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矿藏在倭国,李元婴要是能让人去采,那还真没人能拦着。毕竟那又不是大唐的矿藏,没什么私采不私采的说法。
李元婴把每辆车子上灰不溜秋的布掀开,日光下白花花的颜色晃花了所有人的眼睛。
李元婴给李二陛下说起自己的构想:“我认为,我们可以鼓励船队往海上走,遇到有人需要帮忙的我们要尽量帮,要是看到我们大唐用得上的矿藏,也都用公道的价格买回来。毕竟,矿藏得千千万万年才能生成,用完了就没有了,不到必要时,我们尽可能不去挖,给子孙后代多留点家底。”
李二陛下点头,觉得李元婴说得有道理。
李元婴说出自己的构想:“但是也不能让人随随便便私自出海,要不然谁都不知道他们去干什么勾当。海船不比普通小船,海船一般比较大,停靠也不方便,须得有配套的大码头。往后我们在适合的地方建好大码头、设下海关,所有进出的物品都要经过检查和抽取一定的海关税,没有海关颁发的凭证不能出海!既然收了税,我们就要保护好出海的百姓,不能让他们在外面被欺负了,所以我们的海师也得好好操练起来!”
李二陛下道:“这些事朝廷都有过相关的政令,但实施起来并不顺利。”不是谁都和李元婴一样不怕死,面对茫茫大海也一点都不畏怯。
李元婴道:“年初我搬到海边住了几个月,看着他们早起就去海里捕捞,身手矫健又敏捷,哪怕海产卖不出什么好价钱,他们还是每天兢兢业业地忙碌着。到了海边,皇兄您就知道了,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海的人许多欧以海为生。他们从一出生就在浪里浮沉,狂风巨浪他们看得多了,心里就不会害怕。他们缺的,其实是方向,是领头的人。我们只要给他们方向,给他们个领头的,他们都能驰骋大海。”
李二陛下瞪他一眼。
他连去个泰山都被三拦四阻,这小子却到处玩耍,连出海都试过了。
李元婴一看李二陛下瞪过来,明白了,李二陛下被他戳中了痛处:想出去玩却不能去!
说实话,被禁足三个月,李元婴就觉得这不是人过的日子。他皇兄夺了皇座,自己也被皇座绑在了原处,不能像他一样自在放肆地过自己的美日子!
李元婴道:“皇兄,我在给你贺寿时就把这些金银全献给你。”他这次献的不仅仅是金银,而是献给到场的人看看:海外世界辽阔宽广,还藏着巨大的宝藏。
码头修好了,只要把码头连通从长安直修到泰山的宽敞官道,这个码头就会迅速成为大唐首屈一指的贸易港湾。交通这样方便,利益这样巨大,他们难道能不动心?而有机会参加李二陛下寿宴的,正巧就是只要动心就能行动的那类人!
他们手里有田有地,有人有钱,哪怕自己凑不齐一个船队,弄个三五艘海船却是不成问题的。
在场的都不是蠢人,一下子听出李元婴的言外之意。
以前魏征几人只觉得李元婴颇多奇思妙想,但是他们蓦然发现,李元婴这天马行空的一步步连起来,竟像是一张严密无比的巨网!
有了海港、有了直道,河南道与长安的联系就更紧密了,各地在运输物资时都会优先考虑往这条路线走,好减少点损耗。而那些本来没考虑过派人出海的,看到李元婴献上来的真金白银,也会对那个“金银岛”动心!
毕竟只要出海航行几天就能弄回这么多金银,好像也不亏?
长孙无忌有些心惊,看向李元婴的眼神越发凝重。
李元婴到底是误打误撞走到这一步,还是一开始就计划好的?如果是一开始就计划好的,他怕是没有表面上那么荒诞不羁。
要知道这事真要做成了,他就要坐拥大唐最大的海港、每年光是海关税就是一笔巨额利润。
到那时,他手里有兵有钱,还能从海上弄来海外矿藏!更妙的是,经他出海那遭一闹腾,李二陛下一点都不疑心他!
长孙无忌觉得自己有必要再给李二陛下提个醒。
李元婴压根没管长孙无忌的想法,继续拉着李二陛下得瑟戴亭有多能干。下回再有机会,他还要让戴亭去别的地方,让戴亭多捞些好东西回来。
李二陛下心情也颇佳,由着李元婴兴致勃勃地时而夸戴亭,时而夸自己眼光超凡一眼挑中戴亭。当然,他觉得李元婴完全是在吹牛逼,看看李元婴身边那些人的长相就知道了,李元婴挑人肯定不是看才华看本领,李元婴是看脸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王爷:胡说八道,我看完脸也顺便看看才华!(指指点点)
第184章
李元婴献完宝又蹦跶去找小伙伴们玩耍,虽则许多小伙伴留在滕州干活,但几个侄女也够他热闹的了。他显然对自己偷懒不管事三个月一点负担都没有,舒舒服服地泡澡玩乐。
长孙无忌倒是忧心忡忡地找上李二陛下,提起对李元婴的忧心。按照他的想法,李元婴的封地既是滕州,那海港就不该归他,这样要紧的地方还是该捏在朝廷手里比较妥当。
李二陛下对长孙无忌还是颇为信重的,耐心地说道:“元婴没去滕州前,那只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码头。如今海港建刚起来,他发行的票券也还未还清,朝廷现在就想把它收回来,换了你,你能乐意吗?”
