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她应承,便算是成功了一半,今晚已是来不及,夜里赶着上路只会令人起疑,唯有等明日一早再走,虽说她已主动请辞,但为防西林觉罗氏反悔,半夜害她,当晚回房后她便将门窗锁死,不让人进来伺候,一夜浅眠,她也没敢睡太沉。
听闻母亲打算放舒颜离开,晴云倏地抬眉,黑亮的眼眸闪着精光,浑没了之前的柔弱气息,重重地将盖子往杯沿上一扣,她那提醒的声音明显带着一丝不悦,“额娘怎能放她走?她可是顶替女儿入宫选秀之人,万一出去乱说话,岂不后患无穷?”
“可她毕竟是我妹妹的女儿……”
西林觉罗氏的话未说完,就被晴云骤然打断,“那是她的安危重要还是女儿的性命重要?”
“当然是我宝贝女儿的命更重要!”那几个儿子都不怎么争气,她就指望着女儿嫁个好人家,将来也好享清福,难得女儿想通了,西林觉罗氏当然要为她铺好路,“为娘的意思是,她毕竟是咱家的亲戚,若然在这儿出事儿,我那个妹妹肯定要来讨要说法,到时候惊动外人更麻烦,当然我也不可能让她活着回去,毕竟最近不太平,半路上容易遇到劫匪,舒颜若在回去的路上出什么意外,那可就与咱们无关……”
接下来的话,不必她再细说,料想女儿已然明白。
转了转眼珠,暗自琢磨了会子,晴云也觉得这个法子可行,便依她母亲之意,假意放舒颜离开。
她们母女暗自筹谋,殊不知忠勇公夫人得知赐婚一事可是极为不满,“皇贵妃明知我属意于谁,也答应帮我安排,太后不是凤体违和,不管这届秀女之事么?怎的突然想起给你赐婚?”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那拉氏遂问坐在一旁品茶的三儿子,“瑶林,你最近可有去见过太后?”
被母亲问话的福康安镇定自若的抬眸,搁下茶盏回的十分严谨,“近日皇上总让我翻看户部的一些档案,打算将我调去户部,孩儿两厢繁忙,算来还真有一段日子没去给太后请安,多谢额娘提醒,明儿个孩儿就去向太后谢恩。”
听着三弟这般睁眼说瞎话,一旁的福隆安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来,那拉氏当即不悦,“珊林,娘在说正事儿,你笑什么呢?”
“呃……”福隆安看向三弟,福康安眸带警示的瞄他一眼,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只干咳了一声。
那拉氏见状更觉这两兄弟有鬼,总感觉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 情人节快乐呀小可爱们!
第12章 (修)
母亲再次询问,眼看推脱不得,福隆安打算扯谎圆过去,“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昨夜容璃与我讲的一个笑话才会失笑,一时失仪,还望额娘见谅。”
本只是随口敷衍,哪料他母亲竟还深究下去,看向端坐在右侧的四公主,“哦?是吗?公主讲的什么笑话那么好笑,说来让娘也听听。”
未防婆婆会来这么一招,容璃当即懵然,昨夜她哪有讲什么笑话,然而福隆安已将话撂出口,她编也编一个出来,否则不好跟婆婆交代啊!无奈的她只得将之前听来的笑话复述了一遍,“一天夜里,包拯府中突然来了刺客,当时展昭不在,包拯又不会武功,情急之下,包大人便脱掉了自个儿的衣衫,刺客以为他不在,掉头就走……”
她刚道罢,福隆安又忍俊不禁,还故意询问,“额娘可觉有趣?”
正在气头上的那拉氏哪里笑得出来,不悦的白他一眼,“能不能正经些?瑶林的婚事可是大事,这陕甘总督的女儿我很不满意,她还将我的镯子撞碎,如此冒失的姑娘,怎配做我的儿媳?”
起了身的福康安来到母亲跟前好言劝道:“额娘,人家不是又还您一只镯子嘛!无心之失,您就甭再怪罪。”
这话在那拉氏听来格外不是滋味,看向儿子的目光疑窦丛生,“这还没进门呢!你就开始替她说好话了?”
