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烟柳重——秋不来
时间:2019-05-07 09:26:50

  那天之后,木烟和沈之言再也没有见过。但他却像被女学生下了诅咒,夜夜梦里不停复现那场车祸和女孩在他怀里昏迷的样子。
  沈之言渐渐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某个阴暗丑陋的念头,某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可耻地在梦里,摸女学生的脸,亲她的下巴,最后……身下一阵湿意,他从梦中惊醒。
  他黑着脸起身进入浴室。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
  他不缺女人,不缺性生活,两三个一起玩是常态。现在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中学女学生……着实无法想象。他承认自己不是个好人,一个晚上能从这个女人的床上爬到另一个女人的床上。但是,不玩未成年人是底线,他的认知里,在他的朋友圈子里,做这种猥琐龌龊事的男人应该被化学阉割。
  可是,事实上,即使行为没有出格,他已经在精神上打脸,沦为自己最鄙视的那一类下作人。
  沈之言开始越发频繁地夜不归宿出入各种高级会所,令他心惊胆战的是,他无论对着哪一张面孔,一闭眼都是那个女学生,皱眉的,哭泣的,委屈的……他烦躁地不行,小模特痛苦不已,可是他怎么都不尽兴,最后竟然硬着结束,想着女孩的样子自己用手解决了。
  沈之言自嘲的笑了笑,暗骂自己变态。
  这样的日子让人饱受折磨,生理上的耻辱,精神上的扭曲,沈之言每每都要压抑自己去中学逮人的冲动。他开始上网查询恋童癖的资料,越发唾弃自己,烟抽的越来越凶,失眠加剧。
  直到一天晚上,夜深人静时咒怨一般的女孩不约而至,她躺在他怀里咬唇忍耐疼痛的样子在脑海中挥散不去,沈之言的欲望又上来了,他咬着烟头,随手拿起刀,在左臂上切了一道口子,疼痛转移了他的注意力,情/欲消去。
  这个方法让沈之言找到了发泄口。
  左臂上的疤越来越多,他半个月瘦了6斤。
  家里人以为是得了什么绝症,让他去看医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精神早已腐烂发臭,蛆虫游走,而且,已经开始蚕食他的肉体。
  后来,沈之言遇到了他的心理医生,秦漾。
  秦漾初期以为他是精神分裂,治病又抵制治病,乐此不疲地和她周旋,不坦诚,配合度极低,秦漾没遇到过这种花钱逗医生玩的恶劣病人,他想求助又羞于启齿。
  但是出于职业道德,她只得和他慢慢磨,无限地拉大耐性,像包容青春期的孩子。终于有一天,他松了口,秦漾对他的遭遇颇为同情。这人是一个道德感低却又异常坚守底线的矛盾体。
  她不停地向他灌输他的沉溺是选择性的,只对那个女孩才会有突破底线的冲动,是因为女孩激起了他的缺失感,不是恋童癖。但是他陷在自己是恋童癖的标签里无法自拔,自我暗示异常强烈。
  经过三个月的疏导,他好了很多,开始面对这段游走道德边缘的偏激情感,也不再用刀自残自虐。但是,这一切也仅限于秦漾在身边。
  他的心理医生像根救命稻草,她帮他重新找到人格,支持他,理解他,她能让狂躁自弃的沈之言觉得自己是正常人,拥有正常的情感。
  “我的灵魂跟我说我离不开你,你说怎么办吧?”他那天笑着跟她说起,秦漾一直记得他躺在椅子上说着亦真亦假虚虚实实的话。明明知道不可信,可是她大概也犯魔怔,违背了职业道德。是的,她对自己的病人动了心。也许是和他周旋的那些日子产生了情愫,也许是他坦白的那一刻她觉得触动了,也许……谁知道呢。她喜欢他对她不甘又不得不屈从的依赖。
  可是,秦漾一向是果断清醒的人。她和沈之言坦言,她目前对他是有感觉的,但是她也知道沈之言内心深处有个被他强行暂时尘封的女孩。
  所以两人说的很清楚。沈之言说家里催婚催的疯狂,如果今年他遇不到真心喜欢的,他就直接和秦漾领证结婚。秦漾说可以接受,大家都是自愿的原则。如果生活在一起,之后谁找到了真爱,另一方也不要责难,大方让行。
  两人一拍即合。
  终于,在年底,沈之言和秦漾完婚。结婚的前一天,沈之言抱着赌徒的心态,一个人开着车,第一次停在了学校门口。他也不进去找,就坐在车里等,不奢望不勉强,纯粹想给自己最后一个疯狂放肆的机会。他从早读守到晚自习,都没有看到那个女生。他认命了。