长孙无忌心道,朝廷要收,哪用管乐意不乐意?不过这话他没说出口,只隐晦地提醒李二陛下不要养大了李元婴的心。
李二陛下道:“朕让元婴放手施为,不仅因为元婴是朕的幺弟,更因为大唐需要这样一个有想法、敢作为的人。我希望不管是藩王还是刺史,都能大胆地提出自己的想法、大胆地施行自己的决策。试出好的,我们推而广之;试出不好的,我们引以为戒。”他对自己的妻舅说出心中愿望,“世界那么广阔,朕希望车马船舶能及之处,都能知晓大唐的威名、都能倾慕大唐的繁盛。要做到这一点,光是守成是不够的,我们需要更多能开拓进取的人才!朕希望,天下能人都能为我所用,各司其职,各展其能!”
长孙无忌闻言大震。
他恍惚间感觉自己又看见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那时候的李二陛下,当真是个明亮灼人的翩翩少年,多少人明里觉得他遛狗斗鸡、纵情游猎,特别不务正业,暗里却又有些羡慕他的肆意飞扬。
这么多年了,虽然见惯了生死,虽然多了猜疑,他骨子里还是留存着当年那个与旁人格外不同的灵魂。
对李元婴,他未必没有疑心过,只是最终还是爱惜占了上风。如果有一天李元婴当真生出异心,李二陛下肯定会毫不留情地处置他。因为他李二陛下先是个皇帝,而后才是父亲和兄长。
这一点,李二陛下自己比谁都看得清楚。
但是在那之前,他先想当个兄长。
长孙无忌敛手道:“臣明白了。”
李二陛下微微颔首,没有再多谈这个话题。既然他把海边那一块许给了李元婴,就不会依长孙无忌的提议把它收回。他还是要脸的!
转眼到了寿宴当日,也不知李二陛下是有意还是无意,邀请的人居然比往年多上不少。等到每年最受瞩目的献贺礼环节,众人都打起精神夸赞每一样礼物、争取多说些吉利话。
李元婴的礼物被排在宗室最后头,理由也是最现成的:他排行最末。
其他兄弟人没到了,礼物却到了,都没什么新意。到场的人都夸得词穷了,才轮到李元婴。
李元婴今天一身正服,瞧着比寿星还寿星。几个月前李元婴挨了杖责,大家都挺遗憾可能没机会再见到光彩照人的小王爷了,不想这日他又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人前,瞧起来神气活现。
他的贺礼也很引人注目。
他叫人抬了两大箱金银进正殿!
众人一看,都觉无语。知道你小子能赚钱也有钱,但你也不能直接送金银啊!俗气!
面对众人的鄙夷,李元婴泰然自若。他上前朗声给李二陛下祝寿,大意是整个大唐江山都是属于皇兄的,他不管献什么当寿礼都是慷皇兄之慨,不合适啊不合适。所以他特地叫人越洋渡海去外邦寻找适合的寿礼,没想到一找之下竟找到个金矿银矿,所以紧赶慢赶地挖了一船回来。
这两箱金银不是全部,只是样本,更多的正等着搬进皇兄你的库房里!
李元婴还诚恳地说:“希望皇兄福寿延绵、寿与天齐,等将来大唐海船行遍全世界,皇兄就能坐拥天下珍宝!”
饶是长孙无忌等人已经知道李元婴要献金银、造一造“海外遍是金银岛”的声势,还是被李元婴的一番说辞给惊到了。按照李元婴的说法,他们这些人准备的寿礼都是慷李二陛下之慨,一点诚意都没有!要有诚意,就得跟他一样,去海外找,去还不属于大唐的地方找!
这小子还要不要脸!
为了大兴海运,他也太无耻了吧!
李元婴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无耻,李二陛下也不觉得。
李二陛下觉得自家幺弟最懂自己,他刚和长孙无忌说过想要开拓进取,李元婴就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着实让他龙心大悦。李二陛下抚掌大笑,直接让李元婴坐到自己下首,显见非常满意李元婴送的寿礼、编的贺词。
李元婴屁颠屁颠跑到离李二陛下最近的位置坐下,高高兴兴地朝对侧的太子李承乾和皇孙李象挤眉弄眼打招呼。
李承乾拿这个长不大的幺叔没辙,只能朝他笑。
李象还小,被李元婴带得生性活泼,也和李元婴挤眉弄眼做交流,李元婴的一番话也听得他心潮澎湃,很想跟着李元婴出海玩耍,亲自给皇祖父搜罗些海外珍宝回来。
等看众朝臣开始献礼,眼看得献老半天,李象还悄悄从李承乾身边溜到李元婴身边去,两个小的凑一起嘀嘀咕咕。
李二陛下瞥见了他们的小动作,但今天他心情颇佳,没计较李象小小的胡闹。这个皇孙聪明机敏,很得他喜爱,这点小事他还是可以纵容的。
一场寿宴顺利结束,众人三三两两散去,相熟的人碰在一起聊得最多的自然是李元婴提到的“金银岛”。
谁都不是傻子,自然不可能因为李元婴说那么几句就争相派人出海,有的人决定先去打听李元婴到底弄回多少金银,有的人则是直接持怀疑态度。当然,还有一批到场的人不缺钱,就缺机会,他们揣摩上意,觉得李二陛下非常赞同李元婴的想法,他们要是用行动表示支持,李二陛下说不定会给他们一个进身之阶!
