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轻哼了一声,许文华相当轻蔑地看了一眼——幸亏他生的好,这种脸色做起来都不讨人厌,反而有一种少年子弟的纵是轻狂也潇洒的风姿。
“若是你能写的出后面该如何,那才是奇事!”
大概是被许文华鄙视习惯了,唐宋根本就是不以为然,反而问他:“我是不能,只是我本就不是你们这一行的,我不能又有什么。我倒要问问你许文华了,不说你了,你本就是不擅这一类小说的,就说整个苏州的大家,有一个算一个,你能找出一个写得好《权柄》的么?”
这话也只能在这个小厅里面说了,一旦往外传,这就把整个苏州的大神小神给得罪遍了。
许文华被人吐槽场面不行同样不是一天两天了,大场面、大智斗,对不起,这个真没有...可是那又怎样,大家大哥说二哥,又有几个人有资格说他呢?现实就是业内从来不缺文采高妙的家伙,而擅长写争霸权谋类的永远数不出几个。
“说起来苏州这类文章最好的该是‘博陵狂生’崔宝玉吧?或许他可以试试。”不等许文华回答,倒是朱敏先提出了一个人选。
然而许文华才不会因为他替自己作答了而感激他,反而非常敷衍地‘呵呵’了一声:“我早就说过了,你如今就是那样...的人,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一样。但是没想到竟能到这个地步,崔宝玉也就罢了,手上确实有些才华,但是何德何能能写出这样的文字?”
喂喂喂!你的黑粉人设虽然早就崩了,但你好歹还记得有这个东西吧?不能因为真的维持不下去就自暴自弃啊!
在场三人,哪怕是对许文华最厚道的宋文静都忍不住腹诽起来。更不要说唐宋和朱敏了,两个人完全是要笑不笑,憋的很难受的样子。
朱敏倒是不在意许文华对于他业务水平的再次批评,他甚至能自娱自乐地想:好歹这次没有明白说出来,算是给他留了面子了。
所以说朱敏能够几年如一日坚持和许文华做亲密好友不是没有理由的,至少他这个人心宽。换成另外的人,即使他们也是许文华的朋友,也往往不愿意日常就和他呆在一起——距离产生美在这个时候发挥的淋漓尽致。
朱敏自动略过了那一串批评,反而非常正经地思索起来:“文华啊,你这样真是有意思极了,说起来我真是期待,要是乔琏先生能来苏州就好了。等他人来了苏州,我倒要看看你会怎样。”
到底是一秒变身迷弟,还是依旧傲娇...想想还真是有点小激动。
“我能如何?他来不来苏州关我什么事?”这个时候黑粉人设又开始重新上线了,然而这有什么用呢,在场的包括宋文静都只能当笑话看。
说实在的,宋文静实在想不通:“文华,我有时候就不明白了——你这又是何必呢?”
见许文华瞪自己,宋文静只得摆摆手:“好罢好罢,我不说这个了。”
说着又像是想起什么,自顾自笑了一声:“不过我还有一件事要说,朱编辑说的倒也不是什么太远的事情。前些日子我还和乔琏先生通信了,按照他的说法,等到《权柄》结束的时候就是他上苏州之时。”
之前虽然一直说乔琏有心上苏州,但是确实没有一个确切的时间。所以宋文静今天说这个消息,也算是‘大新闻’了。在场其他三人,尤其是唐宋,一下跳了起来,仿佛是火烧眉毛了一样:“什么?!那不就是今年的事情?”
日期是可以计算的,《权柄》的回数有限,再加上乔琏从来没有过连载请假的情况,每日连载半回,的确能在今年年内连载完毕。即使这才上半年,可是日子过起来是很快的!
其实许文华的反应也很大,只不过他立刻收住了而已——收住之后他立刻正经危坐,只不过他那么聪明的人,竟然忘记了什么叫做‘此地无银三百两’,这个样子反而更加明显。
“来就来,苏州每年不知道来多少人,难不成是什么大事儿吗?”
即使是这样大声疾呼一样声明,又有什么用呢......
第135章
“文明兄,东翁这个时候可是已经在处理公事了——唉,你怎么不劝着一些,将将大病初愈,这个时候正该好生养身体才是啊!”一个三四十岁,面白无须,文士模样的男子拉住另一个穿莲青色长袍的老者,正长吁短叹呢。
东翁,听起来和东家差不多,好似是掌柜伙计之类对老板的称呼,实则不然。
虽然也是老板,但一般只有师爷对聘用自己的官员这样称呼。也就是说,这个文士这样称呼之人,必定是个官员了。
实际上也是也这样,中年文士姓谢,归尘是他的字,一般熟人称呼‘归尘’也就是了。原本是湖州一带小有名气的文士,当时如今的苏州知府老爷张大人在湖州下面县里做知县的时候十分欣赏他,于是请他做自己的师爷。
谢归尘又不是那些专门以做师爷为业的,家中虽没有万贯家财,但也是耕读人家,并不缺吃穿。只不过奈何张大人有诚心,‘三顾茅庐’来了一遍,再加上确实是想做实事的官员,对了谢归尘的脾胃,于是半推半就的也就做起了幕僚这样的角色。
张大人确实是个好官,勤于治下事务,每每有关系到老百姓的事总是事无巨细地询问以及事后调查——至于那些属官小吏一再保证绝无问题,这种话他可不信!
