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总想碰瓷我——见荷
时间:2019-05-01 09:10:17

  他双目含悲,再看一眼榻上的主人,转身退出内殿。
  太皇太后还陷入魔考中,又低低唤道,“陛下……”
  濒死一刻,傅彦行不知道她思及皇考的原因是依旧愤恨还是临时之前的悔恨歉疚,便道,“皇祖父驾崩二十多年了。”
  太皇太后脸色一一怔,灰色的眼珠一下迸发光芒,像是才意识到她的身份一样,声音尖锐起来,问,“你,你是不是杀了晋王一家?”
  傅彦行摇头,“没有。”
  傅毓如今在外游历,傅敏被处死,晋王令几个孩子都软禁起来了,他们不会死,但在死之前,也不会有自由。
  “我不信……”她爬起来,恶狠狠地盯着傅彦行,“你有那么好心?你不会的,你一定杀了他们……”
  浊泪从太皇太后眼睛里流出,傅彦行却觉得可笑,“皇祖母,是否你这一生,从未把我们当做一家人?”
  太皇太后神智恍惚,情绪暴躁不已,“什么一家人,不是。当年是他用了下作手段欺骗我……我没有错。他明明答应过我,让我的儿子当皇帝,他自己食言了,不能怪我,是他的错,是你们的错……”
  傅彦行想起他父皇临走前说的那句话,方才明白他的那句,“儿臣替他还债了,让他莫要再内疚”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他却替先帝心疼。
  兴许当年他父皇并不是不知道自己患病的原因,却因为对父母亲的爱而假做不知,最后妄想用生命去偿还皇考对她的歉疚。
  可是她的心太偏,又从不知足,辜负了两位帝王的好意。
  如今这样缠绵病榻,疯疯癫癫,他很想问一句,值得吗?
  但最终他什么也没有问,转身走了出去。
  傅彦行看一眼这位对太皇太后忠心耿耿的老太监,道,“照顾好她。”
  钟意叩了个头进屋去,傅彦行负手而立,听见内殿响起了摔盘摔盏的声音,还有她的哭声,和她嘴里喊着的“王爷”二字。
  他静静立了片刻,毫不迟疑地出了璟阳宫。
  涟歌发现,自璟阳宫回来以后,傅彦行整个人十分不对劲,表情比平时严肃些,脸色也比平时沉。
  夜里,等宫人都退出了,她爬进他怀里去问他,“行哥哥,皇祖母的身体很不好了吗?”
  傅彦行却忽然收拢手臂,将头埋在她的肩膀上,低声道,“眠眠,我们能在一起,真的是太好了。”
  他在他皇考和太皇太后身上,看到了爱而不得的疯狂和可悲,便由衷地庆幸,自己所拥有的,是这时间最好的。
  她摸摸他的脸,心道,行哥哥这是伤心过头了?怎忽然说这个。
  但她心中软成一片,便伸手紧紧环住了他的脖颈。
  嗅着她身上馨香和热意,傅彦行后仰着身子猛地呼一口气,不愿与她分开,好半天热出了汗他才拍拍涟歌的背。
  涟歌松开点距离,红着眼睛看他,傅彦行在她眉心亲了亲,涟歌觉得痒,反倒把脸贴过来,轻轻蹭他的脸,权做安抚。
  傅彦行一双手无意识地抚着她的背,慢慢地就变了味,直接将人抱起来往榻间走去。
  这两日他惦记着涟歌可能还没完全明白那事,怕太频繁了会吓到她,故而自己强忍着没碰过她。
  被放倒的时候涟歌下意识地去看他的眼睛,见是红红的,一下明白他要做什么,便挣扎着不让他亲,要与他讲条件,“行哥哥,说好的,我要在上面。”
  傅彦行被逗笑了,吻住她的唇,含糊道,“好,让你在上面。”
  在上面的后果便是,推迟到第二日的回门,她却睡过头了。傅彦行都上完朝回来了,她还在睡。
  他将人弄醒,涟歌尚且不大清明,迷迷糊糊问他,“行哥哥,要干什么啊?”
  傅彦行在她挺翘的鼻梁上捏了捏,问道,“不想回门了?”
