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里心跳地厉害,靠在暗道边,喘着气。
再一起身时,不知被什么东西刮了头发,整头墨发披散开,包裹住她的身躯,没顾上那么多,稳了稳心神,她寻找着出口。
白里顺着暗道向下走去,每走一步,边上都烛火都亮起来一寸,一点点铺开她的视野。
这里看起来稀松平常,扎堆的金银珠宝,粗略看起来就是大理寺卿吞脏的地方,再简单不过。
白里最初也是这么想的。
只不过,后来她发现了些端倪。
这暗道里有的地方长了青苔,加上处于地下,就显出几分湿滑,她脚上有伤,力道不够,险些滑倒,同时手按上了暗道两旁,也就是这一按出了问题,白里的手被壁上的凹凸刮出了血,她寻着看上去。
这道壁上,全部都是壁画,而且,看上去有几分奇怪,样子只能看出是人,具体上,男人女人也无法分清楚。
只见着每人身上都穿着厚重的长袍,手中举着一个手杖,杖上布满了奇怪的纹路,以及每个人的右手上,都纹着一致的图案,看起来像个圈,但是又向外不停地发散着。
白里一个个地向下看过去,这些壁画本来是站着的,但是越向里面走过去,每个人的五官由扭曲变得舒展,可依旧十分诡异,人也逐渐变得更加干瘦,他们的背渐渐佝偻下去,腿也弯曲下来,看上去,就像是在朝拜。
没错,就是朝拜,他们在向下面跪着,一点点地跪下去。
白里脚步愈发快了些。
她心里有点慌,或许是这气氛,或许是这阴森的壁画。
只是越看下去,白里越觉得眼熟,不知道为什么,这图腾似乎在哪里看到过,但具体在哪里又一时间想不起来,只是匆匆一面而已,难得记住。
走到图腾的尽头,是一个暗室,烛光到这里便停止了,不过光亮还在继续,暗室里有一大堆的夜明珠。
明亮如昼。
白里向前看过去,暗室中间似乎伫立着一个奇怪的模型,样子上像人,穿着……
厚重的长袍。
厚重的,长袍……
白里瞳孔猛得紧缩,看了眼后面的壁画,难道是?
难道是壁上的人?
她吞了口口水,还好是假的,就在她有这个想法的时候,白里突然见得那个模型,似乎在微微抖动,就像是在呼吸一般。
糟了。
糟了……
这好像是个真人。
白里抽出腰间的长鞭,一步步向后面退去,保持安全距离,随时准备迎战。
啪·啪·啪。
那人背对着白里鼓起掌来,每一声都在暗室里传着回响,荡来荡去。
白里握住长鞭的手更加用力了。
“丞相大人,您真的来了,真是没让本王失望啊。”
听到这话,白里心头一惊,这声音,怎么那么熟悉?
好像是白景承。
对。
绝对没错。
她向后退了几步。
“本王故意让刑部尚书走出这一步棋,之后再让管家在中间串通串通,没想到大人就这样轻易咬了勾呢,都说我里朝新相才智过人,本王看,也不过如此。”
一切都按照白里心里最坏的打算走了,原来,真的都是白景承一手策划的。
“丞相大人,现在路就在面前了,您还是看不清楚吗,所有能在父皇面前说得上话的人,除了您以外,都是本王的座下之宾,这皇位,必定是我白景承的,不过您现在反悔已经来不及了,本王也不想要您支持,看着您心里便着实厌恶。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他顿了顿。
“哦,对了,本王深明大义,看看黄历,还不错,特别适合死。”
听到这些话,白里心里只想到了几个字。
师傅当年经常教导她的。
不破不立。
对,不破不立。
白里索性不压低嗓音,完全用女声。
“什么皇位?什么丞相?兄弟,你在说些什么?”
果然,白景承听了这话以后迅速转过身来。
“什么?”
