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里坚定的摇了摇头。
“接下了微臣说得这些条,若是殿下做不到,那微臣便永不考虑与殿下的婚事。”
“为什么?”
听到这话他瞬间嘴边问出来,然后又垂眸,皱了下眉。
“大人说。”
“好。”
白里稳了稳心神。
“因为我们每个人的免疫功能都不一样,就是简单来讲,有些人容易被一种病所感染,有些人就容易被另一种所感染,在这边区域里,不同的病症来源很多,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有所携带,所以要紧事,就是不能相互交叉,把更多的病症带到其他人身上。”
她这话其实有的地方说得不对,说给阳笙听绝对不行,但是说给白景尘还是可以的,毕竟他不通药理。
“所以,第一点,从现在开始,殿下不准再随意靠近微臣,因为微臣要一直接触第一线瘟疫,你我身上的病源混合,很有可能造成很麻烦的后果。至于距离,就是殿下的身高,殿下必须与微臣保持这样的距离。”
见着白里语气中不同意也要同意的模样,白景尘点了点头。
“好。”
“第二点,微臣的房间,不管是微臣在还是不在,绝对不能进。”
她目光坚决。
他点了点头。
“最后一点,微臣过手的东西,殿下,也不许碰。”
“好。”
白景尘答应的话语中带着无奈。
白里垂眸没有看向白景尘的方向,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害怕会忍不住抱上去,那样她才是真的害了他。
“那殿下便出去吧,明天见。”
“明天见。”
他的嗓子有点哑,转过身的背影让白里心头发酸。
“对不起。”
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身影,她在心里对他道歉。
夜过于寒凉,就算她的房间已经加了一床被子,依旧让她打着哆嗦。
白里把身体紧紧地蜷缩在一起。
想起来今天白天她说得话,本来是想把这间客栈打造成避风港的,却没想到她最先成了这客栈里面的危险因素。
因为有了这些麻烦,所以本来没有那么着急的事情也需要提上日程了,白里想的是明日先去走访一下边缘地区,因为瘟疫一发生,四村便只许进不许出,后来事态愈发严重,四村便开始不许进也不许出,算下来,其实没被感染的人应该还是有的,但是他们在哪里,是个问题。
白里本来先打算去找一找这些没有感染的人,但是看着她的这个突发状况,看来明日,没感染的人,和感染的人要一起找了。
只希望这个病发作的慢一些。
她突然想起来了玉儿的家书,那个弟弟好像是说,他慢慢的在发病,不是瞬间变成那副恐怖的模样,若是这样便还好,老天还能给她一些时间。
想到那男孩,白里还答应玉儿一定要找到他弟弟,根据玉儿说的,他弟弟应该就在这个村子里面,至于是在哪里,那就不知道了。
能引起注意的话,就是那青黑色的月牙形胎记,白里努力把这个特征在心里记了几遍,然后努力闭上眼睛睡觉。
梦里晕晕乎乎的,白里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战场,那段总是乌云密布的时光,她好像是看到了大巫师身上盘着一条巨大的蟒蛇,穿着那骇人的袍子,以及那像太阳一般的痕迹。
这个梦,白里做的并不是很安生。
另一边,顾西凉。
白里这边一直为国事操劳着,她也一直为白里的事情操劳着,只不过白里今天没有什么收获,顾西凉的收获倒是挺大的。
开了一个窍,她一直拿着阳笙的画像沿着那一路问着,终于还是问到了,看着画像,很多人都认出了阳笙,说他是个悬壶济世的神医,那个时候治好了他们家谁谁谁的病,那叫一个妙手回春,那叫一个神仙。
看样子,那一路,几乎没有人不认识阳笙,顾西凉挑起了一个阴森又狠厉的笑容。
“那不知道各位老人家,知不知道他身边的那个小徒弟在哪?”
“小徒弟?什么小徒弟?”
稍微年纪长了一些的人对那个小徒弟没有什么太大的印象,恐怕也是因为时日久了,又在顾西凉走问了几家之后,有一家人记起来那个小徒弟。
一来顾西凉一个漂亮弱女子的形象就很容易博取别人的信任,二来她装作是阳笙的朋友,帮阳笙找小徒弟的下落,所以沿途的老百姓都纷纷把能想到的告诉她,甚至还好酒好肉招待着,有的人家,还要留顾西凉晚上留宿。
“俺记得那个小徒弟嘞,丫头长得真是俊,医术还高,当年,俺还给她好几个鸡蛋,她偏偏就是看不上俺。”
一个男人,看起来二十左右的光景,长得很是壮,不过说话的时候,像极了一个铁憨憨。
“那你可知道那小徒弟现在何处?”
