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着颇为顺耳,舒颜朝他柔柔一笑,“我也不是那种招摇的人啦!不过宝芝如果再敢欺负我,我肯定不会再忍让!”
原本福康安就对宝芝无甚好感,听罢舒颜的话越发觉得自己有先见之明,“幸好我机智,没听额娘的话娶她为妻,这么个坏心眼儿的女人放家里,这家能和睦吗?”
说了半晌也没说到重点,舒颜又问,“然后呢?除了宝芝,还有其他秀女啊!你怎的不选旁人?”
福康安沉吟道:“颂颖也还行,不过这当中牵扯到我二哥和公主,颂颖有位兄长叫景越,原本他和我二哥是打小的好哥们儿,但他当初对四公主也有意,只不过皇上一早就将四公主赐婚于我二哥,虽说没有兄弟反目吧!但我二哥完婚后,景越为了避嫌也就甚少再来找他,所以我是不会娶景越的妹妹,两家若成了姻亲,再见面岂不是更尴尬?”
没想到公主还有这样复杂的故事,舒颜比较好奇的是,“那公主心属于谁?该不会是景越吧?”若真如此,那乾隆岂不是实力坑女儿,棒打鸳鸯?
摇了摇头,福康安只道不是景越,原本他一个大男人,对这些个情感纠葛没兴致,难得舒颜想听,很感兴致的追问,他才勉强道出一些关于兄长的感情故事,“四公主心悦之人本就是我二哥,奈何二哥年少时脾气犟,不愿娶公主为妻,总觉着贵为公主的女人就是祖宗,他懒得逢迎,后来也不晓得发生了什么,那时我一直住在宫中,对他们的事也不甚了解,只知两人成亲之后,二哥就对公主改了观,生生变成了妻奴,对二嫂那叫一个温柔体贴!”
是吗?舒颜也就敬茶那日见过他二哥福隆安和公主一回,本以为只是普通联姻,没想到两人之间还有这样的故事,当时她还觉着福隆安瞧着稳重严肃,真难想象居然也是个疼媳妇儿的,也不晓得福康安以后会如何待她。
正胡思乱想着,但听他又道:“我也就知道这两名秀女,其他的都不认得,就剩你了,当时想着曾在山寨中与你共处一室,合该对你负责,这才向太后请求赐婚。”
仅仅只是因为要负责啊!虽说也算合情合理,但舒颜这心里多少有些失望,这也就证明福康安其实对她并无感情,不过是退而求其次才选了她而已,不愿表露出不悦,她故作无谓的笑笑,“如此也好,你我都对对方没有感情,只不过阴差阳错才在一起,你就不要表现出一副我欠你的模样。”
“……”对于她的理解能力,福康安那是相当佩服,若然没有感情,那他娶晴云也是一样,何必定要将她接回来?没有感情,成亲当晚便可直接圆房,何必顾及她的意愿,让自己当和尚?
他自以为表现得十分明显,她居然还能曲解,也是很令人无奈了,扎心的福康安不想说话,直到两人皆沉默之际,舒颜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的手似乎一直都在被他握着,握了那么久,她居然都忘了反抗!
她不应该排斥他的接触吗?怎的方才竟然丝毫未察觉?
下意识抽回时,手心已然出了汗,她想下去清洗,然而他依旧倾身斜歪在她上方,似乎没有让开的意思,舒颜眨了眨眼睛,客客气气地小声道着:“我要洗手,麻烦你让开。”
这举动更伤人,福康安一脸悲愤,“爷很干净的好吧!拉一下就要洗?至于那么嫌弃?”
“出汗了而已,你想什么呢!”眼看他还没有起身的意思,她就抬手去推他,不妨他竟身子一沉,宽厚的胸膛瞬间向她压来,整个人就这么覆于她上方,一双炯亮的眸子紧盯着她,眼底的笑意清冽又温柔,“在想你何时才能对我情切切意绵绵,温柔似水,咱们夫妻恩爱,鸾凤和鸣……”
“那就要看你……”
她话未说完便被他接了去,“看我的本事对不对?那你也得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啊!也许尝试过一回之后你就会发现周公之礼的妙处,继而对我生出异样的情愫呢?”