没敢跟母亲说两人相识,机智的他将责任皆推给太后,“这不是太后已然赐婚嘛!孩儿总不能违抗吧?唯有接受。”
筹谋了那么久,到最后居然没如意,那拉氏不愿就此妥协,仍想再争取一把,“你若是不喜欢,还可去跟皇上提议。”
然而福康安并没有什么意见,虽说与舒颜只见过两回,感觉倒还不错,相较之下,他宁愿选舒颜也不会要宝芝,自不肯再去找皇上,故作为难的哀叹,“额娘您又不是不知道,咱们皇上可是大孝子,太后既有此意,皇上又怎会逆她老人家的意?金川之战已经够让皇上头疼的了,我若是再为这种琐事去劳烦皇上,皇上定会认为我不知轻重,您也不希望儿子错失户部侍郎的职位吧?”
听他这么一说,那拉氏也觉得似乎不大妥当,且她也不好去问太后为何这般安排,以免太后不悦,影响儿子的前程,奈何这儿媳不是她所钟意的,终究心里别扭,“宝芝的阿玛可是武将,若娶了她,将来你上战场,阿桂对你必然照顾,娘也放心些,可这明山不过是个总督,也没什么突出的政绩,这桩婚事,纯粹是他家高攀!”
这话福康安不敢苟同,桀骜扬首,面色不愈,“额娘是小瞧了孩儿吧?孩儿又不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任何官职都能凭借自己的能力去胜任,何须依仗女人的势力谋取什么?”
不希望他们母子起争执,容璃适时在旁劝道:“额娘不必忧心,皇阿玛如此器重三弟,这才十七岁,已然官至二品,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至于他的妻子,家世倒不必太显赫,温婉贤淑,懂得持家,能为三弟免去后顾之忧才最重要,那日晴云冲撞了您,的确是意外,姑娘家都怕虫子,失控在所难免,若因这一件事就否定一个人,未免有失偏颇,既然太后赐婚,今后便是一家人,额娘您大人大量,多多包涵,料想她必懂感恩。”
容璃这番话,恭维到那拉氏心坎儿里去了,也罢,家里已有两位郡主公主做儿媳,老三性子又倔,既然他没什么意见,那此事就这么着吧!至于那个晴云究竟如何,得等过了门才知道,接下来只按照规矩请媒人提亲即可。
一番劝解过后,那拉氏勉强同意晴云做儿媳,却不知女方正在谋划着如何偷龙转凤……
忐忑了一夜,还好没被人暗算,次日鸡鸣时分,天才蒙蒙亮,急着走人的舒颜连朝食都没用,抱着早已收拾妥当的包袱去辞行,如她所料,西林觉罗氏不肯让她独自离开,硬要差两名小厮护送她回去,她若是拒绝,只怕走不出这院子,唯有答应,而晴云还拖着病体过来送她,惨白的小脸看起来十分无害,还说她傻,这么好的大户人家,不嫁着实亏了。
若然连命都保不住,谁还敢奢望富贵?她可不想冒险去争取,只怕婚期还没到,人已经死翘翘!心知肚明的舒颜也不拆穿,不就是做戏嘛!她可擅长着呢!只道自个儿福薄,消受不起,还故作自责的向她道歉,“给姨母添麻烦了,这婚事还得由您想法子周旋。”
“无妨,你肯替云儿去选秀,我已很是感激,这二百两银票你拿着,算是姨母的一番心意。”
这好人装得可真像啊!舒颜假意推辞,最后还是顺手收下了,她跟银子可没仇!
眼瞧着她扮作男装,晴云不觉好奇,“妹妹怎的这身打扮?”