那人摇了摇头。
“不知道,他们一家都搬去京城里面了,虽然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那么突然,不过好像听说,都是他家那丫头在京城里发达了,然后便把他们一家都接了过去。”
顾西凉抓住了他话里面的要点。
“你说,他们一家人都在京城里面?”
“据说是这样的。”
“你可知那小徒弟叫什么名讳?”
虽说那男子看起来像是个铁憨憨,听到这话也是愣了一下。
“姑娘不是替阳笙大夫来寻人的吗,名字怎还不知道。”
顾西凉皱了下眉,嘴角扯出些不满,但很快又掩饰了过去。
“都怪我粗心,本来阳笙大夫给画了张画像,下面还标注了名字,可是偏偏不晓得被我什么时候弄丢了去,实在是惭愧……”
听了这话,那壮汉拍了拍胸脯。
“听说那姑娘好像是姓李,具体是叫什么,小时候可能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实在是没了印象,可是那姑娘生得实在漂亮,这么多年了,俺一直清清楚楚地记着,那这样,凉儿姑娘你等一下,俺给你画一张画像。”
顾西凉有些疑惑。
“你来画?”
听到这话那壮汉也是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
“俺一时着急忘了俺画得不好了,没事,俺媳妇画得好,俺给她描述,她来画。”
顾西凉点点头,对他们表示感谢。
“那边恭敬不如从命了。”
她站在一边,看着那壮汉的媳妇拿着画笔一下又一下的画着,看样子他媳妇好像还很是个特别心灵手巧的主儿,画出来倒是像模像样的。
那壮汉在一边指挥着。
“那眼睛,好像是猫眼。”
他媳妇刚要落笔。
“不对不对,好像是杏眼。”
“那鼻子,鼻子好像是有点往下,诶不对,再往上面一点。”
就这样,好几个时辰过去了,也不知画废了多少张黄纸。
“成了,就这张,这张最像,凉儿姑娘,你就拿着这张画去京城里面寻,绝对寻得到人。”
顾西凉揉了揉眼睛,本来她还对这幅画抱有很大的兴致,但是后来看了看,总觉得这两个人有些不靠谱,慢慢对这幅画失去了兴趣。
所以拿过来的时候,也没抱多大期望,随便向画上瞟了一眼。
“什么?”
“你确定是这个模样?”
“是个姑娘?”
“确定不是个男孩?”
顾西凉在看到画的一瞬间本来的困意都消失了去,这画上的人,像极了。
像极了白里。
那壮汉和他媳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都有几分傻愣。
“俺确定,俺确定就是这幅模样。”
“没错啊,就是姑娘家,这模样,怎么可能是个男人家,娇滴滴的。”
一边说着,他媳妇对着那壮汉就是一甩袖子。
“媳妇……诶……”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事情,朝着顾西凉笑了一下,便去找他媳妇去了。
此时顾西凉已经不在意他们之间发生什么矛盾,闹什么,只是看着这一副像极了白里的画像发愣。
她的头脑飞速旋转着。
这上面的人,根本就是和白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就是看起来比现在的白里稚嫩几分,她告诉自己,这就是白里。
另一方面,另外一种想法又在脑子里叫嚣。
这个人不可能是白里,或许是白里的什么姐妹之类的,毕竟白里他是个男子,女子怎么可能领兵打仗,女子怎么可能官至丞相。
慢慢理智占了上风,她渐渐把目标锁定在白里身边与她长相相似的姐妹身上。这么一说似乎什么都可以理解了,阳笙回了里朝,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他那个心里一直挂念着的小徒弟,结果突然发现了白里,这个与他那小徒弟长相非常相似的男子,所以便跟在他身边,趁机找他一母的姐妹,寻找他的徒弟。
可是这么说,还是说不通。
若是那小徒弟真的是白里的一母姐妹,那阳笙应该早就找到了她才是,而不应该整日在白里身边闲逛。
难道说?他那小徒弟死了?他把思念寄托在一张相似的脸上?还是他迟迟没能找到白里身边的一母姐妹?
