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眯了眯眼睛,往女人手里,塞了张字条。
转身离去。
第88章 算计
雨声愈发急躁起来, 仿佛天上的神明在凄厉地诉说些什么,叹他们天上的疾苦, 却祸害着地上的人。
闪电来的也比刚才更凶猛了些,滔滔之势不断引发轰鸣般的炸雷。
一声又一声, 叫嚣着。
白里把头死死地埋在被子里,但终于还是被天上的炸雷扰了睡意,一双杏眸在黑暗里睁开,望向梁上的雕花大柱,即使黑暗里看不清纹路。
她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在榻上坐了起来,都已经如此了, 自然也是睡不着了的。
起来穿了件衣物,又把狐裘披了上,白里在房间几处点上蜡烛, 暖光让她心里舒服些,在火炉一边的方凳上坐下, 她听着屋外的雨声,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也不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是想得太多了,从这一处,想到那一处, 到最后就乱了头绪,捋也捋不清。
一声一声的炸雷在耳边清晰着,时不时的闪电点亮黑暗中白里的双眼。
突然一丝不同寻常的声音。
几声安静却密集的脚步声。
白里刚神色一闪。
嗖地一声, 一个柳叶刀从她耳边飞来,带着刺破空气的声音。
利索的出手,两指一夹,柳叶刀稳稳地落在了白里手里,与此同时,那脚步声渐渐远了。
这脚步声快的很,追是追不上的。
借着蜡烛的光,她拆下柳叶刀上的纸。
上面空空如也,白里挑了下眉,把纸在蜡烛上熏了熏,字迹慢慢显露出来
“丞相大人,找到碧苏的下落了。”
字却在这里断了下来。
她眯了眯眼睛,把纸放在桌子上,拿起已经凉的茶水浇了上去。
“破庙。”
简简单单两个字。
白里站起身,靠在桌子上,两根手指夹着纸条,在蜡烛的火光上晃了晃,瞬间,纸条化为灰烬。
白里俊秀的面庞映衬在火光中,却丝毫没增添些烟火气。
这么费劲心机把碧苏的下落递到她手上,想必,除了晟王殿下不会再有其他人。
只不过晟王殿下千算万算,还是算错了一步,那就是白里根本没找人去调查碧苏的下落,她早便摸透了碧苏的底细,也觉得碧苏不会知道什么秘密。
所以这纸条在白里看来滑稽至极,晟王以为她一定会找人打探碧苏的下落,所以此番假传讯息,这一招,是在是不太高明。
也许现在,碧苏已经没了气息吧。
汝本佳人,奈何从贼。
既然已经识破了诡计,白里自然不会让白景承有机可乘,不过今天这个圈套,她是去,还是不去,这是个问题。
去的话可以看看白景承这个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不去的话,总感觉会节外生枝。
既然白景承有意拿碧苏害她一次,那就算她今天不去,后面也会有新的事情等着她。
白里简单的思考了几秒,决定还是不去了。
反正今天也不一定能解决,外面还下着倾盆大雨,做事不方便,她料定白景承一定会把这件事拿到朝堂上去说,所以,白里在那等着他。
其实,碧苏这件事,不难解决,重要的是,碧苏和外面的联络方式还没找到,她究竟是怎样在丞相府里,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把消息不声不响地传出去的。
这件事情不解决,下一个碧苏的出现,便也就不远了。
许是在火炉旁边烤久了,竟然也有些困意,翻身上榻上去了。
鸡鸣破晓,第二日的天竟然出了奇的好,早上醒过来的白里望着天空,觉得许久没见到这么蓝了。
今天的事情很多。
瘟疫的事情不知道怎么样了,也不知道皇帝到底会不会准她去城外治病。
另外,还有白景承,不知道他会闹哪一出。
白里今日时间宽裕,上朝也迈起了四方步,主要是空气清新,让人心情好,尤其是一想到昨晚上白景承一定等了一夜她这边的消息,她心里就更是舒坦。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王公公今天一个眼神都没给白里,想必还是在生那天晚上的气,这种行为在白里眼里好笑的很,也就是一顿天香阁能解决的问题,不必忧心,公公的脾气,别人不清楚,她还是清楚的。
朝堂上的事情无非那么多,一来谁弹劾谁了,二来谁反驳谁弹劾谁了,三来被弹劾的人再反过来弹劾弹劾他的人,四来……
这阶段永远是最冗长的,白里余光瞥了一眼后面的白景承,黑眼圈在他眼睛下面挂着,步伐看起来也有些虚浮,她就是不知道对手这个精神状态,到底能不能好好把脏水泼在她身上,太没有水平的脏水,她洗起来都嫌弃麻烦。
断完了冗长的弹劾案,白里最关心的事情终于摆上了台面,上次还说得头头是道的大臣,这次竟然对瘟疫的事情也支支吾吾起来,完全没有上次的一定会解决的霸气,白里心头一紧,看来情况一定十分糟糕,已经不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
“诸位爱卿有何看法?”
