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妃今天又在祸国——者家
时间:2019-05-18 09:51:30

  “也是,”韩岐低头浅淡一笑,轻声道,“那么,孩子们,闲话暂且告一段落,时间有限,现在,你们可以来告诉我,到底是谁,派你们来西川的了么?”
  小楼内的气氛一时紧绷到了顶点。
  允晟抿了抿唇,嘴唇颤抖,看样子是想开口说些什么了,韩岐便格外认真地看着他,还鼓励似的朝他笑了笑。
  “我说,”允僖在前面三个人若有似无的掩护下冷不丁地开口道,“韩少将军找的这地儿,满县风光尽收眼底,视角很是不错呐。”
  允晟和郇瑾的脸色齐齐变了一下。
  程双陆则在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韩岐眉梢微扬,正欲开口相问此言何意,随着傅怀信拔剑吼出的一声“走”,屋内彻底乱了起来。
  程双陆回手一拐狠狠撞开身后挟持她的人,含光一闪,与允僖手中的承影剑交相辉映。
  “你们先走,”允僖焦急道,“大头,带着我二哥和郇小二走!快!拜托你了!我来断后!”
  傅怀信回头看了允僖一眼,微微颔首,也不废话,拎着郇瑾的衣领直直撞开木窗跳了出去。
  允晟正要开口,允僖一剑挑开一个冲上来给程双陆下绊子的人,与程双陆双剑会合,急躁地吼道:“老地方见,你自己一个人快走,我一会儿带不了两个人!”
  允晟见状也不再废话,在允僖和程双陆的掩护下,撞开另一扇木窗跑了。
  允僖带着程双陆且战且退,从小楼跳出后,一路沿着屋顶跳来跳去,直往码头的方向跑。
  这也就是允僖方才感慨那句的缘由所在,要不是韩岐这地儿找的好,满狐倾县的风光尽收眼底,允僖他们一时半会儿还发现不了,原来这里本就已经离着码头那么近了!
  只是下面的路还要再绕,故而他们方才在下面转了几圈都没意识到,但若是从房顶上直线跳过去,倒是压根没有多远了!
  只是——
  韩岐一挥手,两边街道层层架起数架弓弩,韩岐面无表情地望着那几个在房梁上东躲西藏的少年,漠然道:“诸位,还要继续么?”
  哗啦啦地弓弩上箭声传来,即使是心大勇武如允僖,额头上的冷汗也缓缓渗了出来。
  “有话好好说,”郇瑾一看这阵仗就后悔了,尴尬地笑着想再说句软话开口求饶了,“不必如此,不至于如此,韩少将军明鉴,老将军的死实乃和我们并没有多少……”
  两排冷箭“咻”地一下朝着郇瑾的方向射了过去。
  傅怀信一把按下郇瑾的脑袋,带着他连跳了几处屋檐,这才躲了过去。
  只是这一下,却是彻底让几个少年心底都是一凉。
  “你竟然,”允僖正好带着程双陆跃到狐倾县最高一处的阁楼上,被这一箭彻底激怒的他怒不可遏地转过头来,遥遥对上领兵过来、高居马上的韩岐的眼睛,咬牙切齿地怒骂道,“真还对着一群你还什么都没查清楚的无辜者放箭?”
  韩岐心头其实本也不是不后悔的,刚才那两排箭放出去,实乃非出自他本意,多半是下面的人急功近利争功冒进了。
  ——只是而今两方僵持不下的情势下,韩岐觉得自己也没有必要再回头多此一举地去呵斥手下就是了。
  抱着这种自暴自弃的想法韩岐焦躁地抬起眼,然后直直地撞上了那双,让他恍如隔世的杏子眼。
  里面燃烧的熊熊火焰,时隔数十年,却是在两个完全不同身份、不同性别、不同年纪的人眼里,让韩岐生生看到了某些一模一样的东西。
  ——“你竟然……”少年/少女愤怒地转过头望着他的眼睛,恍惚之间,在韩岐的记忆里丝毫不差重合在了一起。
  “钟,”韩岐痛苦地捂住额头,颤抖地问道:“孩子,你母亲,是钟……”
  “是姓钟么?”韩岐呆呆地望着允僖,被某个猜测设想所冲击的,一时之间脑子都不会转了。
  允僖冷笑一声,压根不屑于去回答他这个无聊的问题。
  然后当着韩岐的面,当着满街游行士兵的面,施施然地笑着问身畔的程双陆:“程姑娘,你相信我么?”