  其实,那天木烟因为重感冒请假了,没有去学校。
  ……
  第二年年末,秦漾生了童童,两人的关系进了一步,可是升级的关系对沈之言的治疗产生了极大的负面作用,最后导致治疗停止。
  当他们是两个独立的个体时,秦漾的建议他会采取,因为她是心理咨询师,是他的心理医生,他们有距离,他无条件信任她的专业。可是结婚之后,她更多的时候是他的老婆,是他身下的女人,是他孩子的母亲,他可以掌握她,她们两人太过于熟悉,沈之言的治疗变得非常艰难。
  两个人不好不坏地过着,不吵架不亲昵,无所谓糟心开心。
  童童7岁那年,36岁的沈之言撕开了尘封的禁条。
  那天是童童的生日宴,也是圣诞节,他开车去大学,准备接大一的侄子回酒店吃饭。
  无论如何,他都没有想过会遇到当年车祸的女孩,更想不到七年后,他能在大学门口一群卖圣诞蛇果的女孩里,一眼认出她。
  漂亮的杏眼,乖巧的长相,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出落得越发清丽袅袅。
  他隔着车窗贪婪的望她,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无法言喻的心动。他让侄子打听了女孩名字,姓木,单名一个烟字。
  隔了七年,我才知道你是谁,压了多久多重,都不足以封住,我的心魔。
  只是,对于木烟来说,连当年肇事者的脸,她都记不清。想起那天,只有疼痛和遗憾的记忆。打那天起,她再也不骑车,对马路莫名有恐惧感,一直都不愿意考驾照。
  ……
  沈之言回去之后立刻找朋友帮忙查木烟的资料。她出身在乡下,父亲有一间小化工厂,母亲务农,一路考上来的成绩都非常亮眼,最后进了名校,学的是英语专业。勤奋的姑娘,他七年前就知道她有多努力。大学期间木烟谈了一个男朋友,陈炤。
  沈之言拿着木烟的资料给秦漾看。
  秦漾刚开始一脸不解,只片刻之后便理解了他的用意,无需他说一个字。
  她像老朋友那样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说的,我自然会兑现。”
  他们开始处理两人的财务,一点都不拖泥带水。秦漾只提了一个要求,孩子归她。沈之言没有半分异议。
  这不算奇葩,最奇葩的是,沈之言竟然会跟她聊他这盘棋的进度,自己所有做的事全盘托出,甚至还询问她的意见。她又像个置身事外的专业心理咨询师,听他的所有负面情绪。
  秦漾真的不知道自己和他谁更疯狂。
  但是他的行为越来越出格,秦漾忍受不了。
  沈之言派人实地考察,收集了污染水源附近村民的意见,将木小六工厂的污染状况各项数据资料统统整理好,交给了市环保局,他特地建议,“从严处理。”
  这一罚款下去,木小六是没有了活路。父债子偿,木烟不可能无动于衷。
  沈之言开始声势浩大地给儿子找英语家教,开价很高。消息一出来,在职的在校的前来应聘家教老师的人一堆。沈之言只看名字,不看资料,一一打回,没有她。
  他的耐心不足以等她主动听到消息。他安排了几个大学生在校门口发招聘信息。
  处心积虑,日思夜想,终可收网。
  果然,她来了。
  ……
 
 
第68章 安顿
  “世上没有那么多幸运,没有那么多不幸,很多都是人为的,只是当事人不知道。”秦漾说完陈年往事,像被抽光了所有力气,整个人不得劲儿。但是,内心也轻松不少,卸了快大石。
  午后的阳光明明应该燥热,木烟却觉得浑身发冷,从头凉到脚。如同楚门的世界,主角活在别人的设计中,一切都是假的,她的人生只为了被别人围观。
  “抱歉,”秦漾给她的杯子加了些热水,“我阻止不了这一切。”
  木烟不言不语,盯着杯子里冒出的热气,眼里一片死寂。
  秦漾怜悯地望着对面的女人,不太能确定木烟此刻的想法。从她说完话到现在,木烟全程垂着眼帘,没有看她一眼,或多或少还存在抵触情绪,或者在努力消化信息。
  秦漾两手交握,极其有耐心,等她接下来的反应。
  半晌,木烟才缓缓启唇,“你泄密。如果你前夫告你,你要吃官司。”
  秦漾点头,“理论上是这样。但私以为他不会,毕竟我是童童的妈。我顶多自己过不了自己职业底线的坎儿,但是,对你,我有些说不上来的情绪,说出来,当给自己解压了。”
  木烟抬头看她,秦漾觉得她已经差不多消化好了,果然只听见她平静地说,“谢谢你,晚醒总比不醒好。”
  秦漾笑了一下,“会扎人,生命力也确实顽强。”