相比起大多数科举出身的官员,张大人算是从底层做起的,一开始做的是教谕。是因为连年考评上等,又遇上了贵人赏识,这才一步步升起来。对于下面的一套把戏,他是烂熟于心,最不容易被糊弄。
勤于事务这是好事,只不过太拼命三郎一些,好事也会变成坏事。前些日子乍暖还寒时候,点灯熬油打理春耕的事,白天又下到各个地方抽查情况,人一累起来就容易生病,于是一下病倒。
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之前精力过人的一个汉子,一年到头连喷嚏都不打几个,这下生病可来的凶猛了。虽说大夫诊断只是风寒而已,但一直拖拖拉拉不见好。好不容易这几日天气暖和看上去好多了,谢归尘却发现生病期间被限制早起的张大人又早起。
被称作‘文明’的是张大人另一个幕僚,比谢归尘更早受聘于张大人,名为师爷,其实和患难朋友没有什么两样。
听到谢归尘这样说却摇了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说来你不信,咱们这位从来没得消遣,全副精神全扑在政务上的东翁这一回不同了!之前就叮嘱了家人要早早地买一份地方日报,起的这样早也不过是外头打了一套拳,这时候正一面吃早饭一面看报纸哩!”
听到不是忙于政务耗损心神,谢归尘便满意了。无论是打拳还是看报纸吃早饭,听起来都是悠闲生活的象征,若是张大人能这样好好保养自己,晓得休息,他能放心不少。
只不过转而他又担心起来,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可不信原本那样一心扑在公务上的人能一下学会如何休息。这样一想,所谓的报纸就很可疑了。
没错,报纸在一般人的印象中都是消遣读物而已。但是仔细想想,报纸的定位是不一样的,有的报纸以‘采风’为主,刊载的是各地民生小事。邸报说的是朝堂的大政方针,这种小报讲的则是小民生活,对于地方官来说,都是一样重要的。
譬如谢归尘自己家里就有订好几份报纸,其中有家人消遣的,也有刊载民生新闻之类的。现在想想,该不会张大人看的是这类报纸罢!
这么一想,便往知府后院张望起来。
不过也不用他这样费劲了,不多时就有小厮家人来请:“孙先生谢先生,老爷听说你们二位都来了,让你们直接进去呢!”
谢归尘进了知府后宅的饭厅便把眼睛盯到了张知府的手上,张知府却像是没有察觉一样,只拉着自己两位幕僚道:“文明、归尘,你们两个快过来看看,真真是好文章,写的出这样文章的人显然是十分不俗的,真想拜访一回这位大才!”
果然不是消遣...谢归尘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看到眼前没怎么动的早饭,不由得劝道:“东翁,好文章、大才什么先不说,您还是先注意些自己的身体。之前的大夫也说了,东翁你用饭时间不定,时候久了便生出肠胃病来...如今应该更加注意这些才是。”
谢归尘本身是不想说这些的,他当年好歹也是一个名士,正经的闲云野鹤。现在给人做了幕僚也就罢了,偏偏还要每日唠叨一些身体保养的事,活似一个老妈子,想想都觉得气不顺。
谢归尘能说话这样随便,自然是因为张知府本身就是一个随和的人。干笑了几声,这就要端起粥碗喝粥,谢归尘却依旧将他拦住:“这个时候热粥也冷了,东翁肠胃不好该吃热的。”
说着嘱咐知府后宅的家人重新把早点热一热——张知府节俭,换一份新的肯定是不肯的。
两人说话之间,孙文明已经展开张知府之前说的报纸:“东翁,是第一面这边的文章?”
“对对对!”顶着谢归尘的眼神,张知府连忙肯定:“真是好文章,对了——福贵,你去将前面的报纸都找出来,就放在我书房的床头!”
