他一夜都未完全入眠。
  隔了四个月之后,他又开始做那个熟悉的梦,梦里他的意识清醒,但是彻底成了看客,一遍又一遍地看着楚娆从那个亭子里和祁风争吵,随后跑出去的惊恐模样。
  最初,他只知道在梦境里,楚娆是惧怕的样子,与祁风也似乎是纠葛颇深,是以他猜测两人相熟。
  后来,他发现楚娆是当真厌恶祁风到了极致,那又怎么会与其在亭中独处。
  祁苏的琥珀色双眸微闪,不答反问,“你又为何惧怕祁风?”
  楚娆是眼巴巴等着祁苏回答,突然被他这么一问,话到嘴边成了一句似是而非的,“我说了你也说么。”
  “好,我知道。”
  祁苏闻言竟是不留余地地直接回道,根本没有给楚娆机会思索,“该你了。”
  “……”
  楚娆被祁苏这么认真地盯着,很是不惯。她不是不信祁苏,但重生这事说起来着实难以置信,可她想不出能说些什么其他的缘由,于是只能红着脸道:“我,我是觉得他对我有不轨的心思,我不喜欢。”
  “避风亭,你有和他独处过。”
  不是问句,而是带着肯定的语气。
  这下,楚娆惊讶了,她和祁风唯一一次独处,就是前世亭子那处,为何祁苏会知道。
  “没,没有啊。”
  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情绪被祁苏尽收眼底。
  楚娆嫁进祁家,几乎是一直在他眼前动静不断,祁风若是要来二房,必得要到花苑的锁匙,否则也不会要想收买紫烟来投毒,是以之前应当是不存着机会。
  忆起心尘曾说得过的话,难道说是以后的某日,才会发生如此一般的事,那这梦便成了预知?可还未发生,为何楚娆第一次见祁风便能生出厌恶。
  祁苏心下闪过的种种猜想,楚娆不知道的,是他竟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
  她看着祁苏在那深思,以为祁苏对她生出了误会,尤其现在她还晓得祁风对祁苏有下毒的心思,楚娆心里顿时有些着急。
  “祁苏,总之我厌恶祁风,以前不想,以后也不想同他见面。”
  祁苏兀自思索,没有太过在意一旁叽叽喳喳的楚娆。
  楚娆见他不回,生怕祁苏不信,还兀自举起右手,洁白细腻的小小掌心正对着祁苏,“祁苏,你别乱想,我能同你立誓的,我楚娆绝对不会害你。”
  “这样吧,若是有违此誓,我就,就——”
  楚娆想了半天,想找个狠毒的,可手突然感受一丝施力,随后就被拂了下去。
  祁苏的袖袍掠过楚娆的手心,酥酥麻麻带着微微冷意,像是羽毛在她的心口刷过似的。
  她看着祁苏的动作,红着脸道:“祁苏,你这么信我呐。”
  “聒噪。”
  “……”
  楚娆闻言,羞红一褪,立马气鼓鼓地扭过头去,也不记得自己的初衷,转而闭上眼睛,“我要睡一会儿,到了你记得喊我。”
  广陵城的现任知府姓曹,名知廉,上任已快满三年,楚娆记得再过几个月,他便会调任,至于后来的知府,是为姓孟。
  不过这些事,她前世也只是听说而已,具体如何倒是没太在意,左右和她没什么大的关系。
  如今春耕已过,秋收未至,府衙该是比较松闲的时候,但楚娆也万没有想到,崔知府竟是在府署的待客堂里面干坐着等他们的。
  待客堂装饰极简,古朴的桌椅长凳,看起来就显着衙门清苦,当然了,这些也不过是表面功夫,楚娆第一次来,颇有些好奇地四下多看了两眼。
  “曹知府。”
  祁苏撩袍进门时微点了下头,语气与平日没什么两样。
  见他们二人走进,曹知府笑呵呵地起身走上前来,“祁公子,咱们真是许久未见了啊。”
  他似乎是特意的没穿官袍,只一件普通褚色常服外袍,中等身材,长得圆头圆脑,笑起来见牙不见眼,应该是和楚娆父亲一般的年纪,长相却是年轻许多。
  “这位是祁夫人?”
  曹知廉一看祁苏身侧的女子,碧玉年华,不施粉黛也依旧容色妍丽,之前曾听闻祁苏娶了个双姝之一的楚家小姐,莫不是这次就带了过来。
  果然,“是。”
  “曹知府好。”
  听到提到自己了,楚娆大大方方地福了个身,虽说她也不知道礼行的姿势算不算合规制,但总归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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