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澜若眼睑微垂,白的近乎通透的脸蛋上看不出甚么波澜,乖柔的跟着男主向外走去了。
只是男人的劲也有些大,出于本能的,她忍不住往后瑟缩了一下。
未央宫外头便是永巷,微风习习,初夏的日光斑驳落在地面上,隐约透亮。
两道高大的红墙之间,狭长的甬道上原本站满了来来往往的宫人。见着陛下带着少女大步往这边走来,立即便低下了头去。顺道的,也就齐齐跪下去了,不敢再抬眼。
容淮这才站定,低下头去,定定的瞧着她,“太后方才可有伤到你么,嗯?”他的手掌拢着她的腰,似乎是在查看着甚么。
顾澜若低着眼,心底有些微妙,道:“……还好。”
“只是今日我也没想到太后会这样说。”她抿着唇,又说道:“若是早知道太后会这样生气,我便不会过去气她了。”
容淮瞧着她半晌,低嗤一声,才道:“她大抵是装的。你心里也清楚。”
他又漫不经心的问道:“听闻你今日在未央宫里发了火?”
“说朕与你原本就情深义重,所以当初留你在宫中,也是舍不得你。”他看了她一眼,嗓音禁欲,有一种隐秘的暧昧。
顾澜若的目光在地上这么一扫,有些微闪,“我不过是……想说给那些夫人们听罢了,长安城中一直都有很多传言,若是我再不出面阻止。陛下觉得,她们又会怎么谈论我?”
她微微一顿,又抬起眸来道:“怎么,陛下难道觉得不妥么?”
容淮没说什么,似是默认了。
他自然不会觉得不妥,只是顾澜若的确是第一次在人前说起这些来。他心底却是升起些兴致来。
“若若,”他的手指忽然捏上了她的下颌,语气冷淡间透着一丝温柔,“既然这样,那朕自然该顺着你的话做下去了。”
这个时候,许多宫人仍旧是跪在地板上的。顾澜若只觉得心思被什么牵扯一般,生出些不安的心绪来。风刮过而边上,又有些羞躁。
便听见他在耳边淡淡的道:“今晚给朕一个孩子罢。”
这句话虽是不轻不重的,只是在场的宫仆也都听得分明。便是从不远处经过的些许贵夫人的马车,也似乎隐约听见了些。
——似乎与传闻的有些不一样,陛下的声音里非但没有凉意,反倒溢着些许暧昧,一点也不像被她背叛过的样子。这又是甚么意思?
顾澜若心底隐隐跳了一下,好些时候还没回过神来,这才语速飞快道:“这种事情,又哪儿说的定呢?这儿还有外人呢。陛下……何不回去再说。”
她不由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小腹……
她原本想去推他,只是这点力气在男子的怀里,自然是可以忽略不计的。更加之,落在外人的眼底,便更像是欲拒还迎了……
容淮摸了摸她的脸蛋,清冷的面上眸光黑沉,轻笑一声,才道:“好,朕等你。”
第65章
若是有了孩子……这便是他们之间最深的羁绊。到了那个时候,一旦他们之间有了这样深的联系,她自然便不会轻易想着离开这儿了。
容淮眼底晕开些清冷的柔意,眸间的颜色却晦暗不明。
……
暮色沉沉,细碎的夕阳爬上苍穹来,封后大典结束后,京中的勋贵以及家眷便依次退出宫去。
一切都进行得井然有序。
只是在容清那边,却不是这样。昔日的太子爷容貌还是清俊,立在窗棂下淡漠的问:“东西都已准备好了么?”
他身后立着一内侍,面上东张西望的,似是在担心被人察觉到甚么。刻意压低了声音道:“殿下您放心,这东西会加入了皇后娘娘的饭食里的。今日大典刚过,膳房那头都是手忙脚乱的,再加上小的与那边之都有联系,自然无人会发现什么……”
“只是……”他眼睑微动,欲言又止,道:“殿下可想清楚了,您的目标可是皇后娘娘。若是陛下发现了……”
他虽然一直为太子殿下办事,却委实有些百思不得其解。说来,这位太子殿下也是与皇后娘娘有过一段的。为何今日还想伤害的人竟还是她呢……
他原本以为,太子会将目标放在当今这位新帝爷身上才是。
容清面容冷峻,眼底漫上一层淡淡的阴鸷,从前的温润之色似乎再也瞧不着了,掌心间的指节下意识握紧了。他嘴唇微勾,这才轻轻道:“她都已经是后宫的女人了,难道我还要眼睁睁看着她给容淮生孩子么……”
“我若不这么做,”容清抬起眸来,薄唇微动,冷淡吐出几个字来:“便只会日日想着她,又会想到她和容淮在一起的模样……”说到后头的时候,他眉头紧锁,眼底的阴影深的看不清。“孤不准她这么做。”
太子爷这副模样落到那小厮眼底,饶是在这位爷身边侍奉已久,他也还是冷不丁的打了个颤。
他低眸瞧着手里的东西,小巧精致的药瓷瓶,白得竟有些渗人……只是这里头装的东西,虽大体上没什么影响,却能伤了女子的元气,还能渐渐的毁了那处,使得再怀孩子便是很难了。指不定,便是日常与陛下的圆房,在娘娘身上也会变得难受起来……
即便是在深宫里头,也有好些年不用这东西了。更何况太子从前也也是心慕娘娘的,这……这简直就是匪夷所思啊!