生病这些日子张知府都是在书房养病,听到这样叮嘱,谢归尘心里就有底了。恐怕张知府在养病期间也没有安生,而是看这些文章去了。有心想劝一劝,但看张知府人已经病好了,这么说用处恐怕不大。再者说什么都啰里啰唆也怪讨人厌的,于是一时沉默了下来。
沉默不代表就什么都不管了,相反,心里兴头也起来了——他倒要看看是什么文章,这样引人入胜。
凑到孙文明身旁一起看,看到回目便挑了挑眉,因为他发现这是一个小说连载!而不是他想象中那种说到民生的文章。
“《权柄》?怎么这般耳熟,难道在什么地方听人说过?”这样嘀咕着,怀着满怀的疑问开始读了起来。
没错,张知府叮嘱家人一定要买的报纸正是《朝日报》,他要看的文章则是正在连载的《权柄》。
说起来也是巧合了,按理说张知府从来不看消遣读物的,《权柄》并不是他自己要读的,而是府里小厮买来的。原来是大夫嘱咐他养病期间不得分神,公务则是万万不能上心了。
整日躺在床上确实无聊,伺候笔墨的小厮为了讨好他便买来一些报纸。当然了,小厮也不敢违背医嘱,拿自家老爷的身体开玩笑,所以买回来的都是一些消遣读物。
张知府本身是没有兴趣的,只不过确实闲极无聊了,这些消遣读物好歹还是文字。于是便放下成见,暂且耐心读了下去。
可别说,虽然消遣读物大都没有什么内涵,但确实有些意思,不知不觉张知府就读到了《朝日报》上面正在连载的《权柄》——这下可了不得了,昏昏欲睡的精神一下振奋,读一段便要击节赞叹一段。
“写得出这样的文字,此人政务上一定再通顺不过了!”
他当时读《权柄》是《权柄》的最新连载,一读之下一发不可收拾,立刻让家人买了之前的内容回来。幸亏《权柄》像《文魁》一样够了字数就会出一册单行本,不然一时之间家人也很难把内容弄齐全!
另外还有《文魁》,据说是《权柄》的上部,也一起买了回来。
《文魁》也就罢了,虽然真的很有意思,但是以张知府的高度来看,也就是好看有趣的小说本子,对于士人或许非常有用,毕竟里面有不少知识——张知府是做官的人了,那些用处并不很大。
倒是《权柄》这才让他不能自拔,只不过是一本小说而已,却笔力万钧,似乎要将官场、人性说透。真正让他动容的是字里行间透露出的作者的政治素养,这些可是没办法撒谎的。
小说中心机算计、官场博弈不只是小说中成立,在现实生活中一样成立。
一本小说写到这个地步,将一个王朝中也的积弊用这样厚实的行文表现出来已经非常了不起了。这至少说明了作者有一双能够看透纷繁复杂局面的眼睛,这一条不知道就把多少庸碌无为的官场中人给比了下去。
然而更了不起的是,作者意图通过笔下的主人公‘林峥’这个角色来解决那些问题!说实在的,以张知府本人的眼光来看,国家成了那样,皇帝是个那样的皇帝,各位朝堂大佬也不省心......
非要说的话,这是史诗级副本都打不住的难度。
反正张知府自忖自己是主人公,肯定是没有任何办法的...也正是因为此,他格外期待主人公这边的展开。
待两位幕僚看完了《权柄》的所有内容,他也早就放下了碗筷,正在窗前休息,笑着道:“如何,两位先生说说看,这是不是好文章?”
孙文明只剩下点头了:“确实是好文章,明明没有两军对垒,并不是兵临城下一样的场面。但是气魄雄浑丝毫不输,朝堂方寸之间争的确是万世基业、百万生民。难得的是这位乔琏先生正能写的妥妥当当...说实话吧,我恐怕不如这位先生将官场看的更透彻。”
谢归尘也很欣赏,不过既然孙文明已经说了,他也就不必再说一遍。只是上下翻找了一番:“没有前头的内容么?我观这部小说开头的样子,似乎有很多内容没有说,应该有前文罢?”
张知府立刻道:“谢先生眼力好,前面的确有一部书,名为《文魁》,说的是这书里的林子高考科举的事儿。写的是真好,只不过我看重《权柄》一些罢了。不过先生倒是可以仔细看看《文魁》,里头好多关于做学问的事情,说的是极好极好的,谢先生爱这些,比我看的进去。”
说这又摆摆手:“这些暂且先不提,你们说说看,我去请这位乔琏先生来给我做一位幕僚如何?”
第136章
在现代,官员的职能被划分的很清楚,小小的一个乡镇也是一样。分管不同事务的人员各有权责,哪怕依旧有一些地方不能尽善尽美,但绝对不会像古代一样。中央倒是有不同的权责,然而到了地方,一个父母官往往的各种事务一把抓!
此时的官员大都是少年时代读书,读的是四书五经圣人教诲,至于当官之后真正用得上的庶务。有那种大家族出身的,长辈清楚门道,也有这方面的知识,这才能教给下面的子弟。但是一般的人家是绝对没有这种条件的,往往就是等到当官的时候无从下手。
有的人天资聪颖,学个几年就很有门道了,有的人实在不是这块材料——实在来说后者还多一些。然而就算是天资聪颖那一类也不可能什么都精通,所以幕僚这种存在就很有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