掸了掸自个儿身上的藏蓝褂儿,舒颜颇为满意,弯唇与她解释道:“姐姐没怎么出过远门吧!姑娘家上路有诸多不便,扮作男子会少惹些不必要的麻烦。”
说话间,她的眼神天真且单纯,晴云还以为她真的是个没心机的傻姑娘,便也没当回事。
客套的依依惜别之后,舒颜这才坐上马车离开府邸,赶往回乡的路,实则她根本不晓得路在哪儿,毕竟穿越之时她还在半道儿上,只记得被劫的地方叫什么青峰坡,其他一概记不住,但这些并不重要,因为她有预感,姨母派这些小厮绝不是护送她回家,而是送她上西天!
人生苦短,她可不能白白穿越一回,西天那种地儿,她一点儿都不向往,还是活着最切实际,是以这一路上她都在想着怎么逃走。
跑是不可能跑过他们的,打就更别提了,不能力敌,唯有智取,期间她想了无数个应对之策,皆觉有风险,机会只有一次,她得想个完全之策才成。
当然也不能拖太久,一旦出城门后,到了荒野之地,他们肯定是要采取行动的,想逃走,就只能在到达青峰坡之前想出对策!
焦急难安的她掀开马车帘子瞧了瞧,隐约看见前方拐角处似有间茶铺,人来人往,尚算热闹。舒颜当即吩咐他们停车,说是有些饥饿,想吃些茶点,顺便让他们歇歇脚。
他们哪里想得到一个小姑娘家家会藏着怎样的心思,随口应下,将马车停在一旁,陪着她去往路边的茶铺。
没一会儿,小二便麻溜儿的呈上两笼热腾腾的包子,外加几碗三清茶,“一荤一素,客官慢用!”
夹起一只小包子,舒颜边吃边观察着周围之人,发现邻桌坐着一位妙龄少女,一旁还立着丫鬟和小厮,看样子是个富户千金,就她了!
打定主意后,舒颜咽下最后一口包子,喝了口茶,而后起身走向邻桌,顺势往旁边一坐,笑眯眯的瞄向那位姑娘,目光放肆的在她面上来回打量着。
那身着粉色绣梨花旗装的小姑娘狐疑的打量着这个陌生男子,面色不善的警示,“那边儿多的是空位,本姑娘不喜与生人同坐,尤其是男人!识趣的最好起开,别等我赶!”
“我那杯茶不好吃,闻着你的茶香,便想来讨一碗。”说着舒颜便伸手将她面前的茶盏端了过来,赖皮的模样气煞那位姑娘,登时拍桌怒视,“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抢本姑娘的东西!”正欲再斥,却见这陌生人以手指沾着杯中水,垂眸在桌上快速写下几个字……
第13章
好奇的她也没侧首,洒了一眼便已认出是“救我”二字,再看向他时,但见他脖颈未动,眼睛却一个劲儿的往后瞥,示意她看后边。
疑惑的她顺着他的目光瞥了一眼,但见那桌坐着两个男人,一直在盯着她们这边,似是在监视此人的行踪,小姑娘疑惑丛生,暗自琢磨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看这情形,他似乎不便明说,她也不好多问,正兀自猜测着,但见他微歪脑袋,状似无意的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小姑娘定睛一看,这才发觉那耳垂上竟有耳洞!
难不成,他是个女人?细看此人的眉目,确实清秀,尤其是那一双眉,虽故意画粗了些,但还是能瞧出眉形修长规整,不似爷们儿那般浓密凌乱,很有可能是个女扮男装的主儿,若果真如此,所有的疑惑皆可解释,兴许她是被这两个男人控制,想法子逃走,才会故意来这边调戏惹事,思及此,小姑娘灵机一动,当即一挥手,示意身后的小厮将她抓起来,“如你这般的登徒子,不知祸害了多少女儿家,今儿个碰上本姑娘算你倒霉,把人给我逮住送官去!”
旁边的小厮一看情势不对立刻上前制止,“这是总督府的人,你们谁敢乱动?”
谁曾想,那小姑娘竟起了身,抱臂扬脸傲视于他们,不屑轻嗤,“一个封疆大吏算什么?我阿玛可是爱新觉罗氏!”