偏她对他的诱哄毫不动心,惶恐警示道:“你若是对我用强,我……我会恨你的!”
为哄媳妇儿,已将脸皮抛至九霄云外的福康安耍赖道:“反正已是夫妻,你也不能将我如何。”
细想想似乎的确是这样,她的意愿并不重要,他若真想,那她只有顺从,讲道理没用,心知辩不过他,又想起他对下人那凶狠的模样,舒颜不敢触他的逆鳞,黯然垂眸,不再推拒,放下抵着他肩膀的手,无力的垂在枕畔,声低且细,“你说的对,你想怎样便怎样吧!”
道罢,她阖上了眸子,偏过头去不再看他,眉头紧蹙,似要上战场一般凝重。
第42章 负心汉(修)
原本他的匈膛紧贴着她的柔软, 呼吸间似能感知到她的起伏,使得他有些意乱神迷,才会生出那样的念头,可她此刻的神色竟似慷慨就义一般, 紧闭着眸子的睫毛还在轻颤着,垂于枕边的手指渐握成拳,紧张之感可见一斑, 他又有些于心不忍,心底多少还是有些顾忌, 不想带给她不美好的体验,抬指轻抚着她紧皱的月眉, 他只想让其舒展,犹豫再三,终是起了身,坐于榻边, 艰难的调整着已然紊乱的呼吸。
预想中的掠夺没有到来,舒颜只感觉身上一轻, 再抬眸时, 他人已远离, 庆幸的同时, 她又有些不安,只因她清楚的看到, 他侧坐在榻边的神情似有几分沉重, 浓密的睫毛将心事遮掩, 却不知他在想些什么,缓缓坐起身来,舒颜无措的整理着自己被揉乱的衣衫,明明她才是被欺负的那个,为何愧疚感会萦上心间呢?怯怯抬眸,她小声询问,“你……你没事吧?不是在生我的气吧?”
“怎么会?”淡应了声,福康安径直起身去往桌畔,绕过八仙纱帐屏风,到桌前坐下,兀自斟了杯茶,温水过喉,滑入腹间,升腾的火才被浇灭些许,不再那般猖獗,险些主导了他,做出强人的事来。
若然不是生气,他为何一直不肯回首面对她?好歹给个轻松的笑脸也好,可是他没有,神色异常凝重,此番情态令她很不舒坦,不禁在反思,自己这样做难道真的错了吗?
可她事先讲明过,他想要也可以,是他自己选择不强求啊!又不是她抵死不从,现下这般又是闹哪样?
他不吭声,舒颜也生闷气,不愿过去哄他。后来达海过来禀报,说是有人求见,他便去了书房,估摸着是有应酬,晚上也没过来用晚膳,待他归来之际,她已躺下,倒也没睡,只侧躺着发呆。
福康安掀开被角在她身边躺下,她还以为他又会像之前那样与她闲聊,然而并没有,房间里出奇的安静,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他不可能这么快入睡,可为何不说话呢?一旦有心事她就无法安眠,总想尽管解决,沉不住气的舒颜终是先开了口,翻身平躺过来问他,“你到底在与我怄什么气?”
猛然听见这句,他还愣了一瞬,下意识的回了句,“没有啊!”
才怪!“没生气为何不吭声?”
“我以为你已经睡下。”
这借口太拙劣,她才不信,“以往即便我睡了,你也会在我耳畔唤几声,不可能这么安静。”
福康安这才恍然大悟,“敢情你之前都有听到,就是装睡不理我?”