他的声音里面有些不可置信。
“今天老娘来这大理寺卿府上,只是想顺手摸点东西,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进了这鬼密室里面,也算是开了眼了,这皇帝老儿的宫殿里也没这么多好东西吧。”
白里抓起一捧碎珠子,攥在手里,又扬到天上,听着它再次掉落在地上的清脆声音,笑的轻狂。
“我说这位兄弟,别跟老娘说些没有用的,这宝贝儿,我一人儿也拿不走,我们各拿各的,也省得伤了和气不是。”
白景承没有说话,向前走了几步,看着面前的这个人。
仔细打量了几番。
夜行衣是紧身的,勾勒出白里的身段,凭任何一个人看,都是女人。
“就算你不是白里,你也得死。”
白景承拔出一边的剑,向白里砍去。
“兄弟,有话好好说啊,我少拿点,你多拿点,可以再商量啊,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白里知道白景承的武功在什么程度上,半斤八两而已。
放在过去,白里一定可以打赢他。
只不过现在这个程度,白景承怕是修炼了什么邪术,白里一时不敢肯定。
她长鞭一甩,直接打上他砍过来的剑。
“真是见了鬼了,在外面不小心撞上家丁,在里面还碰上你这么个瘟神。”
白里迅速抽回鞭子,下一秒打在他的手腕上,没有留一点余地。
白景承吃痛,却没有缩回手,一下子另一只手抓住白里的鞭子,剑直指向她。
糟了,不好!
第77章 回来了?大人。
白里身形一侧, 向左边斜过去,带起来右边的衣角。就在一瞬之间白景承的剑落了下来, 直接斩断白里的衣角。
好险。
白景承嘴角勾起邪笑,看起来有几分不甘, 他的眼角熬出猩红,手中的剑再次挥来。
白里将鞭子在手腕上缠出两圈,身子向后,用力拽着,想把鞭子从白景承的手中夺回来,奈何他不知为何力气变得那么大,把鞭子死死地抓在手里, 让白里没办法拽动一分。
既然没有武器,她便只能一直闪避。
白景承全力劈下一剑,白里双手交叉, 身子向后,用两手手腕的交接点架住剑柄, 没想到他的力气那么大, 在他力量的冲击下, 白里直接双膝跪地,却依旧无法承受住力气,她的身体向后靠过去, 渐渐接近地面。
这样可不是个办法……
距离近到白里看得清宝剑上的寒芒,甚至可以嗅到上面尘封许久的鲜血气息。
“本想着今日用那白里的血祭了本王这剑,没想到被你这个女贼占了便宜, 你应该感到荣幸。”
在白景承说话的时候,白里似乎觉得手上分量轻了些,这个机会一定要抓住,直接飞踢一脚,脚背崩起来,向上用力打上白景承的肘关节。
清脆的一声,白里猜测,这一下,他的胳膊估计是折了。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阴郁,嘴角的笑却愈发张扬起来。
白里借着这个机会用力扯着手中的长鞭,白景承却依旧没有松手,更可怕的是力气丝毫没有减少半分。
她的眼睛不可思议地睁大,这不符合逻辑,这不可能的,就算是一个中年男人,再身强力壮,也不可能对断骨这事一点都不觉得痛苦,这里,一定有什么蹊跷。
白景承低头看了看他的右臂,之后伸手一掰,一按,胳膊再次变得和之前一样正常。
这,这不可能啊。
难道没有骨折,难道只是脱臼?
她轻微地摇了几下头,一双杏眼瞪得很大,向后略微退了半步。
只不过白景承并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再次挥剑砍下,白里脑子里迅速做出判断,现在他的力气无比大,相对而言速度就变得有些迟缓,她身形敏捷,可以多采用闪躲的方式,之后关键时刻出腿与其抗衡。
白里就这样想着,几次躲开他的剑。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白景承像是不知疲惫一样,时间久了,她的力气渐渐消失,速度也会降下来,那样只能是死路一条。
刚才踢了一次胳膊肘,没有什么用,看来关节不是要害,那什么才是?
心口?
要想能用力踢到胸口,必须得借力才行。
白里杏眼清澈,眸光一转。
正好。
白景承向白里挥下一剑,她起初没有动,掐着时间,在剑芒马上要接触到她的时候,向后移了半步,趁着他继续向下挥剑的惯性,白里左脚向前一跳,踩上白景承的剑柄,他被白里踩得向下一动,但因为怒意未消,用尽力气想把白里甩飞。
就是这个空档,白里再次用力向下一踩,身子一旋,右脚踢向白景承的心口,之后伸手压住他的胳膊,左脚再接一脚,两脚飞踢,他重重地倒在地上,白里也扑倒在地,摔得生疼。
来不及缓解疼痛,白里赶紧回头看去,还好,白景承倒在了地上,没了动作。
她坐起来,重重地叹着气,歇了几口气的空档,又上前了几分,白景承双眸紧闭,还好还好,终于晕过去了。
白里擦了一下额头的汗,还是先走为妙。
准备收回还握在白景承手里的鞭子,随手拉了一下,竟然没有拉动。
短短一丝的迟疑。
白里眸色一紧,寒毛炸起,瞬间向后飞跳了几步。
一个人晕倒的时候,是绝对不可能有力气死死抓住手里的东西的。
她的判断没有丝毫错误,就在白里刚向后跳的时候,白景承唰得站了起来。
“你以为本王是那么容易被打倒的吗?还是区区一个女贼?”