张公公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竟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清眼前这位主子了。太子也实在是心狠了些。
只是,他还是不忘多问了句,“若是陛下查起来,太子爷……您想过怎么脱身么?”
容清回过头来,嗤笑一声,盯了他一眼,眼底漫上些许讥诮之色,“只要她不能在他边上,也不会有他的孩子,孤便不计较什么后果了。你明白孤的意思了么?”
这道理张公公又如何不明白?
只是他的身子僵立在原地大半晌,这才有些回过神来,浑身轻轻一抖,轻悠悠道:“诶,奴才明白了。”
……
日头已快落下,夕阳的余晖打在宽敞干净的宫道上,那内侍从冷宫中退出来以后,便直奔御膳房那边上去了。
“哎哟张公公,您来了。”这御膳房里头的下等宫仆大多受过他的照顾恩惠,见着他来了,面上便也端着几分恭谨,“今日是封后大典,宫里四处都忙着,张公公怎的有闲心到咱们御膳房来?”
他连忙端着笑走上前去。
张公公却也只是装着模样四处打量一番,细长的眼睛微微一眯,才提着声儿道:“今儿御前的人专门来吩咐了,皇后娘娘原本就体弱,加之这几日侍奉陛下也是累着了。所以专程从太医院那边上带了些大补的药材来。”
“咱家也只是受人吩咐送了东西过来,顺道来瞧瞧罢了,你自己去忙吧。”他拍了拍那宫仆的肩。
“好咧。”那人躬着身,便笑呵呵道:“您便自己四处逛逛,小的这就去那边打下手去了。”
张公公淡淡颔了颔首。
只是当他走到那药罐子跟前时,动作却也有些迟疑。拧了拧眉,眼底若有所思的模样,甚至手心微微颤抖着,半晌都没有打开那药盖子……
……
而在那边上,椒房殿的宫灯已点上来了。温柔的暖黄色细细碎碎落在地板上,散发着清冷的温度。
顾澜若散了发,又洗浴净了身子,这才换了常服,走到陛下那边去。
“内廷司送来的东西我都看过了,内宫的一应事务我都会上心的。”顾澜若眼睑微动,这才道:“陛下放心便是。”
容淮微微颔首,道:“内宫的事情,朕交给你自然能护住你。”
他下意识侧眸去看顾澜若,少女宽松的睡袍上露出一截雪白细腻的脖颈,清冷的弧度叫人目光微微一热。
容淮移开视线,握着她的手坐到自己身边来,嗓音低缓,道:“那些东西,都上手还快么?”
顾澜若眼睫轻垂着,微微动了一下,才说:“历代的中宫娘娘都能处理好。我又怎么会不会了?”
容淮却慢慢的说:“只是,朕不想你累着罢了。”他静静望着她的脸颊,目光柔和,眼底其他的情绪都慢慢退去了,才道:“原本便是朕将你留在宫中,自然不是叫你跟着朕受累吃苦的。若是受了委屈,告诉朕便是。”
听着这样的话,顾澜若心底不免生出些异样的情绪来,她语气柔和了些,道:“我哪儿这么吃不了苦啊?”
“好了,朕都知道。”容淮微微笑了笑,却道:“下面的人也不敢让你受半点委屈。”
他侧过眸去淡淡看着许嬷嬷,道:“朕的意思,你都明白了么?”
许嬷嬷又怎么会不清楚呢,这才躬着身,含着笑道:“老奴自然会照顾好娘娘。……看着陛下与娘娘如此,老奴也是放心的。”
容淮嗯了一声,眼睑微动,清清冷冷瞧着顾澜若,低低道:“你都明白朕的心思了么?”
