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妃今天又在祸国——者家
时间:2019-05-18 09:51:30

  容嫔一听钟情这语气,顿时也松了一口气,提了许久的心也隐隐放下了一半,几乎是带着有羞赧的歉意与钟情解释道:“嫔妾也是一时情急,并没有丝毫指责陛下的不是的意思,只是万春长公主她,她毕竟与陛下是亲姐弟啊!那,那也不是嫔妾嫌贫爱富,实在是他家的儿子与我家羲阳,也确实是不大合适啊......还是恳请钟妃娘娘,帮着嫔妾在陛下面前美言两句吧......待羲阳出阁那日,嫔妾也叫她来给娘娘磕个头,她日后,会记着娘娘今日的恩德的!”
  容嫔话到最后,悲从中来,眼眶都隐隐作红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原先的承乾宫容嫔,是个多么骄傲的人啊......钟情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拍了拍容嫔的手,微微颔首,表示自己心里有数,记挂着这件事了。
  容嫔低头擦了擦眼泪,千恩万谢地与钟情告退了。
  是夜,成帝过来,洗漱熄灯罢,钟情便躺在床上,与他将今日容嫔过来所求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成帝倒是不怎么惊讶的意思,只略略点了点头,简单地告诉钟情道:“你直接回她不必忧心就是......万春日前,确实来谨身殿找过朕,提了想亲上加亲的意思,朕直接给回了,说羲阳的婚事,朕心里已经有了属意的人选了,她又紧接着追问到羲和,朕当时懒得与她多费唇舌,告诉她你要愿意等,你就慢慢等着吧!......她现在大略正把主意往羲和身上打呢。”
  提到羲和公主,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僵硬了几分,须臾后,成帝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把钟情揽到了怀里,抵着她的额头,垂下来的眼睫里,是不容错辨的歉疚之意。
  “宝儿,”成帝沉声道,“你做的那个梦,大约是真有些意思的,朕与你说个事儿,先说好,你先不要急......”
  钟情心里隐约有了些猜测,面色惨白地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成帝。
  “朕从永和宫里,”成帝寒声道,“......搜出了甲子桃木!”
  “是那个名叫‘翡翠’的宫女,费尽心思让人弄进来的!”
  “那是,”钟情怔忪片刻,眨了眨那双盛满了疑惑的杏子眼,不解道,“......那是什么?”
 
 
第56章 致畸
  “甲子桃, 顾名思义, 一甲子结一桃, 除此以外, 与正常桃木无异, ”成帝眉目沉沉, 深深地看了钟情一眼, 缓缓继续道, “......无异香无亮泽,但它从枝到叶、从果到木均有剧毒!虽然方法得当亦可作解毒之物, 但这东西常人长久接触必然不好, 外形绝类桃树,其木最是阴毒!”
  钟情呆呆地听着,脑子里不知想到了什么, 神色怔忪间带着丝丝震惊与后怕。
  “当然, 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成帝轻轻地吸了一口气,眼眸里闪过几分不容错辨的沉痛之意, 心寒道,“最重要的是, 太医们告诉朕, 微量甲子桃之毒与柳桂合用,即可致孕妇畸胎!”
  ——柳桂, 性温之物也, 散寒解表温通经脉, 是怀着孩子的妇人于孕期服用也无碍的。
  前世的钟情,更是......
  钟情狠狠地打了个寒颤,手脚冰冰凉,攥紧了成帝的衣摆,颤抖着问他:“是不是,是不是......放在一个玩偶里......那个什么甲子桃木,是不是放在羲和公主的一个木偶娃娃里!”
  话到最后,钟情的声音都陡然尖利了起来。——有个木偶娃娃,她前世常见羲和公主抱在怀里,进进出出,从不放下!
  成帝垂下来的眼神不由更深了一些,沉默了片刻,缓缓地点了点头,却并没有问钟情是如何得知的,只简单地告诉她:“不错,确实是从一个木偶娃娃里拆了出来的,那是一组套娃,外面的是檀木,拆到最后,最里面的却是桃木,甲子桃遇菱睢枝叶会变色......那刮下来的木屑,变了颜色。”
  成帝没有告诉钟情的是,甲子桃那东西,即使太医院最以“博杂”著称的太医钱氏,也只道自己是在古书上曾经看到过,从未亲眼见到,对其是否存在都保持怀疑的态度,更遑论在当时确认那东西的真假......若非那个季神医的门生弟子当日恰巧在场,而且反应迅疾——据她自己所言,她这段日子就正在默《千金方》,把里面但凡有可能于妇人,尤其是于孕妇不利的方子全誊了一遍......如若不然,当时谁会去怀疑一个外面是檀木,里面却改了桃木的玩偶娃娃呢!
  一边是极容易被人忽略的、极其正常的柳桂末,一边是常人闻所未闻、古书上难辨真假的甲子桃木,两者分开无人问津,合则一击毙命......真是好狠毒的心思啊!