众人各怀心思,但大多准备投点钱,区别只在于数额多少。毕竟要是明年大家都拿出来自外邦的寿礼,只有自己还在“慷陛下之慨”,那就糟糕了。在朝为官的,不怕表现不突出,就怕落后一步被上头怀疑不尽心!
李元婴在寿宴上吃了点酒,脸上微微发红,但他喝酒上脸不上脑,人还是清醒的,积极地送上了年纪的魏征回住处,对魏征好一阵嘘寒问暖。
即便魏征心硬如铁、总被李元婴气得吹胡子瞪眼,被李元婴这一通殷勤都没了脾气。一老一少坐下说话,魏姝主动帮他们煮起了茶,顺便偷偷听一听他们在聊什么。
魏征对李元婴借李二陛下寿宴宣扬海运不是很赞同。大唐眼下人丁不多,经不起海上损耗,与其大兴海运,还不如先把眼下的局面经营好。
他拧着眉给李元婴分析其中弊端。
李元婴另有一番见解:“土里能长出来的东西就那么一点,我一直在叫人搜集各地稻种搞杂交,提高米粮的产量和品质,还有寻找肥田养地的法子。若是将来一亩地里长出来的粮食比如今翻一倍或者翻数倍,那是不是只要一部分人去种地就能养活所有人了?”
魏征道:“但你还没有做成。”
李元婴道:“总能做到的,十年不行,就二十年。”他还年轻,所以并不觉得二十年是多漫长的时光。李元婴目光熠熠,“与此同时,我们可以取海外的无主珍宝充盈国库,取海外的无主之地供养大唐百姓。朝廷有了余力,就可以兴教化、强军力。若是海外有人被欺压得难以生存,我们可以把他们带回来,将土地给他们耕种,让他们吃饱穿暖,接受大唐教育。若是他们之中有人想回归故土,我们再送他们回去,让他们宣扬大唐的仁善,再有人遇到困难之时就会主动像我们大唐求救,皇兄也会成为真正的天可汗!”
魏征静了下来。
若是这些话由别人来说,魏征会认为对方在吹牛,但是李元婴不一样。
这些事李元婴已经在做了,不管是对待吐蕃还是对待高丽新罗,李元婴都是这样做的。
从一开始,他的目光就没有囿于大唐一隅。
他从小生在皇室,与两任帝王都极为亲近,既知晓权势的诱人也知晓权势的可怕。所以李元婴没有与任何朝臣有过多的往来,从不插手朝中之事,哪怕当了他的准孙女婿,李元婴也鲜少从他这里探听朝中消息,更别提求他做些什么。
至于与李靖交好,那也是志趣相投的往来,显见不会提及军中之事——哪怕提了,李靖如今也已是解甲归田状态,并没有什么用处。
他在朝中半点人脉也无,能肆意妄为全凭着李二陛下的纵容。
若是有一天,李二陛下收回了对他的宽纵,他在朝中就真的孤立无援、孑然一身了。
也正因如此,李元婴才能避过一次次猜疑,让李二陛下放心让他去做他想做的事。
这样的局面,是不是李元婴有意为之?
这个问题魏征没有问题,李元婴也没有说,两个人对坐吃茶,醒了酒。
天色已晚,李元婴该回住处去了。
魏姝送他出门,亲手替他系上披风。
李元婴趁机握住她的手,借着夜色的掩映往她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他怕魏姝反应过来要打她,飞快碰了一下就拔腿跑了,累得在一旁装不存在的内侍赶忙追上去。
魏姝立在檐下看着李元婴跑远,耳根微微泛红,直至李元婴的身影消失不见才收回视线。
她喜欢的人啊,是天底下最好也最可爱的人,她希望他一辈子快快活活,永远都没有烦恼。
作者有话要说:
小王爷:亲到了媳妇儿!的额头!
第185章
李二陛下生辰结束,转眼便到了过年。李元婴往认识的人家里都溜了一圈,厚颜无耻地讨压岁钱,这个时候他不说自己是李二陛下一辈的了,只说自己年纪小又未婚,合该讨个吉利。
来都来了,李元婴又顺便讨了一圈墨宝,说是回去办个书画展印些字帖什么的给书院学生们看。要是你会画画,那就更好了,给几幅丹青帮助一下落后地区滕州的无助孩童。
总之,李元婴把能讨的好处都讨了,又收割了一批上次遗漏的人才,才乖乖回宫待着。