  涟歌一下灵性了,瞧见外头天色大亮便心道不好,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这时才看清自己身上留的拿着痕迹——真叫人脸红耳热。
  帝后回门,全程戒严。御撵走在安静的大街上,涟歌还在打瞌睡,傅彦行有些心疼,将人扣在怀里,让她枕着他的胸膛睡。
  萧府众人从昨日就在盼着,后来皇帝遣人来通知今日才回来,他们还有些担忧是新婚里涟歌惹了陛下不快,不让天回了。但今日竟见陛下亲自陪着涟歌回门,满府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乌鸦鸦跪了一低,喊着,“皇上万岁”“娘娘千岁”的,涟歌并不喜欢被家人跪拜,亲自将几个长辈扶起,道,“在家里我还是那个我啊,你们叫娘娘,我就觉得你们不拿我当一家人了。”
  傅彦行也道,“如今我们以晚辈的身份回来府中的,请祖母,父亲,母亲,大伯,大伯母不要多礼。”
  萧府中人面面相觑,最厚还是萧元敬先反应过来,将夫妻俩迎进大门。
  将傅彦行请到正堂,让几位男丁作陪,林氏和王氏则将女儿拉到了福寿居。
  林氏在外头忍住了,回到屋内,便忍不住抱着涟歌边笑边掉泪珠子,边唤道,“眠眠,眠眠。”
  萧老夫人被她的情绪一带,也哭做一团。
  涟歌安慰这个又哄哄那个,觉得自己的情绪也有些酸楚,要哭不哭的,王氏怕了,劝道,“母亲,弟妹。你们快别哭了,不然眠眠都要哭了。”
  萧老夫人和林氏这才止了泪。先问她在宫中习不习惯,又关心洞房那夜的事。如今她嫁入天家,子嗣是头等重要的大事,林氏红了红脸,问她,“眠眠,这几日,陛下都歇在你那里吗?”
  涟歌觉得母亲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奇怪,便答,“我们都住在宸阳宫里啊。”意思是他肯定和她歇在一处啊。
  林氏惊了,“你没住凤藻宫?”
  涟歌点点头,“我和行哥哥住在宸阳宫里,不是住得凤藻宫。”
  林氏一下笑了,“好,好,好。”
  她觉得剩下的话根本不用问了。
 
 
第91章 日常
  傅彦行那边,因他是皇帝, 萧家几个男人便没有那么随性, 尽管他将态度放得挺软, 那几人还是十分恭顺拘谨。
  傅彦行想了想, 命人取出从宫里带来的酒, 说要同长辈兄长们共饮。
  他是皇帝,自然没人反对。
  三杯两盏下肚后,萧元敬发现这位皇帝女婿确实对他们挺随和,一点也不端架子, 因此恭敬之余,倒愿意多说两句话了。
  从涟歌小时候的事开始说起, 和着酒断断续续聊了一个时辰。
  末了,萧洵道,“陛下,前几日,我与宋世子碰过面了。”
  宋淮远如今换了个身份, 在王恪营中做了副将, 后听闻帝后大婚之事, 曾悄悄来过几次萧府想见见涟歌, 都被云卫给挡了回去。
  直到涟歌成亲第二天,他才私下里拦了萧洵,想请他转交一份礼物给女儿。
  萧洵自然不愿意,若不是看在他尚算本分没有将妹妹的身份抖出来的份上,估计还会命人打他一顿。
  毕竟他如今有爵位在身, 硬碰硬也不怕宋淮远。
  傅彦行并不惊讶,“朕知道了。”
  他觉得,有必要和此人再好好谈谈了。
  及至走时,林氏和萧老夫人又哭做一团,涟歌上了御撵,有点儿心酸,问傅彦行,“还能回来吗?”
  实际上她自己是明白了,往后不能再回来了,可到底不舍得。
  傅彦行将人紧了紧,说道,“你每个月初一十五可以请母亲和祖母入宫。”
  涟歌点点头,心里还是觉得闷闷的。
  回到宫中,她先回宸阳宫去休息,傅彦行则另有要事。
  ——流安来报,燕王殿下已经在勤政殿等候多时了。
  兄弟二人碰面以后,闲话不提,傅彦彻自晋王一脉凋零过后愈发沉默。见礼过后道,“陛下,关于我手中的兵力……”
  傅彦行拨了拨茶叶,问,“如何?”
  傅彦彻便将魏尧前些日子找到他请求帮他带兵的事说了,却请罪道,“往日的念头,是臣弟糊涂,请皇兄多责罚。如今我只想做个闲散王爷,且我在军事上并无天分,想请皇兄将我手中多余的兵权收回,给真正的将才们掌控,以保我大楚二百年基业。”
  傅彦行并未真的想责罚他,却有些意外他会如今天这般主动。
  他想起魏尧此人狡猾奸诈,常留在傅彦彻身边也不是个事,他便问,“你也不小了,该迎一位王妃入府了。”
  他是知晓魏尧的女儿目下就住在傅彦彻王府内的,但不知燕王待她是个什么心思,不等傅彦彻回答便提醒他道,“你那位表妹,若真的喜欢,留在身边亦无不可。只是我瞧着她难和魏尧真的撇清界限,你若真想娶她,便要做好面对有这样一位丈人的准备。”
  魏尧做傅彦彻舅舅的时候,傅彦行尚且不那么担忧,可如今自己成了亲,晓得枕边风的厉害,他自己面对涟歌的时候尚且把持不住,他这位耳根本就软的弟弟,若真娶了位多事的妻子,怕才是后患无穷。