顾西凉的脑子越转越快,这么冷的天气,头上竟然冒出些许汗水。
反正不管怎么样,这趟倒是不虚此行,虽然没有找到阳笙的小徒弟,但是还是知道了不少线索,若是真的像是顾西凉想的那样,阳笙还没有找到他的小徒弟,那她便是一定要快他一步,在前面把他的小徒弟杀了,让他好好体会一番失去心头所爱的痛苦。
对了,她顾西凉还要一步一步地控制白景承,让他顺利登基,之后把白里那个狗官折磨致死,他阳笙在意谁,她便一定要毁掉谁。
另一边,四村客栈。
阳笙从梦里惊醒,心上有些不大舒服,觉得有些憋闷,不由得烦躁地慌,把窗子轻轻拉开一个角,虽然有些凉,但是空气倒是新鲜了不少。
他看着窗外,想起了白里今天在外面被帕子染到了手,想想便觉得懊悔,这些事情不该让她过手的,本就该他来做。
白里半梦半醒。
阳笙惊醒。
白景尘也迟迟没法睡着。
他只要一闭上眼睛,便能想起来刚才的事情,白里决绝的话语,虽然她说起来头头是道的样子,仿佛真的是从安全的角度出发,可是就是莫名其妙的,感觉那里不对劲。
但是若是要他说哪里不对劲,还说不出来,偏偏觉得有些地方解释不通,但是强行解释一下,便还是通了。
他时而睁开眼睛,时而再次闭上。
辗转反侧。
第98章 蛊。
不知道过了多久, 白景尘脑子里一直回想着今天白里的样子,还有她说那些话时的神情。
即便是躺在榻上这种最轻松的事情, 他依旧在不断的叹气,她的反应让他心里总是揪着, 觉得有些窒息,难以喘过气来,所以只能在榻上一口又一口地叹着气。
身体的疲惫叫嚣着,心里却依旧难以改变,努力闭上的双眼只能一次次在黑夜之中睁开,借着有些漏风的窗子洒出的月光,晶亮晶亮。
“这样不行。”
他猛地从榻上坐起来。
目光中带着几分坚定, 并不见往日的从容,眉宇间的惆怅也一直没能消散,但是那份笃定却没有任何一丝变化, 似乎是终于决定了些什么,他从榻上翻身站到了地面上, 脚向门外踏出了一步。
然后他又再次想到了些什么, 眉紧紧皱到了一起, 目光中有些闪烁,不过很快,他便稳下了心神, 目光重新回到原来的那份果断,向门外走去。
他的房间和阳笙的房间都在二楼,只有白里一个人执意留在一楼, 她也没说是因为什么,白景尘突然发现,好像来了这里之后,他便很难理解她的意图,他不问,她也不说。
白景尘没有掌灯,因为客栈有些破旧,总是能从些许缝隙里挤进些月光,所以就算是不掌灯,道路上也不至于摔倒,其实更主要的原因是因为他不想,不是手懒,只是心有些散漫。
就短短几个时辰之间,他就要破了白里立下的规矩,白景尘走到了她的房间面前,突然变没了平日的那股气焰,他明白,他家大人刚才的模样,绝对和往日里不一样,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想看一看白里沉睡的脸,就只是简单的想象一下,嘴角也能扯出一丝微笑。
站在了白里房间的门口,他没有走进去。
“不知道房间里冷不冷。”
“也不知道大人睡得可否安稳。”
他总是不自觉地担心着她。
白景尘把手放在她的门边,想着敲几下,再努力说几句好听的话,可能他家大人就能同意让他抱一下,愿意跟他好好解释一下原因。
她告诉他要什么都告诉她,事情他们一起抗,可是他是男人,理应承担得更多一些,明明就是一个女子的她,为什么还要那么坚强?
他一直都是愿意被她依靠的。
他愿意满足她一切心愿,就算不是他希望的。
他愿意帮她解决所有问题,就算竭尽他的全部能力。
可是白里却连跟他讲都不愿意。
两个过分坚强的人,究竟怎样才能相互温暖?
白景尘把轻轻搭在她门上的手小心翼翼地放了回来,脸上的表情表情让人难以看透,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把额头抵在门上。
月光朦胧的光影把他的脸勾勒得更加动人,只不过只有月亮知道,甚至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白景尘小声在嗓子里面窝了一句。
“大人,如果可以的话,多依靠下本王吧,无论什么事情,本王都愿意与你一起承担。”
他的眼神中有几分落寞,他直愣愣地看着前面的门,可惜不管多么努力也没办法看见里面的白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许是他的身子完全凉透,又或许已经僵硬发麻,他才离开。
房间内,黑暗里,白里一双眼蓄满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