  柳桂要入口,但它常见到,即使被人认了出来,也极难去联想到那幕后之人深不可测的诡谲心思!而甲子桃之毒,只需微量,甲子桃木,更是其上最阴毒之处,怕是只要在不经意间接触些余,点滴不显,日积月累下来,就将酿成一场惨祸......如此缜密,也真是好刻毒的一场算计啊!
  就是不知道羲和公主本人,在这里面扮演着的,又是何等角色了。
  ——她究竟知不知情?倘若知情,她又知道多少?......钟情想到孝纯皇太后寿宴之上,羲和公主垂下眼睫看允僖时,那眸子中不容错辨的阴毒,以及上一世,她紧紧抱在怀里从不放手的木偶娃娃......那她那时候,是真的一心要害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吧?
  这是有多深的仇恨?!
  何至于此!!!
  致畸,致畸......钟情一闭眼,仿佛就看到了小儿子青紫惨死的脸,小女儿脸上天生的瑕疵,只觉得心头积攒了两世的愤恨沉沉地埋在胸口,几乎压得她要喘不过气来!
  “宝儿,你先冷静,”成帝看钟情的神色实在是不太对,赶紧抵住她的心口,缓缓地渡了一道柔和的真气进去,帮着钟情纾解那几乎要憋过气去的情况,不住地劝她,“张嘴,别咬着自己,慢慢来,吸一口气,乖,先吸一口气,吐出来,对,再吐出来......”
  钟情被成帝搂着揉了许久地背心,才将将缓过气来,扑到成帝怀里,像一个孩子般放声痛哭了出来。
  两辈子,前后两辈子,都要这般筹谋苦心地致她与她腹中的孩子于死地啊!
  “宝儿,”成帝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看着钟情难受的模样,更是暗暗地搂紧了她一些,像是想通过这个动作,把自己身上的某些力量传递过去一般,缓了一缓,待钟情的情绪平定了些许,成帝低下头,颇有些歉然地开口道,“......宝儿,朕知道你心里难受,但你先冷静一下......这事儿不太对。”
  “羲和才只是个六岁的孩子,不,朕不是说她绝对不会起这样的心思......朕奇怪的是,她纵然是起了这般心思,又是怎么想到的用如此偏门的方子、更是再如何找到的甲子桃木!......这些东西,可都不是街上随处可得的!她的背后,必然还另有别有用心之人的指使!......现在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朕要缓缓深查!”
  ——而且这甲子桃木出现的时机也不太对......目前来看,宫里并未有妃嫔怀孕,那个翡翠费尽心机地把这东西送进永和宫来......羲和是想拿它做什么呢?
  甲子桃木可不是只能致畸......这东西是剧毒!——羲和拿着它是想杀谁?!
  这里面的情况复杂难辨,这也是成帝一直犹豫于,要不要直接告诉钟情的缘故。
  他既不想与钟情分说太多,让她也跟着深思多虑、夜不能寐,可也更是怕钟情接受不了自己如此这般“优柔寡断”的决定!
  但成帝却是并不敢冒丝毫的风险......这一回,是有了“上苍”的指示,侥幸抓到了那些人的马脚......可下一回呢?
  成帝非要拔出萝卜带出泥,把那些躲在阴影里的魑魅魍魉,统统揪出来一网打尽不可!
  他可容不得她们这般放肆地把主意打到钟情和孩子们的身上!
  钟情哭倦了,这是她自重生以来,哭得最厉害的一次,险些要把自己哭闭过气去,未必是多难过,更多的是后悔和痛心......眼泪流多了,情绪发泄出来,脑子里的思路反而更清晰了。
  “若是羲和公主,”钟情抬起头,认真地盯着成帝的双眼,一针见血地问他,“当真是有心害我,与我儿......陛下会看在昔日云贵人的惨死上......放过她么?”
  成帝查多久,怎么查......从来都不是关键。
  他对查出来的结果的态度如何,才是最重要的。
  “若是羲和当真是有心害你,”成帝也低下头来,看着钟情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告诉她,“......朕一定会,亲手了断了她!”
  语调中的森寒之意,叫钟情很难再去怀疑成帝这句话的真实性。
  “那就足够了,”钟情闭了闭眼,靠在成帝胸膛前,认真地听着他激昂沉稳的心跳声,缓缓道,“有陛下此言,于臣妾来说,就已经足够了......只是臣妾,还想再请求陛下一事......”
  “太医院的太医年阮厚......有问题。”钟情闭着眼睛,脑海里异常清晰地回忆起自己当初有孕时,年阮厚给自己开出的方子来——“柳桂人参汤,取柳桂四两,别切;甘草四两,炙;白术三两,人参三两,干姜三两,以水九升,先煮四味,取五升,纳桂,更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日再服,夜服一次。”一字一句,纤毫毕现,分毫难忘!
  钟情原以为,年太医纵然有些许问题的,但以其昔年在未央宫毫无私心地向当时尚且只是一个小小的宝林的自己伸出援手、解了鸢尾花之困的他,至少还是有着医者仁心、大医精诚的!