他可真会抓重点,心虚的舒颜自辩道:“那我的确很困啊!依稀听到,应不出声。”
正是因为回回唤她她都迷糊“嗯”一声,又昏睡过去,他才不愿再扰她,没想到今夜反倒没睡着。兀自思量间,她又追问,“由此可见,你肯定在生我的气,但我也没说不许啊!是你自己放弃的,怎能怨怪于我?”
“你一脸任人宰割的神情,我又不是屠夫,怎么下得去手?”在他看来,这种事还是要讲究个你情我愿和怦然心动的氛围,当时她明显不愿意,他怎好强求?
“喔---”闷闷应了一声,她越发愧疚,“那就是我的问题咯!抱歉,惹你不高兴了。”
看她闷闷不乐的模样,他反倒心下微喜,翻身枕着胳膊侧面向她,“你好像很在意我的状态?我不高兴你也不开心吗?”
有吗?她也不晓得自个儿这是怎么了,打从他离开之后,她就一直在琢磨,归来后他也没个笑脸,也不说话,她心里越发不安,这算是在意吗?
心虚的舒颜倔强否认,“才没有,只是随口一问。”道罢她又翻了个身,面朝墙,不再多问。
察觉到她的在乎,福康安这闷了一日的心啊!终于得以舒展,即便她嘴上不认,但他能明显感觉到她的在意。看来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些日子也不是白相处的,她应该已对他慢慢生出好感,只是不好意思明言罢了!再这么发展下去,彼时郎情妾意,圆房不就顺其自然了吗?
如此想着,他反倒不着急,等着瓜熟蒂落。
当晚两人都没再说什么,只因他饮了酒,实在困乏,次日她还以为他仍会赌气,哪料他竟跟没事儿人一样,继续跟她说话,笑容又回到了面上,难不成真的是她太敏感,想太多?
不管怎样,只要两人能和平相处就好。至于婆婆那边,每日她都会过去请安,那拉氏念在儿子的面儿上,也没给她摆脸子,只道镯子的事既往不咎,既嫁进来,往后便是一家人。
饶是如此,那拉氏仍觉着老大老二媳妇儿更顺眼一些,时常与她们说笑打趣,对舒颜到底没那么亲热,舒颜也不在意这些,毕竟是婆婆,没有血缘关系,面上过得去即可,指望人家真把你当亲闺女看待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她这般家世,婆婆瞧不上眼也正常,她有自知之明,也不会心生嫉妒,好在郡主大嫂和公主二嫂皆是好脾性,大嫂不大爱吭声,舒颜也是听福康安说起才知,原来大哥福灵安为国捐躯,英年早逝,大嫂只有一个女儿为伴,是以性子寡淡些。
二嫂乃是和硕和嘉公主,纯贵妃的女儿,夫妻和睦,这人也活络些,时常面带笑意,性子温和,从不苛责下人,深受众人敬重。
福康安的姐姐已然成婚,嫁的乃是十一阿哥,这一家子都与皇室子女结亲,可见乾隆对富察皇后有多钟爱,爱屋及乌,对富察家族的后人亦是百般照顾。
妹妹雯钰尚未出嫁,舒颜见过几回,瞧着也是个纯善的姑娘,他还有个弟弟福长安,年方十一,在宫中做阿哥伴读,甚少回来,她也就见过一回而已,算来这一家并没有什么难相与之人,她将来的日子应该好过些吧?
府中的日子尚算安定,只是有桩心事未能了结,她始终有愧。傍晚归家的福康安进屋后不见舒颜,一问下人才知她到后院散心去了。
闲来无事,他换了身常服便去找人,远远瞧见她正斜倚在雕花长廊的美人靠上,弯曲的手背轻支着额鬂,衣袖就此下滑,露出细长皓腕,成亲那日的金镯早已被她取下,她嫌那个太招摇,换了只果绿色的翡翠镯子戴着,色泽清新,质地通透,很适合这炎炎夏日。
福康安悠哉悠哉的踱步过去,实则舒颜的余光已然瞥到他的身影,早知是他,他还故意在背后蒙她双眼,她便配合的猜了句,“雯钰?”