  木烟起身,神色淡淡的,“谈不上,就无可奈何罢了。事情已经发生,我没有办法改变过去,只能往前看,当务之急是解除婚姻关系。你的建议,我会考虑。”说完,木烟转身就要离开。
  “木烟,”秦漾叫住她,“无论如何,给自己留条后路。”
  她点点头,离开工作室。
  ……
  木烟到家后,先帮周桂芬收拾了包裹。当她提出可以让周桂芬回家住几天,周桂芬别提多高兴,这段时间真是憋坏她了。
  “怎么又愿意我回去了?”周桂芬满脸都是笑意,她早就想家了。
  看着母亲抑制不住的开心,作为女儿,木烟无比愧疚,她自私地把周桂芬绑在身边,好让自己心安,其实母亲快不快乐,她根本顾不上。
  “妈,”木烟坐在床上搂着她撒娇,“我可爱你了。”
  周桂芬拍拍她的头,“这么大人也不害臊。”
  木烟像小时候寻求安全感,低头埋在母亲怀里,说了一句最想说却不敢说的话,“我想我爸。”
  如果她没有遇到沈之言,也不会连累父亲。爱面子的木小六还能开着他效益一般但是足以让他吹牛的厂子,高高兴兴地过个晚年。
  想到这里,木烟心脏难受的要裂开。
  周桂芬摸摸她的后脑勺,长长叹了口气,“会好的烟烟,你爸也希望你活的自在点。”
  木烟松开周桂芬,揉揉发酸的眼睛,“妈,我明天送你回家,后天上来。学校那边我把课务都调开了。”
  ……
  木烟带着周桂芬回了老家,老房子可怜的缩在村庄深处,无人问津。长期无人居住打理,桌上椅上都是灰,木烟和母亲打扫了一上午。
  都是熟悉的东西,可早已物是人非,难免让人触景生情。周桂芬回来看不到老头子,也没有人和她拌嘴,满眼都是空落安静,她难受地哭了一会儿。
  木烟无法安慰母亲,因为她自己心情也是一团乱麻,悲伤的情绪无法缓解。她带着烧纸去了木小六的坟前。
  “爸,我看你来了。”木烟恭恭敬敬磕了个头,拂去坟上的枯叶,“明天我就走,妈想回来,我就送她回来了。”
  木烟手心摸摸墓碑,手背蹭蹭刻字,无法割舍。木小六三个字,看着看着没有忍住,倏地泪流满面。
  “工厂没有搞砸,不是你的原因。你没有错,你一直都做的很好……”到这时,四周无人,她才敢说出来。
  可是木小六听不到了,他带着自责含恨走的。
  说不下去,木烟额头抵着墓碑,在寂寥的旷野嚎啕大哭。遗憾,恨意,后悔,无助……撕心裂肺的痛。
  ……
  祭完木小六,木烟去了村头,三姨周桂琴家。
  钱力正在院子里修摩托车,黑色的机油弄了一身。
  “在忙啊,”木烟带了一条烟和一袋水果,“你妈呢?”
  钱力把手在身上擦了两下,开心地接过东西。“在隔壁打麻将,姐你怎么有空来了?大姨也回来了吗?”
  木烟点点头,“她在城里待不惯。”说着,她往钱力工服胸口的口袋塞了一沓钱,“我明天就得回学校,我妈一人在家我不放心,你有空就帮忙看看,看她要不要什么东西,有事尽管打我电话。”
  “姐你这是……”钱力掏出钱就要还给她,“我肯定会去看阿姨,这是应该的,你给钱就见外了啊。”
  木烟还是塞给了他。
  “给你就拿着。”木烟拍拍他,“对了,我记得你有个朋友是不是在镇上做汽油生意?”
  “哪呀,”钱力笑,“他做什么生意,就是倒卖汽油,抓到就完蛋。”
  “这不没抓到嘛,”木烟笑,“我有笔生意你朋友做不做?”
  “什么?”
  “我有个朋友想固定找个地方散买汽油,他想便宜一点,又没有路子,所以我就想到了你。”
  钱力点头,“可以,姐你朋友要多少?”
  “先给一壶吧,如果用下来好的话,他就固定在你朋友那买了。”
  “那我帮你联系一下,他那边可以开车送上门。”
  木烟十分高兴,“那刚好,明天我就跟你朋友车一起回城,搭个顺风车。”
  ……
  第二天走的时候,木烟给周桂芬塞了个信封,说自己的重要东西,让她帮忙保管好。
  下午的时候,木烟直接回了别墅,跟着她到的,还有一桶汽油,她放在了楼梯间隐蔽的位置。她来之前,已经打发李嫂回了老家,她说这次回来她要和沈之言好好谈谈,让阿姨晚几天再来。
  ……
  晚上,她去了云湖楼。
 
 
第69章 深情
  木烟晃着小包徘徊在门口,没有急着进去。对着门站定之后,拍了拍脸,两手扯扯嘴角,努力调整好自己的表情,深吸一口气,开始敲门。
  敲了很久无人应答,久到木烟以为没人在家的时候,门突然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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