  程双陆呆呆地偏头看他。
  “放轻松,”允僖一把揽住程双陆的腰,微微一笑,然后张开手臂跳了下去,在呼呼的风声里慢条斯理地附在程双陆耳边,温柔地笑着道,“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漫天箭雨在他们背后从容展开,铺天盖地地向着他们飞来。
  程双陆连任何反应都来不及做出,便被允僖带着,从狐倾县最高的地方跳下,然后被允僖抱着,沿路几次借力,最后更是挂在一根差点被他们两个掰折的竹竿上,借其弹性,一下子横飞几条小巷,直接跳到了码头边正欲解绳的乌篷船上。
  船家顿时满眼戒备地望了过来。
  早到一步的郇瑾忙不迭上前送钱,一边安抚船家一边吓得心惊胆颤地骂允僖道:“你疯了!那么高你也敢跳!我的心都差点被你吓得跳出嗓子眼了!”
  傅怀信抓着潺水剑的指骨微微痉挛,显然也是被允僖刚才那惊险一跳给吓着没回过神来。
  允晟的脸色也是异常铁青难看,倒是他身边围着那一群先前走散而今按计划找回来的东宫少年,纷纷满目赞叹崇拜地望着允僖。
  程双陆直到两脚踏上船板,都脸色发白地捂着心口,呆呆的回不过神来。
  “程姑娘,”允僖倒是不觉得害怕,他既然敢跳,自然是有把握死不了的,只是看着程双陆如今已经被吓得彻底呆滞的模样,不由懊恼地挠了挠脑袋,小心翼翼地赔礼道歉道,“对不住,实在是对不住,情急之下没有来得及跟你商量好,吓着你了吧?”
  “别生气,你可千万别生气,生气就是气着自个儿呢,你要实在是气不过,干脆打我两下算了。我不还手的,真的,绝对不还手。”
  一群少年围观着方才千军万马之前都从容不迫、安然处之的允僖而今为了征得原谅急得满头大汗、语无伦次、手足无措的模样,齐齐大笑了起来,有那好事者,都忍不住想瞎起哄了。
  “我,”程双陆抬起脸,吓得发白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本来想说些什么的,最后话到嘴边,却又还是咽了回去,只无奈而又恬然地一笑,感慨道,“殿下真的,实在是太厉害了。”
  允僖被程双陆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先前几个人或夸他、或骂他,他都是一脸满不在乎爱咋咋地的模样,程双陆这平平淡淡一句谈不上究竟是夸是贬的话,却让允僖陡然红了脸。
  有那么一瞬间,允僖胸腔里陡然涌起一股冲动,他很想上前,抱一抱那个安静微笑的少女。
  我真的没有说错啊,允僖在心里不满地嘀咕着,程姑娘笑起来的时候,就是很像我阿娘啊。
  不是说长得多像,而是那种,暖暖的,温柔的,清淡如水、无声无息的,但无论你什么时候回头,都一定能看到她在,贴心地支持着你的微笑啊。
 
 
第178章 江上
  漫天箭雨里, 韩岐险些失去理智地狂怒回头吼道:“不要放箭!听我命令, 不许放箭!”
  手下被他骂得心头一震,稀稀落落的放箭声后,纷纷一头雾水地停了下来。
  韩岐拉着缰绳的指骨微微发白, 显然还停留在刚才某个瞬间的冲击所带给他的可怕猜测假设里, 迟迟地出不来了。
  “少将军,”手下满头大汗地跑过来, 向韩岐抱拳行礼道,“他们已经上了码头, 有一批船舫正好要马上离开雍北横渡沧江往青州去了!少将军, 我们到底是追还是不追?”
  “罢了, ”韩岐捂住额头, 颤抖半晌, 喃喃道, “让他们走,让他们,走吧。”
  ——如果那真的是,真的是我所猜测的那样话……那就, 算了吧。
  让洛阳的人给个说法, 与直接动手挟制住来自洛阳皇城的皇子殿下们……对韩岐来说,是性质、意义完全不可同台相较的两件事。
  韩岐毕竟还没有到真想犯上作乱的地步。
  说到底,他也只是想为韩渊的死讨个说法罢了……只是到如今,这说法,究竟最后还能不能讨得出来, 就连韩岐本人自己,一时都无法确定了。
  而此时的狐倾县码头,允晟一行借着百姓平日游赏沧江的乌篷船为跳板,一路跳到了那批马上要离开雍北、开往青州的平乘舫上,横渡沧江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小事,数十艘福建宝船齐头并进,合曰之“大舫”,允晟一行混迹大舫的数百百姓之中,郇瑾出面,用一口流利的、带着雍北风味的官话成功糊弄过了二船头,只道他们是去青州访亲的雍北人士,正好赶上了,便不想再等一个多月,只借船过去了。
  二船头骂骂咧咧地让他们几个补了渡江的银子,然后便抬头看着天色,专心等着大舫那边的传呼了。
  ——而让众少年齐齐松了一口气的是,一直到最后数十条平乘舫离开狐倾、驶向沧江之时,码头都没有韩岐的人追来。
