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晚晚甚至抬起胳膊,为肖丽丽的想象力鼓掌,鼓完了,才说:“你说得太对了。陆长安要是不死,我还不知道,原来我那么爱他。”
听了这话,肖丽丽终于把她歪着的脑袋摆正,眼神也不是刚刚的戏谑状态,她神情若是严肃起来,就很有几分凌厉,尤其是下颌骨的弧度,几乎可以算作九十度。
“你说什么?”她的眼神冰冷,一点温度都无。
这回付晚晚却泰然自若了,并且举重若轻:“我说我喜欢陆长安,我爱陆长安,你没听见?还是肖丽丽你不敢相信?”
“我信、我信,别人的话不信,付晚晚你的话,我一定信。”肖丽丽这么说的时候,很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感觉。
付晚晚心情更好了:“那么,请你让开。我要去见我的爱人。”
肖丽丽当真向旁边移开三步,说道:“可惜,陆长安再也听不到你说这句话了,不然他得多高兴。”
付晚晚转头看她:“他听得见。”
肖丽丽作势要上前摸付晚晚的额头,被付晚晚避开。肖丽丽一晒:“你疯魔了?”
“我看疯魔的人是你。”付晚晚直视肖丽丽说道,“你父亲不是我父亲害死的,和陆长安的哥哥也没关系,要我,或者,要付家人说多少遍,你才肯信?”
肖丽丽神色微变,问:“你怎么知道?”
“你当我真什么都不知道,你以为我傻,我什么都知道。你为什么嫁给付旋,大学里那么多男生追你,你看上付旋那点?赌博?还是听话?”
付晚晚喘了口气:“你看中了他姓付,你在我父亲病中的时候和付旋去见他,你想气死我父亲。——我父亲一生刚直,他绝不会让自己儿子娶一个tw犯的女儿。”
付晚晚本来是悠闲的神色,但说到父亲,不免终于有点愤怒:“你赢了,我父亲被你们气死了,被他的好儿子,好儿媳。——你们以为我不懂,我只是不想懂。但是,我真的要感谢你……”
付晚晚笑了:“没有你,陆长安怎么会‘死’,陆长安不‘死’,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和你说这些。”
肖丽丽在付晚晚说话的时候,一直保持冷漠的神情,脸上像挂了层霜。
“付旋,其实没你说的那么糟糕。”肖丽丽默然良久,说道。
付晚晚点点头,觉得肖丽丽竟然也能“情人眼里出西施”,真是没想到。
她要走,又被肖丽丽拉住。
付晚晚说:“你干什么?”
肖丽丽说:“里面到处都是记者,你跟我走。”
付晚晚拂开肖丽丽的手,说:“我不信你。”
肖丽丽再次拉着付晚晚的胳膊,冷漠说道:“你信不信我随便,但你拽不过我。”
她说的是事实。别说付晚晚胃里只有一盒牛奶垫底,就是她吃得饱饱的,也不是肖丽丽的对手。
付晚晚被肖丽丽连拖带拽,塞进车里。
付晚晚只恨自己为什么不听付凯的话,好好运动,养成一副健康的体格。
“有什么事还要上车说?”付晚晚问。
肖丽丽不言语,只是发动了车。
付晚晚一开始没怎么害怕,毕竟肖丽丽就算再狠毒,也只是背后使点见不得人的手段,明目张胆抢人这种事,她还做不出来。
但现在,她看着肖丽丽面无表情的开车,忽然有种不好的念头在心中划过。
肖丽丽……该不会是想杀人灭口吧。
付晚晚想想,心里一阵寒凉,这还真是肖丽丽能干出来的。
付晚晚同肖丽丽是一个大学的,肖丽丽比她大一届,算不得同学,但他们关系一度非常要好。
对付晚晚来说,能和别人发展到要好的程度,实在很不容易;而有一个人能受得了付晚晚的性格,同她比别人亲近,也是不易。
肖丽丽人长得很艳丽,是那种具有侵略感的美,大学时代不乏追求她的男人,都被她拒绝。如果被拒绝后,还对她纠缠不清的,杀人灭口也不是没有。
当然,不知真的“杀”,只不过找几个人,对人恫吓一番,让那人不敢放肆,这点手段还是有的。
肖丽丽见付晚晚神色有异,问道:“怎么,怕我卖了你?”
付晚晚非常诚实地说道:“不怕,我好似懒作,没人买。我怕你杀了我。”
肖丽丽听了,难得露出微笑,说道:“这么多年了,你的年纪,都活到狗身上了?”
付晚晚很是不乐意,我的年纪,都活到自己身上了好吗?