“臣……”
还未等白里说完话。
“阁老有何看法……”
皇帝有意岔开了白里的话题。
“老臣觉得这件事情应该尽早解决……”
又是一大堆车轱辘的漂亮话,除了好听没有一点用处。
“臣请前去。”
白里终于插上了一句话,这件事,除了她,没有人能做。
若只是普通的瘟疫,太医院的那些老古董们还可以前去试一试,但是这件事情涉及到巫术,就没有那么简单。
“不准。”
皇帝依旧和昨天一个答案,一副没商量的样子。
“陛下,此疫情极其凶险,又发在京城外边的村落,若是一不小心感染到京城内,则更为严重,微臣虽仅仅略懂医术,但曾经与师傅外出义诊,见过不少疑难杂症,若是之前派去的太医没有办法,微臣愿意去试一试。”
白里毕恭毕敬地拱着手,目光灼灼。
皇帝的深思有些动摇。
“陛下……”
就在皇帝还在思考的时候。
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丞相大人,这怕不是要出去躲难吧……”
该来的还是来了。
白里转过身。
“不知晟王殿下此话何意啊?”
她一双眸似乎凝着冰霜一般,语气冷冷淡淡。
一边的白景尘眯了眯桃花眸,似乎想说些什么,又被白里的眼神制止住了。
“何意?本王的话何意,恐怕还是丞相大人最清楚。”
白里朱唇抿了抿,轻轻地笑了一下,就是那种最会惹恼位高权重者的微笑。
“微臣,好像还真的是不清楚。”
第89章 扳倒一局
“本王听闻丞相府中的大丫头碧苏遭到大人的虐待……”
晟王一边说, 一边添油加醋地脸上呈现出各种各样的表情,加上那双眼下都要挂不住的黑眼圈, 看起来,他才像是虐待人的变·态。
“哦?”
白里挑了挑眉尖。
“没想到晟王殿下对微臣府上的下人如此感兴趣。”
晟王倒是没想到白里这么一番说法, 神色上愣了几分,嘴上马上接上一句。
“本王只是慈悲为怀。”
听了这话,白里连一声不屑的哼都不想给他。
“原来如此。”
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若是微臣没记错的话,我府上碧苏是那夜晟王殿下前来以后便失踪的,这微臣还没与殿下要人,殿下倒是埋怨到微臣的头上来了。”
白里把目光放在白景承的身上,语气中带了几分硬气。
流转的眼神中带了几分光华, 竟与白景尘周身的那贵气有点相似,或许是两人总是在一起处久了,慢慢的习惯就互相沾染了去。
“你……”
晟王一时语塞。
白里挑了挑嘴角。
“微臣都不知道府上一直伺候的大丫头去了哪里, 晟王殿下确是清清楚楚,这又是为何?”