  钟情原以为,至多至多,年阮厚也就是第二个“抱棋”罢了!
  她是万万不愿去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自己放在身边用了八、九年之久的心腹太医,最后却也偏偏是他,对自己腹中的孩子下了杀手!
  多简单......只要怀疑起年阮厚,事情就突然变得特别简单了,简单到钟情都抑制不住地想笑出声的地步了。
  失败啊,失败!自己上辈子,究竟是怎么就活到了那般“人人得而诛之”的地步了啊!
  “......陛下帮我,审一审他吧!”
 
 
第57章 线索·丁
  殿外的雨滴滴答答地落个不停, 潮湿的水气里携着丝丝闷热之意, 叫人纵是窝在屋内, 也是郁气丛生, 烦个不行。
  抱画煮了青梅过来, 端与廊下今日守值的几个小宫女分吃, 小宫女们欢呼一声, 雀跃地齐齐扑了过来, 倒还是知道规矩,先与抱画福身道谢。
  “可不必谢我, ”抱画微微笑着, 揶揄道:“我不过是奉命行事,或者说‘借花献佛’......都是娘娘的厚恩,知今个儿是芒种了, 赏了青梅下来, 让你我一道吃个节气。”
  小宫女复又七嘴八舌地道起对钟妃娘娘厚爱的感谢来,连日以来被这闷热气候弄得烦躁心情都消释了大半。
  在廊下众女言笑晏晏,其乐融融的欢喜时刻, 不远处,有人正提着裙摆, 艰难地冒雨前行, 而所前进的方向,恰是此时主人不在的永寿宫。
  抱画接到通传, 匆匆忙忙地提裙出去, 看着眼前跪在不顾衣裙泥泞跪倒在地的宫装丽人, 不由犯了难,拧眉叹息道:“岚宝林,您先请起......我家娘娘应容嫔娘娘之请,到承乾宫去给羲阳公主选笄礼了......您现在就是一直跪着,跪得天黑雨暗,娘娘她在外面,也什么都不知道啊!您还是快快先请起吧,有什么事,也得等我家娘娘回来再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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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书房内,允僖听着阶前的点点滴滴声,出神之间,突然问道:“......那是什么鸟?听叫声像八哥,看形貌倒好像是要小上许多?”
  伏案奋笔疾书的郇瑾抬起头来,顿了一下,微微一笑:“表哥,‘一候螳螂生,二候鹏始鸣,三候反舌无声。’......如今是芒种时节过了二候,喜阴的伯劳鸟开始在枝头感到阴而鸣......那是伯劳鸟,它体型幼小,可爱精致,但极其聪慧,可以学七八种鸟的叫声,诸如竹鸡、喜鹊、八哥之流......”
  “它为什么不用自己的声音叫呢?”允僖愣了下,下意识地反问道,“......偏偏学别人做什么?”
  郇瑾捏着笔的手紧了一紧,顿了些余,缓缓地笑了一下,反问允僖道:“表哥觉得这鸟如何?......比之毒蛇。”
  “挺可爱的啊......”允僖漫不经心地随口应了句,看到旁边的郇瑾略略抬头,示意自己仔细去看,下意识地凝神望去,脸色不由微微地变了一变,一时竟有些毛骨悚然了,“......它,它吃蛇?”
  带刺的树枝上,就在允僖与郇瑾几句闲话的功夫里,除了那只小巧可爱、形似缩水般的喜鹊的“伯劳鸟”之外,已经多了一条横挂枝尖的蛇尸......而那只体型幼小、几乎快要能被那蛇尸盖个大半的伯劳鸟,正大张着自己与体型相较,大的有些可怖的嘴巴,一口一口,残忍地将那挂在树梢间的蛇尸,撕碎而食。
  “它不是‘吃蛇’,”郇瑾把自己誊好的《礼运篇》放在允僖书案上头,微微一笑,轻轻巧巧地纠正道,“......它是‘捕蛇’,不只是蛇,竹鸡,喜鹊,八哥,都是它的菜谱......乡间的老农们称之为,‘屠夫鸟’。”
  “表哥如今该知道了,”郇瑾垂下眼睫,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伯劳比之毒蛇,孰凶孰弱,孰强孰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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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芒种时节,气候陡升,时雨不断,正事毕,闲话罢,钟情与容嫔作别,从承乾宫里出来,站在廊下望着外面连绵不断的细雨,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打消了乘辇回去的念头,招了招手,示意抱琴打伞跟上。
  纵是一路小心翼翼地避着水坑过来,从承乾宫到永寿宫的距离,却还是横跨了东西中道,隔着小半个后宫,待远远望得永寿宫的大门,钟情稍稍松了一口气,再一看抱琴的肩头,早已经被雨水打湿了大半,赶忙命她回宫后就立刻下去洗漱歇息,只是想法万万好,及真走到永寿宫前,钟情眉梢微皱,虽还是遣了抱琴下去,但心知自己怕却是歇息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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