说话间,她那小巧耳朵上坠着的东珠在日头底下来回摆动,不仅耀了他们的眼,还慑了他们的心,能戴东珠者,可不是一般的富户之女,很有可能是皇亲国戚,招惹不得,若贸然抢人,指不定还得到衙门走一遭,迫于皇家威严,那两名小厮没再相拦,眼睁睁的看着舒颜被人带走。
然而两人已收了夫人的赏,这般无功而返怕挨训,再将赏赐收走岂不白忙活一场?于是两人一合计,决定回去蒙骗主子,说是已将她除掉,就地掩埋。
做戏得做全套,舒颜被人押走之际还大呼冤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姑娘,我只是心悦你而已,想与你结识做个朋友,并无恶意,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不管她怎么澄清,还是被那两名小厮拿粗麻绳绑住手腕押至马车之上,随后那位姑娘也跟着上了马车。
远离人群之后,小姑娘才示意丫鬟给她松绑,“说吧!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若撒谎,我就直接把你扔下去!”
倒也不是舒颜喜欢撒谎,奈何她的情况太复杂,不能与人说实话,只能扯个理由,说是来京寻亲,结果被一个老妇人所骗,把她卖给了那两个人,准备再转手把她卖到勾栏去,她不甘被人摆布,这才故意来惹怒她,正是希望引起她的注意。
好在她赌赢了,这小姑娘不算愚笨,人够机敏心也善,愿意解救她,她才得以逃脱,自是对这位小妹妹感激不尽,道谢连连。
声情并茂红着眼眶的哭诉很容易令人信服,这姑娘也算慷慨,看她这么可怜便决定先带她回家再做打算。
回想起她方才说过姓爱新觉罗,舒颜不觉担忧,“若是皇亲国戚,必然家规森严,我过去只怕不懂规矩会闯祸,给你添麻烦可就不大好,不如到前面停一停,我自个儿再想办法吧!”
“万一那两人尾随而来,再将你抓走可如何是好?至于我阿玛,不过是闲散宗室,□□努尔哈赤第十子的后人而已,他很疼我,时常由着我胡闹,没那么严格,你大可放心,只管跟着我,谁也不敢欺负你!”
热心肠的小姑娘说什么也不肯把她一个人丢下,坚决要带回府中,舒颜不好推辞,便恭敬不如从命。闲谈之际,得知她名唤锦湘,家中还有几位兄长,今日才从寺庙里上香归来,在茶铺歇脚,没想到竟会遇到她。
又行了约摸半个时辰之后,马车才停下,到地儿后,锦湘亲切的招呼她一道入府。
瞧见她一只耳坠上的珠子挂在了垂于耳侧的发辫上,舒颜还顺手帮她捋开,本是无心之举,可看在旁人眼里便成了调戏,毕竟她此刻还身着男装,这一幕赶巧被正要出府的男子撞见,还以为是轻薄之徒,上前便拽住她手臂,用力一砍,快得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手臂一阵剧痛,像是扯到了筋,尚未弄清状况,紧跟着胸口又被狠拍一掌,痛得她龇牙咧嘴,哀呼连连,眼泪直往外冒!
锦湘见状当即扶住她,恼声呵斥,“二哥你这是作甚?怎可对我的客人如此无礼?”
原来这二话不说就揍人的蓝衣男子是她兄长?捂着胸口的舒颜又痛又恼,实不知自个儿做错了什么,打人总得有个理由吧?正想问个明白,却见那人负手傲立,眉目冷清,沉声呵斥,“哪里来的登徒子,敢对我妹妹毛手毛脚?”
至此舒颜算是明白了,敢情对方将她当成了男人,看她与锦湘如此亲密才会误解,浑身疼痛的她连争辩的力气都没有,还是锦湘帮她澄清,顺带数落一通,“二哥你眼神儿不大好吧?仔细看清楚,这是位姑娘,若是男人我怎会与她并肩而行,还如此亲热说笑?你怀疑人家的同时也请考虑一下自家妹妹的品性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