  傅彦彻本来就对魏漓不曾动过心,如今也只是看在血脉的份上才将她好生养着,没了魏太妃和魏尧的逼迫和控制,他对自己的婚事能做主。早就想好等魏漓身体再好些,从朝中挑一位和他关系不错的身家清白干净的男儿将魏漓嫁过去。
  便道,“臣弟暂且没有那个福分,同皇兄一样,能迎得佳人。”
  意思是不想成亲了。
  傅彦行倒不意外,却免不了要叮嘱两句,“若你有中意的姑娘,来和朕说,朕自当为你赐婚。”
  弟弟这么上道便交出手中兵权,他做哥哥的也要投桃报李才对。
  傅彦行脑中闪过一个清冷的人影,只一瞬便消失。他笑了笑,道,“臣记住了。”
  待傅彦彻走后,傅彦行才又命霍青去兵部将宋淮远宣进宫。
  涟歌躺在榻上打算继续补眠,却听莳萝来报,华昭公主在外殿求见。
  她一怔,让她请傅昕妙进来,自己急忙下床。
  先前关系便不错,如今又成了姑嫂,傅昕妙着实欢喜。在他们大婚第二天便想来见见这位新嫂子了,但那时候涟歌和傅彦行去了华清苑,她扑了个空。
  这次是静成太后知道儿子是个勤奋刻苦的君王,怕他顾不上自己新婚的皇后,命女儿陪涟歌来了。
  她当年新进宫的时候,虽是皇后,尊贵无比,但先帝忙,当时的太后又对她淡淡的,也没有小姑可聊天,亦难和那些妃嫔交心,着实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适应宫廷生活。
  静成太后心疼儿子,也爱屋及乌想对儿媳妇好一些,便这般体贴。
  但涟歌没想到的是,傅昕妙捧了一堆书本过来,道要和她讨论学识。
  涟歌虽然读的书挺多,但并不爱这些枯燥的书本知识,一时有些懵。
  傅昕妙照着念了好些之乎者也过后,苦恼道,“皇嫂,湾湾也不爱看书,我很多东西不懂的,又不想去问太傅,几个哥哥们也没空管我这些事。往后我有不懂的,可以过来问你吗?”
  涟歌实话实说,“我也不爱看这些。”
  傅昕妙眨眨眼睛,惊讶道,“怎么会,皇嫂的哥哥可是探花郎啊。”
  换言之探花郎的妹妹也应该是才女才对啊。
  涟歌道,“这个嘛,术业有专攻,我确实不爱看那些东西,不过我医书看的还不错,话本之流的也行。你要问旁的,兴许可以来问我。”
  傅昕妙这才肯说出今日的目的,问她,“那我有不懂的,可以请皇嫂帮我去问问探花郎吗?”
  小公主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飘忽,脸蛋都染上了绯红,涟歌如今就是过来人,便隐约猜到她的心思。
  知道小公主大约对她哥哥有些兴趣,只是不知这种兴趣到底是各种感情,她便道,“妙妙,不妨等我问过我哥哥,再回答你好吗?”
  傅昕妙能得她这一句话,高兴不已,立即又让宫人取来一本书,道,“皇嫂,能不能让探花郎给我签个名。上次你答应过我的。”
  涟歌翻看过后发现竟然是萧洵之前写的一些策论和诗赋,只是她竟不知居然有人将她兄长所作收集整理成册了。
  看样子,这位小公主对她哥哥是真的上心呢。
  涟歌让莳萝将书册收了,捏捏傅昕妙的脸,对对她道,“晚些时候我就命人送回萧府去。”
  傅昕妙高兴坏了,又拉着去安寿宫看静成太后。
  宋淮远自兵部入宫,傅彦行掏出当初辗转落入晋王手中的护符交给他,道,“宋家军的兵权,朕还于你手。望你能早日重振君威,强大宋家军。”
  宋淮远沉默片刻才接过,道,“臣谢主隆恩。”
  他这些年改头换面到各地经商,积攒了不少家业,虽未料涟歌真的会嫁入皇家,可如今涟歌成了皇后,他怕是再无多少机会见她了。便有些惆怅,想让萧洵将他整理变卖出来的家业转交给涟歌。
  他最是懂高门大户和皇庭内的阴私,又怕涟歌将来被旁的家世显赫的嫔妃比下去,便想让她能多些钱财傍身。毕竟哪怕是一国之母,也不敢说真的没有要私下用钱的地方。
  奈何萧洵拒绝了他,他今日便想求一求傅彦行,能再见一次涟歌。
  听了他的请求,傅彦行十分意外。
  他道,“你的女儿,可是如今宣宁侯府里那个,爱卿可别弄错了。”
  宋淮远一时不明白他的意思,却冷着脸道,“您知道的。她不是。”
  若不是季如霜能讨他寡母欢心,宽慰一下太长公主的晚年,单凭她曾对涟歌动手那次,宋淮远便会要了她的命。
  傅彦行面色转沉,道,“她不是也得是,也只能是。而眠眠,也永远只能是萧元敬的女儿,你明白吗?”
  宋淮远当然明白。所以他才按捺住这个秘密,除了上元节那次的冲动之外,并不曾上萧家去认亲。
  更遑论如今涟歌成了皇后,既尊贵又危险的位置,一举一动皆受言官瞩目,倘若身份有变,首要受到伤害的,便是它。
  宋淮远垂首,道,“臣明白陛下的意思,臣会回到宣宁侯府去,撑起侯府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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