“这么多年了,你的年纪,都活到你身上了哈。”付晚晚打量着肖丽丽眼角细细小小的皱纹说道。
肖丽丽说:“果然,嘴巴依旧不饶人。”
付晚晚忽然觉得和她打嘴仗一点都没趣,她又不是陆长安,我为什么要和她打嘴仗啊。
遂不再说话,看向窗外。
肖丽丽见付晚晚不理她了,又把刚刚的笑脸去了,换上一副无喜无怒的表情。
肖丽丽带付晚晚去的是一家高级会所,付晚晚以前不常来这种地方,警惕性很高。
但纵然她警惕性再高,也无计可施——谁让她体力不如人呢。
肖丽丽领着付晚晚,准确的说,应该是抓着,用两只手牢牢抓住付晚晚的胳膊,让付晚晚动弹不得。
进了一间包厢,包厢很雅致,几乎和咖啡间没什么差别,只除了有五六个壮汉煞风景之外。
付晚晚被肖丽丽“请”着,坐到了肖丽丽对面。
沙发是舒服的,如果身后那几个壮汉也消失就好了。付晚晚想。
肖丽丽说:“本来我还不想这么干,可你说你爱陆长安,真是把我震惊到了。”
付晚晚撇了撇嘴。
“你电影是我让人压下来的。”
付晚晚说:“我知道,不然谁会那么闲,吃饱了撑的?”
付晚晚明知对面不是陆长安,却还是忍不住顶嘴。这和同陆长安撒娇似的打情骂俏不同,肖丽丽不是陆长安,不会对她纵容,但付晚晚习惯了,并且现在还挺生气。
肖丽丽却不恼,饶有趣味的说:“那你怎么不来找我?我让付旋去找你,你也不来?”
付晚晚笑了,被气的:“我找你干什么?求你烦过我一马,你会听吗?真好笑。”
肖丽丽不言语了。
长久的静默。
付晚晚有点不适应,开口说道:“肖丽丽,我打不过你,你想干什么就快点,要送我去极乐世界更好,我先谢谢你,让我和陆长安团聚。”
她虽然疑心陆长安并没有真死,但更疑心陆长安的‘死’就是肖丽丽的阴谋,所以即使在心里把陆长安没死说了好多遍,但和肖丽丽如此正经对话的时候,她还是不说陆长安没死。
肖丽丽却很诧异地说:“我杀你?我为什么杀你?”
付晚晚想,拜托,我后面要是没有那么多大汉,你这句话还有点说服力。
付晚晚连眼神都不想给肖丽丽,但是为了表示自己的鄙夷,她还是给肖丽丽翻了个标准的白眼。
肖丽丽都要被付晚晚气笑了,她把身体后倾,倚到沙发靠背上:“既然你这么想我,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说着,给付晚晚身后大汉使了个眼色。
付晚晚看到了肖丽丽的动作,她以为那大汉也许要杀她,挺直了脖子,闭上眼睛。
心里想着,陆长安,你要是真死了,我去和你做鬼夫妻;你要是没死,可得给我报仇,不然我变成鬼都饶不了你。
肖丽丽笑道:“付晚晚,我真要杀你,你都死好几回了,知道你去淮凌镇的时候,陆长安为什么鬼打墙似的找不到你吗?”
付晚晚睁开了眼睛,转了转脖子,眼睛还在,脖子也还在。她舒了口气。
原来身后那大汉并没有拧断她的脖子,或者打破她的脑袋。
只是面前桌子上多了一份合同模样的文件。
付晚晚疑惑地抬头,看着肖丽丽。
肖丽丽却抬了抬下巴,示意付晚晚看文件。
付晚晚拿起了那份文件,只见上面几个大字:遗产转让。
她抬头,不解地看着肖丽丽。
这回轮到肖丽丽疑惑了:“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陆长安,之前立过遗嘱,把所有遗产都给你。”
这付晚晚倒是不惊讶,只说了声:“哦。”
肖丽丽见付晚晚这声,不像是真懂,又不像真不懂,就说:“你签个字吧。”
“转让给谁?”
“你哥。”
“付旋?算了吧,付旋就是个败家子,要是给付凯……那也不行,这是陆长安给我的!”
付晚晚说这话的时候,颇像一个保护自己食物的小孩。
肖丽丽摇摇头,有点可惜的想,若是陆长安还在,有人惯着她,可陆长安死了,她就连顶嘴都没那么气人了。
为什么呢?因为没人能护着她了吗?
肖丽丽想不出原因,便不去想原因。
“你不是最喜欢你那部电了?你签了,电影下个月如期播放;不签,就让它烂在仓库里吧。”
付晚晚哪是能被逼迫的人,脾气也大得很,说:“烂就烂吧,那能值几个钱啊,陆长安给我留的,够我随便拍电影了。”
肖丽丽见付晚晚糊涂劲儿又上来了,有点不耐烦,但还是强压了下去,说:“你签也得签,不签也的签,我和你说这些,只是让你做个明白鬼。”
“你又不杀我,这明白鬼我是做不成了,明白人还差不多。”付晚晚嘻嘻笑道。
她笑着的时候,眼睛并没有看肖丽丽。
而是看向肖丽丽的后方。
付晚晚身后的大汉们也都变了脸色。
肖丽丽回头,只见听见一阵脚步声,付凯赫然站在她身后,而付凯的后面,竟是一排荷.弹实.枪的人。
肖丽丽再次转过身,看着付晚晚说:“你早就知道,在拖延时间?”