随后覆上他的手摸了摸,又否认的道:“不对,雯钰的手没这么粗糙。”
反握住她的手,福康安坏笑道:“自是没你的细滑。”顺势紧拉,再不肯松开,舒颜也不反抗,任他拉着,但面色不愈。
在她身畔坐下的福康安正想调笑两句,抬眸便见她双眸呆滞,似是心神不宁。一问才知,原是在为锦湘的事发愁,“顶替选秀一事我并未与她说实话,成亲那日她和雯钰一道过来瞧见了我,虽未拆穿,但我感觉她似是有些生气,毕竟她诚心待我,我却欺骗了她,她定然对我很失望。”
怅然低眉掰着自个儿的手指,舒颜都不晓得该如何挽回。
见不得她惆怅,福康安安慰道:“你都能原谅我,料想锦湘也会谅解你的苦衷,我可以带你去找她,你与她解释清楚便可。”
舒颜也很想见她,但却不愿去锦湘家中,一是介怀被毁容一事,二是府中人晓得她叫舒颜,她再随福康安过去不大妥当,会惹人生疑。
“那就差人将她接到咱们府上。”
摇了摇头,舒颜细细琢磨着,“也不妥,外人只当我们素不相识,她过来之后应该是去找雯钰作伴才对,两姐妹形影不离,她如何单独来见我?”
再三商议之后,福康安决定让她二人在外边的酒楼中相见,如此便可畅所欲言,无需顾忌太多。
这法子她终于没再反对,点头应下。
福康安办事一向迅速,尤其是夫人的事,他自是放在心上,次日便开始安排,当他和舒颜到达宝珍楼中的雅间时,达海竟来回话,说锦湘姑娘犟着不肯过来,不得已之下,福康安又乘坐马车亲自去接锦湘。
留在雅间的舒颜忐忑不安,无法确定他是否能将锦湘带来,但愿锦湘肯给她一个当面解释的机会。
等了大约半刻钟,仍不见福康安归来,心焦的舒颜坐立不安,便出去如厕,而后又打算到酒楼外瞧瞧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如厕归来之后,她在流月的陪伴下出了酒楼,才跨出门口,两下张望了一番,猛然瞥见福康安的身影,正立在街边东侧,而他对面还有一位姑娘,却不是锦湘,是个陌生女子,两人似乎起了什么争执,福康安一直压低了声与她说着什么,她一直哭,还上前拉住他胳膊,却被他抽回手甩开,那女子哭哭啼啼,伤心欲绝的模样,像极了痴情女与负心汉!
这一幕看得舒颜心头窝火,方才只是焦虑,这会子倒成了躁怒,她说这人怎的半晌不回来,原是在与小姑娘打情骂俏呢!
受不得窝囊气的舒颜才不会装作看不到,当即走上前去。
听到动静的福康安一侧眸便见舒颜正气势汹汹的往这边走来,那剜人的眼神活像捉间一般!
不知为何,他竟有几分心虚,毕竟这场面,任谁瞧见都会生出误会吧?可他明明是无辜的啊!如此想着,他又挺直了脊背,意在向她证明:我问心无愧!
看他毫无愧色,舒颜越发恼火,瞟了一旁的粉裳姑娘一眼,又瞥向福康安,冷哼嘲讽,“三爷可真是忙啊!不跟我介绍一下这位红颜知己?”
说起介绍他还真忘了,转头问那姑娘,“你叫什么来着?”
居然连名字都不知道就在这儿拉拉扯扯,到底打哪儿认识的?强忍着怨气,舒颜紧攥着小拳头不断的告诫自己要冷静,听罢解释再说,兴许是场误会呢?
然而那姑娘竟轻声啜泣着,挂着泪花儿望向福康安,“奴家名唤宁香,三爷,我求求您可怜可怜我,帮帮我和腹中的孩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