顾澜若跪坐在他身边,眨巴着眼睛,清冷的眼底隐约藏着些羞意。眸子还是弯了弯,说道:“我都知道了。”
少女很少有这乖柔的模样,容淮看得微怔,隐隐的微笑了一下,素来冷硬的心底也软了几分,吩咐在殿外候着的宫人入内。
这个时辰,便是御膳房呈上膳食来的时间。
膳房的宫人流水般入内,将精巧的碟子依次放在陛下跟前的檀案上。今日的配菜是叉烧鹿脯,冬笋玉兰片,火腿鲜笋汤,还配着开胃的龙井虾仁,都是根据娘娘昔日在常华殿的喜好特地配的,加上长安城顶级的手艺,叫人不忍食指大动。
一边上的内侍还不忘笑着邀功:“都是才从水路入京的鹿,鹿有祥和之意,是特地备着,意在恭祝娘娘与陛下新婚大典的。”
容淮拾着银筷尝了一口,才对顾澜若道:“你尝尝罢。”
他换了勺子,盛起一块鹿肉来,送至顾澜若的唇边上。
顾澜若显是微微怔了一下,紧接着便立即垂下眼去。却也没说甚么,眨了下双眸,将东西吞了下去。
……味道的确是很好的。只是有些不自在。
只是瞧着娘娘与陛下这般,那小太监也随之低下了眼去,面上笑呵呵的。容淮斜他一般,知晓他的心思,便吩咐道:“下去领赏罢。”
那太监自然是喜不自胜,这边跪了下去,在地上磕头说:“——多谢陛下!多谢娘娘!”
“味道如何,可合你的胃口么?”容淮回眸望着顾澜若,眸色淡淡的,隐约有些温柔。
顾澜若便抬眸,笑起来说:“很好。陛下也尝尝这道醉虾仁罢。”是她穿越之前最喜欢吃的东西。
顺便也夹了一筷子给他。她的这笑意里虽没有什么情.欲,容淮薄唇隐约弯起一道弧度,在宫灯下朦胧却也看不清面容,只觉隐约透着宠溺。
宫人见状,对视一眼,敛下帘子来,这才都默不作声的下去。
紧接着,便是一夜无话。
用完膳食以后,容淮又抱着她说了会儿话,这才带顾澜若往里离间走去。许是这些日子累着了,用完那些膳食,顾澜若自觉得脸上有些发烫,紧接着,这股热意却淌遍了全身的肌理。
她皱了皱眉,还以为只是因着自己有些紧张,故而情绪所致……
只是,这种感觉却是愈发的深刻。紧接着,体内竟像是被什么生生撕裂了……
是食物有问题!
这个念头猛然撞进了顾澜若的脑海里。
容淮察觉她的异样,冰冷的手指抚上她的脊背,“怎么了?”他微微皱眉,问了句。
顾澜若登时便软到了榻上去。她若有所思般,眼眸含雾,这才望着容淮说:“……我感觉是吃坏了东西。”
“应该是今晚那东西有问题。陛下该查清楚。”她心底无比确定,再度强调了一句。
容淮的眼底迅速像是结了冰一般,浑身僵了一瞬。这便宣了傅青进来,吩咐将御膳房封锁,再立即请太医来。
傅青吓的脸都白了一下,哪里还敢耽搁?只是那太医院的院判来时,隔着帘子为娘娘诊脉,却不想脸色也变了一下。
陛下微急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逡巡,那院判似是犹疑,又细细查看了一番,这才猝然跪在陛下跟前,语气微颤,道:“……陛下,这娘娘的情况,请容老臣出去再给您禀报。”
顾澜若却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小腹,似乎猜到了什么,轻轻问了句:“太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必担心,当着本宫的面说清楚。”
少女的气息听上去有些羸弱……
第66章
只是这院判哪里敢当着娘娘的面说,额上当即浸润出些许薄汗来,他悄悄的伸手抹了抹,却没有立即回答顾澜若。
他的这副模样无不是落在容淮的眼底,他的心底也未免微微一沉。
陛下唇色冷淡极了,冰冷的手指扣紧他的手腕,低低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院判脸色惨白,磕了一个头,这才迟疑着道:“臣今日为娘娘诊脉,只觉娘娘的脉象与往日不大相同,气血虚弱,且小腹疼痛,似是女子中了红……红花的症状!”
容淮皱眉:“红花是什么?”
男主不知道这东西,只是顾澜若心底却是跟明镜似的。听到这个词以后,她的脑子里当即闪过一道念头,嘴唇变得有些苍白,不由微动了一下……
因为这个红花曾经在原著里出现过的,这药是深宫里头,能用于让女子不孕的禁药。因为消失了很久,又是女人间私的手段,不怪陛下不清楚。
根据原著里所说的,但凡是用了这红花的女子,若是怀了孩子,多半便会流产。便是侥幸生了下来,也多半是死胎的可能性大……这样说来,即使她还没有身孕,服下了能对也是女子的气血产生极大影响,日后大抵想要怀上孩子便很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