付晚晚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不想做明白鬼。”
肖丽丽点点头:“你走吧。”
付晚晚当真起身,连带合同一起拿在手里:“这东西我看你也用不上了,我帮你扔了,又环保又方便,你怎么谢我?”
付晚晚又变成了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肖丽丽倒是没恶语相向,只是说:“你真打算给陆长安守寡?”
“守寡”这个词,深深地触痛付晚晚的内心,她从胸腔里喷射出这句话:“你大清早亡了,少在这儿诈尸!”
付晚晚一尖刻起来,肖丽丽熟悉的付晚晚就回来了。只不过那时候,付晚晚的尖刻从来不是对她。
说着,付晚晚一甩袖子,自己先跑了,付凯让身后的人跟着她。
肖丽丽见付凯还没有走的打算,就问:“你一直跟着我们?”
付凯说:“你可能不知道,晚晚回槟城之后,给我打了电话。我怎么可能让她一个人。”
肖丽丽点头了然道:“原来是你。我说付晚晚的命真好啊,陆长安死了,哥哥还活着;就算一个哥哥死了,另一个哥哥还活着,你说是不是,付凯?”
从关系上来说,付凯是肖丽丽的丈夫的哥哥,她也该叫声哥哥才是;从年龄上来说,付凯也比她大许多。
然而肖丽丽就是直呼其名,非常不客气。
付凯也很不客气地说:“我和付旋都不会死,还有,你也不是命不好,只是你看不见而已。”
肖丽丽“哼”了一声:“谁?你说付旋?”
肖丽丽很是放肆地笑了一声:“你们付家的人,就只会欺负人。”
“没人欺负你,更没人逼你和付旋结婚。你为什么要和付旋结婚,你心里清楚。”付凯说完,带着身后的人走了。
到门口的时候,没转身,只是说:“我侄子也五岁了,你不承认是付旋的妻子,这没什么,你要还认你是你儿子的母亲,请你,在他记事之前,早作决断。”
“什么决断?离婚还是不离婚?婚我是不会离的,凭什么,你们害得我家破人亡,我只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我没错!”肖丽丽说着,不知道是说给付凯听,还是说给她自己听。
付凯依旧没转身,只是说:“第一,决断并非离婚与否,而是生,还是死;第二,你父亲的事,我能调当年的卷宗,你大可以看看,和我父亲,到底有没有关系。——你如果看了还是不信,我也没办法。”
肖丽丽听完了,问:“你们要杀我?”
付凯终于转身了,他望着肖丽丽说:“当然不,你在西桥制造车祸之前,也不会说‘我要杀陆长安’,难道不是吗?”
第29章
陆长安的贴身秘书李景宗, 找到付晚晚, 他给付晚晚带来了遗产继承文件,像是怕付晚晚听不懂, 还给她桩桩件件地讲陆长安在哪里有资产。
付晚晚竟然没有做出不耐烦的样子, 一件一件地听着。
他们身处陆长安常年住的酒店房间之中,在肖丽丽将付晚晚带走后, 付凯强烈要求付晚晚回他们付家老宅,说是自己会陪着她。
付晚晚只是一笑, 说你还是去陪你的美女主持人吧, 我要等陆长安。
付凯很悲伤地看着付晚晚, 再一次说道,他已经死了。
付晚晚还是那句话,我不信。
等到李景宗说完,付晚晚翻看着文件, 她一向最讨厌麻烦, 也很讨厌看这种文件, 从前她一向俗务不沾身, 现在却主动地、认真地观看, 倒叫李景宗很是惊奇的同时,又涌上了一股担心。
付晚晚的表现实在太不同寻常了。
李景宗说道:“太太,您如果不想插手,也不是没有办法。”
付晚晚头也不抬,问:“为什么不想插手?”
李景宗说不出来了,陆长安的遗产, 千万人瞩目,怎么会有人不想插手呢?
可李景宗总觉得,以陆太太本来的性格,是必定不想接手的——从他处理过许多桩付晚晚的烂摊子来看。
“如果,您嫌累的话,只吃分红也可以……”
付晚晚却笑了:“我不累。”
她抬起头,看着李景宗——李景宗长了一双看起来很可靠的脸。
付晚晚缓缓地、轻轻地问:“李秘书,我问你一句话,请你同我讲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