白景承一步一步向前走着,白里也一点一点向后退去。
若是按现在这个局势,她今天倒是真的有可能交代在这里。
她的汗水打湿了额角的发,心砰砰直跳。
白景承歪头,朝着白里笑了一下。
明明一副俊朗的模样,可笑容却是这样可怖。
白里吞了口口水,靠在了暗室的墙壁上。
没有退路了……
白景承的剑向她冲过来,她已经没有力气再躲避了。
成败在此一举。
她猛得向白景承冲过去,左手在手臂上迅速缠绕几圈,把长鞭延展到最紧,之后抬起左脚,踩在鞭子上,顺着它的弹力,整个人翻身跳到空中,旋身,右脚猛得用力,踢向白景承的头,用尽全力,竭力一击。
砰得一声,白景承和白里两个人双双倒地。
重重的一下,白里身子摔在地上,一时间竟然没办法移动半分,似乎带出了打仗时候的旧伤。
她用尽全身力气翻过来,艰难地抬起头,看向白景承,盯了有一会,看着他胸脯起伏的程度,还好,这次,他是真的晕倒了。
白里再次把头重重地靠在地上,甚至觉得蜷缩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地下室本就冷得让人绝望,之后又是如此一番打斗。
不行,再不走,若是白景承再次醒了,那或许就真的走不了了。
白里抽出长鞭,努力撑起身子,向台阶上方跑去,旋开暗门旁边的开关,白里向外看了看,没有人,只有大理寺卿的鼾声,她松下一口气,跑了出去,在烛台那里拧了一下,佛像后面的门应声关了起来。
白里向门边跑去,用指甲在窗纸上戳了个洞,还好,外面没人,只有守夜的小侍站在很远的门边。
她在出来之前已经在脑子里预想到了杀出重围的样子,不过还好,最糟糕的还没有发生。
轻手轻脚翻上墙,后门的那个小侍还没醒,白里快速跑在夜色中。
没跑上几里,许是刚从紧张的状态里出来,她的身子有几分松懈,所有的疼痛感瞬间袭来,白里膝盖一软,直接跪了下了,不仅是筋肉之痛,痛感直戳骨血,她蜷缩着躲到一处树下。
紧紧抱着自己的胳膊,努力舒缓着身上的疼痛,掏出腰间别着的药,吞了下去。
没多久,白里的额头微微冒出了一些汗,她思考了一瞬,再次服下一颗,再等半柱香的时间,差不多就可以走了。
她把头埋向膝盖,尽力减少着自己的受风面积,可夜依旧凉得惊人。
白里盘算着,出于那时候管家的状态来看,一定是有人通报了,通过白景承的话来考虑,那管家一定知道今晚上她回来,所以一直在大理寺卿门口候着。
既如此,丞相府内一定也有一个内应,这个内应需要时刻关注着她的行踪,不出意外的话就是碧苏,从上次脚伤那件事可以看出来,碧苏或许是刑部尚书的人,那时候白里便就觉得一个区区刑部尚书,应该是不敢把手伸那么长的,今天一看倒是确实如此。
刑部尚书上面的人,原来是白景承。
白里就这么盘算着,另一边,大理寺卿的密室里,一个人影摇摇晃晃着站起来,猩红的眼白显出瞳仁深渊般的黑色。
他思量着刚才的事情,捏起地面上刚才斩落的夜行衣一角,回忆起那个女贼,身形上看,绝对是个女人。
可是这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他下套抓白里,没抓到,可以理解,抓到了,却是另外一个人。
白景承晃了晃脖子。
他回忆起刚才那女贼的眼睛,总觉得有那么点似曾相识,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脱下身上的长袍,大步走出密室。
从暗道口钻出来的时候,大理寺卿正好醒了过来,两个人四目相对,他正一脸茫然地猪样。
白景承本就心里窝着火,随手抄起一个杯子就向他扔过去,正正好好,直接打上额头。
李大人眼一翻,甚至还没听到他这辈子都不能再吃一口鹅肉的噩耗,就再次华丽丽地晕了过去。
“要你何用。”
白景承不客气地说了一声。
之后推门而出。
“管家,管家呢!”
那管家毕恭毕敬地拱着手弯着腰出现在白景承面前。
“大皇子有何吩咐。”
“刚才丞相府那边有没有消息传过来。”
“小人,小人,小人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