“那是因为那婢女有意于本王。”
白景承拿出安排好的说辞。
“哦, 原来如此, 那微臣更是要与晟王殿下要人了, 微臣一直对府上的下人关爱有加,一个个丫头也是想着以后能风风光光的嫁出去,既然晟王殿下都如此说了, 那边先请让碧苏回府上,商定一下时日再定夺。”
白里拱了拱手,脸上带着那浅浅淡淡的笑意, 一副疏雅公子的样子,和晟王倒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婢女明明是被你……。”
晟王这句话还没说完。
“够了,这是朝堂,岂是说尔等私事的地方,承儿,白爱卿,随朕去御书房。”
“是,陛下。”
“是,父皇。”
两个人纷纷上前一步,又对视一眼,不同的是,白里脸上依旧带着那一副温润的笑,晟王的脸上却已经有了几分畸形的怪异。
“父皇,儿臣也与丞相府上的碧苏有过几面之缘,那夜大皇兄来丞相大人府上的时候,儿臣也碰巧在场,不知,是否可以一同前去。”
“那一起来吧。”
随着王公公那一声尖利的退朝,一幕落下,另一幕开启。
御书房内,几缕插花摆放的很是雅致,屏风上的金龙祥瑞图被打理更是彰显皇家风范。
皇帝一身上朝的龙袍还没来得及更换,坐在御书房的最前面,手中捧着一个青色的瓷碗,一看便是最上乘的青瓷,透着光映出里面茶的翠色,竟还和他手上的白玉扳指有几分相配。
只是坐在那里,便是一介帝王之相,皇帝品着手里的茶,一口又一口地接连不断,下面三个人站在那里,互相谁都没有说话,空气安静地有几分压抑。
过了半晌,皇上把手中的茶杯放在桌子上,击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响声。
“谁先说。”
白里抬了抬眼。
“自然是晟王殿下先说。”
白景承还一直担心着白里先说话,之后扰乱了他父皇心里面的定数,把什么都悉数偏向她,她既然如此谦让,那就不怪他了。
“那白里丞相,你我二人便顺着刚才朝堂上面的话说,按着大人的说法,本王自然是要迎碧苏进府上做个小的,可奈何大人阻拦,还对一介丫头行凌·辱之事,岂为君子所为?”
“晟王殿下说笑了,倒是微臣眼拙,以为碧苏姑娘总是对着微臣讨巧,便以为那丫头对我有意,便是不知道碧苏竟然有意于殿下,可话又说回来了,既然微臣都不知道此事,又何谈阻拦,何况那日夜里,殿下明明是对我府上另外一位大丫头有意,还扬言,只要她跟了殿下,便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丫头不从,殿下竟还要强·迫……”
“竟有此事?”
上面坐着的皇帝又捡起来手里的瓷杯,一手捏着,发问的语气有几分严厉。
在一边听了许久的白景尘点了点头。
“确有此事。”
白里低下眉,眼角露出一抹不经意的笑。
“此事倒没什么,晟王殿下一直以来霸气惯了,想必也是对府上大丫头怜爱,所以一时出口重了些,微臣也是可以理解,便想着若是那丫头有意,便也成全了她,可是那丫头倒是怎么也不肯的,本想着过几日,微臣去晟王府上道个歉,此事便罢了,可没想到碧苏却失踪了去。”
白里只是淡淡的说着,没有一句无用的话。
“丞相说这些无关的事情是做些什么!”
晟王发现他每次在面对白里的时候,之前做好的准备都变成一江废水,淌进臭水沟,被她牵着鼻子走毫无还手之力。
“微臣想着许是碧苏与府上那丫头眉目有些相似,殿下想借去府上使唤两天,便也没说什么,今日殿下说碧苏与殿下两相欢喜,微臣自然是开心的,可不知道,这人明明都不在府上,一直与殿下在一起,何谈微臣虐待一说?”
白里瞥了白景承一眼,向皇帝拱了拱手。
“你,说。”
皇帝的面色看起来已经有几分不好。
白景承自然也是个好察言观色的。
“你血口喷人,面对圣上也敢颠倒是非黑白!本王手上有碧苏的临终遗言。”
说着,他拿出一张纸条,盛到王公公手里。
“临终遗言?殿下说碧苏那丫头没了?仅仅几日而已,殿下都做了些什么?”
白里一双杏眸瞪得很大,言语间带着惊讶,以及还有不忍。
“白里欺我,无颜苟活于世。”
王公公拿着人不人鬼不鬼的嗓音念出这段话,显得更加渗人了几分。
皇帝眼皮子挑了挑。
“爱卿,这是何意?”
她皱起了眉。
“微臣不知晟王殿下,这是何意。”
她朝着皇帝拱了拱手。
“白里,事已至此,你还在诡辩,明明是你不满意碧苏中意于本王,强行凌·辱于她,让一介清白女子含恨而终。”
说到这,白景承的声音倒是显得有几分哀痛起来,甚至眼角要续起几滴清泪。
看着他这副模样,或许白里要强忍住心头的笑意。
“殿下这是在说笑些什么,一张纸,就说是临终遗言,那我看殿下倒是有神通,随随便便就能把人写死,怎么,殿下的纸,是从生死簿上撕下来的?”
“你少于此处有嘴滑舌,本王亲眼所见碧苏的死·相。”
“亲眼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