  一行人就这么有惊无险地离开了雍北,乍然一回味,心头竟然偶尔还会有些怅然若失的意味。
  只是郇瑾脸上的凝重神色,即使在沧江上乘船游了几天,也从来都没有放下过。
  不会就这么简单的,郇瑾与允晟隔着欢呼的人群遥遥对视了一眼,彼此心里都明白,最艰难凶险的那一战,应该在沧江之后。
  ——韩昊的人,至今都还尚未真正对他们亮起最狰狞的獠牙呢。
  “二哥,”允僖在船上呆了几天后,也觉出不对劲起来了,拉着允晟找了个隐蔽的舱室坐下,认真地与他分析道,“我先前跟你说的四批人,有两批明显已经被甩开了,或者说放弃了打算再跟了。”
  “但我突然发现,二哥,我先前似乎是数错了,”允僖脸色凝重道,“原跟在我们后面的,不该是四批,而是五批。”
  “稍安勿躁,”允晟打了个暂停的手势,直接坦白道,“老四,你如果想说的是先前在船上险些跟二船头打起来的黑衣客的话,不必担心,那是我们的人。”
  允僖猝然抬眸。
  “天鹰八卫,”允晟手指在船舱上轻轻点了点,压低声音道,“离开洛阳之前,父皇把这批最锋利的刀子放到我手里了。”
  ——那是大庄当下,称得上是最顶级的那一批为皇室服务的刺客杀手了。
  专为效忠历朝历代的大庄帝皇,处理一些不欲为外人道也的阴私密事。
  而西北之行,成宗皇帝在有意历练他最喜爱的两个儿子的同时,也把这柄最锋锐无匹的刀兵,放到了皇太子裴允晟的手里。
  “有两个在我们没有离开西川城前,便被我派去了舅舅那边,”允晟淡淡解释道,“将我们先前在西川城里搜集到的东西尽皆呈了上去,剩下六个,跟着我们混上了船。”
  遣两名天鹰卫提前南下,既是为了以防万一,也算是提前向傅从楦呼叫求救。
  早在那时候,允晟便已然颇心觉不妙了。
  允僖听得一愣一愣的,讷讷地挠了挠头,尴尬道:“好吧,那就好。”
  “主要我先前,还真的一点都没发现,这躲得有够隐蔽的,都赶上韩家的人了,”允僖嘀咕了两句,严肃了脸色,转向他今日的正题,“这样也好,既然还有父皇的人在,那么,二哥,剩下我要说的事情,就更方便了。”
  “我恐怕,”允僖艰难道,“韩昊那狗货,会在沧江设伏。”
  有些事情,允僖他们不是不清楚,走水路过沧江去青州,利在迅捷,弊却从来也不小。
  若是被韩家的人在江上设伏,那简直是就是被敌人活生生地包了饺子,一打一个正着。
  只是被逼到当时那地步,他们已然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了。
  既然无论选陆路还是水路,终还是要和韩家的人纠缠打转的,既如此,与钝刀子割肉疼得人如惊弓之鸟一般精神要时时绷紧相比,自然是选择快刀斩乱麻的好——也不管他们究竟是快刀,还是那要被斩的乱麻了。
  韩家在沧江设伏,几乎是称得上是昭而名之的算计,但也是允僖他们,避无可避的算计。
  “二哥,如果到时候情况有异,”允僖握住允晟的手腕,缓慢但坚定地告诉他,“你先走,让天鹰卫带着你们走!能走几个是几个,我留下来断后。”
  “你是一国储君,东宫安危,关乎国体社稷之安危,二哥,无论如何,你是绝对不能在西北出事的!”
  允晟顿了一下,却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将自己的手从弟弟的挟制中抽离了出来,淡淡道:“无妨,事情还没有危急到那种地步,你多虑了,我心中有数的……”
  “二哥!”允僖焦躁道,“你听我一句劝,这不是在跟你开玩笑!韩家的人不是好相与的,尤其是韩昊那狗贼,都敢贩卖那什么杀千刀的芙蓉膏了,他俨然早已丧心病狂了!”
  “郇小二说得对,落到韩家手里,可不会是什么好玩的事情,尤其是父皇而今明显已然决定要动韩家了,如果你出事,我们所有人都要投鼠忌器……”
  “不会的,”允晟突兀开口,冷不丁地打断了弟弟的不安假设,轻声道,“老四,你不用担心,这些事情,我心里有数的。”
  “你心里有什么数?”允僖简直服气了,深感了一把皇帝不急太监急的体悟,下意识地呛了允晟一句,“你可别最后弄的,将军还在外面打仗呢,身后的皇帝先把自己搞丢了!”
  “就是下象棋,还知道关键时刻要弃车保帅呢!”
  允晟这下是真的被允僖给逗笑了,好整以暇地以手支颐,也不与允僖就事论事地争辩,而是单刀直入地问他:“出来西北这一趟,到底是我听你的还是要你听我的?”
  允僖憋屈地鼓着脸不说话,郁闷道:“听你的听你的,但是二哥……”
  “没有什么但是,”允晟点了点允僖的额头,轻轻道,“老四,听话,站二哥身后去。”
  就算真到了弃车保帅那一步,被弃的,也从不该是你。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